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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數額,倒也不算小,果然是個有錢人。

這回,這不知哪來的丫頭總不會再繼續纏着他了吧。青衫男子繞過葉棠,誰知,沒走多遠,那丫頭又跟了上來。

“站住!”

他蹙眉,終于有些不耐煩,袖中小刀冒了尖。他出手快,就算這姑娘當街倒下,也不會有人知道是他出的手。

手中小刀輕輕一轉,對準了那姑娘眉心。

運足了力,小刀正欲脫手之際,那丫頭及時将一個小玉碗往他懷裏一塞。

“你的了!”

說完那丫頭就轉身拿着那張銀票蹦蹦跳跳走了。

“蔡老伯,賣出去了賣出去了!我畫的那個白梨小玉碗賣出去了!”

青衫男子收了勢,将手裏小碗轉了一圈。他這才注意到,碗的另一側,的确是斜斜開了一支奇形怪狀的白梨。

“賣給誰了?”

葉棠回頭一指,“就是,哎,人呢?”

不過一轉身的功夫,那人便不見了。

眼見着老頭兒收了銀票,葉棠想起來,今天來可是有正事的,于是将那個小包袱遞到老頭跟前。

“蔡老伯,這東西您給看看,還能不能給補好?”

包袱一打開,老頭眼睛一瞪。

呵,這不是前幾天他送到九王府的那尊水晶蝴蝶嗎?為了給九王爺尋這小雕像,他可費了番功夫呢。

看着碎成一片片的上乘水晶,老頭兒心疼得直咬牙。

這個九王爺!

葉棠又說,“前幾日我去宮裏,不小心碰了個人,将這東西給人家打碎了,您快給看看,補好了我還要給人家送去呢。”

好嘛,原來是她打碎的。将頭一扭,胡子一翹,老頭兒氣呼呼道,“不補!”

葉家小姐看着一地碎片,“若您都不給補,那這東西怎麽辦?”

老頭兒往身邊箱子裏一摸,丢出一小盒東西來,“回去自己看着辦!”

葉棠将盒子打開,滿滿一盒子透明的膏,極其粘手。

“哦。”

葉修庭回來的時候,葉棠正趴在桌子上,挽着衣袖專心致志看着什麽,連他回來了都沒發覺。

他在她身後,一彎腰,喚了一聲,“葉棠?”

她只顧着拼那個雕像,先前吩咐過了誰都不許來擾,沒想到身後有人,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剛剛拼上的幾塊一下又散開了。

她一拍桌子,不滿道,“葉修庭!”

不過一轉頭的功夫,被她一拍一震,剩下的也散開了。

葉修庭看着她瞪着眼瞧他,一副氣鼓鼓的樣子,笑着安慰道,“不急不急,我來幫你就是了。”

她卻執拗得很,小手按在他胸膛上,将他推開了些。

“我打碎的,就要自己來。”

葉修庭笑笑,倒未勉強,在她對面坐下,看她将小雕像粘補得參差不齊。整整一個下午,不管怎麽說,那小雕像好歹是被她粘上了,若是仔細看,倒能看出是個蝴蝶來。

她捧了,“葉修庭,你看,我補好的!”

葉修庭看着那水晶蝴蝶,笑道,“葉棠,我猜,你拼的這是個蝴蝶。”

葉棠聽了,果然又瞪他。

他輕咳兩聲,忙說,“不錯不錯,有模有樣。”

葉棠沉浸在自己的成就感裏,還算是比較好哄。

嘴上勉強誇了她,葉修庭心裏想的卻是,不如明天直接賠給九王府一筆錢吧。

除卻親手修補那個碎掉的水晶雕像,葉棠最近還莫名迷上了繡工。

一家人總是聚在飯桌上,老将軍有時候就愛在飯桌上問問一對兒女最近忙些什麽。

葉修庭說,“一年一度的征兵開始了,最近軍中有些忙,明天怕是又不能回來陪您和葉棠了,只能改日補上。”

老将軍知葉修庭做事一向心中有數,他倒是不怎麽擔心的,點點頭又轉而問坐在葉修庭旁邊的葉棠。

“葉棠,你呢?”

葉棠朝老将軍一笑,說,“爹,哥哥跟您說的最近忙,什麽改日補上,這都是虛的,只有女兒給您的才是實實在在的。”

☆、032 葉棠,我的呢

葉棠拿出一方絲巾來,遞到老将軍面前。

“爹,這是給您的。”

老将軍先是一怔,将那東西接了。展開,只見一方白絲巾上歪歪扭扭繡着幾個字,“英雄猶在,寶刀未老”。

雖繡工還差些,可老将軍見了,甚是欣慰,指着那方絲巾同葉修庭笑道,“修庭,你看,這丫頭,比以前可懂事多了。也終于知道學些女孩子家該做的事了。”

葉修庭看了看那幾個歪歪扭扭的字,也笑道,“爹說的是,葉棠的确是越來越懂事了。不過嘛,就是字醜了些。”

老将軍聞言也看着那幾個大小不一的字哈哈笑起來,“修庭,瞎說什麽實話!”

一張飯桌三個人,兩個人在笑她,葉棠終于不樂意了,拍着飯桌問葉修庭,“哪裏醜了,有本事你也繡一個給爹,看看究竟是你的醜還是我的醜!”

不過就是說了她的字醜,她卻在他身側炸了毛,葉修庭暗暗吸了口涼氣,不敢再多言,一邊偷笑,一邊一個勁兒往她碗裏夾菜。

葉老将軍手指叩叩桌子,“好啦好啦,快些吃飯吧,別等涼了。”

好一會兒,葉修庭才終于忍住了笑。葉棠白了他一眼,夾了一口他送來的菜,送進嘴裏悶悶地嚼。

直到吃過晚飯,送走老将軍,葉棠居然沒有等他,葉修庭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忽而有些後悔,剛剛,真不該嘲笑她的字醜的。

夜涼如水,葉棠一個人正往回走着,忽而胳膊一緊,整個人被向後一轉一拉。

她吓了一跳,反應過來,慌忙看看四周,一邊抽着胳膊,一邊瞪着他,壓低了聲音,“葉修庭,你-----”

恰好不遠處過來幾個下人,葉修庭無奈,只好松了她,與她隔着不近不遠的距離并排走着。

等那幾個下人過去,葉修庭身形一轉,擋在她面前,問,“葉棠,我的呢?”

小涼亭旁,葉棠停下腳步,擡頭問,“什麽你的?”

葉修庭看着她笑笑,“你給爹繡了東西,就沒我的?我不信。”

葉棠一扭頭,“我的字醜,你讓別人給你繡去。”

他擋在她面前,她往左,他便跟着她往左,她往右,他便跟着她往右。

最後,他幹脆欺身上前一步,她後退兩步,便靠在涼亭立柱上。修長的胳膊在她身後涼亭一撐,她便無路可逃了。

她只好說,“你的,還得等兩天。”

得到想要的答案,他這才終于滿意将她放了行,牽了她繼續走。突然就有些期待,她會給他繡些什麽字。

葉棠想起來剛補好的那尊小蝴蝶雕像,“給九王爺的那個小雕像已經補好了,你這幾日若是忙,我就自己去給他送。”

“不必,明日我若回不來,便讓下人送去。”

葉棠想了想,道,“這樣不好吧,畢竟是九王府,而且是我有錯在先。”

“那我明日一定回來,陪你一起去。”

“嗯,我等你。”

九王府後院,承譯指指落在樹梢上的小東西,“爺,你看,那小家夥已經能飛了!”

☆、033 沒良心的玩意兒

一旁的和風聽了,一邊若無其事拍了拍自己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塵,一邊道,“切,承譯,你也不看是誰出手救的。”

因着蕭池在,承譯難得誇他幾句,“是,是,妙手和風,果然名不虛傳。”

二人正說着,蕭池走到樹下。那鳥兒一見蕭池,忽而振了翅,從樹梢飛下,在幾人面前低低來回飛着。

“爺,你看這小東西似是通人情,知是誰救了它。”

蕭池又輕一擡手,那鳥兒便落到了蕭池胳膊上。雪白一小只,在九王府被好吃好喝伺候着,落在蕭池同為素白的衣衫上,身子圓滾滾的,胖得簡直快要看不見脖子。

“此鳥為信靈,個頭不大,卻長壽,通體雪白,極聰穎,也通人性。不過,就是上次反應稍稍慢了一些。”

小東西倒是不怕人的,站在蕭池胳膊上,任和風和承譯,誰伸手摸它也行。可若是誰要試圖将它拿在手裏,或者像蕭池一樣,讓它站在胳膊上,門都沒有。小東西的鳥喙尖尖,可不是白長的。

和風不甘心,非要将手伸到信靈跟前,“來來,到我手上來----”

被和風逼的急了,那鳥兒對着和風的手,低頭便是一口。

和風吃痛,“哎呦”一聲,一邊收了手揉着,一邊瞪着那鳥兒,“你個小沒良心的玩意兒,是誰深夜給你取葉片包傷口,是誰給你換藥,是誰----”

信靈也是有脾氣的,還未待和風說完,抖了抖翅膀便要往他臉上啄。和風一個激靈,一把拽了承譯,往他身後躲。

承譯見了,亦覺得驚奇,“爺,這鳥兒果然有靈性,八成也是認主人的。您看,誰要碰它都不行,連和風都不行,惟獨您-----”

蕭池胳膊輕輕一擡,那鳥兒又拍拍翅膀,落回了樹上。

“我不是它主人,它也不需要什麽主人。”

看着那鳥兒回了樹上低頭理着自己的翅羽,蕭池又補了一句,“你們也是。”

蕭池走遠,和風拽了拽承譯,“哎,你說爺最後那句是什麽意思?他不會有一天也像扔那鳥兒一樣,将咱們都扔出府吧。”

“這怎麽可能,這九王府的傭人,上上下下多少年沒換過了,你不清楚麽?”

若說起在九王府當差,那可真是輕松自在。九王爺平易近人極好相處不說,關鍵是這活不論多少,無關緊要的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比如,桌子上的茶,千金一兩的碧珍九王爺喝得,趕上碧珍斷貨,十幾兩一大包的粗茶九王爺也不嫌。再比如,園子裏栽些牡丹芍藥,九王爺看得,若是來年換成茉莉杜鵑,九王爺也看得。

有老園丁熟悉九王爺脾性,心血來潮,不栽花不種草,竟将園子植上了橘子樹。

活脫脫将王府花園變成了果園,這事兒稀罕,九王府上下的傭人沒多久便都到了那園子看熱鬧。

那時承譯年紀輕,才剛來沒多久。一聽說了這事,九王爺的貼身小管家便也往園子那邊趕。

那老園丁卷着褲腿兒坐在樹下抽煙的時候,承譯指着滿園林立的翠生生的橘子樹道,“這,這像個什麽樣子!”

☆、034 橙黃橘綠

老園丁不慌不忙,抽了口煙,嗆得承譯直咳嗽擺手。

“承譯小管家,若是九爺讓我把這些橘子樹拔了,我立馬就拔幹淨種花種草。九爺都沒說話,你急什麽。”

彼時承譯還不知九王府規矩,想自己怎麽說也是整日跟在九王爺身邊,一時間竟被一個無禮老園丁弄得沒有了辦法。

府上一衆圍觀竟也敢堂而皇之哄笑,看新來的小管家憋紅了臉。

承譯撥了人群,匆匆回去将這事與蕭池說了。

蕭池正站在案前,低頭寫着什麽。聽着承譯向他“告狀”,激動又委屈。

承譯說完,一直在等着九爺給他出頭,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蕭池才終于停筆。

“一個老園丁,這就沒辦法了?”

承譯聞言,低頭不再說話。

到底還是年紀還小,蕭池擡手,招他到近前。

“承譯,你看,這幅畫如何?”

承譯走近了,發覺蕭池剛剛不是在寫什麽,而是畫了一幅畫。

方知府上事,這九爺一定是早就知道了。否則,為何那紙上為何別的不畫,偏偏是一片橙黃橘綠。

承譯看了看那畫,只說,“爺畫功了得,這橘子圓圓的可真像!”

蕭池卻說,“這再像,終歸是假的。走,園子裏看看。”

老園丁沒想到九王爺真的來了園子,直到先前圍觀下人自動讓出了一條道,那老園丁将煙袋匆匆放到一旁,從地上爬起來,躬身道,“九爺。”

蕭池點點頭,看着自家滿園子的橘子樹,忽而笑了。

老園丁和一衆下人皆忐忑,只當這小管家真的要告了狀要九爺發話把橘子樹除了。誰知,九爺卻問,“這,多久能有橘子吃?”

一衆這才松了口氣,對嘛,這才是九爺。

老園丁忙道,“九爺,今年晚秋,府裏上下定能吃上咱自家的橘子。”

那老園丁上了些年紀,兩鬓微白,蕭池點點頭,又說,“嗯,辛苦了。”

果然,那年深秋,園子裏熱鬧起來。一片橘子樹,因為照看得好,一連氣兒結了許多。堂堂九王府上上下下居然都忙着摘起了橘子。

老園丁将不大不小一籃子橘子送到承譯手裏的時候,又拍拍身上的土,笑說,“小管家,這是給你的,快嘗嘗甜不甜。”

承譯接了那籃子提在手裏,有些不好意思。忽而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本王嘗着倒是很甜。”

一轉頭,卻是蕭池正站在他身後,一身白衣,手裏拿着的橘子是鮮亮鮮亮的橙黃色。橘子被蕭池破開,已經少了半個。

承譯将一籃子橘子放在蕭池腳邊,轉身便要跟着老園丁走。

老園丁問他,“小管家,你要去哪?”

承譯說,“去園子,幫你們摘橘子!”

老園丁手掌粗粝,指縫裏還沾着些泥土,并不幹淨,卻一把抓了承譯手腕,“哎,這就對了嘛,快走快走,園子裏忙不過來,正要人手呢。”

承譯被老園丁拽着,一回頭,只見九王爺已經彎腰提了那一籃冒尖的新鮮橘子,緩緩回去了。

☆、035 橙黃橘綠(2)

再後來,那老園丁故去。

那年深秋,整個九王府的傭人照例摘橘子,莫說往常一樣說笑,今年,似乎誰都不願意說話。

承譯站在老園丁靠着抽煙的那株樹下,一站就站了許久。

“小管家,這是給你的,快嘗嘗甜不甜。”

“哎,這就對了嘛,快走快走,園子裏忙不過來,正要人手。”

他曾想盛氣淩人居高臨下,卻總有人報以溫和謙恭,寬容相待。

橘子樹下,承譯一下就明白了,為什麽這九王府多年來,更換的下人少之又少。

還有,明明連園中落葉都懶得一日一掃,有時候看那下人懶散似是難以管教,可偏偏這九王爺依舊過的從容不迫,毫不介意。

寬和自在,這九王府,為何就不能是另一個家呢。

橘子摘完的那天晚上,還是一樣的小籃子,承譯裝了滿滿一籃子橘子,一個人到了老園丁墳上。

“今年的橘子熟了,依舊是甜的。”

他帶了橘子出來時是臨時起意,并未同九王爺說,緊趕慢趕,還是回去得晚了。承譯回到九王府的時候,蕭池正一人在書房裏。

“九爺。”

“嗯。”

蕭池應了,并未責問他小半日不見,跑去了哪裏。

有的成長,注定要一個人經歷。

沒人端茶倒水,蕭池也沒叫別人來,就自己給自己沏了一壺碧珍。承譯回來,又給他續了水。

九王府終于來了個新園丁。新園丁局促,那片橘子樹足足維持了兩年有餘。

終有一日,那新園丁決意除了橘子樹,改種成片的幽蘭。

承譯終于明白,他是做不了園丁的主的。于是,他一聽說,便氣喘籲籲跑到蕭池面前。

“爺,園子裏,能不能留一株橘子樹?”

蕭池幾乎頭也未擡,“若園丁樂意,就依你吧。”

承譯抹了頭上的汗,轉頭又跑回園子裏。好說歹說,終于留了園子角落的一株橘子樹。

這事過去多年,那株橘子樹一如既往地敬業,每年都結一樹的橘子。只是再也不需要出動整個九王府的下人了,他一人不多會兒就能摘完。

一樹的橘子不多,似乎也不夠九王府上下人手一個。可總有人說不定哪天會收到小管家的橘子。

大家說橘子甜,可也說園子裏的蘭花開得好看。

留不住的人事更疊,最是許深念不許輕言。

有的事,誰都沒有說,可誰都沒有忘。

和風聽承譯如此說,若有所思點點頭,“也是。老死九王府的多,被趕出去的,還真沒有。”

入了夏,九王府的院子繁茂起來,正是熱鬧。

和風與一青衫男子正在院子裏走着。

季書寒難得來一次,可恰好蕭池不在,他沒走兩步邊碰上了和風。

路過院子裏一株樹,先前救的那只小鳥正叽叽喳喳叫着,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和風指着那白鳥兒道,“看到那小東西了沒?上次,葉家少将軍僅用一片葉子便差點要了那小東西的命。哎,季書寒,我知你出手狠,輕易不動手,取人性命必取人首級,不知這片葉以傷人,你也行嗎?”

☆、036 與本王何幹

季書寒聽了沒說話,眉頭一皺,葉修庭麽。

見季書寒沒說話,和風又道,“季書寒,你可別說,你比那葉家少将軍還厲害!”

知和風故意激他,季書寒也不上套,故意問,“和風,不如我們來打個賭。”

“賭就賭!”

“若我贏了如何?”

葉修庭那日宮宴上的話早就傳開了,和風笑笑,“少将軍說了,若你贏了,你呀,就能娶那葉家小姐了!”

季書寒輕嗤,他是要取葉家小姐沒錯,只不過要取的,是她的命。

“誰要娶那什麽葉家小姐!和風,我若贏了,前幾日你得的千年紅參歸我,如何?”

和風倒也不傻,“呵,你消息夠靈通的啊。我告訴你,想要紅參,門都沒有。”

“那算了。”

和風想了想,若是承譯的話,紅參湯喝多了也得上火,于是又說,“那,就分你一小半吧。”

紅參這東西金貴,有病治病,沒病滋補,特別是對愈傷有奇效。尋常人家買不起更用不起。

和風向來敏銳,九王府又不吝錢財,這等稀罕物,也就只有在九王府一尋了。所以,便是一小半,季書寒也不嫌。

季書寒見和風答應下來,伸手摘了身側幾片葉子,在和風眼前晃了晃,“醫仙妙手,你可看好了。看看我與那少将軍,究竟誰厲害!”

一擡手,朝對面樹幹上一送。

誰知那幾片飛葉并未如期釘在樹幹上。二人忙着打賭,一時沒注意蕭池是何時過來的,雪白衣袖輕輕一拂,幾片青翠的葉子消了攻勢,零落飄散在地上。

“九爺---”

“嗯。”

看蕭池那樣子就知道,方才那賭約,他應該都知道了。

“爺,您怎麽?”

“草木生枝葉,非為殺戮。你們真要比試,可別傷了本王家的樹。”

季書寒與和風也不再玩笑,規矩起來。

和風突然靈機一動,只說,“糟了,我藥房還煎着藥呢!”又匆匆一躬身,“爺,我先走了。”說完轉身就往藥房跑。

季書寒搖搖頭,只道,“這個和風----”忽而,回過神來,“哎,和風!我的紅參呢!”

和風走後,蕭池轉而問季書寒,“若真與葉家少将軍一戰,你可有勝的把握?”

“九王爺一向不是個争強好勝的人,怎麽也像和風一樣,問起我這個問題來了?”走了沒幾步,季書寒又說,“還是說,西平少将軍深得人心,九王爺看不起我這個蠻夷了?”

蕭池知他是玩笑,笑了笑,并未接話。

淳于與西平向來不合,十幾年前,先是淳于屠了護國候滿門,震驚西平朝野,兩國關系惡化至極點。後來,聖上又派葉家接替護國候,不僅負責邊關兵事,還要替慘死護國候一家讨回公道。

葉老将軍自然不負所望,不出三月,拿到名單,捉了負責喬裝進京夜襲侯府的季氏三十餘人,并于侯府門前斬首,以告慰侯府滿門在天之靈,圍觀者莫不拍手稱快。

季書寒又說,“若我将來得手,侯府慘案在将軍府重現,九王爺可會替西平出手?”

蕭池只說,“你我私交,不關國事。”

季書寒明白,若真有那天,只怕這九王爺不會包庇,亦不會出賣。與九王爺相處,倒是可以放心的。

蕭池又說,“這天下,是謀來的,不是打來的。書寒,葉家不是當年李家,固若金湯,只憑你一人,我只怕你不敵。”

“不敵又怎樣?淳于人祖訓,不敵也無妨一戰。”季書寒一轉念,又對蕭池道,“葉家當年留我一人性命,我也當仿效其人之道,願留葉府上下一人性命。你我相識多年,這保命的權利就給九王爺您了,不知您可有想保的人?”

蕭池笑了笑,季書寒身手不凡不假,可葉家今非昔比,葉修庭也不是等閑之輩,事情哪有他說的這樣簡單。

最重要的是,葉家人的死活,又與他何幹?

“這是你的事,葉家上下,要殺要留,與本王無關,你看着辦吧。”

正說着,承譯尋了過來。

“九爺,葉家少将軍和葉小姐來了,說是來還那個小蝴蝶雕像。”

葉家兄妹麽?季書寒倒是想探探這少将軍虛實,可礙于在九王府,不想蕭池為難,便說,“九王爺,那我先走了。”

蕭池也未留他,只同承譯說,“請少将軍進前廳吧。”

“是。”

葉棠抱着一個盒子,盒子裏放着她親手補好的小蝴蝶雕像。只有葉棠知道,盒子裏這小雕像不大,卻碎成了大大小小一共四十七片。

送走季書寒,蕭池便趕到前廳來。

“勞少将軍和葉小姐久等,失禮了。”

葉棠聞聲回頭,果然是九王爺到了。

葉修庭帶着葉棠起身,“本是葉家失禮在先,九王爺客氣了。”又從葉棠懷裏接了她一直抱着的盒子。

“雕像已經補起,遺憾的是家妹手藝不精難免多有瑕疵,一番心意還請九王爺多多擔待。”

葉棠一直站在葉修庭身邊,這九王爺今日看起來似乎沒有上次蒼白了。只是一張清冷的臉上仍舊沒有什麽表情。

承譯接了葉修庭手上的盒子,九王爺只淡淡說了聲,“無妨。”

将東西還了回去,葉修庭帶了葉棠正準備回府。見二人出了前廳,承譯一手端了那個盒子,走到蕭池跟前一手掏出一張紙來,小聲道,“爺,這是少将軍背着葉小姐給的。”

蕭池低頭看了看承譯手裏的那張紙,“這是什麽?”

“爺,這是彩寶閣的收據。方才,少将軍悄悄告訴我,他在彩寶閣為您定了一尊一模一樣的水晶蝴蝶。”承譯又舉了舉托在手裏的盒子,“可這尊,說是葉家小姐親手拼的。少将軍說,葉家小姐花了一個下午,好歹是一片心意,便一起送來了。他還特地囑咐我,他為您另行定制水晶雕像的事,不能讓葉小姐知道。”

蕭池本來是不怎麽在意這些的,讓承譯處理就好了。可好歹是葉家少将軍親自來了,他才到了前廳來。

他突然想起葉修庭方才說的話來,一時間就想看看那姑娘的手藝究竟不精到什麽程度。

從承譯手上拿了那個盒子,打開。

見了葉棠拼的那雕像,莫說承譯,就連蕭池也是一個沒忍住,居然就這樣笑出了聲。

☆、037 以慰契闊

饒是這尊雕像曾經是蕭池親手所選,如今再看,他竟然一時想不起這雕像原本的樣子來了。

一旁的承譯見了,更是指着笑個不停。

“爺,這,這是蝴蝶嗎?難怪少将軍說要另送您一尊了,哈哈哈----”

蕭池看着桌子上那尊水晶。這個,是她親手拼的麽?

下意識朝門外看去,已經沒有二人的影子,卻見門口地上似乎多了個什麽。

蕭池走過去,彎腰撿起來。

一方錦帕,歪歪扭扭繡着什麽,勉強可以看出是幾個字來,“素縷雙針,以慰契闊”,右下角一朵花才只有幾瓣,櫻紅錦繡的絲線,花瓣大小不一,也看不出是個什麽花來。但旁邊該是一個“棠”字。

剛剛見識了那尊蝴蝶雕像,不用說,這個,應該也是葉家小姐的手筆,只是不知怎麽不小心掉在他門口了。

“素縷雙針,以慰契闊”,這顯然是送男人的。蕭池想起來,前幾日宮宴,聖上問她可有中意公子,她那時一句全憑父兄做主就給糊弄過去了。

不想原來竟是虛與委蛇之計。不過反觀朝上,似乎也沒有誰能做到如葉修庭一般,飛葉一片要人性命了。一時好奇起來,一方絹帕她究竟送誰,才能不嫌棄她這手藝粗糙,而且還能如她哥哥一樣,萬般包容維護她的小小心意。

與葉修庭出來前廳,還未到九王府大門口,葉棠一摸衣袖,糟了!原本答應給葉修庭的那方錦帕不見了!

她剛開始學繡,別看那麽幾個字一朵小花,她已經花了好幾天了。要是丢了重新開始實在是可惜。

停下腳步對葉修庭說,“我有東西丢在前廳了,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不想葉修庭提前看見那方她還未繡完的錦帕,她甩下葉修庭拔腿就往回跑。

前廳裏,看着手上絹帕,九王爺不覺笑意更深。承譯湊過來看了看,更是笑得要彎了腰。

“爺,這葉家小姐繡的,是字嗎?哈哈哈----”

忽聞自家九爺一聲輕咳,承譯一擡頭,一聲笑生生噎在了喉嚨裏。這門口站着的,似乎就是這錦帕的主人,葉家大小姐啊。

承譯站在蕭池身邊,低頭強忍着笑,不再說話。

葉棠原本是打算同這九王爺客客氣氣說話的,可剛剛那小管家的笑聲,老遠都能聽到了。還有,九王爺這是一副什麽表情,拿着她掉的東西似笑非笑,讓人看了就惱。

邁步進了前廳,直直走到九王爺面前,瞥見一旁小案上放着的盒子也被打開了。就連她自己一時也拿不準,剛剛,他們究竟是在笑那尊蝴蝶,還是這方錦帕。

葉棠看了看仍被九王爺拿在手上的東西,道,“不好意思,這個是我剛剛掉的。”

一臉不滿已經都寫在那張小臉上了,九王爺眉毛輕輕一挑,倒沒看出她有絲毫不好意思來。

他高出她許多,低頭看了看她,輕輕“嗯”了一聲,将手裏拿着的東西向她一遞。

葉棠瞥了他一眼,一把便将那錦帕抽了回來,只道這九王府以後可千萬不要在來了。

一轉身,卻見門外葉修庭已經跟過來了。

九王爺看見她匆匆将錦帕收起來,轉身邁了門檻一溜小跑,跑回葉修庭身邊,順勢将手送進了葉修庭的手心裏。依偎在葉修庭身邊,她真像個長不大的小姑娘。

門外,葉修庭遙遙向九王爺一揖,轉而低頭問了身邊女孩兒幾句。不知那姑娘仰着小臉同他說了什麽,葉修庭也不在追問,只無奈笑笑,一臉寵溺,牽着她走了。

承譯站在門口,看着那兩人身影,又轉身回來同蕭池道,“爺,看樣子,那日宴上少将軍說得沒錯,這葉家小姐,果然是将軍府裏的寶貝。”

蕭池坐在了擱雕像的小案邊兒上,看着承譯道,“還是不成熟。”

承譯知是在說自己,不好意思摸摸鼻尖,可心裏有些不服。偷偷看了看九王爺,就好像,剛剛他沒有笑,只有自己笑了一樣。

這話他只敢想想,是不敢說出來的。

話鋒一轉,承譯又拿了葉修庭給的那張收據,“爺,這彩寶閣的東西,咱們還去取嗎?”

蕭池看了看那已經有些面目全非的蝴蝶,“算了,不用了。”

承譯知這東西用途,就又問了一句,“那,這東西,還往宮裏送嗎?那禮單上可是寫着呢。”

蕭池看了看那雕像,只說,“送。”

這九王爺,彩寶閣的東西不讓去取,東西還得給宮裏送,難不成-----

為了避免又被說不成熟,他還是在問一遍的好。

“爺,給宮裏送的該不是----”

蕭池起身,又道,“沒錯,就送這個。”

“是。”

得了确切答案,承譯将那将軍府剛送來的東西放回盒子裏,一轉手,準備補送給宮裏那位主子。

承譯辦事還是有效率的,不過半日功夫,東西就送到了裕華宮雪妃手裏。

雪妃看着那個雕花的盒子,“呵,東西還是送來了啊。”又吩咐手邊上的一個小丫鬟,“來,打開瞧瞧。”

她倒要看看,被他拖了這麽多天,最後還是決定送來的東西,究竟是什麽樣子。

盒子一開,雪妃立即變了臉色。

雕像被粘補得歪歪扭扭,粘合邊緣參差不齊,蝴蝶的形狀在她看起來怎麽都有些諷刺和可笑。專門送來這麽一個東西給她,他究竟是什麽意思!

雪妃冷哼一聲,伸手去捏那蝴蝶的翅膀。一時間沒注意到水晶斷裂後留下的尖銳邊緣,雪妃“嘶”的一聲,抽回手,只見手上已經多了道小口子。

好一個蕭池!

雪妃怒道,“來人!将這醜東西給我打碎了扔出去!”

侍候的幾個小丫鬟見事情不好,匆匆将那蝴蝶一蓋便要端出去。

“慢着!”轉念一想,雪妃又道,“先扔庫房裏吧。”

從宮裏回來,承譯怎麽也想不明白,明明那雕像都碎成那個樣子了,為何九爺還要往宮裏送。就算真的要送,怎麽也要取個新的回來啊。

☆、038 他的底線

承譯想了一個下午也沒想明白,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一邊給蕭池添了茶,一邊道,“九爺---”

蕭池早就知道他想問什麽,手裏一卷書輕輕翻了一頁,端起茶喝了一口。

“本來要送的就是那一尊,碎了裂了也還是那一尊,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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