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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夫人下首坐的第一人便是星漣的母親蘭臺郡主郗芳華,她乃襄靈太主與郗大将軍唯一的女兒,其身份如何尊崇貴重就不必贅述了。
按理說太主之女是沒資格封郡主的,不過襄靈太主是先帝唯一的親姐姐,郗芳華出生不久就破例賜封,享食邑八百戶。
郗芳華不知楚文軒早有心上人,初嫁進國公府時也曾對丈夫有過滿心的傾慕與愛戀,讓她沒想到的是,自己一介郡主之尊,在楚文軒眼裏竟然比不過白氏一個街頭賣藝的女子。
成婚後楚文軒雖說不上冷落,但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即便同房也像完成任務。生了楚從淵之後,楚文軒對長子很重視,對郗芳華态度并未熱切多少,讓做妻子的更加心涼。
她心高氣傲,自然也不屑對他做小伏低,他冷她便更冷,主動避而不見,閉門鑽研起詩書。
而星漣是芳華和楚文軒在一次家宴後醉酒的産物,那也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生下星漣,兩人夫妻關系徹底名存實亡,若非他們結合的本質是家族聯姻,她早就與他和離。
數年下來,郡主連維護這表面夫妻的功夫也懶得做了,獨自住在一座別院,非重要日子極少回國公府。她還給兩家留着面子,需要她的場合都會出現,沒叫兩家長輩們過不去。國公夫婦知道自家兒子一顆心撲在小妾身上,自覺愧對兒媳,也不好對她離府獨居過多指摘。
只是星漣作為楚文軒和郗芳華的親生女兒,卻被這兩人如此對待,老人家說不埋怨是不可能的。
星漣雖受祖父祖母寵愛,然孺慕之情深切,內心深處最渴望的仍然是來自爹娘的關注。大概是因為父母對自己皆較為漠視,她在楚文軒和郗芳華面前不敢放肆,生怕引得他們不快。在祖母身邊膩歪一會兒,她也沒忘了依次向祖母和母親跪地問安。
“星漣給祖母和母親請安,祝祖母福壽安康,母親……”
“免禮吧,我不常在府裏,你要好好聽祖父祖母的話,別給我丢臉就是。”郗芳華看她的眼神依然只是淡淡的,對比白氏對月河那随時快要溢出的驕傲疼愛的眼神,連星漣的乳娘和丫鬟也不禁替她委屈。
“孩兒謹遵母親教誨。”星漣卻因郗芳華又多與自己說了一句話而欣喜。
至少郗芳華讓她不要給自己丢臉,證明了心裏還是認可了她這個女兒的。
月河乖乖地站在白氏身後用手巾掩着唇角的笑,母女二人一對絕世美人,即使有心低調,也引人頻頻側目。白氏雖有夫君的寵愛,卻從不因此驕矜自持,禮儀周到,處處做好人,比起冷漠高傲的郗芳華,更受國公府上下一幹人等喜歡。
郗芳華不屑出手對付誰,對一個女人來說,沒有愛就沒有傷害,她在這段婚姻裏心如止水,連楚文軒都不當回事了,更何況他的一個妾?
這種情形下,楚文軒的一妻一妾日常幾乎沒有正面相對的空間,算得上井水不犯河水,彼此相安無事,最大的矛盾反而在星漣與月河兩姐妹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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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來做客的各家女眷揀着恭維的話把楚家的小輩們都誇了一遍,老人都愛聽這些,自家孩子在別人口裏都成了人中龍鳳和未來的國之棟梁,誰聽着不開心?
別說楚從淵和楚月河兄妹眼見着肯定會有好前途的,連星漣這個不學無術的草包貴女也有人稱贊她英姿飒爽不拘小節,頗有其祖父和外祖之風。
星漣受不了這種虛情假意的場面,在祖母身邊聽他們違心的誇獎尴尬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如坐針氈。她又惦記着從淵的神秘禮物,巴望着這裏早點散了讓她自由。
“祖母,我想去找哥哥玩兒。”星漣兩手合十,乞求式地對老夫人眨巴着大眼。大日子裏賓客只會越來越多,眼見等不來散場了,而從淵說了在演武場等她,她有點着急。
“你這皮猴兒,片刻也不安生。”秦公夫人看着她長大,對星漣了解得很,見她坐立不安便知她心早飛到別出去了,“要去哪玩自個兒去吧,不用在這守着我們這些老太婆,只是別忘了時間回來用膳。”
“嗳。”星漣快活地應了,向母親告知一聲,便招呼了她的丫鬟們陪着去往演武場。
為了方便秦國公府的子弟們練習騎射,國公很久以前就專門在府邸旁邊購置了一塊地,修建了一個學堂和演武廣場,楚家的孩子都要在此接受蒙學。不止府中子孫,楚家旁支子弟都需來此念書習武,女孩兒十歲以前也是要一起上學堂的。
星漣等姑娘家十歲以後另請女傅在府中教學,雖說已經不在學堂念書,演武場這邊她還是經常來。
從淵既然讓她到演武場找自己,肯定不是送她花鳥蟲魚之類的玩物,說不定是什麽她沒見過的外族武器呢。星漣為行動方便換了一身箭袖短襖,外面依然披着紅鬥篷,像只活潑的小獸物般奔向廣場。
今日學堂休課,這邊除了看守的仆役和護衛沒幾個人。沿途有人清掃過,星漣踏着一路薄雪到了演武場,這時候從淵已經在場中縱馬跑了幾圈熱身。
“哥,我來了!”星漣在場外就開始招手,咋咋呼呼,沒一點大家閨秀應有的矜持。
楚從淵遠遠望見星漣過來,策馬來到她面前,彎腰向她伸出手。奔馬疾馳中帶人上馬十分危險,不過這也不是第一次,星漣信任兄長,會意地伸出右手,從淵一把抓住她,将她拽上馬背,讓她穩穩地坐在自己身前。
這匹馬比星漣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匹都要高大神駿,四蹄高揚,步履如飛,速度極快。她耳邊風聲呼呼作響,只覺得馬兒蹄聲噠噠,快得像随時都要帶着他們飛騰起來了。
從淵不在的時候沒人給她打掩護,她在府中被管束着,許久沒這麽自由自在地騎過馬,忘了怕冷,迎着寒風歡樂地大笑着。
直到人和馬都累了,從淵才驅着馬兒停下,星漣鼻頭凍得通紅,身上卻出了汗,暖洋洋的。
“這是為兄新得來的寶駒,怎麽樣?”從淵将她放下地,自己也跳下來,拍拍馬脖子,“貨真價實的千裏馬,我親自從角戎王族手上奪回來的戰利品,這一路上就是騎着它回來的,途中沒換過別的驿馬。”
從邊關趕回來幾千裏路程,又是短時間內,尋常的馬即便速度超常也沒這麽好耐力。大新王公貴族家裏也找不出這樣的,如果從淵所言非虛,那這匹馬還真是匹寶駒,說價值連城也不為過。
星漣雙頰紅彤彤,目露豔羨,眼珠一轉,興奮道:“這就是你給我準備的好東西?你要把它送我嗎?我好喜歡,謝謝哥!”
不管是不是,星漣每次想從兄長那裏搜刮好東西都用的這一招,只要她喜歡,開口說要,從淵從來不說舍不得。
“你想得美!”從淵捏了捏她鼻頭,見她失望地撅起嘴,馬上在她不高興之前打補丁,“我的赤翼已經認主了,沒有我在一旁別人不能靠近,而且它有野馬血統,對你來說很危險。”
他屈指放入口,吹了個響哨,貼身小厮小六牽着另一匹馬走過來。從淵揉揉星漣腦袋,笑道:“這種暴雪骊龍駒是千裏挑一的牝馬與野馬王的後代,最為性烈,連狼群也不怕,若非從小馴養,等閑人近不得身。赤翼才半歲大,我馴服它之前,它剛流落到角戎一個貴族手上,據說踢死咬死了至少三個奴隸。”
“馬也那麽厲害嗎?”星漣懷疑地看看眼前這兩匹馬,不能相信。她從小騎的都是已經被人馴養好的馬,性格挑的都是最溫順的,畢竟身份貴重,誰敢讓國公府的孫小姐靠近烈馬和劣馬?
小六牽過來的馬兒身型比赤翼小了好幾個號,看起來還是個小馬駒,不過已經有一頭毛驢那麽大了。它毛色雪白,肉眼看去找不出一根雜毛,兩眼炯炯如黑色曜石,十分漂亮,星漣一見就很喜歡。
“暴雪骊龍駒?果真連狼群也不怕?這名字有氣勢,聽起來很有來歷的樣子,到底有什麽名堂?”星漣饒有興味地圍着馬駒轉了一圈,似乎感覺到她目光灼灼,馬兒前蹄在地上焦躁不安地刨了幾下。
“角戎人善于馴馬,但這暴雪骊龍駒可不是角戎培育得出來的,這是他們從西荒沙鹄游牧人那搶來或者買的。”從淵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梳理着赤翼長長的鬃毛,“野馬王可遇不可求,只出沒在烏坎澤草原野獸最多最危險的地帶,人與它正面遇上很可能被襲擊,不比遇上虎狼更安全。”
沙鹄人若是發現野馬王的蹤跡,便會從自己的馬群裏選出最好的牝馬拴在野馬王可能出沒的地方。若是正好遇上野馬王發情,與之□□,一旦牝馬受孕,生下一匹小馬駒,即便最差的,牽到西北的市場也能賣到萬金以上。
拿到大新的大城,只會更受貴族追捧。
正因為暴雪骊龍駒如此難得,懂得養馬馴馬方法卻人少又弱小的沙鹄人懷璧其罪,常常被角戎人或者漢人擄掠去做馬奴,這個部族到如今已經和骊龍駒一起瀕臨滅絕。
馬駒來之不易,不止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這中間的血腥楚從淵自然不會告訴妹妹,星漣最終能看到的只是一份昂貴的,投其所好的禮物。
“暴雪骊龍駒一旦認定一個主人,便會終生忠誠,若是遇到危險,拼了命也會保護主人。”從淵看向星漣,又看看小馬駒,“你若是能自己馴服它,它就是你的了,要是馴不了……你倆就只能有緣無分。”
帶這小馬回來的途中,為避免它與飼養者産生感情,甚至連每天喂它草料的都不是同一個人。
星漣輕哼一聲,驕傲地偏偏頭:“我一定要讓它認我為主。”
“有志氣,我就拭目以待,看妹妹能不能降服它。”從淵不擔心星漣的騎術,她十二歲的時候就能和男孩子們一起賽馬了。再者這小馬比起成年馬匹還是力弱得多,有他和一幹護衛從旁看護,即使發生意外也顧得過來。
讓小六把赤翼牽下去,從淵指揮幾個護衛分散開,争取能在任意一個地點接住人,便退到場邊,将偌大的空地交給了星漣和小馬。
小馬尚未套缰繩,只用一根草繩系着脖子,星漣牽着繩子一頭,嘗試着摸摸它的頭。小馬先是躲了幾下,見她似乎并無惡意,手腳又輕,被她摸着很舒服,索性當這個人類在伺候自己。
看它不排斥她,星漣讓人拿來上等草料,親手拿着喂給它,一邊用手指輕柔地幫它梳理鬃毛,小馬順從地吃了。
馬駒吃草的過程中,星漣小心翼翼把缰繩鞍辔套在它身上,它也沒什麽過激反應,如此便成功了一半。她回頭朝從淵笑笑,眼裏頗有些得意,仿佛在說:“看,不過如此,這也沒什麽難的。”
從淵但笑不語。
小馬聚精會神地嚼着草料,星漣一手拉着缰繩,乘其不備,一翻身跨上馬背。它只是匹小馬,從淵說的厲害,星漣心裏并沒有當回事,而且現在馴馬過程進展得很順利。
但等她開始想要驅使它,這小牲畜突然和瘋了一樣,對她發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就要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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