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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看不慣有的人輕而易舉便能得到別人的寵愛。而有的人無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那顆想要的心。

心中郁結多年,沖承譯發作不得,沖九王爺更發作不得。于是便都發在這剛來的丫頭身上了。他後來才知道,他其實什麽都不了解,她也不願意讓別人了解。一切,都是他下結論太早了。

醉雀樓雅間,坐着蕭池和李知蔓。

“能打聽到這裏來,将軍府的少夫人也是有些本事。”

李知蔓端了茶盞,并未喝,只是捋了捋水霧說,“九王府不便說話,打聽到九王爺行蹤的确是不易。想不到這醉雀樓,明裏姓許,暗裏卻是姓蕭。”

“不知少夫人找本王何事?”

“我找九王爺,自然是說一些九王爺不知道的事。”

蕭池似乎笑了一下。說,“哦?本王不知道的事,聽着着實有些意思,不知是關于什麽的。”

李知蔓擱下盞子,摩挲着指上一枚玉戒,笑說,“關于-----您新娶的那位九王妃。”

李知蔓沒想到,九王爺聽完這句,也不待她繼續說完,竟然站起身來就要走。

“等等,九王爺連話也不等我說完是何意?”

蕭池腳步一頓,并未回頭,“本王的王妃如何,本王自己知道,用不着別人來告訴本王。”

李知蔓冷哼一聲,“九王爺千萬別太過自信,您真的了解府上的那位王妃麽?依我看,未必。”

李知蔓也知這件事急不得,畢竟她也不了解這九王爺脾氣,若是她一下說了葉家兄妹有染,這九王爺不信,她的小命就也用不着葉修庭動手了。一切,還得慢慢來。

李知蔓走到蕭池跟前,拿出一樣東西來,“九王爺,我這裏有一樣東西。您拿回去給您的王妃瞧瞧,順便問問她這東西是誰的,最後又送給了誰。”

蕭池一低頭,只見李知蔓手裏拿着一方錦帕,不知怎麽那錦帕缺了一個角,似乎是被燒掉了。

他接了一看,只見那錦帕上繡着八個字,“素縷雙針,以慰契闊”。這東西,他見過。

就是早在他還未娶她之前,她來九王府給他送水晶蝴蝶雕像,掉在他門口的那方錦帕。歪歪扭扭的字,奇怪的小花,他不會認錯。

李知蔓又說,“既然別的九王爺不願意聽,我就先走了。”

蕭池将手裏那錦帕越攥越緊,這東西的的确确是葉棠的不假。可她當時究竟将這東西送了誰。

如今又為何被人燒掉了一個角,還落在了李知蔓手裏。他越來越想知道,自她第一次來九王府給他送東西,到她嫁給他,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才讓葉家會如此突然決定将她嫁走。

蕭池才不信,她上次落入湖中,迷迷糊糊在他懷裏哭了那麽久是無緣無故。他雖沒從她嘴裏問出來,可早晚他會弄清楚。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誰如此狠心竟讓她關進冰窖。

李知蔓走後,他越想心中愈發煩躁,便上了醉雀樓頂樓。冬天真正來了,一場雪積了多日還未化,他将手裏醉雀一撒,不多時便引來了成群結隊的鳥兒。

今日,書房裏難得只有葉棠一人。承譯和蕭池都不在,她閑的沒事就來看看她那些瓶瓶罐罐和新買的泥巴人兒。

和風先是伸了個腦袋進來,看見那個角落裏簡陋的木椅子上沒有坐着九王爺,确定了只有葉棠一個人,然後才進了來。

葉棠知是他,也未擡頭,拿着筆對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碟子,一串紫瑩瑩的葡萄才畫了一半。

和風趴在她桌邊,“那個。九王妃早啊-----”

葉棠擱下筆,換了一支,取了些綠,添了兩片翠綠翠綠的葡萄葉上去。

“說吧,你有什麽事要求我。”

和風覺得有些驚奇,看着她道,“嘿,你怎麽知道我有事求你?”

葉棠瞥了他一眼,“你只有有事求我的時候才叫我九王妃。”

和風幹笑兩聲,“呵呵,是嗎,那我平時都叫你什麽來着?”

一串葡萄畫好了,葉棠舉起那個碟子看了看,想了想,又說,“小姑奶奶,或者,将軍府那個丫頭。”

☆、069 白衣染血

和風暗自笑笑,合着她什麽都知道,耳朵倒是靈得很嘛。

沒辦法,誰讓他真的有事求她呢。和風又說,“那,既然這樣我以後都叫你九王妃,怎麽樣?”

葉棠将手裏剛畫完的小碟子放下,嘆了口氣,“說吧,你又要送承譯什麽。”

“九王妃果然就是九王妃。”和風說着拿出一個東西來,遞到她面前,“你把這個給承譯,讓他戴在身上。”

葉棠一看,這回和風給她的是一枚玉佩。

醉雀樓,許芳苓問進來的一個小厮,“他去哪了?”

“将軍府少夫人走後,九爺就上了頂樓。手裏,還端了一盤醉雀。”

“那麽說,這會兒應該開始了?”

那小厮答,“是。”

許芳苓冷笑一聲,站起身來。

“準備一下,我要去九王府,趁他不在,再見一見他的九王妃。”

他不是至今還瞞着他的那個小王妃,不敢讓她知道嗎。那她許芳苓就偏偏要讓九王妃知道。不僅如此,她還要讓葉棠親眼看見。讓她親眼看看清楚,她究竟嫁的是怎樣一個人。

葉棠嘆了口氣,将那玉佩接過來。最近幾天功夫。和風借她的手,承譯從頭到腳都快被送了一個遍。可惜,承譯還不知道那些都是和風給他選的。

葉棠将那個玉佩放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對和風說,“上等璞玉打磨雕琢而成,色透水潤,遇光可見淺紫色水雲紋,表面暈光一層,冬青夏白。和風,這個東西,花了不少銀子吧。”

和風也不掩飾,直言道,“還是九王妃有眼光,你這些瓶子罐子的,确實沒白鼓搗。既然是要送承譯,當然就要送最好的!”

葉棠點點頭,将那玉佩收好了。承譯一早就跟蕭池出去了,不在府裏,她想着等他回來在給他。

二人正說着,忽而有人來說,“九王妃,門外來了一個姑娘,說自己姓許,想要見您。”

和風趴在桌沿上,手裏還拿着一只桌上的小瓷瓶。聽那下人如此說,和風拿着小瓷瓶的手一頓,眉頭一皺,“姓許。許芳苓,她來幹什麽?”

他可沒忘記,上次花林旁,葉棠和承譯給了她一個橘子,她不吃也就算了,還直接丢到了地上。那可是小管家親手摘的橘子,他好說歹說都得不到一個。這不識好歹的女人,他沒什麽好感。

況且,許芳苓對九王爺的那點心思,好多年了,誰不知道。

“那個,九王妃,這個許芳苓,你能不見就別見了。”和風轉而又對門口站的人說。“去,就說九王妃不在。”

“等等!”葉棠看了一眼和風,“為什麽不讓我見?人家是來找我的,又不是來找你的。”

和風擱下小瓶子,站起身來,冷哼一聲,“九王妃,我可是為你好。你呀,根本不是她的對手。”

“什麽對手不對手的,不就是她喜歡九王爺麽。”

和風聽了甚是驚訝,不想她已經知道了。他更沒想到的是,聽她那語氣,似乎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惦記着,她好像很無所謂。

葉棠對門口候着的人說,“請許姑娘進來吧。”

許芳苓一進書房門,也是吃了一驚。不僅為葉棠竟然堂而皇之坐在了蕭池的座上,更為這滿室狼藉。

他極其愛整潔,什麽東西都要擺放得一絲不茍,容不得一絲雜亂。身上雪衣不得沾一絲塵,案上更得整齊有序。他明明是那麽清簡出塵的一個人。

可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他的整張桌子已經要被一堆雜物湮沒。幾日沒來,他房裏新添了一張書架,書架一改往日簡單,連用料都是名貴,光兩側玉荷便能買幾個醉雀樓了。

可就是這樣一張書架,上面竟然也擺滿了一堆密密麻麻不值錢的小玩意兒。仔細一看,除了亂七八糟的瓶子罐子,竟然還有一排上不得臺面花裏胡哨的泥人兒。

桌子角上放着一張木椅。椅子上正搭着一件厚實的披風,看樣式顏色,應該也是九王妃的。

這,這還是個書房麽?

這房裏暖爐燃得正旺,大冬天的,九王妃正衣袖輕卷,坐在一堆瓶瓶罐罐後面問她,“許姑娘找我有事嗎?”

許芳苓看見,葉棠身邊站着的,正是那個趾高氣揚的所謂醫仙和風。她自恃沒得罪過他。可那和風見了她,竟然莫名翻了個白眼,“且”了一聲。

不怪九王妃挽着衣袖露着一截手臂,這書房的确是比往年熱了許多。許芳苓摘了頭上披風連帽。

“我來,是請九王妃去一趟醉雀樓的。”

葉棠一怔,“要我去醉雀樓?”

許芳苓點點頭,“正是。哦,對了。九王爺也在醉雀樓。”

葉棠想了想,又問,“是他讓你來叫我的?”

他今日一早與她用過早膳後便出門了,臨走前只說有事出去,倒并未同她說要去哪。她也沒問。原來是去了醉雀樓。

許芳苓沒說話,和風聽了卻吓了一跳,忙彎下腰趴在葉棠跟前說,“呵呵,九王妃,去什麽醉雀樓啊,咱們不是說好要去祁州府的嗎。走,我現在就陪你去祁州府。”

和風說着,一手撈了她搭在椅子背上的披風,一手拉着她就要走。

“等等!和風,去什麽祁州府啊,祁州府是夜市,現在可是白天!”

和風想了想,又說,“那,那咱們先去等着。等天一黑,一開市就可以逛了。”

葉棠甩開他,又搶了他手裏的披風,“那還不如先去醉雀樓。等晚些時候也叫九王爺一起去。”

許芳苓聽她如此說,看了一眼阻撓未果的和風,“既然如此,九王妃同我走吧。”

和風瞪了許芳苓一眼,還想說些什麽攔着葉棠。可到底是葉棠比他更執拗,他說什麽也沒能攔住。

眼看葉棠已經出門,和風直道,“這個許芳苓,就見不得別人好!”

醉雀樓,葉棠進了門,環顧四周,沒見到蕭池的影子。

“九王爺呢?”

許芳苓将她帶到樓梯旁,“九王妃,九王爺就在頂樓賞雪,您順着這樓梯上去就是了。”

落雪潔白,街面上的雪多成了冰,被過往行人踩碎染黑,惟獨這房頂上的雪依舊潔淨。一塵不染。

醉雀樓頂樓開闊僻靜,倒的确是個賞雪的好地方。

葉棠點點頭,邁步上了樓梯。

許芳苓一見她上了樓梯,便悄悄轉身回了。

葉棠才剛上樓去,沒多會兒便哆嗦着捂着嘴匆匆跑了下來。可她連樓梯都還未下來便被蕭池追上,然後将她從身後死死抱住。

她在他懷裏拼命掙着,他就是不肯松手,将她死死困在懷裏。

“葉棠,你怎麽會在這兒?”一向淡然的九王爺,此時語氣裏都是驚慌失措。

她只覺得胃裏有什麽東西在翻湧,濃重的血腥氣還在面前缭繞,惹得她只想吐。一低頭,又見他雪白的衣衫上濺滿了血,幾近被染透。

她皺眉。雙手撐在他胸膛上,将頭扭向一邊,急急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別碰我,惡心。”

許芳苓正躲在一側,看樓梯上,他一身的血跡,将她牢牢抱着。

他聽了眉宇一皺,盯着她道,“呵,你說什麽?說本王惡心?”

也不顧她的掙紮,他捏了她下巴,一低頭狠狠銜住她的唇。

別人誰說他都無所謂,惟獨她不行。

又是她破了他的唇,他的血沾了她的舌,她忽而覺得這裏的血腥氣愈發濃重了。她一下就又想起來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頂樓上,她一上去,便看見有幾人身着深色衣裳,每個人手裏都拿着一把鐵鍬。雪地上不知何時聚集了密密麻麻的鳥兒。

那幾個人手起鍬落,雪地上的那些鳥兒立即被拍得血肉模糊。随後血花四濺,血霧彌漫,濺在那些人臉上,身上。

他們也顧不得擦,地上的鳥兒實在太多了,他們只顧着一下接一下不停地拍。不多時,地上死屍遍地,白雪被鮮血染紅化開,血水彙成溪流。在無數面目全非的死鳥間流淌。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肉腥氣。

那些屍體中間,站着一個白衫公子。他負手而立,正看着滿地血腥。

忽而,他似感覺到什麽,轉過身來,葉棠只覺得雙腿一軟。

是他,是蕭池。

他究竟是在賞雪還是賞血。

她已經不能思考,被這血腥一幕吓得轉身便跑。

蕭池也看見了她。她怎麽來了,他小心翼翼藏着,最不願意讓她知道的一面,還是被她看到了。他不管不顧,慌忙去追。她卻一直掙紮着不讓他碰。

最後,葉棠還是掙脫了他,跑下樓來,在一個角落裏彎着腰吐。

蕭池随後緩緩下樓來,帶着一身的血跡,看着她捂着肚子吐個不停。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那又怎樣,這不可能成為她逃離他的理由。

忽而眸光一轉,森冷冷地射在一個角落裏。許芳苓被他看得渾身一顫。

他徑自走下樓梯,一把将還蹲在地上的葉棠拎了起來,“跟我回家。”

她果然又開始掙紮,好像生怕染了他身上的瘟疫一般,一臉嫌惡,“你放手,別碰我!”

他卻死死攥着她胳膊,任她用了全力也無法掙脫絲毫。

他定定看着她,冷聲道。“葉棠,要我放手,你這輩子,想都別想!”

街上,有不少行人見一白衫男子,野蠻地扯了一個姑娘。那姑娘不情願被他扯着走,一邊走一邊掙紮,不停說着讓他放手。那男子面無表情,就是不肯放手。

終于有人看不下去了,指着蕭池道,“這,這不是當街搶奪民女嗎!”

再定睛一看,那男子白衫上成片成片的紅,分明是血。

這下,誰也不敢在多言,紛紛讓路,唯恐避之不及。

直到葉棠兩只胳膊都掙得發酸,她一低頭便咬在了他手腕上。他卻依舊像感覺不到一樣,任手腕被她咬出了血,咬的血肉模糊,他卻只顧着扯着她往九王府走。似乎這手只要一松一分,她就要被人搶走了一樣。

九王府,和風擔心的事果然還是發生了。遠遠地,和風便看見九王爺帶着一身的血回來了,身後還扯着那個丫頭。他早就說過了,讓她不要去。

可其實,一切都是瞞不了的。只要蕭池想将她留在身邊,他的一切,她就早晚要知道。

謊言欺騙總有時效,沒有什麽謊言能持續一輩子。

于蕭池如此,于葉棠也一樣。

直到扯着她一路進了房,他才松了手,将身後門一關。一轉身,她果然又跑了過來,試圖推開他。

他紋絲不動,嚴嚴實實擋在她面前。

“王妃要去哪?”

“不要你管!”

他聲音漸冷,凝結了一般,“本王早就說過,你的一切,本王都要管。”

她推不動他,便開始撕他扯他。他幹脆動手解了束腰,将染了血的外衫脫了。往旁邊地上一扔。

又朝外喊道,“來人!”

門外立即有人應聲,“九王爺。”

“即日起,沒有本王的命令,九王妃不許出府半步!”

“是。”

“蕭池,你!”她看着他冷笑,“九王爺關我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殺了我!”

他不在說話,她氣得坐回床沿上。

夜裏,她躺得離他遠遠的,不讓他抱,也不讓他碰。

他沐浴過,早就沒了血腥氣,身上散發着幹淨的冷冷的香,就好像白天那一幕從未發生過。

葉棠冷哼一聲,“呵,虛僞。”

蕭池知她是在說他。長臂一展,胳膊搭在她腰上,将她撈進自己懷裏。

“別碰我!”

“葉棠!”

她已經與他鬧了整整一個下午了。總算将她抱進了懷裏,他按了她的胳膊不讓她動。

又聽她說,“九王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暮春宮宴初見,她隐約記得,各家進宮來賀,無不穿得喜氣。惟獨他,一身素白,坐在聖上旁邊。席間話不多說,只不時低頭喝酒。

後來。宮中小徑,她不小心碰了他,他一身清冷,似乎連瞧都懶得瞧她一眼。她蹲在地上撿拾那些碎開的水晶,他只扔給了她兩個字,“無妨。”

她當時以為,這九王爺誰都不結交,一定孤僻得難以相處。後來,一紙聖意,她嫁到了九王府,突然發覺,這九王爺并非如原先她以為的,他其實平易近人好相處得很。

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他似乎永遠也不會惱,只會笑笑說,“無妨。”

她以為,他會永遠寬和溫潤下去。可最近她發現,一開始的他不是真正的他,現在的他似乎也不是真正的他。

他抱着她沒說話,他不知道要怎麽跟她說。

難道要告訴她,他曾經親眼目睹一個女子日夜遭受折磨,形銷骨立,身上疤痕遍布,可最後,他才是那個殺了她的人嗎。

可笑的是那個男人至今都以為,她是自殺。

葉棠又問,“九王爺一定殺過人吧。”

“殺過。”

她在他懷裏不再說話,他又說。“那又如何,你哥哥葉修庭,才是真正的殺人如麻。”

沒想到一提葉修庭,她卻急了,“我哥哥是百姓愛戴的少将軍,他殺的都是壞人!九王爺休要拿自己與他相提并論!”

他眼睛一眯,低頭看着她,“什麽好壞,都是人命。你可知道,葉修庭出京一趟,有多少人要死在他手裏。葉棠,我今日不過是殺了幾只鳥兒。”

“那,那不一樣!總之,你別想诋毀我哥哥!”

他的手正在她修長白皙的頸項上輕輕撫着。忽而一頓,指腹蹭着她的皮膚,“呵,诋毀?本王說他兩句便是诋毀了?區區葉修庭,本王還說不得了,是嗎?”

她沒再說話,蕭池松了她脖子,改環上她的腰。

“葉棠,那些鳥,我今日若不殺它們,它們也早晚要死在樓頂上。雪天找不到食物,它們饑不擇食吃了醉雀,這一輩子也無法離開那裏。這樣的天氣裏,只會被活活凍死。”

葉棠想起了馮師傅的話,“我聽說,醉雀是專門用來束縛鳥的,只要鳥兒吃過了,便如同失了雙翅,再也不能飛,只會心甘情願供人玩樂。是真的嗎?”

心甘情願供人玩樂,又想起那個女子,他心裏泛起一陣難受。

她若是能心甘情願,就不會死了。

“是。”

“那,若是人吃了呢?”

呵,給人吃麽。

葉棠覺得,覆在她腰上那手忽而一僵,他渾身都變得冷硬起來。

這個問題,他沒回答,只想起那個女子臨走前的話來,“将來必有一人陪你,伴你,知你,懂你。你可要千萬千萬記得待她好。”

葉棠一擡頭,只見他不知怎麽,一瞬間又溫和似水,就連他懷裏,也一下暖回了春三月。他又變成了那個她最常見的九王爺。

手上一用力,将她往自己懷裏抱了抱,他輕輕低頭吻她的耳珠。

“葉棠,我永不會傷你害你。”

他鮮少承諾什麽,自小到大,對誰都是如此。

不承諾,便沒有束縛,他無論如何決定,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

可如今,一切有些不一樣了,他願意給她她一切的想要。

前提是,她要一心一意做他的九王妃。

今日他還帶回來一樣東西,她曾經親手繡的那方錦帕。

他身上暖得不像話,她被他抱着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時候,只聽得九王爺又問她,“葉棠,我記得,你曾經繡過一方錦帕,還不小心掉在了本王門口。若我沒記錯,上面繡的應該是素縷雙針。以慰契闊。葉棠,那錦帕,後來去哪了?或者說,你送給了誰?”

一聽他說那方錦帕,她一下便睡意全無,驚醒了。

“那個啊,我,我嫌繡的醜,就扔了。”

“呵,扔了?扔哪了?”

她已經極心虛。那錦帕是她給葉修庭的,可葉修庭後來卻當着她的面燒了。不知怎麽他今日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時間太久了,我也記不清了。”她一擡頭,“你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

他輕輕一笑,眸子卻有幾分冷意。恍若凝結了一層什麽,如那日她見的湖上薄冰。

“沒事,突然想起來了,就随口一問。”

她低頭悶在他胸前不敢在說話,他卻愈發覺得有些心寒。

他一共問過她三個問題。

他問她頭上的疤是如何來的,她說是自己不小心摔得,此其一;他問她為什麽睡夢中要喊葉修庭的名字,她扯出來了一個葉修庭的小妾,叫什麽夕岚,此其二;他問她那方錦帕送了誰,她說扔了,此其三。

這三個問題,她哪一個都沒有說實話。

他看着埋首在他懷裏正忐忑的姑娘,又說,“葉棠,你可知道,欺我騙我是什麽後果?”語氣裏都是淡漠疏離。

她看了看他,複又低眉,長睫一掃,似乎一下掃在了他心上。

“我怎麽敢騙九王爺您呢?”

他伸手在她腦後,輕撫她的發,“那就好。既然如此,本王在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将手又放在她心口,隔着薄薄一層紗,輕輕一按。她不知他要問什麽,只覺得自己心跳加速。

他終于看着她開口,“不知,王妃這顆心裏的人。究竟是誰?”

葉棠聽完只覺嘴唇發幹,呼吸愈發急促,他究竟知道了些什麽,又知道了多少。

又見九王爺輕一笑,在她耳邊提醒道,“王妃可要想好了在說。”

她一手攀在他肩上,另一只手按在自己身前他的那只掌上,與他貼近,“九王爺這是哪裏話,我既然嫁給了你-----”他清楚感受到,她那手心裏已經又沁出絲絲薄汗。

“這心裏的,自然是九王爺你啊。”

蕭池聽了不由冷哼一聲,她又沒說實話。

可就算是假的,是她為了保護她心裏的那人,能聽她如此說,他還是心中一動。他多希望,她此刻說的,就是真的。

她只覺身上的那只手掌用了力,那力道足以讓她疼。不知是不是因為心虛,她秀眉蹙起,卻一直忍着沒有出聲。

不僅如此,這次,她沒咬他,也沒撓他。

他低頭過來,她以為他會向往常一樣,吻她的唇。輕輕閉上眼,長睫顫顫,他卻頭一偏,狠狠咬在她脖子上。她明明疼了,可就是不說話不出聲。

他突然越發煩躁,知她在忍着。猛的又發了力,在她身上一寸寸吻着咬着。

他倒要看看,為了保護那個人而刻意的遷就讨好,她能堅持到幾時。

後來,她身上紅紅紫紫,痕跡斑斑。明明疼得就要哭了,她也沒出聲,更沒拒絕他。等到最後,還是他先心疼了。這一心疼,他就輸了。

他從未如此待她過,回過神來,見她一身白瓷般的細皮嫩肉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青紫色。

退出來後,他有些不敢用力抱她,只嘆了口氣,輕喚她的名字,“葉棠。”

可她并沒有應他。

☆、070 兄妹重逢

她一低頭,看見了環着她的那只手。似乎與她回來後,他也沒處理手腕上的傷。被她咬出的傷口處,血已經凝結,隐隐約約可以看見兩排牙印。

她擡手,用手指輕輕碰了碰他。她知道自己下嘴狠,可誰叫他當時就像入了魔,只知道扯着她回家,絲毫不管她将他咬出了血。直到現在,他依舊像感覺不到疼一樣。

她忽然小聲開口,“疼嗎?”

他只顧着看她身上,好一會兒才明白她說的是他腕上的傷。

這點小傷,于他算得了什麽。他本就沒放在心上。撫了撫她耳鬓的發,“不疼。”

她又在他懷裏說,“我似乎,總是咬你。”

他聽了目光溫和下來,揉揉她的腦袋,“或許,你上輩子是只愛咬人的小狗。”

她聽了,掙開了他的懷抱,坐起身來。

他以為是他又惹她不高興了,也跟着她坐起來,又要抱她,“好好,你不是小狗,本王才是,行了吧。”

她依舊不願意讓他抱,推開了他就要夠自己的裙子。

那件她睡前穿在身上的長裙子已經被他從身上扯下來。丢在了一旁。她将那裙子揪過來,發覺已經被他撕得不成樣子,沒法穿了。

将那裙子狠狠一扔,她轉頭瞪他,“蕭池!”

憑什麽她寸縷不着,沒了衣裳可穿,而他身上還有衣裳。

他立刻懂了她的意思,忙将自己的裏衣解下來,往她身上披,“你今晚要是非要穿的話,就先穿我的,明天給你做新的。”

上好的江南絲,穿在身上又輕又軟,雪緞一般,穿在她身上,還帶着他的溫度和清香。

她坐着沒動,任他給她将襟扣輕輕搭上。可他心裏止不住地遺憾,明明,身上什麽都不着的她抱着才更舒服。

“好了。”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又大又長,倒是上上下下皆可以堪堪擋住。

他又想抱她睡,她卻擋開他伸過來的胳膊,越過他下了床。

“葉棠!”

他不知道她穿成這樣還能去哪。

又見她墨發鋪陳在身後,雪白的雙腿修長。她在一個小櫃子裏翻來翻去,最後翻出來一卷紗布。然後坐回他身邊,拿了他的手腕,撕了紗布,低着頭,一圈一圈往他的傷口上纏。

發絲垂了下來,她順手往耳後一別。

衣裳一松了,領口便垮了下來,恰恰露出幾朵他印的小梅花來。她渾然不知,只說,“你先湊合包着,等明日叫和風給你看看。”最後,手指靈巧,在他腕上系了個大大的蝴蝶結。

“可以了。”

給他包好了,他也依舊沒動。一擡頭,發現他正雙眸沉沉盯着她瞧。

明明剛剛才将那些東西給清幹淨了,才這麽會兒功夫,他竟然又想----

可到底還是忍住了。生怕她看出來什麽,九王爺暗自吸了口氣,才湊到她跟前,将她納進懷裏。輕輕閉上眼睛,她怎麽能這麽香這麽軟啊,他好像上了瘾,一沾了她就不想松手。

晨光正熹微,朝露綴珠玑。

他醒來,看見她正枕在自己臂彎裏。輕輕托起她的脖頸,抽了胳膊,似乎惹得她哼了一聲。

他的衣裳還穿在她身上,他幹脆就這樣翻身下了床。

案前取了筆墨,到了妝鏡前。将她立在一旁的焦蓮盤子拿下來,仔細瞧了瞧,又重新上了一遍色。畫好後将那盤子放回原處。筆洗淨,墨收好,他坐回床邊。她依舊沒醒。

他坐了許久,終于忍不住開口叫她了。

“葉棠?”

她裹着被子朝裏翻了個身,沒理他。

“葉棠。”

一連幾遍,她終于被他叫醒了,他的衣裳穿在她身上,袖子長出一截。她伸手揉揉眼睛,帶着一些起床氣。

“你叫我幹嘛,我還困着呢。”

她打算繼續睡,卻被他一把撈了起來。

“你起來給本王束發。”

她推着他,“不,我要睡覺。你自己弄,或者叫別人來給你弄。”

任她将身上不怎麽合身的衣裳掙得歪歪斜斜,他就是不放她。

“給我束完發再睡。”

葉棠被他纏得沒了辦法,只好一邊打着呵欠,一邊拿了一柄小梳子,跪坐在他身後,一會兒輕一會重地扯着他。

“左邊點。”

他往左邊動了動。

她又說,“右邊點。”

他又往右邊挪了挪。

不過梳個頭,她能讓他左左右右來回好幾遍。

蕭池倒是也不煩,她讓往哪他就往哪。最後,白玉冠一戴,她松了口氣,“總算好了。”

依舊有些發絲沒束進去,他也不怎麽介意。只一轉身,又盯着她看。

她徹底不高興了,“你又想幹什麽,發已經束好了,你走吧,我要繼續睡覺了。”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笑說,“本王得拿回自己的衣裳來才能走。”

她一低頭,想起來昨夜的确是穿他的衣裳睡得。

“那你,你去換一件。”

“不行,本王就要這一件。”他一挑眉,“自己動手,還是讓本王幫你?”

她一下紅了臉,“蕭池!”

他低聲笑笑,看她倏地背過身去,将他那衣衫解下來,然後朝他一扔,自己又迅速鑽進了被子裏。

葉棠揪着被子偷偷看他,只見這九王爺站起身來,果然将她穿了一夜的衣裳又穿在了自己身上。

他一轉身,她還在怔怔看他,回過神來,又漫不經心将頭一扭。

九王爺穿好衣裳,系好束腰,一屈腿,湊到她跟前。

她眼睜睜看着他那只手迅速鑽進了她的被子,在她腰上輕輕一掐。

“你-----”

“本王真的要走了,王妃可以睡了。”說完,還不忘輕輕吻了吻她的唇。

他終于走了。只是被他這麽一折騰,她哪裏還睡得着。

此後幾天,他只要一醒,便要将她喊起來,要她給他束發。

葉棠自知拒絕掙紮沒用,還不如趕緊給他弄完能早些繼續睡。幾日過去了,她的手法依舊沒有什麽長進,還是會扯着他的發絲,下手也時輕時重。每天早上他的頭發都得被她生生拽下來一些。可九王爺依舊樂此不疲。

“好了。”

他一回身,只見她将手裏小梳子随手一放,打了個呵欠已經又躺了回去。他笑笑,捏捏她的臉,将她的胳膊塞到被子裏,穿好衣裳起身出去。

蕭池今日一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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