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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的小管家承譯圍着一棵樹。而且,那應該是一株橘子樹,季節到了,結了一樹的橘子。
許芳苓看着那個身影,明明那是他剛畫好的裙子啊,墨本就易落,她怎麽能這樣随意穿梭在幹枯的花木旁,甚至蹲下身讓那衣裙蹭上了泥土。
要知道,當初她剛拿到這裙子的時候,是多麽小心翼翼。生怕碰了蹭了,每每見他才會穿。
可那個九王妃呢,究竟是真的不知道珍惜,還是因為得了他的話有恃無恐。
許芳苓看着葉棠的身影,問身邊的常五,“我與她,誰更好看?”
常五一怔,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那個九王妃明顯比芳苓小一些,雖然嫁給了九王爺,可方才一舉一動明顯還像個不谙世事的小丫頭。而且那是九王妃,他又怎麽敢随便評頭品足。
“這----這----芳,芳苓-----”
許芳苓轉過頭來,看着他道,“常五,連你都覺得,我比不上她,不如她年輕,不如她漂亮,是不是?”
常五連忙擺手,厚重手掌上全是常年在外跨馬握刀磨出來的老繭。
“不不不,我,我,不-----”
他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他這結巴,總是一遇見許芳苓就更加嚴重了,莫說詞不達意,他甚至連詞都說不出來。
常五啊常五,枉你自恃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怎麽每到關鍵時刻就如此沒用。他只能一臉着急地看着許芳苓,任自己被憋得雙頰通紅。
☆、061 芍藥不再
憋了半天,常五撓撓頭,看着身邊的許芳苓,清了清嗓子,似是鼓足了勇氣,可還是連她的側臉都不敢看。
“芳苓,你,你好看。”
許芳苓一直看着不遠處花林。為了摘那樹梢上的橘子,那個叫承譯的小管家撸了袖子爬上了樹,葉棠就在下面,提一個小籃子,等着接他手裏的橘子。
承譯攀在樹梢,摘下一個橘子。圓滾滾的橙黃色,還帶着兩三片惹眼的綠。承譯往下一瞧,道,“我要扔了,九王妃您可要接好了!”
陽光微涼,穿過樹梢,那姑娘捧好了籃子,眯起眼睛,沖樹上的少年點點頭,“你放心,我肯定能接住!”
橘黃色的小球自樹上少年手裏落下,果然被她穩穩接在籃子裏。
葉棠年紀本就不大,又是愛玩的性子,看見承譯一人在這裏摘橘子,她就過來幫忙了。許芳苓見了,心生煩躁。只覺得身邊這個笨嘴拙舌的常五愈發惹人惱。
承譯和葉棠過來的時候,許芳苓和常五還站在花林旁沒有走。
承譯從提着的籃子裏順手拿了一個橘子,遞給葉棠,“九王妃,您可真該嘗嘗這棵樹結出的橘子,可甜了!”
葉棠接了,“是麽?”
承譯一臉得意,“那當然!”
出來花林,恰巧碰見了許芳苓和常五。
還是常五反應過來,沖着葉棠一個小丫頭,鄭重其事地将雙拳利落一抱。葉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嚴肅吓了一跳。
只見常五又一躬身,認真開口道,“九,九,九王妃!”
承譯笑笑,這個常五,還是老樣子,規矩憨厚得很。
在将軍府的時候,葉棠平日就不在意這些禮數,到了九王府,九王爺随性,她就愈加散漫了。
這禮數雖簡單,卻一本正經又嚴肅至極。葉棠記得,以前葉修庭牽着她的時候,那些兵将若有急事或在外面不便跪的時候,給葉修庭行的禮便是如此。不管發生什麽,葉修庭也總是“嗯”一聲,來人便退了。
這回。這禮只給她一個人,且還是來自一個身形魁梧的男子,葉棠一時有些不好意思。可似乎,面前這人維持着抱拳躬身的姿勢,好像被定住了一般,好像只要她不說些什麽,他就永遠這樣了。
葉棠想了想到底是學不來葉修庭,只說,“不用多禮不用多禮。”而後将手裏承譯剛剛給的橘子遞給他,“給,我與承譯剛剛摘的。”
常五給她的這禮,與見了蕭池的一樣。葉棠覺得過于正式,有些別扭,可別人卻不覺得別扭。尤其是站在不遠處樹下的那個白色身影,他見了倒是覺得很正常,且滿意得很。
一顆橘子而已,常五笑呵呵用雙手接了,“多-----謝九王妃。”
葉棠低頭偷偷笑了笑,又看了看旁邊站着的一直沒怎麽說話的許芳苓。
自她一過來,許芳苓便看見,她那裙子穿了半日不到便站了泥土塵垢,穿梭于花林枯木間,她毫不知珍惜在意,已經有幾片葉子脫了色。
葉棠又從承譯的籃子裏拿出一個橘子來,遞給許芳苓,“許姑娘也嘗嘗吧,承譯說甜,我還沒嘗過可不敢保證,不過倒是可以保證它剛剛落梢,新鮮得很。”
許芳苓接了葉棠遞來的橘子,依舊沒說話。
承譯掂了掂手裏的籃子,又說,“王妃,咱們給爺送去吧。”
葉棠點點頭,“嗯。”
樹下人一聽,這兩人要給他送橘子,立即悄悄轉身回去等着。
看着葉棠和承譯走遠,許芳苓看了看手裏的橘子,狠狠往旁邊枯草地裏一扔。
“芳苓,你,你這是----”
常五想去撿,可是許芳苓已經快步走遠了。只得趕緊跟上。
“芳,芳苓,你別-----生氣----”
和風看着滾到腳邊的那個橘子,撿起來放進袖裏,只冷冷說了一句,“不識好歹!”
書房裏,不多時,葉棠和承譯果然來了。
“爺,今年的橘子熟了。”
承譯說着從籃子裏挑了個大皮薄的一個,放在蕭池面前,又挑了一個,遞給葉棠。
“爺,您嘗着,我先出去了。”
“嗯。”
蕭池應了,承譯便提着籃子出去了。
葉棠看着桌上放的兩個橘子,有些奇怪,便問蕭池,“九王爺,九王府似乎從來不買橘子。”
蕭池想了想,說,“好像的确是許多年沒有買了。”
葉棠靠在他桌邊上,随手拿了一個,素手破開輕薄金黃的皮兒,“為什麽?”
蕭池笑說,“也許,是因為本王的小管家覺得外面的橘子都沒有他種的好吃。”
橘子被她靈巧破開,仔細除去了白色橘絡,葉棠摘了一瓣,放進嘴裏,點點頭,“小管家說的沒錯,冰冰涼涼,的确很甜。”
一顆橘子剛吃了一半,便聽見書房外吵嚷聲。蕭池坐着沒動,只見葉棠已經沉不住氣跑到門口去了。
和風不知從哪兒來的,堵住了承譯去路。
“承譯,今年這橘子,該有我一個了吧。”
承譯似乎怕他動手搶,将籃子稍稍往身側一挪,“今年不多了,明年吧,明年一定給你。”
九王府上上下下幾百人,一顆樹再勤快,一年也不過幾十顆橘子。承譯似乎怕這府上的人忘了什麽,所以總希望能人手一個。
承譯說完便要繞過和風,和風不依不饒,跟在他身後追着說,“小管家!你去年明明也是這麽說的!”
有的時候,你敢自作主張明目張膽虧待那個人,不過是因為你知道他愛。而他所謂的愛,你恰恰又不那麽在乎,所以才敢如此放肆辜負。
承譯還是提着籃子走了,和風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沒有進書房來。
葉棠吃着手裏的半顆橘子,一轉身,看見蕭池正要将桌上那個橘子破開。靈機一動。葉棠小跑過去,“哎-----九王爺。”
蕭池一擡頭,見她正一臉笑嘻嘻。
“王妃怎麽了?”
葉棠将自己手裏剩下的半顆放到他面前,“九王爺若是不嫌棄就吃我這個吧,反正橘子涼涼的,九王爺身子弱,吃多了也不好。”
蕭池眉毛一挑,還是放過了手裏那個橘子,“本王怎麽會嫌棄王妃呢。”說着順手吃了葉棠剩下的半個。
葉棠看看門外,又問,“九王爺,和風他,似乎很喜歡承譯。”
“是。”
“可承譯他似乎------”
蕭池又說,“承譯接受不了男人。和風啊。怕是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葉棠搖搖頭,輕嗤,“呵,什麽接受不了男人,不過就是不愛罷了。”
她總覺得,愛這東西,連血緣都可以不顧,性別又算得了什麽。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再美的皮囊也會褪去,聲色犬馬之樂也不過一時。
人這一生,不過是想盡辦法尋一個你一見他便會笑的人。無關血緣,無關性別,無關年齡。
待到古稀,哪怕他挺拔不再,哪怕她傾城不再。他甚至有些聽不清她小小的嗔怪,可還是會寵溺地叫她丫頭。她頭發花白,可還是會小心別了小花兒上去,薄施脂粉,帶着些羞赧問他好看嗎。
愛的最後,一定是不是鮮花着錦,也不是烈火烹油,所有轟轟烈烈悉數褪去,只餘下素時錦年裏,他與她看窗外初雪落下,梅花正香。身後爐上,清水汲茗,文火煮茶。她忽而轉身,喊他,“茶好了。”
衣食足,愛人在。苦心經營這無可回頭的一生,最後若能求得此般,便已是莫大幸福了吧。
葉棠從蕭池書房裏出去的時候,順手帶走了他未破開的橘子。
花林裏,那顆橘子樹已經被摘光了。
有一人正倚在樹後,氣呼呼道,“呸!不就一個破橘子麽,好像跟誰沒吃過一樣,我堂堂醫仙妙手,才不稀罕!”
和風轉過身來,指着那樹幹道,“你丫給老子聽好了,下次,你求着給老子,老子都不要!”
他正指着那樹幹說得起勁兒,忽而一只手伸到他眼前,細嫩的掌心托着好大一只橘子。
“給,你要的橘子。”
和風一見是這小姑奶奶,眼睛一翻,“這是承譯給你的,我才不要!”
“是承譯給的沒錯。不過這個呀,可跟別的不一樣。承譯親手從滿籃子裏面挑的,挑來挑去就數這個長得好,你不要算了,我拿回去給九王爺去。”
和風一頓,又一把将那橘子搶了。
葉棠見他搶了橘子又不吃,便故意笑他,“醫仙妙手,你是不是舍不得吃啊。”
這回九王爺可沒跟着她,和風本來就不怕她,“你這丫頭胡說什麽!誰,誰舍不得了,不過就是一個橘子----本醫仙這就吃給你看!”
說着三兩下便剝開了橘子,将橘皮兒一扔,掰了一大塊塞進嘴裏,邊吃邊說,“小丫頭片子,看到了?!”
葉棠看着他點點頭,說。“嗯,真難看。”
“嘿,你!”
想他伶牙俐齒妙手和風,竟然敗在一個将軍府來的丫頭片子手裏。
這一大口吃掉了半個橘子,等他艱難咽下去,看着手裏剩下的半個,忽而說,“這個承譯,橘子每年摘,府上的人快輪了一個遍,可偏偏每年我連個橘子皮兒都沒撈着。就因為我喜歡男人喜歡他,他躲我,避我------”
見葉棠沒說話,他又問。“喂,你為什麽不說話!方才不是挺能說的嗎?”
葉棠只不過是看見他問承譯要橘子,承譯沒給,就想給他一個橘子而已。
“你要我說什麽?我沒喜歡過女人,也不知道愛上一個女人是什麽感覺。可總覺得,沒經歷過不甚了解的東西便不該妄加揣測。”
既然是未知未懂未曾切膚,又有什麽資格妄加評議,尊重包容便是最好的态度了吧。
有的人薄,薄得初初相見,三言兩語之間,你便能将其全部看清楚。脾性,喜好,一目了然。可有的人厚重,你越相處,便越覺得昨日的他不是他。可明日的他與今天的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
這話,醫仙妙手起初覺得過于矯情了。他只當葉棠這丫頭片子什麽都不懂,什麽都沒經歷過,那些愛和無奈,豈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将軍府小姐能明白的。她只會站着說話不腰疼。
可後來他才明白,原來他和風才是哪個薄的讓人一眼就能看破的人。他的那點喜怒哀樂愛恨情仇,九王府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而她心裏的那道口子由來已久,可她跟誰也未曾說起過。後來,她的傷口裏進了砂礫,不得不當衆撕開的時候,他發現,那血肉模糊裏,砂礫已然成珠。
手裏橘子還餘下半個,和風看了看。伸手朝葉棠一遞。
葉棠搖搖頭,“我已經吃過了。”
和風才不與她客氣,不吃拉倒,将剩下的又一股腦塞進了嘴裏。
嗯,這承譯種的橘子,就是甜。
明明許芳苓已經走到了九王府門口,就要出府了,常五見她又突然轉身要回去。
“芳,芳苓----”
常五追上她,“你,你----幹什麽去!”
許芳苓冷哼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我幹什麽去?我回去要告訴九王妃,讓她知道九王爺畫功有多了得,不僅能畫枯葉,還能畫芍藥!”
“別,別----芳,芳苓!”
常五哪裏能攔得住她,只能一路跟着她又回去。
花林旁,許芳苓看見了葉棠與和風。
常五還想勸她些什麽,無奈嘴笨,一着急便什麽都說不出來。那怎麽說也是九王妃,看芳苓這樣子,不知道要說些什麽出來。常五又急的面紅耳赤,忽而往花林一側一瞧,恰好看見一個白色身影正往這邊走。
常五吓了一跳,立時拉住了許芳苓的衣袖,“芳----芳苓。千萬別---別去!”
許芳苓一把甩開了他,“讓開,你個結巴,憑什麽攔着我!”
常五聽了,仿佛被揭了傷疤,站在原地不敢看她,一臉局促,可他還是想提醒她,“那個,九,九-------”
許芳苓看着他這樣子冷笑一聲,“你想說她是九王妃是吧,我今天找的就是九王妃!”
遠遠地,蕭池不再上前,看許芳苓終于甩開了常五,朝葉棠走過去。
葉棠聽見聲音,一回身,便見許芳苓已經到了她面前。
“許姑娘?聽說你要找我,可是有事情?”
“是。”
“額,那許姑娘找我什麽事?”
許芳苓笑了笑,說,“還記得那日醉雀樓,你問我這件衣裳是誰畫的,當時你走得急,沒來得及告訴你。我今日過來就是想請王妃看看這芍藥雖未着色,可畫功筆法,是不是與王妃身上的枯葉有些相似?”
葉棠這裙子,今早一穿上便在丫鬟裏頭傳開了,說是九王爺起了個大早,親手給畫的。和風自然也聽說了。
先不說葉棠是不是沒反應過來,竟然真的彎腰看自己的裙擺,又看看許芳苓的,似在對比。和風卻一下就明白了,他跟在蕭池身邊許久了,這個許芳苓心思,他也知道一些。
畢竟吃人家的嘴短,醫仙妙手竟然為那個小姑奶奶說了句話,“哎,那個,許姑娘,我不懂畫,可這芍藥和葉子,本來就是不同的東西,如何能看出是不是一個人畫的來?”
許芳苓看了他一眼,只說,“既然不懂畫便最好不要插嘴。”
“哎,許芳苓,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事事都如此較真?我還就是要說兩個不同東西不可比了,你能把我怎麽地?”
葉棠終于明白了許芳苓的意思。
“和風,看得出來。你仔細看看,不論是芍藥還是枯葉,每逢最後收筆的時候都會輕輕一提一帶。這是畫畫之人的習慣,這就說明這兩件衣裳是一個人畫的。”
和風只道葉棠傻,給她找臺階下都不懂。
許芳苓不依不饒,“那。不知九王妃覺得,這兩件衣裳,哪一件畫得更好?”
許芳苓看着葉棠,想從她臉上找出一絲不平的情緒來,尴尬,妒恨,抑或是氣急敗壞。
卻見葉棠竟然真的認真想了想,說,“芍藥大氣,可落筆時似乎倉促了些,衣裙褶皺處出現了斷墨。枯葉小而不起眼,可好在顏色尚可。”葉棠看着自己身上已經被她不小心蹭得有些斑駁的顏色,又說,“我不小心。蹭掉了一些。不過,勉強算是各有千秋吧。”
她的話中肯,似乎真的只是在單純評價兩件衣裳。
許芳苓聽她說完,一時間竟然不知該繼續說什麽,她這樣子,既然不像是裝的,于一個女人來說,那就是真的不在乎吧。
常五看見,九王爺将一切盡收眼底,卻并未繼續朝這邊來。這會兒再看,已經沒有九王爺的影子了。
許芳苓站着沒動,卻是葉棠先說,“許姑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常五實在是擔心,便又過去拉許芳苓。
“芳苓,走----走吧。”
“放手,不用你管!”
許芳苓甩開常五,才走了沒多遠,路遇九王府一個挑水的下人匆匆而來。
九王府的路那麽寬,怎麽那人偏偏就挑着水往她身上碰,還偏偏那水一滴不落地全往她身上灑。
她坐在地上,看她身上的那副潑墨芍藥在地上水裏慢慢暈開,最後化成一灘墨水,與路邊的泥混在一塊。
九王府的那挑水的下人一邊收着兩個木桶,一邊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常五見她摔倒,身上也都濕透,忙跑過來扶。
“沒----沒事吧。”
卻見許芳苓坐在地上,看自己的裙擺被墨水染花。
“是他,一定是他。”
“誰?”
許芳苓從地上爬起來,一拐彎,又要往蕭池書房裏去。
房門被人猛的打開,許芳苓發髻淩亂,一身紫裙,裙擺被水浸透,他畫的芍藥已經不複存在。
許芳苓走到他跟前,“你愛她了,是不是?”
蕭池只說,“她是本王的王妃。”
許芳苓又指指自己的衣裳,“那這個。這個你怎麽解釋?”
蕭池又說,“走路要小心,府裏下人散漫慣了,難免做事不走心。”
許芳苓只當他是不承認。
“那再請問九王爺,敢讓她知道醉雀的秘密麽?”
他的一舉一動,她許芳苓都想知道。那日他走後,有醉雀樓裏的小厮來說,他為了不讓葉棠吃下那東西,竟然什麽都不顧地當衆吻了她。
一說醉雀,只見面前男人果然神色一變,盯着她冷聲道,“許芳苓,你敢。”
她苦笑,“九王爺,你還敢說你不愛她麽?”
也許,只是因為他從未愛過,所以也不知道如何才算是愛了吧。
蕭池回去,果然見她将身上衣裳換了,就扔在床榻一角。
他過去問她,“才半日,怎麽不穿了?”
她正坐在床邊兒上,歪着頭看了看他,而後說,“九王爺閑情逸致,又如此有才情,不如給天下的姑娘人手都畫一件衣裳得了。”
“葉棠,許芳苓的那芍藥是我畫的,可當時--------”
她其實并不期待他的解釋。一把撈了那件衣裳便往一邊地上扔,“九王爺,送過別人的東西,就別送我了,我也不稀罕!”
她根本不等他說完,扔完衣裳便起身要走。
“葉棠!”
忽覺胳膊一緊,而後整個腰身被人扣住。
“你,你松手!”
他不僅沒松手,反而将她圈得更緊。
“葉棠,許芳苓的裙子,是我三年前畫的,當時還不認識你,更沒有想到以後會娶你。我與她相識多年,所以,她說的時候我便同意了,并未多想。若我知道,将來有一日能娶你,我一定不會答應。你聽懂了嗎?”
他的氣息落在耳邊,如冬日裏的陽光,和煦溫暖,夾雜着清泠的香。這感覺,似乎讓她想起了誰,她一時忘了掙紮。
見她在他懷裏發呆,怔怔不答,他擡手,輕撫她臉頰。
“葉棠-----”
唇上一軟一熱,卻是他一低頭,輕輕覆上她的。輾轉厮磨,他溫柔得讓她渾身一顫,似乎是期待已久了。
他将她打橫一抱,她這感覺便愈加熟悉了。條件反射般,她伸手攀上他的肩頭,好像與以往無數個夜晚并沒有什麽不同。
不同的是,榻上,他這次真的壓了下來,身前一涼,他竟然真的解開了她的衣裳。沒有糾結,沒有猶豫,似乎只有些急躁。
她伸手去抓身前的衣裳,“葉-----”
☆、062 你愛誰,我便殺誰
猛的又看清了眼前的人,蕭池只覺得她在他身下渾身打了個激靈。
“九,九王爺?”
一雙眼睛看着他,透着驚惶和不知所措。
他卻只當她怕,又害羞。
“葉棠-----”
蕭池喚了她一聲,沒注意到自己氣息已然不穩。溫熱大掌拿了她擋在身前纖細的胳膊,按在身側。春江水暖,池上落花,有并禽翅羽輕動。
他笑,終于不是白色的了。小心翼翼探到她頸後,靈巧手指一動,粉色絲帶被他摘下。
他松了她胳膊,伸手撫上軟雪,掌心一粒,他竟忍不住輕一用力。似乎這還不夠,他一低頭,薄唇輕啓,又将其含了。
忽覺她輕顫,輕軟白雪好似要簌簌地落。原來是她愈發局促了,雙頰紅透,又羞又怕。
蕭池也知記不得,饒是那手感再好,他再留戀舍不得,也只得松了手。可他沒想到,她如此禁不起碰。不過才這麽會兒功夫,就恍若三月過半,桃花落盡,花瓣飄落。露出的竟然是金銀木輕巧透紅的果實。
蕭池輕輕喚了她兩聲,她皆不看他,将頭扭到一邊,露出修長的白皙頸項。他瞳孔一縮,薄唇又落在她頸上。
她又顫了一下,嘤咛一聲,雙眼迷蒙,似海上月籠了霧。她跟着身子一扭,他卻突然等不得了。
九王爺是何等身手啊,她還未反應過來,身上的裙裳襯褲紛紛散落失守。待她掙紮着屈膝要踢他的時候,他卻趁機将她白嫩的腳往兩側一分,沉下了身子。
“蕭池!你-----”
他卻看着她一笑。平日裏,她總是站在他跟前,背着小手,也跟別人一樣,張口閉口九王爺如何如何。似乎,只有在她着急的時候才會瞪着眼睛喚他的名字。一邊鬧脾氣一邊氣呼呼叫他名字的她才是真正的葉棠吧。
沒想到,一向睿智冷靜的九王爺竟然也有今天。他幾乎沒聽清她推着他說了些什麽,只覺得她唇如落櫻,好看得很。
忽而,他一下清醒過來。倒不是因為她又狠狠咬了他,唇角又被她咬破出了血。而是他突然發現,這丫頭似乎有些容不下他,正苦着一張小臉就要哭出來。
不能硬來,又不想放棄。
“葉棠,是我不好-----”
他只好咬着牙,耐着性子等她。
可她還是哭了,哭得身子一抽一抽。明明才沾了她那麽一點啊,她一哭,他差點就要不顧一切了。
“葉棠,別哭了。”他聲音低沉中帶着些隐忍的沙啞。他伸手要擦她臉上的淚,她卻将頭一扭不讓他碰。
人真正脆弱無助的時候是禁不起任何安慰的,她似乎哭得更兇了。
“葉棠,你要是再哭,我可----”
那團火終于将他辛苦維系的理智焚燒殆盡,他狠了心,握了纖軟腰肢,重重一送。
夜裏,葉棠以為他睡熟了,悄悄從枕下摸出那把匕首來。
手上一用力,匕首露出一截來,反着明晃晃的光,落在他清俊的臉上。葉棠這才看清了,她這回咬的狠,他唇上破了一大塊,比上次還嚴重。
可誰讓他像着了魔,無論她怎麽咬他,他也不肯松口的。
她深深吸了口氣,握着匕首的手滲出了汗。可這回,她坐在他身邊許久,那匕首也沒能全部拔出來。
最後,那匕首又被她收好,放回了枕下。她當時并不知道,若她今夜下不去手,以後。這匕首便沒有繼續放在枕下的意義了。
長睫落影,似扇一樣。她臉上似乎還有淚痕。
他擡手給她拭了拭,而後又看了她許久。
方才,她是想要殺他麽?就為了那個他還不知道是誰的男人。
她那匕首自她來的第一日便在那鴛鴦枕下了,他想不出來,那被她日夜防着的人,除了他蕭池,還能有誰。
他什麽都不在意,若是不小心栽在一個小丫頭手裏,那也是命該如此。所以,他也不問緣由,她愛放些什麽就随她去吧。
可如今,眸光一斂,他輕撫她的臉頰。
葉棠。那個人,究竟是誰。
能讓你至今念念不忘,甚至還為他動了殺意。
蕭池突然想起什麽來,手伸進被子裏,拿出了她的左手腕。月色下一瞧,看清了他求的那縷姻緣絲,她還戴着。
将她的手腕放回去,順勢攬了她的腰,将她往懷裏一撈。
葉棠,你最好老老實實做你的九王妃,永遠也別讓我知道那個人是誰,否則------
你愛誰,我便殺誰。
懷中身子香軟,他抱着她輕輕閉上眼睛。
清晨,葉棠睜開眼,仍覺得有些疲憊。在看眼前,竟是一副溫暖的胸膛。
她一擡頭,發覺蕭池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了,也不知這樣低着頭看了她多久。
“王妃醒了?昨夜睡得可還好?”
他一松手,她立刻翻了個身,卷着被子往裏縮了縮。不料,腰上橫過一只手,撈着她的身子直往後跑。
“哎,你------”
直到她的後背貼到溫熱的胸膛上,他才作罷。
大掌又忍不住探到她身前,在她身上來回輕移。這回,她發了脾氣,在他懷裏掙紮着,“蕭池,你個流氓!”
耳邊傳來他的低笑,“本王對自己的王妃耍流氓,不是天經地義麽。”
“你----”
他終于圈住她不在動了,貼在她耳邊,輕聲說,“昨夜,怪我。”
明明她已經哭着喊着難受,可他絲毫聽不見一樣,還是沒有停。
葉棠想起什麽來,忽而又轉過頭問他,“九王爺,你果真有病麽?”
她來九王府也有些日子了,可除卻新婚夜那回,他似乎再沒發過病,平日也與常人無異。特別是昨夜過後,她很是懷疑。
九王爺卻笑了笑,“王妃覺得呢?還是說,一次王妃沒試出來,還想再試一次?”
說完扣着她的腰,硬是又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她感受到什麽,身子一僵,臉一下紅透,“蕭池!”
他也知自己不能再同她鬧了,便放了她。
葉棠縮在被子裏,看他拿了自己的衣裳,匆匆披上下床。
發未束。衣未攏,他随意站在案前,一手負在身後,一手執筆。
葉棠躺在床上,有些好奇,他這回站在案前,究竟又畫了些什麽。不由裹着被子,在榻上半支起身子,伸着頭瞧他。
蕭池筆下一頓,往床上瞧了一眼。觸及他目光,她一怔,又躺下縮了回去。
他搖頭笑笑,筆下不停。筆尖着色,落在雪白上。青碧鮮紅,像極了昨夜的她。
放下筆,他又站了一會兒,待墨一幹,他将桌上東西一手拿起來,朝床邊走過來。
等他走近了,葉棠才看清了他手裏拿着的東西,霎時間雙頰又紅透。
他,他怎麽能------
他在床邊坐下,她卻抱着被子滾到了床裏面,臉上熱得像燃了一團火,連白皙清透的耳根都是紅的。
九王爺坐在床邊,依舊淡然,拿着她的東西也絲毫不覺得尴尬。是啊,他尴尬個什麽啊,連她都是他的了,何況她的東西呢。
她恨不得将頭都縮進被子裏,只聽得九王爺在她身後說,“葉棠,你昨日說,送過別人的東西就不要送你了。我想了想,送你這件東西一定很合适,且這東西,我此生只送一次,也只送你一人。”
她身邊,放着他剛為她畫好的東西。
新婚夜,她穿來的那條白肚兜。
金銀木生于一側,枝幹筆直。行至左胸一側,卻又突然筆走龍蛇,枝葉瞬間蓬勃散開。一串又一串鮮紅鮮紅的金銀果,密密匝匝于青綠之間,大片靈動的鮮紅,一顆一顆,煞是惹眼。翠綠鮮紅伸展蜿蜒,剛好遮在胸前,右下方空出一塊什麽都不着,似是留白。
葉棠仔細看了看門口,确定他出去走遠了,悄悄拿着那條白肚兜偷偷往身上試。這一試不要緊,她突然發覺,他畫的那些紅豔豔的小紅果綴于身前,分明就是------
忙将那東西從身上扯下來,扔到床腳,咬牙道,“蕭池,你個臭流氓!”
一觀曉霜濃朔風起,蓬驚雁不飛;再觀蟄蟲休眠,細雨生寒。
今日,立冬了。
一早,九王府閣樓上,站着蕭池,向西而立。
承譯着一身黑色錦緞,上得閣樓來,站到蕭池身側,“爺,又立冬了。”
自今日起,萬物始冬藏,當逐光暖行。
“嗯。”他頓了頓,又問,“都準備好了?”
“爺放心,都準備好了。”
蕭池轉身下了閣樓,直接去了九王府西側的房間。
這地方,他一年只在立冬之日來一次。
房內有香案,香案上有錦盒,錦盒內鋪黃絨綢,供奉着一支華勝。彩鳳羽翼點翠而成,精巧華美,葳蕤能生光。
“我來看你了。”
他說着,焚香三炷。仔細于香爐內放好。
香火袅袅,蕭池又說,“本來想帶她來見你的,可想了想,還是在等等吧。總覺得她與你什麽地方有些像。明年吧,明年一定帶她來讓你看看。你也一定會喜歡她。”
葉棠醒來,有些奇怪,身邊已經沒有蕭池的影子。他今日似乎起得早了,葉棠撓撓頭,她睡得沉,他何時起的她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立冬日,九王府各個房間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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