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回到家裏後,兩人各自梳洗了番。

郦南溪困得撐不住了就打算去補眠。

重廷川得了幾日的假期,如今正是難得清閑的時候。見小妻子不管不顧的就往床那邊跑,忙将她一把抱了起來,擰眉道:“先脫了衣裳再說。”

剛才郦南溪急着想要休息,所以只洗漱了下,并未換衣。重廷川這般說,自然是想着讓她将外衫脫了再去睡。

郦南溪本也是想着到了床邊再脫衣上床。原先的時候,自有丫鬟們幫她解衣,無奈如今嫁了人後情勢全然變了。

重廷川規矩極重,只要他在家,就根本不讓丫鬟進他的卧房。

好巧不巧的是,他的卧房就也是郦南溪的卧房。

金盞她們進不來,郦南溪只能自力更生。偏她真的是困極,所以沒有在屏風後就将衣裳換了,而是打算到床邊一氣呵成。

可是,被重廷川這麽一說,聽在郦南溪的耳中味道就全變了。

想到他這兩天晚上的過分舉動,郦南溪渾身僵了僵,生怕他強制她脫衣是要在這白日裏也行那過分的舉動,于是開始拼命掙紮。

她力氣沒他大,手腳并用晃動了半晌,被他三下五除二就将四肢盡數給扣牢。

郦南溪委屈的不行,“你晚上不讓我睡,白天也不讓我睡。太過分了。”

“誰不讓你睡了?”重廷川專心致志的邊抱着她邊給她解衣裳,“再怎麽着也得脫了再睡。”

說話間的功夫,他就把她外衫和裙衫除了。而後一把抱起她,大步走過去将她放在了床上。

郦南溪緊張得不行,生怕下一步重廷川就要化身成餓狼撲将過來。

哪知道他居然只是給她蓋上了一層薄被,而後就掖了掖被角,這便走到窗戶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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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着重廷川拿起了一本書來随意翻看着,郦南溪又不敢相信,“你不睡?”

“嗯。你睡吧。”

重廷川順口說完,忽然發覺了什麽,猛地側首看了過去。

不出所料,他的小妻子正縮在薄被裏可憐兮兮的看着他,那樣子,要多緊張有多緊張。

重廷川握着書卷的手指慢慢縮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和一些,“你放心,我不睡。我只看會兒書。”

果然。

聽了他這話後,女孩兒大大的松了口氣,然後裹着薄被扭動了下,挪到了床裏邊的位置躺好。

不多久,她那邊就響起了綿長輕柔的呼吸聲。

重廷川望着書卷上被自己捏出的深深五指印,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丫頭,原先不怕他,如今嫁過來後反倒是越來越怕他了。

一覺醒來,天色已然暗了下來,差不多到了将要晚膳的時候。

郦南溪神清氣爽,心情甚好。換好衣裳後,郭媽媽給她挽起了頭發。

恰好岳媽媽進屋來收拾床鋪,郦南溪就讓她和金盞說聲,讓金盞去尋幾個瓶子。

因為喜歡花藝,所以郦南溪平日裏看到漂亮的适合插花的器具俱都會收集起來。

岳媽媽是原先就伺候過重廷川的,如今郦南溪來了,重廷川就讓她來服侍郦南溪。

可是郦南溪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東西岳媽媽并不熟悉,讓她去尋,怕是半晌也難找出一個來。因此郦南溪就讓她去和金盞說一聲。

岳媽媽領命下去後,不多時,捧了個紅漆富貴如意紋的黃花梨托盤而來。托盤上放着兩瓶兩碗,形态樣式顏色各不相同,顯然是金盞看自己不方便進屋,特意挑選了幾個截然不同的,好方便郦南溪選擇。

郦南溪正思量着用哪一個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了其中一個花鳥闊身圓形瓶。

這個瓶子并不貴重,不過因着畫紋精致細膩,所以被她買了來擱着,誰知被金盞挑選了一起拿了過來。

郦南溪摩挲着瓶身,正暗暗思量着,就聽郭媽媽問道:“奶奶之前得的那幾個鞋墊有些大,怎麽處置為好?”

郦南溪知曉她說的是于姨娘送的那幾個,便道:“擱着吧。明年許是就用了。”即便不用,一番心意,留着也是好的。

想到那些細密的針腳還有栩栩如生的圖案,剛才冒出的那個念頭就愈發強烈了點。

郦南溪當即下定決心,匆匆出了門去,又喚了秋英拿了竹筐跟着。

走了幾步,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和那窗下之人說一聲。

郦南溪就又快步走了回來,扶着門框與重廷川道:“我去去就回。摘些花。”

重廷川之前一直在靜靜看她,如今見她專程跑回來一趟就是為了和他說聲,不由微微笑了,“你知道府中哪裏花多?”

郦南溪笑道:“我不知道,但岳媽媽她們總是知道的。”

“問她們不如問我。”

重廷川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自然而然的握了她的手往外行去,“我帶你去摘花。”

最後丫鬟們一共拿了三花籃的花回來。

郦南溪之前就曉得衛國公府大,卻沒料到自己先前看到的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再往裏行,有個極大的花園,裏面繁花開得熱烈。

待到她在那裏擇了這三籃花後,重廷川卻告訴她,這只是府裏三個花園中的一個。而且,府裏還有兩個暖房,到了冬日裏依然有源源不斷的鮮花可供她用。

“原先只是覺得花多些不至于冷清,就讓人種了許多,卻不曾想歪打正着,恰好為你所用。”重廷川說道:“往後這些都由你打理罷。看看喜歡什麽樣的,就讓人多種一些。”

郦南溪聞言自是高興的應了下來。

回到石竹苑後,郭媽媽又拿進屋了四個花瓶。連同原先的五個一起,郦南溪一共插了九瓶花。

她讓人将其中的八瓶都擺到了石竹苑的各個屋子裏,唯獨留下了那個花鳥闊身圓形瓶。

這瓶最适合插繡球花,恰好此時繡球花開,郦南溪就擇了不少,插入其中點綴起來。

郦南溪喚來郭媽媽,讓她将這瓶花交給落霞,由落霞想法子送到于姨娘那裏去。

“務必要小心着些,莫要讓大太太的人發現了。”

這個瓶子本就是尋常的款式,街市上也可找得到。只是繪圖十分細致罷了,并不會顯得過于特別。于姨娘擱在屋裏并不顯得突兀。

岳媽媽正在屋裏擦拭桌子,聽聞後有些訝異,“奶奶要将東西送去玉蘭苑?”

玉蘭苑是姨娘們居住的地方,距離梁氏的木棉苑并不算遠。

郦南溪知曉岳媽媽是當年老侯爺派了來伺候重廷川的,應當知曉國公府裏的許多事情。

往後郦南溪還打算從岳媽媽這裏尋些消息出來,聞言便也沒有刻意瞞她,就應了一聲。

岳媽媽看了眼重廷川,見他盯着書卷好似沒有反應,就走了過來悄聲與郦南溪道:“那樣的話,從石竹苑出去裏往習武場那邊走,繞綠蘿苑過去為好。”

習武場平日裏都是重廷川在用。而綠蘿苑是五爺的院子。五爺也是于姨娘親生子,且素來和于姨娘十分親近。

依着岳媽媽的意思,被五爺或者五奶奶知道了倒是無妨。這樣一繞,起碼梁氏那邊不容易發現。

郦南溪就颔首道“好”,又将瓶子給了她,“還得勞煩媽媽和落霞說一聲了。”

郦南溪身邊本是有四個丫鬟。去年冬上京的時候,帶了金盞和秋英跟着,落霞和銀星則留在了家中。後來她出嫁,兩個丫鬟就來了京城,随她嫁到了國公府。

落霞慣常帶笑,跟誰都能打上幾句話。平日裏有什麽消息需要打聽的時候,郦南溪就會遣了她去。如今送東西到于姨娘那裏雖不容易,但若讓落霞去,想必能夠尋到好辦法在不驚動旁人的情況下做到。

更何況現在到了晚膳時候,廚裏正将食物送到各個院子裏去,正是府裏仆從穿梭往來最頻繁的時候。落霞走在外頭也不至于太引人注意。

岳媽媽聞言,笑着應了聲,行出去尋落霞了。

重廷川這才将手中的書冊擱了下來。

先前郦南溪忙裏忙外的準備一瓶瓶插花時,他一直在旁凝神細看。知道聽聞她要将花送去于姨娘那裏,這才重新拿起書來。

如今屋裏只他們兩個,重廷川與郦南溪說道:“不用如此。即便你送了去,她也不見得珍惜。”

郦南溪曉得“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重廷川和于姨娘的關系如此,想必多年來有過不少事情。

她沒有多解釋,只是說道:“收了姨娘的東西,總得還個情才好。旁的東西給她,怕是被太太發現後不喜。倒不如送了這個,反倒不容易被人察覺。”

夏花燦爛,如今正是百花齊放的時候,誰的屋裏都會擺上點鮮花做點綴。

于姨娘的屋裏多上這麽一瓶,也不會太過突兀。

重廷川聞言,就朝屋子一角望了眼。

那牆角擺了個櫃子,櫃中放鞋,其中就有那雙放了鞋墊的錦靴。

他知道小丫頭素來是個重情義的。于姨娘送了東西與她,想必她不回一個也無法安心。

重廷川這便沒有多說什麽。

翌日一早,皇上允他成親的幾日假期已過,重廷川需得進宮當值。

他早晨天不亮就去了習武場練武。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郦南溪已經起了身,正忙活着讓人布置早膳。

重廷川愛整潔。平日裏早晨練完武,一定要沖洗過換一身幹淨衣裳。

如今進了屋他才發現,郦南溪已經将沐浴用的溫水還有等下将要穿的官服準備好了。

“我聽聞六爺時常要沐浴,就讓人備了溫水。”

郦南溪有些緊張的說着,又趕忙解釋道:“雖然現在是夏日,雖然六爺冬日裏洗冷水澡也不怕,但還是溫水對身子好些。”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對不對,會不會惹了他不悅。但她覺得,往常的時候他許是沒時間沒精力去注意這些瑣事,如今她既是來了,終歸是要幫他留意一下才好。

重廷川有些意外,定定的看了她好半晌,最終極淡的“嗯”了一聲,這便轉身往屏風後的浴桶行去。

郦南溪琢磨了半晌他那句“嗯”是什麽意思。究竟是同意了還是不高興。想了好久沒有個結論。仔細想想,當時他的表情也是十分清淡的沒有什麽波瀾。

郦南溪暗嘆一聲,心說先這樣繼續準備着。左右他沒明确拒絕不是?往後等他厭煩了不高興了再撤就是。

洗浴過後,重廷川來與她一同用早膳。

吃過早膳後,郦南溪拿着官服給他穿上,邊系着上面的扣結邊道:“往後我想着每日裏給太太請個安才好。”

重廷川聽聞後,臉色不太好看,“你當我護不住你?既是喜歡睡,就多睡一會兒。管她甚麽想法,你都無需理會,自是照着自己的習慣來就是。無需往她那邊去。”

郦南溪一聽這話,就知道兩人想岔了。

她不過是另有打算,想着于姨娘日日都在梁氏身邊伺候着,她若是時常去一去梁氏那裏,定然和于姨娘能夠接觸多些。

畢竟是重廷川的生母,畢竟是在關心着重廷川。

她覺得,自己總得将這母子倆之間的一些事情給捋順了才好。

他沒時間,沒心情,沒精力去做這個。

可她有。

她想要試一試。

郦南溪知道,重廷川可能以為她是怕了重大太太故而只能依着規矩行事。只不過她的打算沒有辦法和他明說。不然的話,他鐵定要和她急。畢竟他和于姨娘之間的隔閡是根深蒂固的,一時間沒法改變。

郦南溪想了想,尋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晨昏定省本就理所應當。若只我一人壞了這個規矩,若是說出去,往後誰家太太敢理會我?倒不如将規矩做足了,免得她在旁人面前亂說什麽。”

“呵。小丫頭莫不是在唬我罷?”

重廷川極輕的笑了一聲,“我倒是不知你這麽重規矩。若真說起來,江南的時候你也是未曾在父母面前晨昏定省罷?既是如此,想必你在江南也未有玩伴?”

他微微側身,唇角帶着淡笑望她,“畢竟被旁人知曉了你沒有按着規矩行事的話,旁人家的姑娘們定然是不敢理會你的。”

郦南溪沒料到他居然反将一軍,居然用她的托辭來反駁她。他這樣做,不過是想證明他早就知她之前那些不過是借口罷了。

不過,在家的時候鎮日裏和二哥駁來駁去,郦南溪也沒那麽容易被難到,“那時候不同今日。我在家坐下的事情,家裏人從不會對外人說起。即便我未按規矩行事,旁人也不會知曉。”

重廷川聽了這話後驟然沉默。

郦南溪只當自己惹惱了他,有些疑惑的側首悄悄看過去。

她的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

重廷川擡手揉了揉她頭頂的發,順手将她有些斜了的發釵拿了下來重新插好。看着女孩兒美好的側顏,他沉沉的嘆了口氣。

若非嫁與他,她本可過的更為肆意開心。

“你若想去她那裏請安,不如将時間推遲一些。”重廷川沉吟道:“無需太早。你自己睡醒後用過早膳,去木棉苑離說會兒話即可。若有人問起為何你每次去的時間那麽晚,就推說是我的意思。”

他這個提議,郦南溪倒是真心喜歡。

既可以晚些起床,還能夠達到目的去時常正大光明的看一看于姨娘。

最重要的是,有了現成的擋箭牌。如果有誰質疑她的這個做法,直接把國公爺推出去就成。

她可不信那些人敢面對面的質疑重廷川。

郦南溪笑得眉眼彎彎,連連點頭,“那好。就這麽說定了。旁人若嫌我去的晚,我可就說是六爺的主意。”

重廷川莞爾,擡指輕捏了下她小巧的耳垂,低笑着說道:“好。”

重廷川走後不久,郦南溪又在榻上歇了會兒。待到精神十足了,這才起身往木棉苑行去。

按理說,這個時候已經過了早晨請安的時候,木棉苑裏應當只有梁氏還有伺候她的三位姨娘才是。誰知郦南溪進了屋後才發現,兩位姑娘居然也在。

只不過,兩人神色各異。重芳苓滿是得色,正十分高興的與梁氏說着衣裳花樣。重芳柔顯然興致缺缺,有一搭沒一搭的接着花,聲音有些小。

郦南溪一進屋,所有人都慢慢的止了話頭朝她看過來。

郦南溪只當不知,神色如常的上前向梁氏請了安。緊接着,屋內其餘衆人盡皆向她行禮。

梁氏說道:“國公夫人竟是來了,着實稀客。”

“左右無事,自然要來太太這裏探望。”郦南溪回身往位置上坐了,這才笑問道:“不知妹妹們在說什麽花樣?過些日子我正好也要裁秋衫,如今可以提前向妹妹們讨教下。”

姑娘們還未答話,旁邊鄭姨娘已然說道:“說是談論花樣子,其實是在想着過幾日的宴席該穿什麽衣裳去。”

“宴席?”郦南溪下意識問道。

“梅家的賞花宴。”重芳柔的笑容有些勉強,“今兒剛收到帖子。”

郦南溪了然的點了點頭,“原來是賞花宴的事情。”

“那宴席本是請了我,讓我帶着女兒過去。無奈柔姐兒身子不太好,需得将養幾日,我便只帶苓兒過去。”梁氏說着,笑道:“因着沒說可以帶兒媳同去,國公夫人與五奶奶怕是不能成行了。”

所有人都聽出了梁氏的針對之意,或是同情或是幸災樂禍的看向郦南溪。

“太太不必擔心我。”郦南溪渾不在意的笑了笑,“門房的也給我送來了帖子,說是要請國公爺和我同去。”

誰也沒料到居然會有這一茬。

因為京中的氏族和官家俱都知曉,衛國公性子淡漠從不參加這些宴請,故而幾乎沒人給他下帖子。

誰曾想,他這邊剛一成親,就有人主動往他和他太太跟前湊了?

梁氏先前想要在郦南溪跟前壓一壓她的風頭,誰曾想梅家竟是單獨下了帖子給郦南溪。這一個變故突生,非但沒有讓郦南溪失了臉面,反倒讓她更加的威風起來。

梁氏的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

重芳柔太想出去這一趟了。只是梁氏之前怎麽也不肯答應她和她姨娘,苦苦哀求都沒有用。

重芳柔曉得,定然是幾年前的那件事情惹惱了太太,所以太太才會在親事上一直為難她,不然的話,她也不至于十六了還沒定下親事。

她在靜雅藝苑裏學習多年,才藝雙全,很是希望有這麽一次露臉的機會。

因此,重芳柔聽聞郦南溪可以去參宴後,不顧梁氏之前駁了她的請求,轉而與郦南溪道:“我雖身子不太好,但到了那一日許是就能痊愈了。若是如此的話,不知嫂嫂可否帶了我同去?”

“我也不一定過去。”郦南溪說道:“得到時候看看情形再說。”

她倒并非是可以拒絕重芳柔而推脫,只不過是另有打算。

——倘若梁氏不在家的話,于姨娘就不必在梁氏的眼底下待着伺候了。說不定她能尋到機會和于姨娘面對面的說幾句話。

在郦南溪看來,比起一個尋常的宴請來說,先要弄清楚家裏的情形更為重要。

重芳柔顯然不信郦南溪是真的不一定過去,而是認為她是想要拒絕故意如此說,因此她挪動了下身子,側着朝向了遠離郦南溪的那一邊。

郦南溪根本不在意她們的看法如何,随口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告辭。

剛出屋子,還沒走到院中央,郦南溪就看到于姨娘從旁邊的西廂房裏行了出來。手裏拿着一把團扇。想來剛剛是去取扇子了。

郦南溪這才明白過來為何剛剛沒有看到她。

于姨娘本是緊握手中之物匆匆而行,沒料到會在這裏碰到郦南溪。擡頭望見的時候,顯然驚了一下。不過很快,于姨娘就恢複了神色如常,行過來後對郦南溪行禮問安。

郦南溪知道這木棉苑裏都是梁氏的耳目,故而未曾側身相避,只能硬生生受了于姨娘這個禮,而後神色淡淡的點了下頭,這便轉身離開。

于姨娘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又低頭匆匆往屋子行去。

臨近晌午的時候,岳媽媽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俱都叫了來,一個個的給郦南溪行禮請安,一一認過了。

石竹苑的仆從不多。除了郦南溪帶來的一位媽媽、四個大丫鬟四個二等丫鬟外,就是重廷川遣了來的四位媽媽和十六個粗使婆子。

這些粗使婆子卻并非尋常人,大都有功夫傍身。她們有的是力氣,可以擡轎子,可以做護衛,十分得力。

“都是常大人幫忙尋來的。”鐘媽媽平日裏負責院子裏的人員之事,看郦南溪對這些婆子頗為關注,就在旁說道:“全都身家清白無牽無挂。”

“常大人?”郦南溪問道:“常壽他們?”

“不是。是常文劍常大人。”

這個名字,郦南溪倒是有所耳聞。

重廷川身邊有四個得力之人,都是當年老侯爺帶回來的流浪兒。

常文劍是老侯爺的至交好友。因為武藝高超,就在京中開了個武館。老侯爺将孩子們托付給了他,跟着他學武。四個孩子就都拜常文劍為師,跟了他姓。

後來重廷川從軍,有了些起色後,就将那四個孤兒一同帶去了軍中歷練。再然後,他們都有了軍功,重廷川回京的時候一起跟了來,入了武職。

至于常文劍,則是在孩子們走後将武館閉了,考了武舉得的官職。

郦南溪初來國公府,莫說是常文劍了,即便是那常壽那四人她也未曾全見到。

鐘媽媽笑道:“常大人還為奶奶尋了兩個人。只不過耽擱了些時候還沒有進京。想必再晚些就能見着了。”

這事兒郦南溪倒是頭一次聽說。

因是與常文劍有關,那兩人應當也是有武藝傍身的。只不過具體情形如何,需得等人來了方才知曉。

府裏頭,特別是這後院之中,很多人是梁氏安排下去的。當年老侯爺留下的田産財務,也盡數都在梁氏的手中攥着。

故而這一回郦南溪只見了石竹苑中衆人。至于府裏其他地方的事務,需得一步步慢慢來。急不得。越急越要出岔子。

石竹苑旁邊有個很小的院子海桐苑,只一進六七間房,不大。勝在朝南,幹燥且光線好。

郦南溪就做主将這裏當了庫房,讓人将她的東西盡數搬到了海桐苑去。

郭媽媽初時還有些擔憂,勸着她慢點來,不急,“奶奶是看過了這海桐苑後臨時起意,為何不與國公爺說一聲便自作主張?若國公爺晚些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即便口中不說,心裏怕是也要有些在意的。”

“媽媽多慮了。”郦南溪笑道:“就是國公爺說了但憑我來處置,我才敢來這般行事。”

重廷川一早就告訴了她,這些院子她愛怎樣就怎樣,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由她這個女主人來安排再妥當不過。

郦南溪本還怕重廷川不過是随口一說。誰知今早重廷川走之前還特意又這樣叮囑過她。郦南溪這就徹底放了心。

待到安排好這些後,就已經到了晌午。郦南溪吃了午膳後,看着人将東西搬到庫房裏去。主要的就是她的嫁妝,還有一些重廷川的東西。因為平日裏用不着,放在石竹苑裏也是不妥當,倒不如都擱在庫房當中統一管制鎖起來。

将這些辦完之後,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幾位媽媽就将屋子俱都鎖好,把鑰匙拿到了郦南溪這裏。

放了嫁妝的那幾件屋子的鑰匙,自然是郭媽媽幫忙管着。放着重廷川東西的屋子的鑰匙,郦南溪就打算交給岳媽媽管着。

誰知岳媽媽不肯接。不只不肯接,還不敢接。

其餘幾人亦是如此。

鐘媽媽還有另外一位孫媽媽也道:“國公爺的東西,婢子們哪敢去管?倒不如奶奶一起管了,國公爺許是更高興。”

郦南溪想了想,将鑰匙收了起來,“我暫且收着,等國公爺回來後問問他的意思。”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落霞在外頭鬼鬼祟祟的。一會兒往裏頭看一眼,被她瞧見後,脖子縮了縮閃到門外邊去。不多時,又探頭朝裏看過來。

落霞雖然口齒伶俐,卻也不是那般不懂規矩的。這樣在她和媽媽們議事的時候刻意如此,想必是有其他的緣故在。

因為幾位媽媽還有一些事情未曾交代完,得再待上一些時候。郦南溪就低聲喊來了郭媽媽,讓她去細問究竟。

不多時,郭媽媽回轉過來,神色有些凝重,在郦南溪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郦南溪聽聞,也不等媽媽們将事情禀完了,直接與她們說了句“乏了”,又讓她們晚膳後再将細節說與她聽。

剛剛她還說要媽媽們即刻将事務說完,免得拖沓下去還會耽擱後續的一系列事情。一轉眼就說不必如此。這樣的出爾反爾,媽媽們雖然不解,卻也沒有多說多問,行禮後就依次退了出去。

郦南溪着實無奈。

——于姨娘正在等着她要尋了她說話,她又能如何?

好不容易有機會和于姨娘私下裏說說話,好不容易能親口問一問事情緣由解開心中疑惑,她終歸是得舍了手邊所有事趕緊過去一趟的。

重廷川回到家中的時候,天已經暗的厲害了。

以往的時候,做事到這麽晚,他大都會留宿宮中。可如今卻斷然不能如此。

家中有人還在等着他。他離開家前,她還和他細數晚上要吃什麽晚膳。

這般的狀況下,讓他如何能夠安心待在宮裏?

重廷川大跨着步子往石竹苑行去。走到院門口發現金盞在翹首以盼的望着,就多問了句:“她可在裏面?”

原本他是想着,女孩兒定然是在屋裏,餓得肚子咕咕叫,邊埋怨着他邊等着他。所以這一句當真不過是順口一問。

誰料金盞卻是四顧看看,見周圍沒有旁人,方才小心的和他說道:“奶奶去見了于姨娘。現不在院子裏。”

重廷川臉色微變。

他十幾年來都在尋于姨娘問個究竟。可對方死也不肯松口半個字。小丫頭這樣去尋她,豈不是要受難為!

重廷川沉聲問:“如今在何處?”

金盞就指了個方向,說了個地點。

重廷川腳步一轉立刻往那邊行去。

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微暗的環境中,景物影影綽綽,看不甚清。

但,高大梧桐下的那個嬌俏身影,他卻是怎麽都不會認錯。

重廷川放輕腳步緩緩向前,便聽有人聲依稀傳來。

于姨娘相約見面的地方較為偏僻。

國公府很大,足有隔壁原平寧侯府的三四倍敞闊。偏偏國公爺是個清心寡欲的性子,內宅內并無莺莺燕燕,因此這座府邸就顯得異常清冷,空了一大半的空間出來。

此處便是人跡罕至的一個角落。

這兒無人居住,只隔了十天半個月的會有人來清掃一下,平日裏只見鳥雀不見人蹤。

郦南溪看到昏暗光影下那個躊躇猶豫的身影後,心下暗嘆着走了過去。

于姨娘看到她,先是欣喜,繼而不安,“奶奶怎麽能送那麽貴重的東西來與我呢?這樣的恩典,我怎麽也報答不起的。”

她是重廷川的生母,卻将自己的身份降至到塵埃之中。

郦南溪見了後心裏發酸,“貴重什麽?不過是一個尋常的瓶子,幾枝府裏的花罷了。”

于姨娘手裏揪緊帕子,搖了搖頭,聲音雖低卻極其堅定,“可是奶奶沒送給太太,沒送給老太太,沒送給哥兒們姐兒們,偏只送給了我一個人。這樣稀罕的東西,不是貴重是什麽?”

郦南溪萬萬沒料到于姨娘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不禁心中百感交集,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是好了。

她轉念思量,這樣重情義的人,怎會不疼惜自己的孩子?

郦南溪仿佛看到了一絲曙光,輕聲問道:“姨娘為何不願理會國公爺?可有隐情在裏面?”

于姨娘趕忙擺手,“哪裏。不過是身份不同罷了。何來的隐情一說。”

“沒有隐情也無妨。”郦南溪轉念想了想,改了說辭:“國公爺日夜操勞,所擔憂的不過是府內至親罷了。姨娘看着他長大,他的性子外冷內熱,姨娘應是最清楚的。”

一句“姨娘看着他長大”,讓于姨娘瞬間紅了眼圈兒,趕忙別過臉去用手背擦了擦。

郦南溪見狀,忙道:“國公爺是至情至性之人。姨娘有何難處,不妨與我說說。或許就有轉機也說不定。”

她這話說完後,于姨娘頓時沉默的低下了頭。

雖看不清于姨娘的表情,但,于姨娘沒有辯駁,這便是個好的開端。

或許再接再厲下,她就能想通一些?

郦南溪靜靜等着,看到于姨娘慢慢擡起頭來,她暗暗松了口氣。

她不求速成。畢竟這事兒延續了十幾年,非一日一刻就能解決得了的。

她只希望如今事情開始能有轉機,哪怕只有一點點的轉變,那也很好。

誰知于姨娘正欲開口之時,不遠處卻是傳來了沉穩腳步聲。

緊接着,一個高大的身影挾着淩厲之勢出現在了兩人面前,将郦南溪剛剛維持起來的好氣氛瞬間擊散,潰不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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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