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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淑慎告了禦狀,皇帝施壓幽州。

沒過幾日,衛司馬府更熱鬧了,崔九郎親自提了厚禮而來,要向衛皎道歉請求和解,并将妻子接回幽州去。

不過他人才邁入檻,便被薛淑慎下令掃地出門。

崔适吃了個閉門羹,自知身負厚望不能負了使命,必須接回衛皎,便帶着盛金銀錢帛的幾口大箱在門口唱起了深情計,賴着不走了。

衛皎一聽,登時又趴在母親懷裏哭,“他負我!母親,崔九郎負我!”

當初崔适騙取衛皎芳心,說了不少軟綿動人的情話,男人嘴壞心狠起來,哄得女人暈頭轉向。衛皎不經世事,不單是她了,連衛邕和薛淑慎也讓崔适哄得找不着北,樂颠颠以為找了個好女婿。誰知嫁過去沒幾月,女兒在崔家處處受掣。

薛淑慎同衛邕吹枕頭風,讓他強勢些,用武力将人掃出去,衛邕卻頗有疑難:“清官難斷家務事,連陛下都不好對崔氏動手,我越俎代庖,怕豎了勁敵。”

薛淑慎不樂意了,登時支起手坐起身子,怒盯着衛邕道:“老匹夫,你莫不是不敢!姓崔的有多少實權?敵得過你我?”

婦人之見。衛邕心裏埋怨着。

他嘴上卻柔和哄道:“并非如此。你也知曉,當今朝政之勢,大權落在太子手中,要是以前也就罷了,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上,陛下寵幸薛夫人,二殿下又立了幾樁不小的功,陛下心中有所松動,對太子難免頗多忌憚。咱們是向着陛下的,這時不宜為陛下豎敵,教幽州倒戈,向太子投誠。”

薛淑慎真要嘴硬道“我不管”,但細一琢磨,這事還礙着了二殿下登大位一時,便暗暗咬牙使氣不得,“難道女兒吃了這麽大虧,我竟要忍着?就算我忍了,薛家也咽不下這口氣!”

衛邕扶着夫人的香背,替她順下這口氣,見薛淑慎忽朝自己瞪了過來,立時又道:“這口氣也咽不得。”

“總讓崔九在門口候着,讓人看笑話也不是,明早讓人進來,咱們一家人上堂為阿皎出氣,且聽他怎麽說。”

大事上老匹夫并不含糊,薛淑慎暫時咽了胸中的忿忿不平,忍着怒恚拉了棉褥躺下來。衛邕要抱着她香軟的身子,薛淑慎使氣地背過了身,不肯理人。

衛邕怕薛淑慎明日說錯了話,要勸告她幾句,誰知她不肯聽,只好使了些力氣,将人扳了過來,照着嘴唇堵了過去,薛淑慎不肯,夫婦倆便在榻上扭打起來。衛邕愈發怒火沖沖,精力充沛,撕了薛淑慎衣裳,結實地要了她幾回。男人粗暴,薛淑慎不得趣兒還全身無力,又氣又恨,愈發不肯聽話,一手掩面顧着哭,一面下狠手擰他腰間軟肉。

衛邕只好對她說盡軟話,賠了諸多不是。

衛绾大早便被父親的人傳話叫去堂上,因傳得晚,沒趕上出城遛馬的衛不疑,衛绾知曉父親心中定有不悅,回話為衛不疑搪塞了過去,好在東院的人素來不怎麽看得起衛不疑,半個字也沒問。

霁月堂上坐了衛氏一大家子人,崔适也是高門出身,但面對戎馬半生的衛邕,和首屈一指的門閥薛氏嫡女,不免開始發憷。人還未請安,氣勢已減滅了。

衛皎素容如梨花,清雅秀麗,着一身月白錦紋衣裳,眉間隐有愁容,卻不肯看他,崔九自知今日讨不得好,要讓衛皎回心轉意,只要将功夫全下在她身上,故而一進門目光便始終不離衛皎。

到底是高手,情意脈脈的姿态信手拈來,衛绾忽然想到前世的表兄王徵,一陣厭煩。

崔适要上前去,被衛不器攔下,他只好立在原地,好言好語溫柔地對衛皎道:“皎皎,咱們之間的事,什麽都可以商量,只求你莫與我和離……那些女子,在我心中怎比得上皎皎的好?我心中,你一向是最深明大義的。”

衛皎別過了頭,人撲在母親懷中,還是不肯看他。

衛織譏諷道:“我姐姐不肯讓你納妾,如今可一點都不‘深明大義’,崔九公子請回吧!”

崔适似乎才注意到薛淑慎邊上坐着的丫頭,當初衛皎嫁他之時,這丫頭才十歲年紀,又弱又小,膚色還有些黑黝,如今也是亭亭玉立豆蔻少女了。崔适心神微動。

“皎皎,你不肯我納妾盡可以與我直說,說實在,我有時猜不透你的心思。你若說一個不好,我立馬回絕了母親,将李氏王氏都送回家中去,絕口不在你跟前提一個‘妾’字。只求你信了我這一回。”

薛淑慎拍着女兒的背,皺眉道:“崔九,你家中妾侍入門數月已有身孕,我們阿皎三年無所出,是她不是,崔九郎也不必将過錯都攬在自個兒身上,依我之見這事各打五十大板,和離為上,退了嫁妝,還了聘禮,姓崔的和姓衛的從此各不相幹!”

夫人脾氣一上來便沖動說話,衛邕昨夜哄了她許久,教她說的卻愣是一句也沒說。

當初衛皎下嫁,嫁妝添了上萬,又是金銀絲帛,又是珠玑玉翠,崔家雖也是世家,但那些聘禮比起來實在不夠看。崔适心中凜然,道這婚愈發是不能退了,思轉再三背後已冒出冷汗來。

主母說話雖不難聽,但她這口氣勢,崔适只覺她幾乎要一口鹹唾沫噴在自己面頰上,愈發讪讪不安。

“阿皎,你當真要與我和離麽?這三年來,我自問心中确實做到了只你一人……”

衛皎聞言,忽扭回頭來。

她定定地凝視着崔适,那目光像是要逼着他說下去。

崔适被看得面上無光,驚愕地頓住了。

衛皎從母親懷中坐起身,咬唇道:“只我一人?我家中人不清楚,崔九你說明白些,那懷孕的妾侍到底是在入門前懷上的,還是入門之後才懷上的?是你母親借着她有孕在身,逼我大度,還是我自願為你擡的妾侍?”

“這……”

崔适愈發不敢看衛邕和薛淑慎目光,撐着口氣強行辯解:“我是一時糊塗,錯已鑄成……”

衛皎閉上了眼眸,兩行清澈的淚珠從眼眶之中滾落。

“崔九,我嫁你三年,盡心侍奉婆母,可她還是不喜歡我。以前我不明白,一心待你們崔家人好,可現下我明白了,因為我出身衛家,我身份高你一等,我的嫁妝令你們汗顏,掴了崔家的臉,縱然我做得再好,婆母也不可能喜歡我。別的也不必說了,當着我父兄姊妹的面,我也是無地自容,索性便豁出去了,成婚這三年來,你碰我時,十根指頭我能數清,你哪夜裏不是買醉回來,便是與婢女娼妓尋歡作樂?”

“崔九,我嫌你惡心。”

衛皎說完,痛哭失聲地撲入了母親懷中。

從她回來,說過崔适之母對她的種種刁難不喜,卻沒說過這事,薛淑慎大為震驚,也大為憤怒,堂上諸人臉色各異,連衛不器端方謙和的君子之輩,也不禁怒形于色,攥緊了崔适的衣衫,崔适被逼得無顏,口不擇言起來:“衛皎,你嫌我惡心?我還嫌我?你成婚之前失貞于人,這樁醜事要讓我公之于衆麽?”

“你……”薛淑慎怒喝,恨不得立時起身掌他嘴。

衛绾詫異地瞪圓了雙目。

上一世堂上議事沒有她的份,父親讓人傳話過來,只是衛绾自傷身世,不肯與姓薛的出現在一堂上,見她嚣張跋扈的氣焰,便沒有來。沒有想到,這其中還有這麽一樁事。

難怪,當初二姐與崔九議婚,衛绾便覺得奇怪,雖是聯姻,可這議婚也太快了些,兩個月便完成了從納彩到親迎的全部章程。如今看來,愈發像是薛氏将二姐打發出門的。

薛氏表面上慈母仁心,衛绾知曉,後來二姐與崔九郎和離之後,受了不少人冷言冷語,薛氏起初還護犢子,聽得多了,也愈發嫌棄二姐在家,轉頭又倉促将她嫁給了一個六百石小官。薛氏的涼薄是刻在骨子裏的。

衛邕起身長喝:“崔适!你當初是怎麽說的!”

崔适這時撕破了臉,溫情脈脈蕩然無存,誰也不懼了,也以為拿着衛家的把柄,踩着衛邕老匹夫的痛處了,愈發肆無忌憚地當堂冷笑起來:“衛皎婚前失貞,是什麽清白好女兒了?你衛家生養的女兒就不過如此。若不是念着你家的錢權,誰肯娶回這麽一個女人,我碰她已是給足情面,還想教這麽一個女人為我生兒育女,她也配麽。”

“來人,将姓崔的給我逐出門去!”

衛不器下手推了崔适一把,崔适跌跌撞撞地險些被門檻絆倒,不屈不撓地哂然道:“衛皎!”

撲在母親懷中的衛皎忽然身子微微發顫,激靈了一下。

崔适狀若瘋癫地哈哈大笑道:“奸污你的那個男人,我沒有殺,他還活在這世上!你想見他麽?哈哈哈,我可以讓他上你家來鬧!”

“母親……”衛皎痛哭失聲。

她今日才知道,原來婚前占了她清白的男人,并不是崔适。崔适和她的父親母親,全都欺瞞了她,讓她就這麽渾渾噩噩嫁去了幽州。

原來她早就不清白了。難怪崔家上下沒有一個人對她真正有過好臉色。

衛皎如被雷電擊中,全身僵硬麻木了,只剩下淚水不住地湧出……

薛淑慎安慰着他,催促衛不器:“快些,将人掃地出門!”

衛绾望着困在母親懷中痛哭的二姐,皺起了眉。

她記得,前世這樣的流言并沒有散布出去,連她身為衛家人,也并不知道二姐曾經遭過此難。她只聽說過,太子仰慕衛氏阿皎,無奈衛皎心有所屬,不慕榮利,最終嫁給了幽州崔适。

衛绾忽然捂住了口。

難道那個強奪二姐清白的男人,是——太子?

“是誰……”

薛淑慎聽到懷中女兒低啞的喃喃,猶如哀鳥泣鳴,心中無比疼惜。

衛皎攀着她的雙臂,雙目茫然,早已不在意名節私德,當着衆人的面,問:“母親,那個人、那個人是誰?”

薛淑慎又疼又憐,面露難色,望了一眼衛邕,兩人均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绾绾:難道是太子強占了我二姐?

夏夏:別yy我。

太子殿下好慘哦,媳婦兒這麽不想他好,各種給他安罪名哈哈哈。

下章就讓兩個小可愛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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