62

明遠從蕭雪瀾那兒出來, 回到了他和白璞兩人的房間,推門進去, 差點沒被眼前看到的情形吓暈過去。

“妖……妖怪!有妖怪!師父救我!”明遠吓得欲奪門而出, 轉過身想逃, 卻被身後不知何時關上的門阻撓了去路,沒及時剎住腳步, 直接迎面和門來了個親密接觸,鼻梁差點給自己撞斷!

“妖什麽怪, 你看清楚,是我!”白璞坐在床上, 腰部以下已經變成了一段通體雪白的魚尾, 上面覆蓋着晶瑩如雪的鱗片,光彩奪目,正悠悠地一搖一擺, 自動合上的門當然是他的傑作。

白璞嫌棄地瞟了眼就差吓倒在地的明遠, 不屑道:“鬼吼鬼叫的, 膽子真小。”

明遠的腿都吓軟了,背靠在門上才勉強支撐住沒一屁股坐地上, 看清了那半人半魚的妖怪長着白璞的模樣,結結巴巴道:“師弟,你、你、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沒事吧?”

“呸, 我能有什麽事?你才有事呢!”白璞轉了下幽藍的眼珠兒,笑嘻嘻道,“哦, 我曉得了,難不成咱師父還沒把我的真實來歷告訴你?”

明白眼前的“妖怪”是白璞,明遠自然也就沒方才進來時那麽害怕了,他扯着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雖然心裏還是害怕白璞的這條尾巴,但作為師兄,可不能把心裏的害怕表露出來,讓師弟看笑話。

“我不知道,師父沒和我提起過,師弟你……不是人吧?”明遠站得離白璞隔了三尺遠,縮着脖子小心翼翼問道。

白璞下意識就想回擊“你才不是人呢”,可轉念一想,明遠說的也沒錯,自己确實不是人,便沖明遠龇牙恐吓道:“你猜對了,我不是人,我是妖怪,你怕不怕?”

明遠咽了下口水,幹笑道:“師弟別跟我開玩笑了,你怎麽可能是妖怪,師父不可能收個妖怪當弟子的。”

“切,誰跟你開玩笑了,你自己不都看到了,你瞧我這尾巴,是不是很漂亮?”白璞得意地擡起自己的尾巴,在空中打了個弧度優美的擺展示給明遠看。

“漂亮,真漂亮……”明遠被魚尾上絢爛奪目的光彩吸引住了目光,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摸了一下魚尾上的鱗片。

他以前進城的時候,見過大戶人家內院房頂上都鋪着琉璃瓦,在陽光照射下能折射出五彩斑斓的顏色,可那些顏色都比不上白璞尾巴上的光彩好看。

“你幹什麽?!看就看,摸什麽摸?!”白璞甩了下魚尾,“啪”地一聲重重打在明遠的手背上,像是被侵犯到了一般,細長的眉毛豎起,眼睛圓睜,臉頰莫名泛起紅暈,明顯是氣到了。

“我……我,只是看你的尾巴好看,才想摸一下的,對不起,冒犯了你。”明遠揉了揉自己發紅的手背,也有些不好意思,低着頭給白璞道歉。

白璞氣鼓鼓地瞪着明遠,本想好好教訓一下他,可又想到反正對方也不知道在龍族之中摸尾巴代表什麽,犯不着為了這事生氣,可還是感到意難平,皺着眉,口氣兇巴巴道:“我問你,剛剛師父和孟師叔在隔壁吵什麽呢?動靜那麽大,我這兒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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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遠撓了撓頭,老實回答道:“應該是孟師叔惹得師父生氣了,具體為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白璞眼神飄忽了一下,非常自然道,“我自然也是關心師父,問問怎麽了?難不成還不能問了?”

白璞擡起尾巴作勢又要拍明遠,剛剛領教過尾巴的厲害的明遠忙閃到一邊,躲過了白璞的攻擊,求饒道:“能問能問,師弟,你快把你這尾巴收起來吧,給別人看見了不好,他們會把你當成妖怪的!”

“哼,妖怪?笑話!我可是神龍後裔,你見過哪個妖怪長這樣的?”白璞自戀地捧起自己的尾巴,欣賞了下,接着甩給明遠一個“沒見識”的眼神。

明遠心想,我統共也就見過你一個妖怪,可這話是絕對不敢對白璞講的,雙手比劃道:“師弟你別騙我了,龍我見過,畫上的,廟裏的,牆上刻的,都不是長你這樣的,龍的尾巴可長了!”

“我!我這是,我這是還沒長好呢!等再過兩日,我這尾巴就能變成龍尾了,我就能化龍了,你這孤陋寡聞的凡人知道什麽!”白璞不服氣道,順便把自己的尾巴變了回去。

明遠怕白璞不高興,連忙點頭應和道:“是是是,我見識少。那就祝師弟你早日化龍,一飛沖天!”

白璞因為明遠拜師比自己早了幾天,就占了個師兄的名頭,心裏一直為這事不痛快呢,想他一個活了一百多歲的神龍後裔,居然要喊一個沒有半點修為的凡人做師兄,真是豈有此理!可明遠偏偏是個老實乖順的性子,每次想跟他吵,都吵不起來。

白璞眼珠兒又一轉,計上心頭,笑眯眯地招手讓明遠過去,明遠警惕地看着一臉不懷好意地白璞,猶豫着不敢上前。

“師兄啊,你知不知道我們龍族最喜歡吃什麽?”白璞見他不敢來,也不勉強,優哉游哉躺在床上翹起二郎腿。

“什麽?”明遠本能覺得白璞接下來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

“最喜歡吃——人!尤其是你這樣細皮嫩肉的小童子,一口咬下去,肉質鮮嫩多汁,香得叻!還有那骨髓,把骨頭咬開來吸一口,那叫一個爽滑啊……呲溜……”白璞邊說還邊吸口水,做出一副垂涎狀,好像真吃過,回味無窮一般,直聽得明遠雙腿打顫。

“你……還吃過人?”明遠扒着桌子站穩了,心想要是白璞現在敢對他不利,他就立即喊“師父救命”。

“當然。”白璞側頭笑着看他,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又伸出鮮紅的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喂,跟你打個商量呗。”

“什麽?”

“我做師兄,你做師弟怎麽樣?”白璞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來,“你啥也不會,憑啥做我師兄?”

“可我入門比你早,而且師父也不會答應。”明遠自認比不上白璞,他的确是什麽也不會,若是師父開口讓白璞做大弟子,他一定二話不說就答應。

白璞努了努嘴,換師兄弟頭銜這事兒在師父那裏肯定是行不通的,不過——白璞想到了一個好點子,樂道:“這樣吧,人前我可以叫你師兄,但是只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你得叫我師兄,怎麽樣?”

“啊?這樣不太好吧?”明遠又撓了撓頭,深深覺得不過是個稱呼罷了,幹嘛搞得這麽複雜。

“不答應啊?也行啊,那說不定我哪天晚上睡覺的時候肚子餓了,一不小心把你吞了,可就怪不得我了。”白璞揚着下巴威脅到。

“答應,我答應還不成嘛?!”明遠被剛剛白璞描述的吃人畫面給吓到,現在腿肚子還打哆嗦呢,連連點頭應下,只要不吃他,什麽事都好說。

“那好,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你該叫我什麽?”白璞“蹭”從床上跳起來,竄到明遠身邊,眉眼彎彎等着明遠叫人。

“師、師兄。”明遠紅着臉叫出了口,一半是羞愧一半是氣的。

“哎!”白璞大大咧咧應下,只覺被叫一聲“師兄”令他通體舒暢,果然做師兄的感覺就是好!

留在龍淵鎮的第七日,深夜。

折騰了大半夜,房間裏靜悄悄沒了聲息,雕花高床上垂下的紗帳薄如蟬翼,隐隐約約可以看清床上的輪廓。

蕭雪瀾背對孟疏塵側躺着,兩人蓋着同一條錦被,錦被下孟疏塵的手橫攬在蕭雪瀾腰上,胸膛和後背之間緊緊相貼,姿勢十分親密,兩人都閉着眼,呼吸平穩綿長,似是睡着了。

過了許久,一直裝睡的蕭雪瀾睜開了眼,故意大幅度動了一下身體,頭靠在他後肩上的孟疏塵沒有反應,接着蕭雪瀾又輕輕咳嗽了一聲,屏息聽孟疏塵還是沒有反應,才确定他是熟睡了。

蕭雪瀾翻過身子,看了一眼孟疏塵寧靜恬淡的睡顏,纖長烏黑的睫毛乖順地垂下,不時輕輕顫動,淡粉色的嘴唇抿着,也不知道夢裏夢見了什麽,彎起了弧度。

蕭雪瀾将放在他腰上的手挪開,腹诽道:睫毛精連睡個覺都這麽霸道,掀開被子,動作輕緩地從床上爬起來,小心地跨過孟疏塵的身體,掀開紗帳,下了床,不忘回頭看一眼床上的孟疏塵,睡得很熟并沒有被吵醒。

蕭雪瀾輕悄悄地打開床邊桌上的一個錦盒,将裏面的洗髓瓶取了出來,明日就是給白璞驅除妖氣的最後一日,之前為了穩定住孟疏塵,不讓他發瘋,所以先假意口頭答應他,等白璞的事結束,自己就會幫他驅除體內的魔氣,眼看承諾的日子就要到了,蕭雪瀾晚上睡不着了。

孟疏塵看上去性子溫和脾氣好,其實骨子裏極其偏執,對朝夙又一向視為死敵,直接跟他說不幫他驅除魔氣吧,人肯定會暴走,所以蕭雪瀾想到了一個辦法——偷梁換柱。

洗髓瓶就是一個白色的瓷瓶,樣子并沒有什麽稀奇,蕭雪瀾之前已經偷偷打發明遠去鎮子上買了個和洗髓瓶樣子差不多的瓶子回來,到時候把兩個瓶子一換,只說洗髓瓶對孟疏塵沒有效果不就好了?

我真是個天才!蕭雪瀾在心裏為自己想到的這個主意點贊,喜滋滋地準備從儲物囊裏把假瓶子換盒子裏的洗髓瓶,冷不防身後傳來孟疏塵窸窸窣窣起身的聲響。

“你在幹什麽?”冷冰冰的嗓音在黑夜裏聽起來格外突兀,蕭雪瀾感覺自己後背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我……”蕭雪瀾背對着孟疏塵不敢轉過來,忙把掏到一半的假瓶子給塞了回去,支支吾吾道,“我……起夜呢,剛剛……有個耗子經過,我過來瞅一眼,吵醒你了嗎?”

“你手裏拿着什麽?”孟疏塵從床上起來,一步步逼近蕭雪瀾身後。

蕭雪瀾立即把儲物囊塞到桌子底下,把洗髓瓶放回錦盒裏,關上錦盒,故作輕快道:“之前不是答應了你嘛,會試着用洗髓瓶看能不能幫你驅除體內的魔氣,我忽然想到一個方法,在拿瓶子參詳該如何使用罷了。”

“你……你要驅除我體內的魔氣?”語氣驚訝略帶沉重。

怎麽口氣聽起來怪怪的?蕭雪瀾還沒想明白,就覺臂上一疼,被孟疏塵狠狠抓着轉向他。

孟疏塵臉上是不敢置信中帶着壓抑的痛苦,照着從窗戶外面透進來的月光,蕭雪瀾看清了他雙眼的眸色,瞬間頭皮發麻,腦中只有一個想法:完了,這下要翻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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