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雨了下雨了,顏齊木連躲雨的屋檐都沒找到,尚未來得及買傘的他只好躲在了大樹下。

等一位有錢的好心人。

談渺今日拜訪了從西爾,走到半途突然下起了雨,被瓢潑大雨洗滌的街道太冷清了,不僅沒有賣傘的,連躲雨的屋檐,他都沒看見。

好在談渺腿長跑的快,他到樹下彈衣上沾的雨水之時,聽到有人同他攀談。

“兄臺,你跑的真快,我好生羨慕。”顏齊木從大樹的另一側轉到談渺身旁,他身體比較虛弱,不能跑,每次看到跑得快的人,他都要駐足誇上一誇。

“謝謝。”談渺自記事以來,被人誇過書讀的好,文章寫的不錯,為人風趣善良,或是一表人才。這誇跑得快他還是第一次聽。

“但是你剛剛跑太快了,掀起的冷風,沖到了我。”顏齊木邊說邊猶豫,要不要倒地,真倒了地,這寒氣入骨,只會病的更重。不倒地又不一定能成功,短短數秒內,他一直在糾結。

不過話音剛落,顏齊木果斷的倒了地。

談渺看着倒在他身邊的人,實在費解。難道他談渺成了武林高手,跑步掀起的風還能傷人了?

“這位朋友,我勸你立刻起來,不然……”談渺知曉顏齊木的套路,城內的乞丐太多了,小賊也多,碰瓷的更是數不勝數。若是人人都來這一出,那他談渺還能不能過活了?

“哎喲!你踩到我的靈魂了,你怎麽能這樣踐踏我?老天爺啊,我不活了。”顏齊木臉朝上,讓稀稀落落的雨水打在他臉上,看起來好似哭的凄涼一樣。

談渺蹲下身,看着地上那無賴,沒了辦法。

給他錢讓他滾也行,殺了他也行,反正眼下沒人,掐死一個病秧子,再輕易不過了。

“算你今日倒黴,碰上我心情不好,不如我送你早登極樂吧。”談渺手在顏齊木的喉結處流連,這脆弱的地方,他一只手就能攥住,折斷它。

“哎哎哎,別別別,我開玩笑呢。你幹什麽這麽認真,我這人就是自來熟,喜歡同別人開玩笑。”顏齊木慌了,頭頂那人病态的眼神他看的真切,這個人真的起了殺機,顏齊木怕了。早死晚死他也不想這樣死,他得死在風和日麗的一天。

“我可沒同你開玩笑。”談渺拇指與食指扣着顏齊木的脖子,緩緩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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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談公子!”從三撐着傘,從遠處喊着談渺。

“王爺讓我來為你送傘。”

談渺被人打斷,只好收了手,他站起來,負手而立,面容平靜。聽着地上那人咳個不停。

“談公子,我來晚了。你從王府出來以後就下了雨,王爺立刻派我來為你送傘,前面還有我為你叫的轎子,你快些随我來吧,雨大。”從三把手裏的油紙傘遞給談渺,瞥了一眼地上之人,什麽也不過問。

“多謝,費心了。”談渺接過傘,還是那副謙謙君子的模樣,走時連看都沒看顏齊木。

從三跟随談渺走遠後,雨還未停,噼裏啪啦的砸在地上,濺起了無數漣漪。

顏齊木靠着大樹坐着,濕透的衣衫令他哆嗦個不停,太冷了。

“喂。”沈歡鳴從樹上跳下來,打量着狼狽不堪的顏齊木。

顏齊木蒼白着臉,額前還有幾縷沒有撥開的碎發,黏在臉上。他擡頭看沈歡鳴,眼裏還帶着一絲劫後餘生的倔強。

沈歡鳴覺得這副表情他好像見過,于岑寂那個倔強精也這樣。

他一直在樹上呆着,看着顏齊木慢悠悠的走過來,談渺疾步跑來。而後目睹了這一切。

本來是要幫幫這可憐之人,可一想是這人先去碰瓷,沈歡鳴就想再等等,給他一個教訓再出手也不遲。

不過有人比他快了一步。

沈歡鳴從身後變出一把傘來,遞到顏齊木面前,“回家去吧。”

顏齊木不接,他朝沈歡鳴伸了只手,“拉我一把,謝謝。”

沈歡鳴不想碰他,直接說:“你拉着傘起來吧。”

可憐的顏齊木拉着傘,站了起來。

“正經生存雖不易,但勝在有自尊。”沈歡鳴丢下這句話,淋雨走了。

下雨天會影響他飛翔,打濕了他的羽毛他就更不願意了。他要這樣去見于岑寂,說不定今天還能扳回一局。

顏齊木左手握着傘,右手捂着脖子,思考這個陌生人的話。

自尊?若是自尊能讓他安康的走在日光下,他又怎會靠碰瓷來賺取那一點醫藥錢。

人世間有千般苦楚,大苦小苦各不同。

若是站在深淵的人看小苦,與大苦也無異。

唉。

于岑寂躺在躺椅上,額上覆着毛巾,閉目養神。這燒一直不退,腦袋沉沉的,他連手指都不想動了。

沈歡鳴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于岑寂這副樣子。

他渾身還濕答答的,看着病嬌的于岑寂,借法力烘幹了自己,才去靠近他的。

沈歡鳴拿下于岑寂的毛巾,手掌貼着他昨天剛砸過的額頭,還是發燙的。

“于寧,好大的膽子,把你的手給我拿下去!”于岑寂眼睛都不睜,張口就呵斥來人,誰都不能把手放到于大人高貴的頭顱上。

“于寧可真慘,怎的天天被你罵?”沈歡鳴收回手,給自己搬了把椅子,就放在于岑寂的正前方。

于岑寂聽着熟悉的聲音,瞪大了眼睛看沈歡鳴,怎麽又來了?

“我今日不舒服,不想同你鬥嘴,打架也不行。”

“給你的藥,為什麽不吃?”沈歡鳴不知從那又拿了一顆藥,捏在指尖,給于岑寂看的真切。

“我做甚要吃你給的藥?”天知道于岑寂昨天差點就把藥塞到嘴裏去了,那藥碰了嘴皮子,他才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吃仇家給的藥?沈歡鳴害他染了熱病,他還傻乎乎的去吃沈歡鳴給的藥?

“吃了它,你的病會好的快。”沈歡鳴站起來,走到于岑寂跟前,又一次從高處壓迫了他。

于岑寂還躺的安穩,看見沈歡鳴走過來,他才坐起來的,哪料沈歡鳴又推了他一把。

虛弱的于岑寂又被人推到在了躺椅上。

殺了你!推什麽推!

“吃。”沈歡鳴彎腰,把藥遞到于岑寂嘴邊。

“不用你管。”于岑寂警戒着沈歡鳴,生怕他一個不留意,沈歡鳴把藥塞他嘴裏了。

如果不是沈歡鳴忽悠他,說什麽他睡了十五年,他還能好好跟沈歡鳴講話。

他差點就信了啊!

殺千刀的沈歡鳴,信他個鬼。

“要我喂你?”沈歡鳴拿着藥,看起來也非那善男信女。要是他喂這藥,今天可就真有好戲看了。

“行了,我知道你內疚了,把藥放下,我自己會吃。”于岑寂覺得他就是脾氣好,身邊人一個個都是壞脾氣,茅坑裏的臭石頭,只有他自己散發着讀書人的芬芳。

“誰跟你說的?”沈歡鳴彎腰太久了,就不耐煩的捏住于岑寂的下巴,掰開了他的嘴,把藥塞進去了。

于岑寂措不及防,這下嘴裏不僅有藥,還有那喂藥人的指尖。

沈歡鳴也有片刻的走神,于岑寂含着他的指尖,濡濕又溫熱的感覺,有些異樣。

下一刻,于岑寂就狠狠地咬了沈歡鳴的手。

你敢強行喂我藥!你經我同意了嗎!

“松口。”沈歡鳴皺着眉頭,于岑寂不是咬了一口,他是一直咬着……咬的有點疼……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你沈歡鳴揪我脖子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我會咬回來!

于岑寂咬着不松口,眼裏還有些小得意。他直勾勾的看着沈歡鳴,眼眸寫滿了自得。

這雙眼睛,看起來像在索吻。

“于岑寂,你如果不松口,今天你勢必會後悔。”沈歡鳴斂了他玩笑的表情,這樣近的距離,這樣的氛圍,他連說話的聲線,都繃直了。

松口就是你大爺,別問,不松!

于岑寂果真後悔了。

他後悔極了。

他應該松口的。

如果他松了口,該死的沈歡鳴就不會親在他眼皮上了吧!

“你怎麽回事?!”于岑寂驚的跳腳,剛剛沈歡鳴親他眼睛,還在他臉上呵氣。

啊啊啊啊殺了他!于岑寂這輩子最讨厭的事,就是被當做女人看待了。

就是這張好看的臉,于岑寂經歷過太多誤會了。

“親你。”沈歡鳴揉着手指,上面還有某人的牙印。不揉了,揉掉就無趣了。

“親我做甚!親我的人都死了!”于岑寂撲上前,掐着沈歡鳴的脖子,十成十的惱羞成怒了。

“讓我死在這裏,我願意。”沈歡鳴點點于岑寂的心口,甚至還感受到了,于岑寂因為惱怒而過快的心跳。

“你敢侮辱我,我要砍你的頭!”于岑寂滿腔的怒火,急需宣洩。

“好了,生什麽氣,你還咬了我。”沈歡鳴拿下那雙過家家的手,握在了手心。

“你放屁!那能一樣?你咬我我才咬回去的,誰讓你親我的!我生下來是給你親的嗎!”

“那你親回來。”

于岑寂被堵的沒話說了,親回去?親你個仙人板板!

生氣的于大人都忘了,他的手還被人握着。

于岑寂低頭,告訴自己莫生氣,他早晚有一日,砍了沈歡鳴的頭!

“沈歡鳴,你也一定,會為你今日的所作所為而後悔。”于岑寂擡眼,高傲的看着他。

沈歡鳴勾勾嘴角,再度親在了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上。手上也更大力了,禁锢着另一雙手。

占完便宜的沈歡鳴,松開于岑寂,面對着他後退,咧開的嘴角就沒下去過,“你真好親,明天見。”

說完就飛走了。

受到震驚的于岑寂,已經說不出話了。氣急了才會連平日裏罵人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擡手揉眼皮,連腕子上都有沈歡鳴留下的紅痕。

于岑寂知有人有龍陽之好,可他沒有。他只想娶一位知心人,會誇他的畫,能懂他的文章,支持他的抱負。

今日的羞辱,只會成為他明日的報複。

沈歡鳴,于岑寂定要你死上個千百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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