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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被莫名其妙的訂了親,郦南溪想那個問題已經很久。如今好不容易尋了時機問出口,哪裏曉得會得了這樣一個答案?
從心……
他素來冷淡自持。郦南溪怎麽也沒料到,自己居然能夠從他口中聽到這樣的兩個字。
在這樣的字句面前,所有的疑問竟都沒了招架之力,再也沒有問出口的必要了。
她一時間讷讷不得言,竟是不知該如何回應是好。
女孩兒耳根紅紅,臉頰紅紅,就連白皙的脖頸處都泛起了淡淡的粉色。
重廷川看出了她的窘狀,淡笑着揉了揉她頭頂的發,也不再為難她了,免得小丫頭羞得狠了飯都吃不好,就小心的将她抱到了旁邊的座位上坐好,讓她繼續用膳。
重廷川走後過了許久,郦南溪的臉上依然還在發熱。只覺得那“從心”二字在腦海中萦繞,揮之不去。
郭媽媽進屋的時候郦南溪正靜靜的對着屋裏的博古架發呆。她接連喚了好幾聲,郦南溪方才有些回過神,怔怔的看過來。
郭媽媽忙道:“奶奶不去睡會兒?如今爺走了,奶奶去補眠罷?”
郦南溪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明明起來的時候困倦的不行,和他說了那麽幾句話後居然困意頓消,現在反倒是精神得很。聞言便道:“稍等會兒再看看。現在不急。”
郭媽媽還記得郦南溪剛才起來的時候那昏昏欲睡的樣子,有些擔憂。但見郦南溪眼神明亮眼角含笑,又不似困頓的模樣,就稍稍放下了心,應了聲後自去安排丫鬟婆子們做事。
郦南溪看了會兒書又寫了幾頁打字再翻了翻賬簿,一直不曾犯困,反倒越來越精神,便沒再補眠。後看看時辰也算可以了,就往梁氏的木棉苑而去。
因為她今日去的早,毫不意外的就遇到了前來給梁氏請安還未來得及離去的各人。
除了每日都來的三位姨娘還有重芳柔、重芳苓外,五奶奶吳氏也在其中。甚至她還将兩個孩子二少爺與二姐兒都帶了來。
重家兩房未曾分家,序齒按照兩房一起算。大房只有二少爺與二姐兒兩個孫輩的。一大一小兄妹兩個,哥哥重令博七歲大小,穿了青碧色素面細葛布直裰,神氣的揚着下巴,十分自傲;妹妹重令月不過四歲多,身着杏黃底绡花衫子,粉雕玉琢很是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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郦南溪進屋的時候,吳氏正一手牽着一個孩子在和梁氏說話。
看到郦南溪後,重芳苓和重芳柔都起身和她問好。吳氏則是和孩子們一起上前向她行禮。
吳氏相貌頗為清秀,不過她眉骨挑起,眉尾向上揚着,瞧着有幾分淩厲。
重令博的相貌和她有幾分相似。聽聞母親讓他行禮,就走上前來對郦南溪躬了躬身。待到直起身子,依然是之前那般神氣活現的模樣,分毫不見恭敬之意。
可見剛才那行禮在他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并未放在心上。
重令月倒是和他不同。
小姑娘雖然年歲不大,規矩卻很好,只不過有些怯懦。
她一絲不茍的行了問安禮,半點兒都不出錯,弱弱的喊了聲“六奶奶”,這便轉到了母親身後站着。不時的伸出小腦袋偷偷去看郦南溪,顯然是有些怕她,又有些好奇。
郦南溪經了昨日一事,對五奶奶和二少爺沒甚好感。不過照着眼前的情形看,這二姐兒倒是有些可愛。
她就朝重令月笑了笑。
小姑娘正好在偷看她,見她笑了,就回給她了一個笑容。羞澀而又甜美。
郦南溪走到前面喚了梁氏一聲“太太”。梁氏應了一聲後,她便自顧自走到旁邊的太師椅上坐下,并未多等。
梁氏看她的時候,眼神就有些不善。
郦南溪權當沒有瞧見,只自顧自的在那邊淺笑坐着。當梁氏收回目光後,她就尋機朝于姨娘看了眼。可于姨娘低着頭望着地面,從郦南溪的這個角度根本看不到她的表情。因此只得作罷。
這時候吳氏忽地開了口,“昨兒我和博哥兒去尋六奶奶。只可惜奶奶有事沒能相見。我們娘倆在那裏等着,待到博哥兒哭得嗓子都啞了,也沒等到奶奶的事情做完。”
雖有重廷川雷霆手段将事情壓下,還把吳氏打發了回去,但郦南溪一早就知道對方應當不會罷休。
重廷川說過不讓她去管,是不願她為此勞心勞力。一旦對方欺到頭上了,他定然不會讓她悶聲由着旁人欺侮。
而她,也不會就這樣忍氣吞聲受着。
郦南溪說道:“昨兒做完了事情本想出去看看,無奈那時候國公爺回來了。他讓我不用出院子,由他來處理,我便沒有前去。五奶奶應當是知曉這事兒的,如今卻來責問。莫不是五奶奶想要拂了國公爺的意思?”
頓了頓,她又笑,“不知五奶奶昨日裏去尋我,是為了何事?”
昨日的事情很顯然是和梁氏的授意還有重廷晖的指責有關系。她這樣問出來,也是想當着梁氏的面說個清楚明白。
吳氏有梁氏撐腰自然不懼,就想要回答。可她還沒開口,旁邊重令博已然揚聲說道:“我們被人狠說了一通,心裏委屈,自然要向你問個清楚明白。”
這話說得可是實在不太客氣。
且不說郦南溪是他嬸嬸,單看郦南溪一品國公夫人的诰命,他一個黃口小兒這般無狀,那就是可以吃數落的。
在梁氏旁邊站着的三位姨娘就都悄悄往郦南溪這邊看過來。
出乎她們意料的是,這位年輕的國公夫人非但沒有生氣,反倒是臉上帶了淺淡笑意。好似是沒有發現重令博的無禮,又像是根本不在乎他的無禮。
“哦?不知你有何要問個清楚明白的?”郦南溪轉眸望向重令博問道。
“我打壞了你的魚,是我不對。”重令博揚起的下巴沒有半點兒低下去的意思,頭擡的高高的說道:“可我年紀小,你原諒了我就罷了,何須非要去九叔叔那裏亂說?害的我被九叔叔好一陣說教。”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的臉色才終于變了。
可見昨日裏重廷晖說他的那一番話當真是氣極,讓他膽懼害怕。
這時候梁氏說道:“你九叔叔是心疼那魚。你要知道,那魚可是他千辛萬苦從梅公子那裏讨來的。梅公子的東西,哪裏是輕易許人的?”
“是。”重令博倒是聽梁氏的話,“這事兒我不怪九叔叔。我打了他的魚是我不對。”語畢又恨恨的看了郦南溪一眼,“只是六奶奶這樣不搭理我,連句說情的話都不幫忙也就罷了,還在九叔叔面前亂嚼舌根。這我可不依。”
郦南溪聽聞後,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亂嚼舌根這樣的指責我可擔不起。只因我從未在九爺面前說過什麽。他在外院住,我昨日一直在石竹苑內,如何與他講?”
她眉目清冷的看着吳氏,“小兒無狀,我不多說什麽。我只想問一句,這些話都是五奶奶教給他的?”
吳氏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何須我去教他。他自己昨日裏經歷了人情冷暖,自己就知道哪個待他好,哪個待他不好。”
“果真如此的話,倒也好說了。”郦南溪恢複了笑顏,問她:“五奶奶的意思是說我對博哥兒不好,心狠涼薄,是不是?”
重令博反問道:“難道不是?”
郦南溪根本不搭理他,依然望着吳氏。
吳氏摸不準她什麽意思。回頭看了眼梁氏後,順勢點了點頭。
郦南溪問她:“那你告訴我,我為何要去求情?是要感謝你們摔死了我的魚,所以開這個口;又或者是因為懼怕了你們的以哭相逼,所以去尋九爺?”
吳氏眼神閃爍,有些不耐煩的道;“我們怎麽逼你了?六奶奶莫要含血噴人才是。”
“原來你們昨日裏去石竹苑門口哭號一番不是為了逼我幫忙。如此甚好。”
郦南溪做出十分愕然的樣子,奇道:“那我依了你們的意思,任憑你們哭喊許久也未曾幫忙,又哪裏錯了?”
吳氏這才發現繞了個圈子後居然被郦南溪給反将一軍。但是現在改口已然晚了。
她本就不是和順的性子,來到重府之後也沒有受過什麽太大的挫折,性子不曾被壓抑過。此刻登時惱了,氣道:“我們即便沒有逼你幫忙,你看着侄兒受人指責,好歹也得有點憐憫之心,幫說道說道吧!難道我們被人咄咄相逼,你竟然也袖手旁邊、打定了主意不管麽?”
她這話一出口,郦南溪還沒開口,梁氏已經聽不下去了。
“廷晖不過是心疼那兩條得之不易的魚罷了,你們莫要将過錯推在他的身上。”
吳氏這才想起來自己說的話裏最後一句将重廷晖說的太過兇惡了些,定然要惹了梁氏不快,于是只能閉口不言。
待她神色陰郁下來後,梁氏便對郦南溪道:“這事兒就這樣算了。他們娘兒兩個是無心之舉,你別多想,也別怪他們。”
她又與吳氏道:“你也是的。芝麻綠豆大的事情,與我說說我幫你下也就罷了,何至于去勞煩國公夫人。”
梁氏說這句話的時候,“國公夫人”四個字咬的極重。如此下來,三兩句話就加深了吳氏和重令博對郦南溪的厭惡。偏又讓他們兩個感激她的心慈。
吳氏和重令博湊到梁氏跟前感激不已。
吳氏對着梁氏連連誇贊,就連剛才的傲氣都削弱了幾分。
郦南溪靜靜看着這一幕,暗自搖頭。
梁氏刻意事事都順着吳氏,事事都順着重令博。偏吳氏還當梁氏是好心,繼續的作威作福下去。
如此一來,梁氏倒是得了個不苛待兒媳的好名聲,但吳氏的做派傳出去,怕是已經名聲不太好了。
而且,往後梁氏再這樣下去,重令博總有一天會長成個無法無天一事無成的。到時候看她後悔不後悔。
場面的話誰都會說。
郦南溪雖然未曾經歷過這樣的勾心鬥角,但是,有二哥在,漂亮的場面話她可是跟着學了不少。
爹爹嚴肅刻板,偏二哥性子憊懶。爹爹看不過去,總要訓斥二哥幾句。
二哥知道和爹爹硬碰硬只會更沒好果子吃,這個時候就會尋了好多好聽的話來讨好爹爹。
他知道爹爹性子刻板,斷然不會放過了他的錯處。因此,他也不求爹爹能放他一馬,只希望自己能得到的懲罰輕一點。
郦雲溪很疼自己的幺妹。
每每郦南溪驚奇的問他怎麽做到的懲罰輕一些,他就會一股腦的全部講與郦南溪聽。
久而久之,這麽多年下來,該怎麽面子上一套背地裏一套,郦南溪可是學了個十足十。
此刻她就笑着對梁氏道:“這事兒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難為太太能夠為我着想,知曉我是個不懂得處理瑣事的,幫了我這一回。往後若是有事,少不得還要勞煩太太相幫。”
她本就是嬌養着長大的,又在江南多年,軟聲細語最是在行。
梁氏沒料到郦南溪居然會這樣與她說話。轉念一想,她不過是個小姑娘罷了,想必也是極其好拿捏的。
梁氏暗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果然正确,含笑應了下來,“你既是嫁了過來,自然就是一家人。往後有什麽困難盡管與我商量即可,我自會幫你。”
她想的是,拿捏住了這個小姑娘,就等于架空了重六。重六身邊就還是沒有什麽至親之人。
郦南溪卻想着,梁氏既是答應了下來,那她往後少不得要将這承諾好好利用起來。往後再有這樣的破事,她就不用自己操心了,盡管“勞煩太太相幫”即可。
——左右這些事情也都是梁氏鬧出來的,不尋她尋誰?
雖說這事兒看似好像解決了,但是還有一個問題存在。
重芳苓在旁悄聲喚了梁氏一聲,有些擔憂的道:“母親,如果被梅公子曉得魚已經死了的事情,那該怎麽辦?”
她是後來才曉得梁氏示意吳氏和重令博将那兩條魚弄死的事情。
她不知母親為什麽不願讓哥哥送東西給六奶奶。雖然她也不喜那個六奶奶,但哥哥一向和國公爺感情不錯,送個東西過去實屬尋常。
哪知道就因她沒過問,竟然引出了這樣的麻煩來。
梁氏之前也不曉得重廷晖居然會送那麽貴重的魚給郦南溪。等到知曉的時候,事情已經到了這般田地。
梅公子素來護東西得很,輕易不肯許人物品。
重廷晖這次能将這對魚要來,也是憑了運氣,且再三保證定然會将魚好生養着。
不然的話,梅公子是怎麽樣也不會将東西給他的。
思及此,梁氏的臉色黑沉了許多。再看向吳氏的時候,只覺得礙眼無比。
也怪那吳氏沒有眼力價,竟是沒有瞧出那魚的珍貴來。不然的話,即便有她的命令在,吳氏及時收了手也不至于鬧到如今的地步。
梁氏雖心中有氣,卻也不會因了這件事情而向吳氏發怒。總不能因為一時間的意氣用事而打亂了計劃。想要繼續架空重六,就得讓重五這邊的人也死心塌地跟着她才行。
更何況,這事兒确實是她指使吳氏去做的。如果這個時候逼迫吳氏擔責,依着吳氏那潑辣的性子,說不定要吵得人盡皆知。
倒不如她想法子把這事兒擺平。左右她也不差銀子。
梁氏細想了下,有些猶豫的說道:“不若我遣了人送些古董字畫過去與他?”
她是将門出身的女兒。許是因着成長經歷的關系,對于這些風流雅士的喜好,她素來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能摸着個皮毛,但是個中精髓卻是無法體會。
“尚可。”重芳苓憂心忡忡的道:“到時候我幫母親看看。但願能投其所好。”
聽着她們的對話,郦南溪有些疑惑,“哪個梅公子?”
脫口而出問了這句後,她忽地有些反應過來,遲疑道:“莫不是梅家三郎?”
“正是他。”梁氏說道:“若不是他,也不用這樣麻煩了。”
這梅家三郎,郦南溪早有耳聞。聽說是極其出衆的風流人物,只不過從未見過。
當年在京城的時候,她年幼,他在外求學。即便偶爾他回到京中,郦家和梅家私交不多,她也未曾得見。
不過,知曉了此人身份後,郦南溪就也明白過來為什麽梁氏她們這般小心翼翼了。
梅家三郎的母親乃是賢寧長公主,身份着實非同尋常。且他清冷孤高,性子有些難以捉摸,實在是不太好相與。
雖說這事情轉圜起來有些棘手,但,從始至終郦南溪都未曾插手到裏面過。唆使人的不是她,将那魚弄死的也不是她。因此,梁氏再怎麽想要為難她,賠魚的事情卻根本怪不到她這邊來。
因此在屋裏又多待了會兒後,郦南溪便起身告辭。
出門前,她悄悄的看了于姨娘一眼。對方卻依舊低眉順目的給梁氏捶着肩,根本未曾理會她。
郦南溪暗嘆口氣,款步朝着外頭而行。
出了木棉苑往石竹苑行去,走了沒多久,郦南溪和前面一個匆匆而來的身影擦肩而過。
對方走的很快,郦南溪還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已經行出頗遠。郦南溪估算了下距離,就棄了開口的打算繼續前行。
哪知道沒走出多少時候,對方去而複返,又快步朝她這邊追了上來。
“今兒怎麽來的有些早?”重廷晖氣喘籲籲的問道。
他的面上微有汗意,想來剛才跑得有些急。
郦南溪笑道:“今日事情少,起得早,就來的也早一些。”
重廷晖笑着點了點頭。
郦南溪看沒甚話可說了,就與他道別,準備回院子去。
重廷晖卻又叫住了她。
“那魚……”他頓了頓,有些失落,有些不甘心,“改日我給你尋兩條更好的來。”
郦南溪剛才不提這事兒就是怕他聽了不高興,如今他既是主動提起,她便說道:“九爺的心意我收到了,也心領。魚卻是不必再尋。”
她是不想再生出枝節。
畢竟有個梁氏在時刻盯着,下回重廷晖若還想送什麽東西來,梁氏再想阻止的話,又是麻煩一樁。
倒不如不送不收,反而省去許多麻煩。
哪知道重廷晖對此十分堅持,聞言說道:“東西我還未送出,你還未收,我卻已經将你送我的字畫收下了。既是如此,我總得将東西送給你了才安心。”
他這麽一說,郦南溪倒是有些後悔自己昨兒送出字畫去了。
原本她想着是回個人情,哪知道人家收下了她回的人情後,還非得将之前的東西補上。
心裏懊悔萬分,郦南溪知道再拒絕也是阻不了他,故而面上笑得十分清淡,“那就勞煩九爺了。”
重廷晖看她不再堅持拒收,這才松了口氣,眉梢眼角俱都沾染上了笑意。
“無妨。我定然給你尋些好的來。”
做出了這樣的保證後,重廷晖頓覺心情輕松了不少,含笑與她說道:“我需得去見母親了。你路上小心着些。”
郦南溪和他道了別,這便回了石竹苑處理事務。
晌午用過午膳後,她終是有些困乏了,這便歪在榻上小憩了會兒。待到醒來,卻聽郭媽媽說,鄭姨娘來了,正在旁邊的院子裏等着,想要見她一面。
鄭姨娘正是四姑娘重芳柔的生母。對于她的來意,郦南溪多少知曉一些,因此并不打算見面。
誰知道郭媽媽下面緊接着又來了一句,卻讓郦南溪有些猶豫了。
“鄭姨娘說,她有一些和于姨娘相關的事情告訴奶奶。若是奶奶肯見她,她必然不讓奶奶失望。”
隔壁院子空置已久。院內雖無雜草,但也沒有似錦繁花,僅有些高大樹木矗立其中。雖不至于荒涼,卻很顯得冷清。
郦南溪過去的時候,鄭姨娘正對着院中一棵柏樹出神。
即便只能看到一個背影,她的這個背影,也是極其袅娜好看的。
與原本是梁氏陪嫁丫鬟的張姨娘和于姨娘不同,鄭姨娘乃良家子,當年是正兒八經擡進門的貴妾。當年,也是她最得平寧侯寵愛。
只不過寵愛雖有,這位鄭姨娘的運氣卻着實差了點,一連生了兩個都是女兒。而一向最不起眼最怯懦的于姨娘卻運氣高漲,連生兩子。最後小兒子還被梁家和侯爺看重,選作了世子。
據郦南溪所知,鄭姨娘的娘家和郦家二太太鄭氏的娘家是遠親。也正是因為鄭姨娘的暗中牽線,郦二太太這才和重家的二太太相識,繼而接觸頻繁。
一旁的郭媽媽輕聲喚道:“姨娘,奶奶來了。”
鄭姨娘身子顫了下,慢慢轉回身子望向這邊,目光猶有些迷茫,似是陷入了沉思中一瞬間無法回神。
待到看清了眼前的女孩兒,鄭姨娘終是清醒過來,笑着對郦南溪行禮問安:“見過國公夫人。夫人福壽安康。”
郦南溪淡淡的應了一聲後,她望向了郭媽媽:“可否請媽媽回避?我有些話要與夫人細說。”
郭媽媽看向郦南溪。待郦南溪點了頭,她便去到了院門口處,和等在那裏的秋英一同守好了門,又四顧看着,時刻提防有旁人過來。
郦南溪未再開口,只靜靜的看着鄭姨娘。
鄭姨娘朝郦南溪福了福身,主動說道:“不知夫人對于姨娘的事情,有幾分好奇?”
她一口一個“夫人”,稱的便是郦南溪的封诰,而非她重家六奶奶的身份。
郦南溪見她刻意放低了身份,知曉她是真心實意的想要來談一些事情的,便與她道:“你且說說看你能告訴我多少。也和我說說,想要我幫你什麽。”
她知曉,鄭姨娘這般前來,定然是有求于她。既是有求于她,那麽總得看看條件如何才好。
“我知道的不多。”鄭姨娘對此十分坦然,“不過,我所求也不多。所以夫人盡可以放心。”
郦南溪斟酌了下,颔首道:“先說說你想要什麽。”
“夫人帶了四姑娘一同去梅家的賞花宴。”鄭姨娘說道:“旁的不求,只這一點。”
雖然她一再強調所求不多,但郦南溪知曉,這事兒其實并不好辦。那日的時候梁氏分明是有意要留了重芳柔在家裏,不帶着同去。
那麽若她随意答應了鄭姨娘的要求,想必是要惹惱了梁氏的。
除非——
郦南溪斟酌了下,說道:“這樣罷。我可以答應你幫忙想辦法讓太太帶了她去。”
鄭姨娘有些着急,“夫人,您知道太太是個什麽态度。如過太太帶了她去……”
“我只能答應到這個份上。”郦南溪果斷的打斷了她的話,“你若不同意,此事就算了。”說罷,轉身而去。
雖然她很好奇于姨娘的一些事情,但,她不會因為于姨娘的事情而将自己置于兩難的境地。
且不說她帶重芳柔同去的話會惹惱了梁氏。單說她帶了重芳柔參宴這一件事。如果重芳柔在宴席中做出了什麽不合理的舉動,或者作出了什麽出格的事情,那她都脫不了幹系。
于姨娘的事情,假以時日她肯定能夠知道。只不過時間早晚的問題。
為了提早知道一些自己遲早都會曉得的事情,而換來宴席上未知的隐含的憂慮,不劃算。
郦南溪是真的覺得沒有必要再談,故而走的毅然決然,半點的猶豫都沒有。
看着她漸漸遠走,鄭姨娘終是急了,趕忙拎着裙擺追了上去,急急說道:“那就依了您。一切聽夫人的。”
郦南溪猛地停住步子,回身望過來,“讓太太帶她去?”
“嗯。”鄭姨娘雙手握得緊緊的,又頹然松開,“我只求四姑娘能夠得以出席。旁的,不強求的。”
“如果你說的事情于我有用,我自會想法子讓太太答應下來。”郦南溪輕輕颔首,這便轉過來對着她,“于姨娘的事情,你且說說看。”
鄭姨娘四顧看看,見周圍沒有旁人,卻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又緊走幾步到了郦南溪的跟前,這才輕聲說道:“我知道于姨娘為什麽事事都要聽着太太的。”
郦南溪不言不語,靜靜的看着她。
鄭姨娘看她沒有反應,知曉自己這話說的不夠,也知道自己繼續繞圈子下去根本不能打動眼前的女孩兒。
雖不知年齡這麽小的小姑娘何來的這等沉穩,鄭姨娘無奈之下也只能将話直接坦白的告訴了她:“其實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于姨娘小時候是被梁太太從外地買回來做丫鬟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只知道她離開的時候父母兄弟都還活着。她一直想要尋到自家親人,偏偏梁太太不告訴她實情,只和她說讓她來問太太。太太憑借着此事一直拿捏着她。”
她雖然說得有些颠三倒四,不過郦南溪倒是聽懂了。
梁太太應該說的就是梁氏的母親。而太太就算指梁氏。
但郦南溪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可信。
“太太一直不肯說,或許就是根本不曉得實情,又或者是知道了實情也斷然不會告訴于姨娘。于姨娘這些年都沒有探聽到,怎還會相信她肯說出來,還任由她借了此事而轄制住?”
“這我就不知道了。她可是嘴嚴得很。”鄭姨娘苦笑道:“這些話是她無意間抱怨了幾句,被我連問帶猜給蒙出來的。再具體就不曉得了,需得問她才行。不過,終歸是和她的身世有些關系。”
郦南溪看鄭姨娘神色,再想她一直以來說的話,輕輕颔首。
“這事兒我會考慮下。”郦南溪說道:“姨娘語焉不詳,很多事情都不過是揣測,實在無法讓我對你承諾什麽。不若你再知曉的詳盡一些,我自是會允諾。”
鄭姨娘顯然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不禁有些急了。
“夫人可是要說話算話。”她朝着郦南溪又挨近了些,“既是說好了,怎能反悔?”
郦南溪不為所動,“并非是我出爾反爾。只因姨娘所言之中推測過多,實質太少。倘若姨娘能給我個比較明确的事情來,我定然會幫助四姑娘。”
鄭姨娘慢慢的蹙緊了眉。
她知曉六奶奶定然會好奇于姨娘和國公爺的關系,所以想借了此事來相談。但她沒料到這個小姑娘這麽不好糊弄。語焉不詳的情形下,她竟是不肯答應條件。
可是,四姑娘的婚事再不能耽擱了。這一次的賞梅宴,是四姑娘的好機會。斷然不能錯過。
鄭姨娘揪緊了手裏的帕子,考慮了很久,帶了破釜沉舟的決心,說道:“那請夫人再等我兩日。我盡量将事情打聽的清楚一點。”
她揪了揪手中之物,希冀的問道:“若我再探聽詳細一些,夫人總會允諾的吧?”
郦南溪颔首道:“自是如此。”
鄭姨娘細觀她神色,看她絲毫都不作僞,這才放心了些許,福了福身準備告別。
将要離去之時,鄭姨娘忽地想起一事,這便停了步子又朝郦南溪望了過來。
“于姨娘這些年也很苦。自打國公爺被選為世子後,她雖然關心國公爺,卻因受太太轄制而不敢去時常接近他。”
鄭姨娘頓了頓,聲音輕了些許,“所以,還請夫人多體諒她些,莫要和她太過計較。”
郦南溪想了想,說道:“這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可是——”
郦南溪擡手止了她後面的話,“她有她的苦衷,我知道。若是可能的話,我也想要讓關系和緩。但,她做的對錯與否,我無權置喙,而是應該由六爺來決定。”
“六爺是我夫君。你看到的是于姨娘的難處,而我,卻只能看到我夫君的難處。”
軟軟糯糯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堅定而又不容置疑。
高大男子剛剛制止了秋英和郭媽媽的通傳正欲向前,聽到了這些話後卻是腳步驟然停住。
他擡眸望向院中的嬌俏身影,久久無法挪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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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