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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此太過親密的距離一慌,雙頰不由自主染上一層紅暈。

“請王爺放開奴婢。”她氣惱地正聲開口。

被他的雙臂緊緊勒抱着,她根本掙脫不了,只能強自鎮定,不露出半點慌意。

宇文凜嘴角勾起一抹笑,痞痞地問道:“若本王不打算放了你,你又能拿我怎麽辦呢?”

或許他的日子真的過得太爽快了,瞧她板起臉、聽她嬌聲叱喝,就是能搔動他的心,讓他更想逗弄她。

她又羞又惱地沉着俏臉兒,使出吃奶的力氣,勉為其難地賞了他一記小拐子。

“請王爺自重!”

她的那一記拐子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但他還是誇大了反應,捧肚呻吟。

“你這刁婢……”

宋珞淳未将他裝模作樣的神态放在眼底,跳離他身邊,往後拉出了一段安全距離,才按捺着怒氣說:“奴婢去幫王爺煮茶醒酒。”

這一段時日的觀察下她發現,主子雖放浪但本性不壞,至多愛耍嘴皮子逗弄她,卻不曾真的對她不規矩。

加上她有個奇怪的感覺,總覺得他展露在人前的一面并非他的本性,或許是憑着這一點直覺,她才不自覺想勸谏他,不要他與兄長一樣,走上相同的不歸路。

宇文凜一聽到她要為他煮茶醒酒,他厲喝。

“不必!本王不想醒酒。”

“只有失志痛苦之人才會借酒澆愁,買醉逃避現實,奴婢勸王爺趁早面對現實,免得将來後悔莫及。”

他不以為然地揚了揚濃俊的眉吟道:“你沒聽過,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嗎?”

她知道主子所吟的是李白的詩——《将進酒》,她懂李白一生不得志,無法施展其抱負的惆悵。

但主子不同,他是天之驕子,一生安逸,才會沉溺在貪樂買醉之中,不知自。

“王爺不是李白,豈能如此蹉跎青春?奴婢還是為王爺煮茶醒酒,醒醒腦,做些有意義的事比較實際。”

直接掠過她充滿說教意味的話,宇文凜為她讀過書而感到訝異。

“你讀過書?”

早些前福如嬷嬷似乎向他說過宋珞淳的事,但他聽過就算了,根本沒放在心上。

沒想到主子會突然問起自己的事,她避重就輕地回道:“先父教我讀過一些。”

除了福如嬷嬷,她從未對人說過自己的身世,面對宇文凜的好奇,她沒打算多說。

話題一轉到她身上,宇文凜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緊接着問:“人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爹怎麽會想教你讀書?”

莫怪她身上有一股不同于其他丫頭的高雅氣質,想來是因為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原因。

宋珞淳不想談家裏的事,不想回憶在午夜夢回總會出現的夢境,卻又不想引起他的懷疑,只好勉為其難答道:“奴婢不知道先父的想法。”

宇文凜強烈感覺她不願多談自己,想再開口多問一些與她有關的事,宋珞淳突地打斷他的話。

“王爺好好歇着,奴婢去煮醒酒茶,去去就來。”

這回,她不等他反應,直接轉身離去。

宇文凜定定瞅着她纖柔卻透着倔強的背影,晃首嘆了口氣。

關于她的事他還有機會問,不急。

只是這丫頭是上天派來收他的嗎?竟然老是做些違背他、令他頭痛的事,怪的是,他竟然舍不得将她遣離,換個聽話、順從的丫頭來身邊伺候。

或許他的日子真是過得太快活了,才會有如此詭異的想法?

但宇文凜知道并非如此,他知道自己對宋珞淳這個丫頭有種莫名的喜愛。

因為那份喜愛,他才會反常的包容她的一切,也因為如此,即便她板起臉兒對他說教,他也甘之如饴。

想起她對他生氣的模樣,宇文凜心頭不由得湧上暖意,那股暖意讓他唇邊的笑漸漸擴大加深……

夜已深,月牙兒緩緩爬上樹梢,天地一片寂靜。

在那一片靜谧當中,宋珞淳專注繡着手上的繡件,突然,一陣叩門聲傳來,拉回她的思緒。

“淳兒,王爺還沒回府。”

聽見福如嬷嬷憂心忡忡的聲音,她趕緊放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将她請進屋裏,為她倒了杯熱茶才說:“通常王爺會在天大亮時回府。”

幾個月來,她已經摸準主子的作息,知道宇文凜約莫都在午膳後出門,隔日天亮才會回家。

大爺他依舊放浪形骸,不分晝夜地天天醉着讓人扛回府,只是這一陣子,酒是少飲了,興致卻轉至另一項玩意兒上頭……

為此她又氣又惱,卻因為對他上了心,沒辦法真的對他置之不理。

如今為了随時應付主子,她只有跟着改了作息,今晚則是想完成手上的繡件,所以尚未入睡。

聞言,福如嬷嬷嘆了口氣才擡起眼,望向散發着沉斂靜雅氣質的她問:“淳兒,你行行好,去百樂坊把王爺帶回府來吧!”

主子的行為益發放縱,近日似乎已傳到皇上耳裏,皇上已經有些不悅了,若再傳到皇太後耳裏,她老人家不知會有多傷心。

在狀況變得更壞前,她得制止這一切,而宋珞淳則是她手中唯一的小小王牌——

宋珞淳用她的方式伺候主子好一陣子了,并未聽到主子有想要換掉她的意思,證明主子是聽她的話的。

福如嬷嬷打壞了宋珞淳原本平靜的心情,她不确定地問:“百樂坊?那……是什麽地方?”

“城東的賭坊。”

怕她不願走這一趟,福如嬷嬷強調。

“嬷嬷知道要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去那種地方不妥,所以差了長壽和添旺跟着你一起過去,這會兒正在大門口候着你。”

聽完福如嬷嬷的話,宋珞淳面色憂郁地蹙眉。

這些日子以來,她只知道宇文凜對其他事産生興趣,卻不知道,竟是對“賭”

起了心思。

想起當年兄長便是因為賭,害了家人,清雅俏臉倏地一沉。

“知道了,請嬷嫒等奴婢片刻,奴婢披件外褂便出門與長壽、添旺會合。”

時序雖已走到夏季,天氣溫暖了許多,但入夜的涼意還是讓怕冷的宋珞淳想加一件外褂再出門。

即便知道宋珞淳不會拒絕她的要求,福如嬷嬷對她還是有幾分愧疚。

伺候主子不是簡單的差事,難得的是從未聽宋珞淳抱怨過,甚至超乎她所預期的,将主子的事打理得妥妥當當。

如今她柔柔順順地應了她的請求,福如嬷嬷更覺得對不住她。

“淳兒,辛苦你了。”

宋珞淳搖了搖頭,沒有半點怨言。

“嬷嬷快別這麽說,這是奴婢的職責。”

話雖這麽說,她卻有些擔心,自己能不能将宇文凜給勸回府裏。

想當年,哥哥不聽爹娘的勸,死賴在賭坊不走,那瘋狂的模樣,簡直與被下了蠱無兩樣。

“好丫頭,那嬷嬷就把王爺交給你了。”

宋珞淳颔了颔首。

“奴婢會盡力把王爺帶回來的。”略頓,她下了但書。

“但如果王爺不與奴婢回來……”

福如嬷嬷深深嘆了口氣。

“若連你也沒法兒,那嬷嬷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了。”

突地又是這麽個重責大任落在肩頭,宋硌淳心頭壓力更大,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麽回話才好。

“快去吧!別拖晚了,早些回來讓大家休息。”

“知道了。”

穿妥外褂,她推門踏出房,一眼便瞧見清美月色灑在玉石小徑上,像一條會發光的銀帶,美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可惜,她卻無法欣賞這樣美好的月夜,而這一切,都該歸功于那驕縱放任的惡主子。

夜已深,位在東城的商家依然處在一片熱絡繁華的情景當中。

由于路面不甚寬廣,酒樓、歌館林立,因而不許馬車、轎子進入。

一到東城街口前的牌樓下,宋珞淳便讓轎夫在一旁候着,領着長壽與添旺一同走入燈火輝煌的大街上。

瞧着大街一路張挂着朱紗彩燈,不知由何處傳來絲竹笙樂,兼着人聲笑語,流露出一股難言的風流之氣。

見人潮喧嚷,添旺不放心地喊了喊走在前頭的女子。

“淳兒,你可得把腳步放緩些,讓長壽護在你身前,咱們好安心些。”

這一帶乃是京城男人尋花問柳的玩樂之處,龍蛇混雜,實在不是宋珞淳這樣單純的姑娘應該來的地方。

不似添旺神情緊張,宋珞淳倒顯得神态從容。

在兄長荒誕不經的那段歲月裏,她也曾經代替爹娘到這樣的地方去尋人。

不同的是,尋歡之處的規模雖遠不及京城,但不就是那麽一回事,她看多了,自然比其他姑娘多了幾分膽量。

這會兒聽着添旺關切的口吻,宋珞淳心頭泛過一陣暖意。

“不礙事的,你別擔心我,現在最重要的是完成嬷嬷交代的任務,好讓大夥兒快些回府休息。”

見百樂坊就在前方不遠處,添旺認同地點了點頭。

“是了是了,早些辦好差事,早些休息。”

宋珞淳輕應了聲,腳步一接近賭坊,立即開口吩咐。

“你們就在門外候着吧!”

“可是……”

讓她一個人進入龍蛇混雜之處,兩人還是有些不放心。

看着兩人臉上憂心的神情,她安撫道:“不礙事的,王爺是裏頭的客人,我讓人傳話,再領我進去,不會有危險的。”

再說為了顧及主子的顏面,她還是獨自進去見主子比較妥當。

兩人見她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反覆說着要她自個兒小心之類的話。

宋珞淳領受他們的關切,當她的腳步定在賭坊門前時,不禁擡頭打量了一下百樂坊的外觀,心裏不由得贊嘆。

百樂坊不愧為京城第一的賭坊,匾額筆法遒勁有力、門面金碧輝煌,立在大紅石柱兩旁的守衛身形高壯,一副誓死守護此處的模樣,莫怪要讓京城人趨之若鹜,怎麽也要入內見識。

守在賭坊的漢子見她領着兩個人在門口打量,卻遲遲未入內,于是開口問:“姑娘有何貴事?”

回過神,她徐聲道:“有勞守衛大哥通傳一下,我是罄郡王府的奴才,是來接王爺回府的。”

一聽到罄郡王府,漢子當機立斷道:“不成。”

這些日子,賭坊因為幾個王公子弟上門賭錢而旺了起來,老板心情大好,給大夥兒加了銀兩,大夥兒巴不得這幾尊財神爺天天上門撒銀,怎麽舍得讓他離開呢?

宋珞淳冷斂起臉兒,語氣強硬了幾分。

“怎麽,賭坊有只許進不許出的規定嗎?”

沒料到眼前個頭嬌小的雅姑娘板起臉來居然如此冷然,守衛堅持道:“本坊的規定是讓客人盡興,不好随意放人進賭坊,如果姑娘不進去開心,就請回吧!”

“見着王爺我自然就會走了,不會騷擾到您的客人。”宋珞淳的目光堅定,絲毫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沒料到她會如此堅持,守衛猶豫了片刻才說:“請姑娘自己同胡管事說,這事我們作不了主。”

她颔了颔首,随着守衛走進賭坊,便聽到興致勃勃的吆喝聲由坊中傳來,各種睹具前或立或坐的賭客,皆神情專注地沉浸在眼前的游戲之上。

瞧那情景,一股說不出的厭惡湧上宋珞淳的心頭,思緒尚不及轉動,一抹飽含嫌惡的嗓音,伴随着腳步聲來到她面前。

“去去去!賭錢最忌諱讓人打斷壞了好運,姑娘請回吧!”

“不見着王爺我不會走。”

胡管事聞言,冷臉一繃,語氣跟着強硬。

“賭坊有賭坊的規矩,姑娘若堅決不走,就休怪本管事不客氣。”

偏偏宋珞淳心意已決,未達目的是不會輕易放棄……

縱使對方的态度不怎麽友善,語氣中有着威脅之意,依舊撼動不了她的決心!

***熱書吧()***

僵持了片刻,宋珞淳接着又說:“爺想對我怎麽不客氣都無妨,怕只怕王爺若追究起來,不知會怎麽讓胡管事您負責。”

聽她徐靜語氣裏挾着不可錯辨的威脅之意,胡管事神情一震、臉色倏地鐵青。

“你這是在威脅我?”

“小女子不敢。”

不過是個奴才還敢端架子,胡管事不以為然冷哼了聲,接着轉頭吩咐。

“把人帶出去,不賭錢,就這麽杵着當門神,讓客人怎麽玩得開心啊?”

守衛聞言。

“姑娘請。”

宋珞淳怎麽肯就這麽算了,身子一矮,想乘其不備進入內堂尋人。

“該死!”

沒料到她的身形會如此靈巧,胡管事緊追上前,見她愈走愈遠,情急之下,一拽住她的袖子便不打算放手。

被身後的人情急之下使出蠻力一拽,宋珞淳往前的腳步猛地一頓,整個人非但往後栽,還收不住勢地朝其中一張賭桌撞去。

“搞什麽?!”

賭得正起勁的賭客被吓得措手不及,以為發生了什麽事,瞬間,衆人如鳥獸散。

宋珞淳額角撞上桌腳,眼前暈黑了片刻後,她感到一陣劇痛,幾乎要看不清四周情形。

“唉呀!見血了!”

喧嘩聲再起,她聽不清衆人說了什麽。

那個拉着她的胡管事見她額角硌出個口子,一道血痕往下蜿蜒,一張小臉瞬間沒了血色,于是慌了。

“得了!我怕了你了,你要找的人在二樓的十八閣裏,你自己進去吧!”

這會兒已經顧不得她是不是會帶走撒銀的財神爺,萬一出了人命,他可擔當不起啊!

“多謝您。”

宋珞淳勉為其難撐起身子往胡管事說的方向走去,行走間,她感覺不斷有溫熱的液體由疼痛處溢出,她才知道自己流了血。

她輕蹙起眉,取出帕子壓住傷口,暗暗在心中祈禱,希望她的爺兒不要再給她找麻煩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硌了個口子、流了血的緣故,宋珞淳除了覺得有些冷,還有頭重腳輕的感覺。

她暗嘲地扯了扯唇,笑自己竟會如此虛弱。

爹娘尚在世時,她的确是被嬌寵的,平日滋補養身的湯品、補品不少,但落難後,她連生活都過不下去,怎麽還有辦法如此奢侈?

強忍着不适,她腳步虛浮地上了二樓,一眼便看見十八閣外雕紋華麗的窗格、門扇,不消多想也知道,這是招待上賓用的閣房。

她推門而入,只見有着精致華麗刻紋的紫檀木桌上擱着紙牌,閑家身旁的茶凳上擺着酒瓶,閣中一隅則附庸風雅,擺放着盛放的朱色牡丹、書畫。

宋珞淳并未引起專注于眼前賭局的衆人注目,她的目光不移地落在宇文凜身上。

他黑發微亂、儀表不修、一臉脹紅,但神情專注,一雙黑眸因為陷在賭局中的狂熱,反倒顯得清亮。

宋珞淳看着他那模樣,感覺一股寒意伴随着惱意湧上心頭,她的語調不由自主地沉肅。

“王爺,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

突然聽到自家丫頭熟悉的聲嗓,宇文凜一時恍惚地怔愣了會兒,才擡起眼,不解地望向聲音來源。

一瞧見宋珞淳,他蹙起眉定定凝着她,以為自己瞧錯了。

“你、你來這裏做什麽?”

“奴婢來帶王爺回府。”

聞言,他的俊臉陡地一沉。

“誰準你來打斷本王的雅興?”

賭局昨兒個就開了,起初他的手氣順,連贏了不少銀子,但如虹氣勢卻無法持續,不過片刻光景,他又将贏回的銀子吐還給莊家。

他不甘心,哪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小賭怡情,若過了,便不好了。”

她淡淡開口,美眸落在他前方的籌銀上,大約知曉主子是陷入賭徒心态,難以自拔了。

宇文凜喝了酒又輸了銀子,怎堪被她教訓?人一惱,冷聲喝道:“本王的事用不着你來管!”

聽慣他兇惡的冷嗓,她不冷不熱地說出事實。

“王爺您醉了、累了,該回府休——”

不待她将話說完,他長臂一揮,擱在茶凳上的酒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眶啷聲響,濃郁酒香跟着充斥在屋中。

見宇文凜發了脾氣,衆人哆哆嗦嗦的不敢吭氣,生怕一個不小心掃着,倒了大楣。

沒想到宋珞淳彷佛沒瞧見他發脾氣,僅是彎下身子收拾着摔得粉碎的瓶子,不得不壯着膽子再開口。

“王爺少眠火氣大,難免心煩狂躁,待養足了精神,再上賭臺一決生死也不晚。”

或許正如她所言,他少眠火氣大,甚至有頭暈眼花的感覺,但由胸口竄起的那一把火卻愈燒愈旺。

“滾回去!”

咆哮一落,他抓起另一張凳子上的酒,仰頭又灌了一大口,卻澆不熄心頭的燥熱。

無奈看着宇文凜的舉動,她的态度依舊堅定。

“如果王爺堅持,奴婢就留在這裏等。”

在來接宇文凜之前,她已經知道這差事不容易,現在只求能盡快将他帶離賭場。

宇文凜一雙炯目死死瞪着不将他的怒氣放在眼裏的丫頭,擠出聲音。

“你這個——”

話還懸在嘴邊,他竟覺胸口氣血翻騰,一陣暈眩下,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模糊渙散。

兩人的一來一往,讓衆人瞧得心驚膽戰,莊家尚未察覺宇文凜的異樣,怕狀況愈演愈烈,只得出聲緩頰。

“王爺,時候的确是晚了,不如這牌局就暫且擱着,咱們擇日再戰。”

罄郡王有錢有勢,特地為他保留賭局,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宇文凜微斂起眸,惡狠狠的望向開口的人,俊美臉龐因為怒意顯得更加冷酷、陰鹫。

被他冷戾銳眸一掃,莊家吓得跪地一撲,哆哆嗦嗦地道:“王爺饒命,是小的——”

莊家的話還沒說完,宇文凜的身子卻晃了晃。

宋珞淳敏銳地發現他的異樣,在他倒下的前一刻伸手扶住他的肩,穩住他的身子。

一靠在她軟香的懷抱,宇文凜竟覺得心頭那一把怒火在瞬間蒸發了,倦意一湧而上。

感覺他身上駭人的氣勢消失,甚至還對她産生了依賴,宋珞淳的心湖激蕩起幾許漣漪。

宇文凜雖然有着被寵壞的任性,但至少不是仗着尊貴身分,做些傷天害理惡事的人。

有幾次跟在他身邊,她甚至發現他極具正義感、本性良善,那一點一滴的發現,讓她的心漸漸失控。

所以她私心希望有一天他能長進,對着他說話時,語氣不自覺多了絲嬌态,若他夠清醒,一定會發現她的轉變。

“王爺,咱們回府了好嗎?”

“嗯。”喜歡她對着他說話時的柔軟語氣,他發出一聲模糊的低聲嘟囔,差一點就要伸出手臂環住她的纖腰,将她當側枕抱着。

察覺他的動作,宋珞淳早一步按住他的手,對着莊家道:“可以煩勞爺請我帶來的奴才上來嗎?”

幸好他是醉了、倦了、撐不住了,否則她還真不知道要用什麽方法把他給勸回府啊!

夜色如墨,本該靜寂的夜,因為宇文凜而陷入一片小小的混亂中。

只因醉了七、八分的宇文凜雖被府裏的壯漢仆役給架上轎送回府,卻死命抱着宋珞淳不肯放。

在衆目睽睽下被主子這麽抱着,宋珞淳不自在極了,好說歹說,卻也沒辦法讓他松開手。

她不由得想,這會不會是主子對她把他從賭坊揪回來的報複,存心讓她在大家面前難堪?

幸好大家對主子如此無賴的行徑已司空見慣,将宇文凜平安送上榻後,各自退下休息。

“王爺,您不松開奴婢,奴婢沒辦法為您擦臉更衣。”

看主子醉成這模樣,一直在門前等候的福如嬷嬷立即調動更多人手來幫忙她。

而她唯一的工作便是伺候好宇文凜就夠了。

偏偏這時候,她被宇文凜當側枕抱着、坐在榻上,整個人動彈不得,更別說要盡快伺候他上床休息了。

“不用,你又軟又香,這樣很好……”懷裏的人兒又軟又香,他壓根兒不想松手,抱上了瘾。

幾次與主子的過分貼近讓她漸漸習慣這份親密,這時聽着他的聲音悶悶的由自己的肩窩處傳來,她不驚不懼地回道:“府裏多得是比奴婢更軟更香的側枕,奴婢去取來,讓王爺可以躺得更舒服。”

話落下,她努力去拉他的手,想要由他懷裏掙開,他卻抱得愈緊。

“王爺……不要這樣……”

也許是将她抱得太緊,他清楚感覺她的身軀挨貼在身上的美好,每一寸曲線,皆是不同于男人的柔軟。

帶着醉意,他忘了自己從不碰自家奴婢的鐵則,倏地捧住她的臉,粗魯地吻住她。

他的唇一貼上,口中殘留的酒香與他的氣息竄入鼻息,讓她驚得拼命推他、躲開他的唇。

“唔……王爺……不要……”

她的扭動、抗拒,反倒加深兩人之間的磨蹭,在他身上形成一股燥熱火意,那貼在唇上柔軟、飽滿得不可思議的紅唇,讓他因為酒意而渾噩的思緒變得更加混亂。

宋珞淳早習慣彼此身體碰觸的親密,但以前的經驗卻從沒帶給她如此惶然無助的感覺。

因為他總是帶着玩笑意味地逗弄她,再适可而止地結束一切。

他從未有過除了擁抱以外的逾越之舉,但這一次不同……

此時他貪戀地、激動地吮着她的兩片唇瓣,舌尖鑽進她的口中,與她驚慌失措的舌糾纏,品嘗她口中甜美如蜜的滋味。

宋珞淳避無可避,在那親密的唇齒相依下,無法不感覺他彷佛帶着電流、挾着火意的吻,撩撥着她內心青澀的情欲本能。

明明知道不該如此悖理,她卻感到心跳如擂鼓,身子骨像是着了火似的,讓她不住發熱、顫抖。

她不知道,原來只是一個吻所挑起的春情,竟足以讓人抛開理智,甘願沉淪……

這太可怕!

她極力不讓自己陷入,手忙腳亂地拒絕他吻得更深、更纏綿……

然而她的抗拒卻像是欲拒還迎,宇文凜更加癫狂,吻住她的狂猛力道,像是要把她吞了似的。

“唔……唔唔……”

纖瘦的雙手抵在他胸前,卻阻止不了他的侵犯,他甚至還有辦法将手鑽進她的衣襟。

被他厚實熱燙的大掌一握,她倏地狠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放浪到如此地步。

她抓住在她衣襟內作亂的手,試圖阻止他有更進一步的侵犯舉動,他卻用夾着渾濁呼吸的粗嗄聲在她耳邊輕語。

“嘿!別怕。”

別怕?!

她怎能不怕?她進王爺府是當奴婢,不是為他暖床的丫頭!

怒火沖了上來,她一張臉脹得更紅,極盡所能推他、抓他、踢他。

“我不要!

放開我!”

宇文凜醉了,且情欲勃發,看着她向來清冷小臉上染着可人紅暈,自然而然把她的抗拒當成床笫間的另類游戲。

他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壞心的微笑。

“要玩,本王奉陪到底。”

他知道自己醉了,甚至不确定此時是不是在夢裏,無論如何,他就是喜歡這樣無畏無懼,在他面前敢怒敢言的宋珞淳。

喜歡她的感覺與日俱增,他愈來愈貪心,愈來愈舍不得放下她,甚至興起把她一直留在身邊的強烈渴求,更希望得到她的喜愛。

思及此,宇文凜不待她反應,一把将她推倒在床榻上……

***

“不!不要……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救命……救命……啊!啊——”

沉睡中的宇文凜被充斥在耳邊慌亂、恐懼、焦心的聲音給驚醒了,卻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僵住。

被他抱在懷裏、裸着身子的女人是……淳兒?!

她玉白的身子有着點點紅痕,不只圓潤巧肩,粉臂、胸前,幾乎身上每一處都留有相同的痕跡。

不消多說他也知道,那是他留下的傑作。

只是為什麽他想不起昨夜是怎麽開始的?

宇文凜還來不及消化這份震驚,卻被她持續發出的尖叫,以及不斷湧出的淚水給打斷思緒。

“不要……嗚……不要這樣對我……不要只剩我一個人……不要……”

宋珞淳再次在夢裏回到老家祝融肆虐的那一夜,眼前陷入一片火海的情景讓她瑟瑟發抖。

大火被撲滅後,眼前是一片不斷冒出白煙的斷垣殘壁,她自小成長的地方被燒得半點不剩……包括她的親人……

她什麽都沒有了……

宇文凜在她身邊細細看着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心裏疑惑,她到底作了什麽可怕的惡夢?怎麽會哭成這樣,叫成這樣?

看着她身子緊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想疼惜她的感覺加遽,他伸手揩去她頰上濕意,将她擁進懷裏,輕拍她的背,在她耳邊低聲安撫。

“沒事了,你在這裏很安全,沒事了……”

宋珞淳被困在過往的夢魇裏,她無力去聽那撫慰來自誰,只知道,在那極度恐懼的回憶裏,她想找個人依賴。

而竟然真的有這麽一個人出現,提供她溫暖的懷抱,給她源源不絕的安慰與安全感。

她不假思索地靠近,直到孤獨冰冷的感覺被那個人的體溫偎暖,漸漸消散……

但卻是在那同時,這樣的安全感卻讓她猛地驚醒。

她回過神、睜開眼,由溫暖的懷裏退了出來。

突然被她的大動作推開,宇文凜擔心地問:“怎麽了?”

一看清楚身邊的男人是他,且兩人身上一絲不挂地相擁而眠,宋珞淳想起昨夜,想起自己由抗拒到迎合他的侵犯,一張臉窘紅,羞愧的急抓起錦被包住自己,縮到角落。

正眼看清楚她的模樣,宇文凜的心緊緊一揪。

因為昨夜的缱绻纏綿,她绾得整齊的發絲淩亂了,為她巴掌大的俏臉添上幾分清瘦孱弱的憐人模樣,加上方才作了惡夢,哭得滿臉淚痕,她沒有平日端莊清雅的模樣,整個人狼狽不堪。

她身上的衣衫有的被丢在榻邊一角,有的掉到榻下,貼身小兜更是飛落到寝內的隔間屏風上。

但令他最在意的并非是她的狼狽,也非眼前所見的淫穢場景,而是她嫩白額角明顯撞了一塊,傷處經過一夜,起了明顯的青腫與瘀血。

看着她的傷,宇文凜直覺猜測,她額頭上的傷,是他所造成的嗎?

是因為她不願意,所以他動手打了她,強迫她就範嗎?!

這個想法讓他的心狠狠一顫,他不确定地問:“你額頭上的傷……是本王——”

昨夜的思緒太混亂,他完全想不起歡愛前的經過,只憶起,她甜美銷魂的身子有多麽讓他瘋狂。

經過昨夜,宋珞淳無法面對的除了他,還有自己,她不願去想昨夜與他有關的一切,也沒心情解釋為了将他帶回府,在賭坊引起的騷動。

她苦澀地扯了扯唇,打斷他的話。

“王爺可以先讓我回房梳洗嗎?”

說話的同時,她連看都沒看他,卻堅持着要離開,這讓宇文凜更加堅信她的傷是自己所為。

“讓我瞧瞧你傷得怎樣?”

宇文凜滿懷愧疚想湊上前仔細瞧清她的傷,她卻宛若驚弓之鳥地躲開他的碰觸。

她的反應讓他既心憐又懊惱地低咒一聲,俊顏滿是低郁。

他從不知道自己是如此混帳的人,居然會打破自己的鐵則,強迫奴婢與他歡好?!

“對不住……”

他任性驕縱,如此真心誠意地開口道歉,還是生平頭一回。

訝異于高高在上的宇文凜居然向她道歉,宋珞淳強抑下內心的委屈,徐聲回道:“我的傷……不是王爺造成的。”

一事歸一事,她雖恨昨夜,卻不會把在賭坊發生的事一并算在他頭上,即便那個意外也是因他而起。

一聽到她額頭上的傷不是他所造成,宇文凜沉着臉,冷聲問:“那傷究竟是怎麽來的?”

經過昨夜的肌膚之親,宇文凜清楚察覺,宋珞淳并不似表面上那般清冷、堅強,她終究是個女子,還是需要人呵寵保護。

如今她對他的意義已然不同,他是她的男人,有義務保護她,不允許其他人欺負她!

宋珞淳并沒有因為他的關切而感動,語氣反而更加冷淡。

“沒什麽,是我不小心撞傷的。”

她之于他畢竟僅是主仆,尊卑有別,就算有過肌膚之親,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且事情過去便算了,她不希望再挑起事端,更不需要他出面為她出氣。

宇文凜根本不相信她的話,她聰明、處事條理分明,不像是會莽撞到把自己撞傷的人。

“本王不信!”

不懂他為何要追究,宋珞淳再也沒辦法壓抑本性,像個小可憐似地蜷在榻上一角,等着他大發善心放她離開。

“王爺不信,奴婢也沒辦法。”

她心裏有氣,卻只能暗暗咬牙,強忍着身上不着寸縷的羞意,恭敬開口:“請王爺讓開,讓奴婢可以下榻。”

他死死盯着她斂眉垂目的恭謹态度,霸道地說:“你若不說,本王就不讓你下榻去。”

他性子裏的執拗被她的倔強給激起,她愈是不要他的憐惜,他愈是要給她滿滿的憐惜。

這或許也是養尊處優造成的劣根性,但他不管。

宋珞淳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微抿唇嘆道:“王爺若是把這份堅持放在對的地方,他日必會成材,不愧親王、王妃在天之靈。”

聽到她熟悉的說教語氣,宇文凜心裏的不安少了幾分。

他雖是主,卻如此怕失去她,更不想因為昨夜,就讓她對他露出避之唯恐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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