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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
蕭池笑了笑,而後嘆了口氣,道,“本王如今也想不出來。”
葉棠正取笑他,忽而将那香囊于掌心翻了兩下,又覺得有幾分眼熟。放在鼻前一嗅,早就什麽味道都沒有了。
這小東西,似乎是在哪裏見過。
長街上,人群正熙攘。一小姑娘正站在街心,看見不遠處一個老頭兒扛着一柄草氈,上面插滿了花花綠綠的紙風車。
她擡頭一瞧,那紙風車正在寒風中嘩嘩地轉,似乎連陽光都被那風車纏成了暖和的金線。
她不由跟着那老頭兒走。忽而身邊走過一個人,失魂落魄,似乎是沒看見他前面有個小姑娘,将她撞得一個趔趄。
她摸了摸腦袋,擡頭繼續尋那風車,風車沒尋見卻見身邊落下一個小東西。她彎腰将那東西撿了,似乎是個香囊。白嫩的小手将那東西捏了捏,又放在鼻前一嗅,清清淡淡的冷梅香。
這個,應該是剛才撞他的那人掉的吧。
“喂!你掉東西了!”
她舉着那枚香囊,想提醒那人,卻冷不防一下雙腳離了地。
葉修庭尋了她好一會兒,他不過是一眼沒看見,再低頭她已經沒了影兒。原來是被人群擠着走開了,幸而沒走遠,吓得他出了一身薄汗。
此時,葉修庭正板着臉教訓她,“再亂跑就不帶你出來了!”
她小嘴一癟,一臉委屈,将剛撿的香囊遞給他看,“我撿了東西,想要還給人家。就是----”
她伸手朝剛才的方向一指,剛剛那個白衫公子已經不見了。她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洩了氣,趴回葉修庭肩頭,稚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都怪你,人已經找不到了。”
葉修庭聽了,頓時與她生不起氣來,只抱着她道。“找不到就算了,帶你去買別的好不好?”
她一下就忘了要找人還東西的事情,“好,我要買風車,我想好了,我要金色的!”
葉修庭将身上荷包一解,往肩頭的小姑娘手裏一遞,“好,買風車,金色的。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可就是不能在下去亂跑了。”
小姑娘開心接了他手裏的錢袋,和那個撿來的香囊放在了一起。
可葉修庭抱着她還沒走多遠,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一個小乞丐,蹿過人群,胳膊一擡,順手便将她漫不經心拎着的荷包連同那個香囊一起搶走了。
她先是一愣,而後拍着葉修庭,“哥哥!”
她手裏的荷包被搶了,他早就反應過來了,不過是見一個小乞丐可憐,裏面沒多少錢,也就算了。
這事兒她記得清楚,不是因為那個香囊本身有什麽特別,而是那天,她真的很想要一個金色的風車。
後來,她嘟着嘴不高興,葉修庭抱着她哄了一路,答應第二天再帶她出來。可後來葉修庭忙了起來,這事兒就一拖再拖,她最後也沒能買到一個金色的風車。
光陰似水,那些童年裏留下的小小遺憾,就像溪水裏的礫石,被沖刷得越久,便越晶瑩剔透,她想忘都忘不了。有些事雖小,反而随着年歲增長越來越清晰。
見她一直拿着那香囊發呆,蕭池不由喊了她一聲,“葉棠?”
她回過神來,将那個香囊還給他。關于其他,她并未與他提起。
不過,如今看來,那個搶了她荷包的小乞丐,應該是許芳苓了。
她忽而笑了笑,又問他,“九王爺。我想跟你猜一件事。”
又是這狡黠的表情,蕭池見了一頓,不由小心起來,警惕看着她道,“猜一件事?”
她點點頭,“嗯。若是我猜對了,你今晚得允我與和風出去玩。”
去祁州府這件事她想了許久了,可一聽說是晚上出門,他大多不同意。
“關于誰的?”
“許芳苓,許姑娘。”
蕭池眉頭一皺,仔細看了看她,又說,“你猜吧,猜中了放你出去玩。”
“我猜,許姑娘以前是個小乞丐。”
蕭池聽了點點頭。
“我還猜。她撿了你的香囊,你憑這個東西找到了她。”
蕭池又點點頭。
“而且,你曾經說過要娶她,要一輩子待她好。要是沒有我,你就娶她了吧。”
這回,蕭池一頓,只說,“猜錯了,今晚哪都不許去。”
說完,他拿了那枚香囊,起身便走了。
“哎,哪裏錯了!”
蕭池走後,葉棠一人在書房裏,對着他的椅子嘟囔道,“錯了?哪裏錯了?分明就是不肯承認罷了。切。”
她圍着椅子繞了一圈,忽而将椅子背一拍,“你不讓我出去我就不出去了嗎?可笑!”
藥房裏,和風忍不住一個勁兒将她往外推。
“九王妃,爺都說了不讓您出門,我要是跟您出去了,這腦袋也就甭要了。您還是趕緊回去吧。”
“可一起去祁州府,這不是早就說好的嗎!”
“是,是早就說好的,可爺不讓您出去,您也出不去。這回您明白了嗎?您要想去,別找我,找爺去!”
葉棠翻了個白眼,“真是死板,正門不讓走,難道側門也不讓走嗎?”
和風輕嗤,“小姑奶奶,你以為這是哪裏,這是九王府,莫說爺一句話,正門側門你走不了,就是牆頭地洞你也走不了!”
“我不信!”
和風不想跟她廢話,衣袖草草一揮,又開始将她往外推,“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快點出去,別打擾我熬藥。”
葉棠被他一路推出門外,又看着藥房的門“嘭”的一下關上了。
葉棠盯着和風的門板道,“那好吧,既然這樣,你下次也不要找我給承譯送東西了,什麽扇墜兒,扳指,玉佩,衣裳的,你自己去送好了!”
話音未落,果然見面前的門又開了,和風探出頭來,左右四下一看,又伸手一把将她拉了進去。
“真是個小姑奶奶。”
和風扔給她兩樣東西,又說,“等天快黑的時候換上,咱們就能出去了。”
葉棠笑道,“我就知道你醫仙主意多。”
和風給她的是一件披風和一張人皮面具。葉棠一看手裏的東西,薄薄一層,有些像人的皮膚,瞬間覺得有些惡心,“和風,這,這是什麽?”
和風瞥了一眼,道,“還能是什麽,人皮面具。”
又見葉棠手指一松,那面具掉在了地上。
和風一臉心疼,瞪着葉棠道,“你幹什麽!我好不容易才做成這一張!”
葉棠看着他将那張人皮面具小心翼翼從地上撿起來,不住輕輕吹着上面的土。
“和風,你不真的會去扒死人的皮了吧----”
和風忍不住白了她一眼,“你究竟有沒有文化,叫人皮面具就是人皮做的了麽?真是----”
然後又問她。“你戴不戴,不戴你可真的出不去。”
葉棠又搶了他手裏的東西,“戴,戴,只要能出去,而且不是真的人皮就行。”
和風轉過身去偷笑,這人皮面具若不是用人皮做的,又為什麽叫人皮面具呢。若是跟她說了實話,就算他早就處理得幹幹淨淨,自己也用過三兩次,但她知道了肯定不戴。
臨走前,和風再三囑咐,“小姑奶奶,你來的第一日,本醫仙就因為你在廳裏跪了半晚上。這回出去,你得聽我的,不然----”
葉棠貼好面具,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不然怎樣?”
和風也幹脆,“不然不去!”
她轉過臉來,看着和風笑道,“好,好,我都聽小醫仙的還不行嗎。”
和風看了看她貼的皺巴巴的面具,不得不動手給她扯了兩下。
“好了。”
葉棠想了想,又問他,“和風,我來第一天,你為什麽跪了半晚上啊。”
“因為-----”
他總不能說因為他給她和九王爺下了藥還去聽了牆角,最後被九王爺抓了個正着吧。
“算了,不說了。總之,你記得聽我的就行。”
她也沒再追問,見天已經擦黑,和風已經準備出門了,趕緊拿了和風的一件披風披上。
跟着和風從側門出來,拐過彎,葉棠将臉上面具一揭,道,“還是小醫仙有主意。”
和風趕緊從她手裏拿了面具,生怕她一不小心給他撕開了。他扒了多少具屍體才好不容易做成這一張,這人皮面具他可寶貝得很。
“別廢話了,快去快回。”
承譯匆匆跑到蕭池跟前,“爺,您說的沒錯,他們兩個,果然出府去了!”
承譯又咬牙道,“這個和風,屢教不改!等他回來-----”
沒想到,蕭池卻笑了笑,說,“無妨。和風估計也是拿她沒辦法。”轉而院中走了兩步,又緩緩道,“祁州府麽,承譯,不如,咱們也去湊個熱鬧看看。”
“是。”
祁州府,日落開市,日出收市,天越晚越熱鬧。反而白天冷冷清清沒什麽人來。夜幕一降,燈彩一燃,長街之上熙攘開來,攤販叫賣不絕于耳。
葉棠低頭,一條街,她從東跑到西,一個攤子一個攤子看過,似乎在找什麽,最後搖了搖頭。
和風跟着她跑得氣喘籲籲,“我的小姑奶奶,你走慢點-----”
上次跟她出來,她亂七八糟買了一大堆,這回出來她又什麽都沒買。
和風覺得奇怪,便問她,“小姑奶奶。你找什麽呢?”
葉棠拐過彎來,低着頭邊走邊看,又說,“布娃娃。”
和風撓撓頭,“你不是喜歡一些瓶子罐子的嗎,怎麽又要買什麽布娃娃了。”
葉棠進了一家店面,也沒搭理他。和風只好随着跟進去,“女人心,果然海底針。嗯,還是男人來得好。”
店是一家布店,什麽雲絲錦,雨花緞,江南的絲,麗都的綢,這店裏倒是一應俱全。
和風進了門。擡頭一瞧,“這是家布店啊。”
只顧着瞧周圍摞得老高的布匹,一時沒注意身旁,和風冷不防碰到了一個人。回頭一看,和風又道,“呵,這不是常将軍嗎?”在往他旁邊一看,又說,“巧了,張将軍也在。”
常五一見是和風,立刻指着他道,“和,和-----”
張朝搖搖頭,在他旁邊道,“和風。”
常五點點頭,又說,“醫,醫-----”
張朝打了個呵欠,“醫仙妙手。”
常五有些不好意思,撓撓頭笑道,“上次----我的傷----”
“五哥的意思是,上次他的傷多謝你。”
常五看了看張朝,拍了拍他肩頭,又朝和風重重點頭。
說話間,常五和張朝看見了一旁的葉棠,神色一正,收了嬉皮笑臉,一抱拳,低聲道,“九王妃。”
葉棠慌忙看看四下。她可是偷着出來的,生怕被人發現,又說,“街市相逢,這些都不必了。況且,我一介女子,什麽都不懂,二位大禮也不敢當。以後,二位也千萬不要如此了。”
她心虛,和風更心虛,也說,“沒錯沒錯,你們二位回去後也千萬不要同九王爺說起碰到過我倆,我倆可是偷着----”
眼看和風這嘴就要說漏了,葉棠背後偷偷碰了碰他,和風回過神來,又趕緊說,“總之,咱們多年的交情,二位切記就好。”
常五實在,連想都未多想,就憨憨一笑,說,“醫仙,放,放----”
放心還沒說完,常五看見了布店外面的一個白色身影,忽而又瞪着和風說,“放肆!”
☆、074 予我一生
和風聞言朝常五一瞪眼,很是驚訝,“常将軍,您,您剛剛說什麽?”他又指指自己,“呵,我放肆?”
随後和風手背一拍常五的胸膛,“來來,我問問你,當初,青楓浦一役,你腹背中刀,肋骨都被戰馬亂蹄踏斷,昏迷四五日人事不省,是誰施妙手若春風化雨,将你這大塊頭從鬼門關拉回來的?”
和風說着又将常五一拍,“這些,你都忘了,是不是!”
常五一聽,只一邊呵呵笑着一邊往後躲,“醫仙,別----別鬧,癢。”
和風聽了覺得好笑,“癢?常五,我看你是皮癢!”
他說着便要去揪躲在張朝身後的常五。
此時,蕭池已經緩緩踏門而入。小店不大,卻人多嘴雜。挑布賣布,讨價還價,原本正熱鬧,一時間竟莫名沉寂下來。
衆人皆見新進來這公子。雪白的衣衫上,沾了幾片蓮瓣。是低調暗繡。不過收腳處故意留了些撿金線紋邊兒,輕矜貴氣卻不奢華張揚。
這公子身邊還跟一小小少年,着一身黑緞,英姿飒爽很是精神,正小心跟着。待潔白衣擺緩緩一提一放,他已經進得門來。
眸光略略一掃,未曾言語,卻如掠過三江五湖,浮世滔滾中,他竟似乎能溫淡得讓人忘卻幹戈,只餘玉帛。
他瞧見了一個姑娘。別人見了這公子莫不要打量一番,另有店中幾位小姐婦人正低頭,手中布料作掩,那眼角餘光卻未曾離他。
惟獨那姑娘看見他似乎吓了一跳,看着他不由低頭,後退兩步。他目光未停留,一閃而過,卻又好似唇角一勾。
張朝輕咳一聲,小聲同和風說,“那個,和風,五哥說的是爺,不是癢。”
和風背對門口,一直未曾看見蕭池,冷哼一聲,道,“爺?”袖子一撸,便又要拎常五,“今兒我就是爺!”
幾人皆知和風脾性。誰也不會真的與他計較。可此時,幾人聞言誰也沒有說話,張朝看他的目光尤為同情。還是常五指指他身後,說,“真的,爺。”
和風一回頭,只見蕭池不知什麽時候進了來。身邊的那個黑緞少年看着他,一張臉長得都恨不得掉到地上。
和風咽了口口水,又道,“呵呵,還,還真是爺。”
這家布店的老板個頭不高,年過半百,布料生意做了三代。此時只略略将蕭池上下一打量,便估出了他這一身清簡打扮的價格。而後一個眼色。旁邊櫃臺擋板掀開,出來一個姑娘。
那姑娘婀娜,徑直走到蕭池跟前,輕柔溫婉開口,“不知公子想要什麽的布料?或者,本店亦有京都名裁,可以為公子量身定制。”
說着,那姑娘便拿了長尺,一手便要往蕭池身上攀。
蕭池站着沒動,看着那姑娘輕輕一笑。那姑娘一怔,那手離他肩頭不過寸餘,卻又停下了。
“只怕,我要的布料,你們這店中沒有。”
那姑娘收了手,又笑道,“公子說笑了,我們這店于這街上開了近百年,京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便是宮中禦用绫羅,只要公子出得起價,我們也能給你找來。”
他眸光依舊清淡,低聲開口,“是麽。”
那女子一聲嬌笑,略一上前,又與他近了幾分。
他卻堪堪避開,走向那個正偷偷往門口挪的姑娘。
葉棠一個不防,手腕被人一下握住,下意識掙了幾下。而後被他拉着又走了回去。
蕭池看了看被他拉過來的姑娘,又同那賣布的女子說,“我要的這匹布,芰荷為衣,芙蓉為裳。并且,花色樣式,我穿得,她也穿得。”
此時,那女子仔細看了看葉棠,才發覺,這二人的衣裳有些相似。他身上不經意落了些蓮瓣。而他身邊那姑娘衣角上卻肆意綻着一大朵蓮,觸目橫斜,芳華滿身。明明同樣的東西,在他身上是清涼,在她身上又成了豔麗。
再看那圖案針腳細膩,色彩漸次變化,明豔逼真,這說明制衣人每隔幾針便要重新選絲線。針法亦是天衣無縫,這衣裳制成,當價值不菲。
也不管那賣布的女子兀自讪讪,蕭池看了看葉棠,又道,“夫人出來玩,也不跟我說一聲。”而後唇角一勾,在她耳邊又輕聲說,“回去,當罰。”
随行幾人皆低頭,實在摸不清九王爺這幾句話,究竟是在說笑,還是當真。
牽了葉棠出來,蕭池什麽都沒買。倒是常五,買了雲絲錦一匹,正樂呵呵親自抗在肩上。
雲絲錦名列貢錦之首,也是為數不多民間宮中皆可用的錦緞之一。只不過這上好的雲絲錦多進到宮裏去了,民間餘下的大多品相質地一般。
就算如此,坊間還是流傳說,家裏一匹雲絲錦,可抵房屋三五間。非大富大貴人家,輕易用不上這上好的衣料。
跟在蕭池身後,張朝忍不住小聲打趣道,“五哥,這雲絲錦金貴,又名雲似錦。就算是宮中的娘娘,級別不夠也穿不起。這東西昂貴不說,更重要的是難得。你這匹布,該是給許姑娘買的吧。”
常五聽了,将肩上的整匹布料一提,臉倏地一下紅了。
張朝又道,“啧啧,被我說中了。唉,一擲千金,只為紅顏一笑。五哥,這一下子就是你三個月的俸銀,你可真舍得啊。”
常五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蕭池和葉棠,同身邊張朝說,“去!”
二人聲音不大,卻是足夠聽得清清楚楚了。
一說到許芳苓,葉棠看了看一直牽着她的蕭池。面色如常,似乎并沒有什麽異樣。
而後,葉棠輕一回頭,同身後的常五說,“常将軍選的這匹錦,質地上乘,并且顏色很适合許姑娘。”
聽葉棠如此說。常五一下呵呵笑出來,“真,真的嗎?”
葉棠點點頭,“嗯。”
常五一手撓撓頭,“多,多謝九王妃。”
要是她也能喜歡就好了。
忽而,張朝輕咳兩聲,快走幾步,跟上蕭池,“那個,爺,我與五哥還有和風許久未一同聚了。眼下正是好機會,我們就不打擾您和王妃了。”
蕭池聽了也未多說,只輕輕淺淺“嗯”了一聲。
張朝說完,路過一個路口。同和風使了個眼色,便一左一右将扛着布匹的常五拉着拐了個彎。
“哎,你,你們-----”
張朝又笑他,“五哥,你是不是傻。沒看出來爺不願意咱們跟着他嗎。”
常五看看天,皺着眉撓撓頭,“有,有嗎?”
張朝自知與他說不通,拉着和風道,“走走,醫仙,咱們喝酒去。”
蕭池與她緩緩走着,一路的畫樓飛紅,燈彩璨然。
她走着走着又停了。他一看,發現她停在一個攤子前,那攤子後面坐着一個人,似乎專門為人畫像。
她看了看,似乎很有興趣,便同他說,“九----”又看了看四下熙攘,她輕咳一聲,又改了口,“蕭公子,我也要讓他給我畫一張像。”
他幾乎想都未想就将她拉走了。
“不行。”
她不高興了,“為什麽不行?不過是幾兩銀子而已!”
他哪裏是吝惜錢財,不過是他小氣,不願她的樣子落在紙上,叫別人看見分毫。
“回家我給你畫。”
得了他的話,她才安靜下來。畢竟這九王爺的畫功不差。可她也好奇,他多畫山畫水,似乎鮮少畫人。最近,她占了他的書房,他似乎就更少動筆了。每每都是安靜坐在那張木椅上,一個人不知在看什麽,也不知在想什麽。
臨近九王府,他見她挑挑揀揀一路,只帶了一個瓶子回來。那瓶子便宜,無數瓷品裏最普通的一只。白瓷圓肚,瓶頸短得幾乎要看不到,腹有雙耳。整個瓶身不大,适合托在手心裏,沉甸甸的剛剛好。
蕭池問她,“好不容易瞞着本王出去這一趟,只買了這麽個小東西?”
東西不值錢,她似乎很滿意,他的話,她也未答。
時候晚了,蕭池直接與她回了房。可她似乎依舊沒有要睡的意思,回來一下就坐到了書桌前。
他已經脫了外衫,見她卻坐在桌子後邊又對着剛買的小瓶子執了筆。正想着怎麽哄她明日在畫,她一擡頭,看見了他,卻忙擱下了筆,一下站起來,匆匆将他往裏間推。
“你進去等着,不要出來!”
似乎她要畫的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他被她一路推了進去,覺得有些好笑,便半倚在床頭上沒再催她。遠遠地。他能看見她低頭落兩筆便要擡頭看看他,似乎怕他過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似乎終于畫好了。
只見她先是自己對着那個瓶子笑了兩聲,而後将手背在身後,往床邊兒上走。
走到他跟前,她一彎腰,笑道,“九王爺。”
他坐在床邊兒上沒動,只應了一聲,“嗯?”
她笑笑,手一下從身後伸到他面前,掌心上正正托着那只今晚剛買回來的圓肚雙耳瓶。
此時他再看,那瓶子被她畫了兩筆,已經不是個瓶子了,更像個白胖胖的娃娃。
她也沒畫什麽上去,不過是寥寥幾筆添了小孩兒的五官。
“九王爺,這是給你的。”
他從她手心裏輕輕捏了瓷瓶雙耳,看着那個小瓷娃娃。
葉棠在他身邊坐下來,“今天白天你跟我說,你母妃曾經給過你一個布娃娃,可惜被你拒絕了。本來是想給你縫一個的,可是我手工太差,于是便給你畫了一個。雖然可能不太像,可好歹也算是個娃娃。你說你母妃很喜歡縫一些東西,又盼着你是一個女孩兒,那她一定是希望你能喜歡她做的東西。可你,卻拒絕了她親手做的東西,她一定無奈又傷心。”
他看着那個瓶子,沉默半晌,才說。“是,是我不夠好。一直不能理解她的心。”
突然,他将坐在身側的人一把攬入懷裏,手上還拿着她給的瓷娃娃。
“葉棠。”
漂泊零落得久了,定有一人能明媚至此,能免你孤寂,驅你陰霾。
他抱得緊,她在他胸膛上悶悶應了一聲,“嗯。”
一手将那個小瓷娃娃往旁邊一放,他身子一傾,将她往榻上壓。
目光灼灼,他看着她說,“葉棠,我不光要瓷娃娃,更想要個真的娃娃,我和你的。”
花明柳媚,心裏的薄冰似乎真的要化了,被她化成了潺潺的桃花流水。
情動之際,她身子微微弓起,不知是不是房中暖爐太熱,她渾身皮膚蔓延上紅粉色。
眼中霧雨迷蒙,她看着他嘤咛出聲,“蕭,蕭----”
她試圖叫他的名字,卻始終都喊不完整。
他俯在她耳際,氣息滾燙,“葉棠,予我一生吧。”
她似乎連腦子都是熱熱的,一片混沌,讓她有些無法思考他話裏的意思。
可看樣子。似乎她不說些什麽,他就要停下來罷工了。
她難受得厲害,予他一生,那就予他一生好了。
口幹舌燥,她胡亂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見她雙頰透紅,瞧了他半天,才終于有了反應點了點頭,他有些急躁地低頭銜了她的唇。
翌日一早,葉棠一翻身,忽覺撞上了個什麽,撞得她額頭有些疼。
捂着額頭睜開眼,又見原來是蕭池還沒走。
也是,他每天早上要走都得先将她拎起來給他束發。
剛剛她撞上的,正是他的胸膛。
她沒說話,看着他的胸膛倏地一下紅了臉。
只因他身上幾道新鮮的抓痕正清晰可見,在往上,脖頸處,還有幾個小巧的齒印。
葉棠一怔,又一擡頭,見蕭池早就醒了,正似笑非笑低頭看她。
她悄悄看了看自己,身上倒是白白淨淨,什麽都沒有。
她指着他身上那些被撓破的痕跡,一臉茫然,問,“那個,九王爺,這些,都是我幹的?”
昨夜的事情,她有些記不清了,連後來如何睡着的都有些想不起來。只記得累極倦極。
他只淡淡說,“嗯,不只這些。”
她一愣。又見他坐起身來。她這才發現,不只是胸膛上,連他的背上,她也沒放過。
他一扭頭,發現還她正縮在被子裏,躺在他身後看他,又說,“還愣着幹嘛,還不起來給本王束發。”
葉棠只覺得自己理虧,也未敢推辭,一骨碌便爬了起來。他要束發便束發。一手拿了小梳子,開始輕輕重重地扯着他的發。又是被她左左右右指揮了一遍,才終于将發束上。
不僅如此,他正欲起身穿衣,她也甚是配合,一把撈了他散落在床尾的衣裳給他往身上披。他受寵若驚甚是驚訝,往常哪天不是湊合給他束完發她便倒頭就睡,今日可真是難得。
“王妃今日可真是體貼。”
她只是一心想給他穿上衣裳,将那紅痕遮掩一下。想她将他渾身撓成那樣,他也未在她身上動手,只說,“呵呵,還是九王爺更體貼。”
她本就生得白淨,他憐她都來不及,又怎麽舍得用力下手。
醉雀樓終究是沒關成。常五送來的那匹布擱在許芳苓房裏的桌子上。有随身的丫鬟見了,嘆道。“姑娘,都說一匹雲絲錦,房屋三五間,這常将軍待姑娘可真好。姑娘,要不要我去請裁縫來,給姑娘量身?”
許芳苓瞥了一眼那一整匹錦,冷笑一聲,道,“去找剪刀來。”
那丫鬟一怔,“什麽?”
許芳苓一拍桌子,厲聲道,“我說,去找剪刀來,你聾了是不是!”
那丫鬟不知哪裏說錯了話,只低頭趕緊去了。
剪刀往許芳苓手裏一遞,只見許芳苓扯了布匹一端,親手一截一截将那雲絲錦裁開來。
那丫鬟見了心疼,正欲阻止,“姑娘,這----”
許芳苓卻手上不停,又說,“滾!”
那丫鬟低頭不敢在多言,匆匆退了。
常五約了和風張朝,一起來醉雀樓喝茶。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哪裏是來喝茶,他不過是想見許芳苓而已。不過誰都沒說破。常五這人憨厚,打起仗來也是不論刀劍,他在前面擋着。他輕易不同別人提什麽要求,這回他一說,張朝和風便跟着他來了。
只是一邁進醉雀樓的門檻。常五臉色一變。
張朝也看出了不對,看了看旁邊的常五,不知該說什麽,只說,“那個,五哥---”
和風環顧四周桌面,頓時翻了個白眼,氣不打一處來。
上次常五花了三個月俸銀給許芳苓買的那匹雲絲錦被悉數裁成方塊,依次鋪在了一樓廳裏的桌面上。
許芳苓見他們來了,着一身紫裙,若無其事從樓上緩緩下來。
常五一眼便認了出來,她那身裙子,原本畫了幅潑墨芍藥。如今芍藥沒了,可她還在穿。
而他花了三個月俸銀送的布,此時就被當做桌帷。鋪在桌面上。
世人從來如此,不愛便不珍惜。
和風看了看幾桌正在喝茶的茶客,又說,“這不倫不類的茶樓,早就該關了!九王府的營生多了去了,又不差這點錢!”
許芳苓已經下得樓來,站到幾人面前,斜睨和風一眼,又道,“不倫不類可以不來,我許芳苓又沒請你來。”
和風這脾氣就容不得別人與他嗆火,何況他本來就看不慣許芳苓。
“呵,你以為老子願意來了?!這鬼地方又血腥又肮髒,往後,你求老子來。老子都不來!呸!”
和風話音未落,只覺胸前一只大掌,捏着他的衣襟,就要将他拎起來。
“給,給,芳苓,道,道歉!”
和風瞪大了眼睛,看着怒氣沖沖的常五,“常五,你別忘了你的命是誰救的!”
常五一頓,仍是不松手,“命,可以,還你!給,給她,道歉!”
“行,常五,為了這麽個女人,你不惜兄弟反目是吧。”和風一指那些桌子上鋪着的雲絲錦,“你看看清楚,你為了她連救命恩人都要掐死,可她是怎麽對你的!”
任和風如何說,常五好像就是一根筋執拗到底,依舊說,“道,道歉!”
眼看就要無法收場,張朝忙出來勸。
“五哥,五哥你快松手!和風這嘴沖,連爺都不管他,你跟他計較個什麽勁兒。”
好說歹說,常五終于松了手。
一被放開,和風一甩袖,轉身就走。
“這鬼地方,髒了老子的腳。”
常五聞言又要上前抓他,被張朝及時攔住了。
二人在一張桌子前坐下,許芳苓命人送了茶水點心來。
東西一齊,許芳苓也于桌前坐下。
“常将軍送的布匹,我很喜歡。以前總覺得這樓裏桌上單調了些,如今看起來倒是好多了。不知常将軍覺得好看麽?”
常五笑笑,說,“好,好看。”
許芳苓又說,“可惜了。”
常五立即便問,“怎。怎麽了?”
“可惜,這布雖是整整一匹,可還是少了。你看,這僅僅一樓的大廳,還有一些桌子未曾覆蓋到。”
張朝腦子快,一下便明白了許芳苓的意思,桌下碰了碰常五,誰知常五卻打開了他。
“芳苓,等着,我,我給你買!”
許芳苓聽了福身一笑,“如此,多謝常将軍了。這布要統一顏色式樣才好。”
“行!”
許芳苓又說,“如此這茶樓也可以添一些趣致,他見了。也許就不會要關了醉雀樓了。”
常五聽了心裏一陣難受,可還是低頭呵呵笑着。
與張朝出來,他又在街上尋摸着布店。
張朝忍不住一旁提醒他,“五哥,你還真要去買那雲絲錦啊!再花三個月俸銀,你要喝西北風去啊!”
常五執拗,絲毫不管他,只顧着沿街而行,四處尋找有雲絲錦的布店。
張朝跟在他左右,“哎,五哥,咱這錢都是真刀真槍掙來的,腦袋別在褲腰上。你是不是以為你跟九爺一樣,總有花不完的錢,東西不論大小貴賤。就算是屁大的個玩意兒,每每一出手也是三千兩!”
一提蕭池,常五于街上聽了下來,眼神一黯。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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