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柒. 馴染み|故人
前情提要
「稍微安靜一些吧,偵探君。」
「別多管閑事,會死的。」
「可能就是,‘你、我、他’的秘密吧。」
「我也在想,我也在努力,成為像你一樣的人。」
最近所有夢境的開端都很相似——熟悉的街道,模糊的面孔,視角不斷變更,靈魂穿梭在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還有一些更遠的地方。與其說是夢,不如說這是他腦海中的記憶碎片,以未剪輯通順的電影一般的方式串聯着放映。他能感受到很多人在他身邊,蘭,阿笠博士,小學裏的那幾個孩子…然後每次旅途的終點都是一條落着玫瑰花瓣的街道,浪漫卻安靜,情人節沒有情人,只有月光和白鴿。
每次夢裏他都會沿着那條路一直往前走,斷斷續續一個多月,今天他終于抵達了盡頭。那裏什麽都沒有,只有一面鏡子。鏡面上有一層薄薄的霧,以至于他看不清鏡子裏自己的臉,只覺得那個還屬于男孩身體的小小手掌在鏡子裏被放大,映出了一個朦胧地形狀…而那分明是一個成年人的手掌。
這是在暗示什麽嗎?
午夜轉醒,江戶川柯南打開臺燈,看了一眼挂鐘,這天他睡得早,現在也不過淩晨一點。從最初的驚醒到現在,他已經能冷靜地面對這種狀況。他并沒有跟任何人說有關這些夢境的內容,因為他并不想被他的監護人們拎去看心理醫生,說到底也是不想讓別人太擔心。
想着下樓倒杯水,男孩在路過客廳的時候聽見了工藤的聲音。聲音,是他的沒錯,但是因為上揚的強調和略顯急促的語氣與往常實在不同,一瞬間他竟以為那是別的什麽人。他并沒有偷聽別人電話的習慣,所以只是直徑走到書房,稍稍踮起腳,從架子上拿來幹淨的水杯,倒了些清水。
「那麽青子,我先挂了,晚安。」
青子?女生的名字呢,啧啧。
匆匆收了線,腳步聲朝這邊靠近。果然被發現了嗎,真是敏感的人啊。這麽想着,男孩回過頭,正好對上那雙灰藍色的眼睛。
「怎麽啦,睡不着嗎?」
又恢複了往常那種沉穩平和的聲音。男孩打量了他兩秒,并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違和感。
「只是有點渴了,新一哥哥還不睡,在查案子嗎?」
「沒,現在就打算睡了。」工藤君彎下腰,對着男孩露出了個淺笑,眼中有着沒有刻意隐藏的倦意,擡手輕輕揉了揉他的頭發。這個人好像很喜歡這個動作,他試圖傳遞了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覺得困意再次襲來,互相道了晚安,江戶川瞥了一眼攤滿了客廳桌子的資料,默默地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另一邊,聽到了他關上房門的聲音,少年終于松了口氣。
之前自己提議要做的事,比預計地還要困難。工藤,不,黑羽快鬥今天第五次在放學的時候看見了那輛黑色的保時捷。那是監視,是警示,也是挑釁。雖然他相信在名偵探回歸校園的轟動過後學校就是最危險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組織的計劃大概不包括在光天化日之下殺害一個名人…如果要避免被警方直接追查的可能的話。而且對方似乎對「工藤新一」這個存在的十分感興趣,在第一次狩獵失敗後,他們變成了觀望中的獵手——先躲在角落裏窺視你,在每次時間将要磨去些你的警惕心之時就再度出現,久而久之讓你一直懸着顆心感受折磨。
真是惡劣的玩家呢。
黑羽快鬥倒不擔心自己會毫無防備的死掉,但是除去生命威脅之外,每天要毫無破綻地裝作另一個人也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情。因為毛利蘭就在身邊,不能有任何放松。每一個表情,說出來的每一句話,說話的語氣,感情的含量,所有的一切都要事先考慮好。之前扮成工藤新一混到偷盜現場的時候他都沒有這麽認真過,一天兩天還好,時間長了之後就算是他也覺得精神壓力有些超過負荷。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好吧,他還是會這麽選。黑羽快鬥有些喪氣地倒在床上,原本這裏屬于工藤新一的氣息早就不在了,可是想到那位正主就在隔壁,黑羽君還是鼓勵自己要再堅持一下。
等到這件事情過去之後,你要如何謝我才好?名偵探——
總之,我以後再也不要裝成你了!可惡!
明明周五下午的時候還飄着小雨,周六卻是晴朗的一天。春天初來乍到,終于有了要回暖的跡象。因為是周末,男孩也睡得遲了一些,已經十點半多了,他洗漱完畢以後緩緩下樓,習慣性地放輕了動作。攀着樓梯一側往下一望,果然——
書桌上攤了一堆資料,臺燈亮了一夜還沒關掉,一個人随意地倒在不遠處的沙發上,只有上半身裹了一條毛毯。柯南嘆了口氣走了過去,關掉了臺燈,又在沙發前蹲了下來,工藤新一并沒有睜開眼然後擡手拍拍他的頭頂笑着跟他道早安,那就說明,他是真的很累了。
要這樣忙到什麽時候啊?
雖然這麽說有點…奇怪,但江戶川柯南看到工藤新一這樣,越來越少的休息越來越疲憊的樣子,還是蠻心疼的。
男孩盯着他的睡顏微微出神,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雖然他也不知道哪裏奇怪。
無論怎麽說,這都是一張好看的臉。就算不知道小孩子的審美和成人的有着怎麽樣的偏差,面前的人總歸五官端正有型,有些卷翹的額發遮住了微蹙的眉心,整個人有着處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那種迷人特質。唉?好像從來沒有發現工藤新一的頭發有些自然卷。男孩頓了頓,還是輕輕晃了晃他的肩膀。
「新一哥哥,回房間休息吧,你這樣會感冒的。」
「唔……可惡……」
「哈?」
工藤新一并沒有醒來,反而是把頭擰向了另一邊。
做噩夢了嗎。
「新一哥哥,今天服部哥哥他們還要來玩,振作一點啊喂!」
「…那是誰阿……」
男孩嘆了口氣,決定不再管他,反正再過一會兒蘭姐姐來了的話,他一定會起來的。他渡步到旁邊的書架旁,工藤家的藏書多到令人驚嘆,但因為身高的原因他并不能閱見所有書籍。有意思的是,這裏的書他都有種熟悉的感覺,随便抽一本很大幾率都能憑直覺大概複述出內容。阿笠博士說他之前就很喜歡待在這裏看書,所以也許他那不同于同齡人的閱歷和老成都是因為讀了很多書的關系?……不知道了。
「工藤?」
有人喚着工藤新一的名字,但并不是毛利蘭。男孩回過頭看見一個人背對着沙發,眼睛正朝着他這邊看過來。那個人和工藤新一的年紀相仿,皮膚偏黑,穿着深綠色的夾克。「…工藤?」他又喊了一遍。能夠輕易進入這裏,大概是先前敲門沒有人應,就從隔壁阿笠博士那裏問了鑰匙來開門,再依他的關西口音,不難推測出他應該就是大家口中的那位關西偵探服部平次,工藤新一的好友。
「新一哥哥的話,就在你後面的沙發上睡着喔。」柯南回答道。
那個人愣了一下,然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柯南并無法解讀出那種眼神的确切含義,于是他只能坦然的回望過去。
「柯南?」
工藤新一醒了。他從沙發上坐起,在看到服部平次的瞬間輕輕的啊了一聲。
「來了啊。」
把額發往後撩起,他對着服部平次笑了一下。沒想到服部平次沒怎麽理他就直接走到了男孩面前彎下腰。
「你…不記得我是誰了嗎?」
如果根據蘭姐姐之前說的「服部君和柯南的關系特別好呢」的前情來看,對方問出這樣的問題倒也在意料之中。男孩盯着他的臉,然後點了點頭。
「服部。」工藤走過來攬過他的肩膀,「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案子有新的進展,在蘭她們來之前我們先聊一下?」
本來還想說什麽的服部平次把話又咽了回去,他又忍不住瞥了柯南一眼,然後跟着工藤往樓上走。「柯南如果無聊的話,可以先去阿笠博士那邊——」
不勞費心了。柯南把剛剛抽出的一本書放了回去,那兩個人的身影剛好消失在視線盡頭。只是作為多年好友,他們的關系好像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熟絡。
的确,當房間門關上以後,服部平次立刻朝黑羽快鬥投去了不滿的眼神。作為只是單純被通知的那一方,他到現在還沒有從「工藤新一再次遭到黑衣組織襲擊頭部受傷失憶以及現在是怪盜KID扮演着工藤新一具體細節見面了再說吧」這一通信息量巨大的電話中回過神來。
「又見面了,關西的名偵探。」
顯然,黑羽快鬥試圖讓這個開場變得溫和一些。聞言服部挑了挑眉,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是「又」見面了,但,随便吧,誰知道他曾經扮成過身邊的誰呢。
「所以,現在是什麽情況?」
接下來黑羽以他的視角把整件事情描述了一遍,整個敘說的過程中服部都很認真地在聽,直到黑羽說「然後我和小姐姐就決定先瞞着他——」
「等等…」服部扶額,「你憑什麽這麽決定?」
的确是一針見血的問題。對啊,我這是受什麽罪呢?當然,黑羽快鬥也這麽問過自己。但是這個原因,源于一個小小的秘密。雖然憑借一時沖動做出了那樣的決定,但是從一開始他就隐約知道自己這麽做的理由,只不過臺面上自然又有一套完美的說辭可以說服自己和別人。
「因為…你想啊,那家夥現在就是一個小學生的身體,完全做不到和那些人正面交鋒。如果告訴他實情又能怎麽樣呢,沒有他自己腦中的記憶,除了灰原小姐知道的事情以外,你們對那個組織又知道多少?又能幫他做什麽?如果告訴他實情,也只是平添煩惱和恐慌而已。既然工藤新一這個目标已經暴露在對方視線中,那還不如讓一個完美的替身——也就是我,先擋一陣子。這段時間我們也在計劃……」
「不是,」服部忍不住打斷,「你為什麽要做這些?」
黑羽笑了笑,他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初春的陽光立馬落滿了半邊屋子。從窗子向外望去,江戶川柯南抱着個滑板,正朝着隔壁住宅走去。小小的身軀沐浴在鄰近正午的日光中,明明是很日常的畫面,但是對于一個将要一次次死裏逃生的主角來說,卻顯得彌足珍貴。
想讓他輕松一點,哪怕只有很短一段時間。停下追逐的腳步,就行走在沒有案件的街道,不用思考對錯,不用窺視人性,就做一會兒單純的孩子,不好嗎?
「我有個計劃。」黑羽并沒有回答之前那個問題,而是說,「可能有些危險,但不能再坐以待斃了,希望你可以配合我。」
服部嘆了口氣,「難道我還會說不嗎。」他眯起眼睛看了看,逆光的黑羽快鬥,脫下了屬于怪盜的白西裝,穿着工藤新一的家居服,乍一看完全以假亂真。
一瞬間服部還真有既視感,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怎麽說,眼前閃過的那一些畫面也許存在于荒謬的夢境中,也許存在于某個平行宇宙,但反正,那一定是個平和的年代。他們幾個也能夠放下所有戒備芥蒂,像個親密友人一樣談笑風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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