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桓允和傅明硯是一組,待司業唱名唱到葉微雨和沈蘭庭搭檔時,他本就不虞的面色徹底垮了下來。

唱名結束後,衆學子散開去學正處領用農耕工具和作物。桓允扔下傅明硯,徑直走到葉微雨旁,沖沈蘭庭道,“你起開!本殿下與你調換!”

他态度惡劣,沈蘭庭卻全無二話,甚至還弓腰告退,“小人遵命。”說完,腳下一溜煙跑去傅明硯那處,生怕遲些就會被降罪。

“維玉,”待沈蘭庭跑遠了,葉微雨才擰了眉頭,好言道,“你若是想換,好好同沈蘭庭說明便是。”

桓允心裏憋着一股莫名氣,是以對她的話很不以為然,“我便是仗勢欺人,誰又能奈我何?”

葉微雨靜瞅他半晌,道,“孺子不可教。”

“哼。”桓允哼哼唧唧的,對她的态度很是不滿,糾纏道,“莫不是你還願意同那姓沈的小子一道?他渾身上下都透露着歪邪氣,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葉微雨瞥他,“左右旁人都不入你的眼,照你所言,天下之人豈不是只有你是朗月入懷之姿?如琢如磨之貌?”

桓允聞言,忽而赧然道,“原來阿不是這般想我的,讓我感到很是歡喜。”

太學所用的地,是朝廷劃分的,面積不大,只一畝見方,卻也足夠用。其又被均分為若幹小塊,約莫一平方丈,足見學舍并未在田地大小上為難學子。

每歲“春耕”後,長成的農作物被開封府統一收獲後無償贈送給大相國寺,用作其每旬積德行善的布施之物。其後,土地會交由當地的農戶種糧食,使得物盡其用。

然而,現今這塊地卻滿是野草,想要翻土播種,還得除草才是。只那野草生命力頑強,便是經過凜冬風雪的摧殘,沉睡的種子仍破土而出,長勢豐茂,足足有半人之高。

原本裴知月見葉微雨同沈蘭庭協作,還覺着學正英明。畢竟沈蘭庭在伯府被苛待,衣食皆由自己料理,動手能力不不差,想必做農活也不在話下。

可她和衛褚領完用具回來,不過一時片刻的功夫,九殿下還是和葉微雨湊在了一處。

他二人尋摸着過去。

裴知月頗為憂心忡忡地對葉微雨道,“我好歹也有些經驗在身,囫囵着也能應付,可你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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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身子不濟,怕是做不了什麽的…”

“況且微雨妹妹你雖說飽讀詩書,可于農事是否半分也不通?這可如何是好啊!”

“裴知月,本殿下瞧你定是手癢又想抄書了吧?”桓允眼斜眉橫的,對裴知月口中之言很是不喜,即便她說的有理,“待我在阿兄面前替你美言幾句?你認為如何?”

裴知月老虎頭上拔毛不自知,見桓允生氣了,才後知後覺的欺近葉微雨以求自保。

衛褚對她道,“阿姐,葉小娘子很是聰明,你指導她一番,可不就是了?司業只道不能由人代勞,可未說不允人傳業授惑。”

“我這腦袋,怎麽就沒想到呢?”裴知月醍醐灌頂道,枉她此前還滔滔不絕給其他小娘子教授竅門呢!

誰知桓允卻不以為意道,“不用,本殿下日後既不參加科舉,也不指着仕途平坦,我與阿不才不會做這吃力不讨好之事。”

他轉而對葉微雨道,“阿不,那不過是司業危言聳聽之詞,你無須擔心,屆時我與阿兄說說,定不會影響你升舍考核之事。”

葉微雨卻搖頭道,“不可,我與你不同。”

“怎的不同了?”桓允不解,“阿不你擔心旁人說三道四不成?”

“正是,我本可以堂堂正正的升舍,卻為何要為日常操行考核為徇私所累?便是我日後再如何優秀,這件事都會成為旁人攻讦指摘我的短處。”

“若九殿下能有葉家女郎這等覺悟,陛下和太子殿下定會頗為省心。”說話的是陳均道,祭祀結束後他還也未離開,而是在衆位學官的陪同下察看在場諸生的情況,湊巧聽到幾人的談話便道。

桓允面色不善的看向他,“陳均道,如今你只會用父皇和阿兄來壓制本殿下了?”

“你可知你曾答應過任由本殿下行事?”

“老臣不敢。”陳均道欠身拱手道,“此前确實允諾過殿下不假,只此事老臣卻做不得主,太子殿下特意囑咐老臣督促殿下盡力而為。”

“你,”若陳均道只擡出嘉元帝,桓允撒撒嬌,他父皇也不會責備他什麽,但桓晔有言在先,他就不得不收斂一二了,他斂聲道,“好,就聽我阿兄的。”

陳均道見狀暗道,早知如此,以往九殿下不思進取時,他何必在聖上面前告狀,往太子殿下跟前一說,不是事半功倍嘛!

桓允被說通,葉微雨也放下下心來,只顧念他的身子,便道,“維玉,到時你也不必逞強,撿些輕便的活計做就行。”

哪知桓允并不領情,鳳眼一斜,道,“阿不?你是在輕視我?”

為表現他并不如葉微雨心中所想,見衛褚手裏拎着一把鋤頭,沉甸甸的正合适,他說道,“衛三,把這東西給我。”

衛褚雖不明就裏,仍是将鋤頭遞與他,嘴裏道,“殿下,鋤頭沉,您當心些。”

桓允不甚在意,一根木棒能有多重的分量?就算附了一塊鐵上去,他還能拿不動不成?

事實證明,他可以單手提起一根鋤頭,鋤頭還是懸空的狀态。桓允得意道,“阿不,你可不要小瞧我!”

“哦。”葉微雨應了一聲走近他,伸出食指在他的手臂上輕輕戳了一下。

桓允本就是強撐,被她這措手不及的一動作,手上就失了力道,鋤頭落下來,直直砸到地上,他面上挂不住,沖葉微雨惱道,“你耍詐!”

“兵不厭詐。”葉微雨回到,說完她對裴知月道,“我方才想到,女兒家定是揮不動鋤頭鋤地的,就是力氣稍大的男兒也不定能長時間扛着鋤頭挖土。”

“知月姐姐,往時你們是如何鋤地的?”

裴知月道,“以往兩次,都是學正使農人将地犁好了,我們只需挖坑種菜就成。”

葉微雨肯定道,“沒錯,就是犁地,所以我們現在需要到附近的農戶借犁地的用具和牛。”

衛褚恍然道,“對啊,司業只說不能由人代勞,卻沒說不可以使用畜力啊。”方才他見學舍只提供簡易的鋤頭、鏟子等農用具來為難他們,從而一葉障目,竟未想到畜力也是勞作工具的一種,他趕緊道,“既然葉小娘子能想到這一茬,旁人也定能想到,僧多粥少,我們得抓緊才是。”

桓允道,“這還不簡單,斐宇功夫好,讓他去借不就成了?”

“可是殿下,”衛褚不解,“您方才不是已經讓羽衛全數撤回?”

“留斐宇一人護本殿下周全,我不信陳均道那老匹夫還會叽歪。”桓允說着就要把斐宇招來,被葉微雨攔住,她道,“你又忘了親力親為是何意了?”

桓允話頭被堵住,氣悶地暗道,回宮後定要找阿兄說道說道,他就是這麽苛待唯一的親弟弟的?

果然如衛褚所言,在場的六十號學子,并不都是錦衣玉食的世家貴族,還有那本就出身鄉野,腦子也靈光的,稍一琢磨就想到了同樣的辦法。

為了争取時間,衛褚主動道,“我與阿姐留下将田中的野草處理幹淨,殿下和葉小娘子去借牛和犁具,這樣可好?”

只要跟葉微雨在一處,桓允是無二話的,葉微雨也同意,“可行。”

作者有話要說:嗯,這幾章的殿下就算灰頭土臉,渾身的衿貴王霸之氣都不會下線,這是他最後的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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