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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不防手腕一下被九王爺攥住。

“哎,爺,疼,疼死我了-----”

“你想幹什麽!”

和風苦着一張臉,“爺,我能對她幹什麽,當然是掐她人中啊。”

蕭池聞言終于一下松了他,又說,“都出去吧,本王能來。”

人三三兩兩退了,和風走在最後。

靈機一動,和風又跑回來。因為怕再被蕭池抓住,所以他也沒敢離太近。

“那個,爺。”

蕭池擡頭,見他還沒走,又問,“還有事嗎?”

五步之遙,和風踮起腳,指指還躺在他懷裏的葉棠,“您要是能渡口氣給她,她就醒的更快了。”

和風說完便迅速出了門,還順帶将門給關了。

出來門,和風一直掩着嘴笑。

承譯過來,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和風,裏面怎麽樣了?”

和風也沒放在心上,一邊回去一邊同承譯說,“那丫頭哪回真的有事了,爺淨瞎擔心,每回聽風就是雨的。不過是被煙嗆着了,一會兒自己就能醒了。”

承譯又說,“我說的不是王妃,是咱爺。”

“爺怎麽了?”和風揉了揉自己手腕,“我看他可好得很,剛才差點把我的手都廢了。”

承譯四下一看,将和風拉至一側,這才小聲說,“爺被人打傷了。今早在書房裏吐了些血。”

和風聽了睜大了眼睛,“真的假的,還能有人打傷他?”

承譯點點頭,“我今早是想去叫你來着,可爺不讓。”随即又白了和風一眼說,“你可倒好,讓你趁機去看看吧,屁都沒看出來。”

承譯說完就走,和風緊走兩步跟上他,“哎,承譯,這能怪我嗎,誰叫你丫的不早說!還有,他一直抱着那個丫頭不松手,碰不得看不得,根本就不讓我在裏頭多待。就是我想給他看也得有機會啊。”

一說到葉棠,和風又捂着嘴笑了,小聲同承譯說,“那丫頭這回玩大了,被爺抱出來似乎衣服都沒穿---”

承譯一揮手,似乎嫌他唠唠叨叨煩了。

“沒用就是沒用,說這麽多幹嘛。”

“嘿,小管家你說誰沒用-----”

蕭池看着懷裏人,一張小臉上蒙了些煙塵,有些狼狽。自從将她從地上撿起來抱出來,他就沒松手。這會兒,他已經按和風說的,按了她幾處穴位,可不知為什麽她還是沒醒。不禁又想起和風走之前說的話來,若是渡些氣給她------

就算臉上染了些污,可那櫻唇依舊誘人。他暗暗吸了一口氣,低頭正要給她。誰知還沒碰到她,她就咳了兩聲,秀眉一蹙。緩緩睜開眼睛,醒了。

他嘆了口氣,明明,就差那麽一點了,她早不醒晚不醒。

她一醒來,便看見眼前一張被放大了的臉。

“你,你又要幹什麽!”

唔,和風說得沒錯,她的确是沒什麽大礙。

他直起身來,低眉看了看她,沒說話。

葉棠看了看自己,這才發現她正在人家懷裏呢,且身上裹着的還是他的衣裳。

蕭池見了,這才說,“這衣裳說不穿,最終不還是穿上了?”他又笑了笑,“而且還是本王親手給你穿上的。”

她掙了幾下似乎要下去。他不同意。

“怎麽,還想下去放火?”

她聞言倒是不在掙紮了,轉而躺在他懷裏看他,“九王爺可是以為我為了一件衣裳故意放火燒你的房子?或者,是我活膩了,想燒死自己?”

他低頭瞧着她,“難道不是麽。”

她輕嗤一聲,“且,我可還沒活夠呢。不過是房裏暖爐太多,我本來想踩着椅子去夠你書架頂上的畫絹,誰知道不小心碰倒了一個。”

她這态度,倒是讓他放心許多。總之,不是她自己想尋死就成。

他忽而笑了笑,抹了一把她小臉上的灰。她整個人都在他懷裏了,卻依舊将頭一扭,別別扭扭不讓他碰。

他笑着問她,“你拿我的畫絹想做什麽?”

“你收走了房裏所有的衣服布料,我當然是-----”她正說着忽而不說了,只因不知什麽時候,他那手悄悄鑽進了她裹着的衣裳裏。

又見他一臉似笑非笑,她一下就明白了,他其實早就想到她要拿畫絹幹嘛了,卻還故意問。

“哼。”

她哼了一聲便不在同他說話,轉而悄悄去掰那只游移在她身上的手。忽而又覺得有些不對,她又轉頭看了看他。

這一看,她也不管他那只到處亂竄的手了。她伸手在他唇角一抹,而後放在鼻尖一嗅。

蕭池見了卻臉色一變,“葉棠!”

她聞出來了,那沾在他唇角的,是血。

☆、078 本王要你求我

葉棠看着自己指尖上的血,又看看蕭池,一下從他懷裏坐起身來。

葉棠不知他是不是傷到了哪裏,又或者是不是如新婚夜一樣發了病,一時間有些不敢動他。

睜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問他,“蕭池,你,你不是沒病麽?”

蕭池淡然看了看她,淺淺一笑,心生愉悅,竟是因為她不經心喚出的他的名字。“本王有沒有病,王妃還不知道麽?”長臂一展,勾在她腰上,不讓她在逃,又抓了她那沾着他血跡的手,将她整個小手納進手心,有一下沒一下地捏着。

将她青蔥指上的一點血擦幹淨了,他又說,“這啊,都是給你哥哥葉修庭打的。他當時,只恨不得将本王一掌拍死呢。”

他這話說得平常,好像那能要人命的一掌不是打在了他身上一樣。雙眸一眯,他正盯着她的小臉看她的反應。

她身上什麽都沒有,只披了他的一件寬松外衫,此刻正低頭坐在他膝上,長睫低垂,不知在想什麽。該遮的倒是都遮着,就是仍是能看出她瘦削的身子在他寬大的衣裳裏輕輕發抖。

其實,她不只是身子顫,她整個心也在顫。不知是擔心葉修庭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半晌,她才說,“我早就跟你說了,沒人能殺得了我哥哥,可你偏不信。”

蕭池見她這會兒在他膝上抖得厲害,猛的将她扣回懷裏,雙臂一收,将她整個環了起來。

“冷?”

葉棠沒說話,搖搖頭,可還是不住地在他懷裏發抖。

蕭池看出來。她是擔心,八成又是擔心那個葉修庭吧。将她抱緊了,貼在她耳邊說,“王妃,少将軍武藝天下奇絕是不錯,可本王有沒有告訴過你,與本王動手是他不知天高地厚?”

她松松垮垮穿着他衣裳的樣子莫名讓他覺得越看越喜歡,這會兒,她就在自己懷裏了,嬌軟只隔了一層布料,咫尺可得。

一低頭,他輕輕吻了她臉頰,又在低聲在她耳邊道。“那個葉修庭打了本王一掌,可本王也沒讓他好過。這會兒,想必五髒六腑都碎了吧。”

葉棠聞言果然雙目一睜,滿是驚恐,他原本以為她又要嚷嚷着問她哥哥怎麽樣了,或者幹脆低頭在他胳膊上狠狠咬一口。

可她都沒有。他胳膊故意一松,讓她掙脫了他的懷抱。

他依舊坐在床邊,看她一掙脫了他便不顧一切急着往門邊跑。

他的衣裳于她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又沒有東西襯裏,她每走一步,帶起寬松下擺,隐隐可見她光潔的小腿。她的衣裳是他親手扯下來的,若是除了他的外衫她該是什麽樣子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她果然連門都沒打開就被人拎了回來。

那人自身後覆過來,不過一條胳膊橫在她腰上,輕輕一勾,她便一步都邁不出去了。

“王妃穿成這樣,是想去哪裏?”

後背緊緊貼着他的胸膛,她拼命掰着腰上禁锢着她的胳膊,“你放手!我要回去見我哥哥!”

他就站在她身後,她自然沒看見他雙眸一冷,沉靜得好似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依舊是只用了一條胳膊便困住了她,而後又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

“王妃不說本王都快忘了。本王悄悄換了嶺北軍的幾個關鍵将領,本以為可以人不知鬼不覺。可你哥哥本事不小,還是發現了。這下抓了本王的把柄,正想朝上參本王一本。不過。王妃聰慧,本王想問問王妃,你說父皇最後是會要兒子還是要一個忠心耿耿的将軍,嗯?”

蕭池低眸,果然見那丫頭聞言不在掙紮了,雙手抓着他的胳膊一僵。冷笑一聲,他又繼續說,“沒有本王的命令,王妃最好哪裏都不要去。你若是不想葉修庭死,最好就老老實實待在本王身邊。”

葉棠總算明白了,什麽是伴君如伴虎,這天下,說到底是蕭家一家的。任憑葉修庭拿命效忠的朝廷。也不過如此。

蕭池也感受出來,她怕了。只要一拿葉修庭要挾她,她就怕了。這感覺不好,很不好。

葉棠不在掙紮了,蕭池便收了胳膊。

她緩緩轉過身來,依舊是輕輕低着頭,猶豫半天,才怯怯說,“九王爺,你別傷害我哥哥。”

她小臉上的煙塵還未擦幹淨,有幾道還沾在她臉頰唇邊。垂手站在他面前,兩只小手都被罩在他長出一截的袖子裏。那衣裳被她一掙,有些歪斜。說是狼狽,可偏偏似乎又有些俏皮。她又一臉的委屈和擔憂,柳眉一蹙,直惹人憐。

他手指又擦過她臉頰,這次,她乖乖站着,沒躲。

果然與她生不起氣來啊,不自覺又溫和了語氣,“想要葉修庭沒事,就乖乖聽本王的話,知道麽?”

她忽而擡起頭,一雙眼眸已經盈滿秋水,“九王爺,你想要我怎樣?”

他不過是随口一說,他只是想讓她老老實實待在他身邊,沒想到,她卻認了真。

也是,只要是關于葉修庭,她哪件事不認真。

輕嗤一聲,他收了手,“聽王妃的意思是,本王要王妃怎樣都行?”

她幾乎連想都未想,直接看着他點了點頭,“嗯,只要你別傷害葉修庭。”

蕭池低頭看着矮他許多的姑娘,一手負在身後,緩緩成拳。

“好。葉棠,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想了想,又對她說,“本王要你,求我。”

“求你?”

這可難倒了葉棠。她好歹也是将軍府的大小姐,自小又被葉修庭寵着慣着,往往是想做什麽便能做。就算老将軍不同意的事情,只要葉修庭在,她便什麽都無須擔心。莫說求過誰,她一聲令下,将軍府裏上下誰敢不聽。

她一時有些不知道,這求人該是怎麽個求法。

哦,對了。仔細一想,她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經驗。老将軍生病不肯吃藥。水米不進的時候,她不是求過一次嗎。

蕭池原本是想讓她開口求他也就算了,沒想到她卻撲通一下就跪下了。

“九王爺,我求你了。”

地板寒涼,她身上除了他一件外衫就沒有別的了。此時一跪,雪白的衣擺皺了起來,她兩只白嫩的膝蓋就直接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她為了葉修庭,果然什麽都肯做,且幹脆利落毫不含糊。

葉棠只覺得,這九王爺盯着她的目光比這地板還要涼上三分。

九王爺又開口,“呵。這就完了?”

葉棠聽了仔細一想,覺得這下跪與磕頭向來是一套,想必是分不得的。況且,老将軍房門前,她就是這麽做的。

蕭池話音一落,又見她開始朝他磕頭,一個接着一個。

他冷眼,看她一個一個磕得實在。

葉棠磕頭,不懂投機取巧,每次必結結實實将額頭磕在地上才算完。

“這麽磕也不是個辦法,總得有個數吧。讓本王想想,一條人命,況且還是少将軍的一條人命,這便更值錢了。不止如此,他還打傷了本王。恰好本王又行九,王妃既然喜歡磕頭,不如就磕九百九十九個吧。也算替本王讨個吉利。”

她單薄小身子在地上跪得筆直,又擡頭問他,一臉希冀天真,“只要我磕了,你就能放過我哥哥?”

他也不看她,目光深遠,卻半點未落在她身上。忽而一拂袖,他幹脆轉身在不遠處椅子上坐下。

“先磕了再說。”

他就是要看看,她為了葉修庭,究竟能做到什麽地步。哪怕沒得到他确切的承諾。她也還會繼續磕這所謂九百九十九個頭麽。

椅子上從容坐定,他果然看見那丫頭半點猶豫都沒有,朝着他又開始磕頭了。

每每低身,以頭搶地,整個小身子都快要低到地面上去,每每起身,又必是跪得筆直。如此循環往複,她一刻也不敢停歇。

下人盡心,這房裏打掃得幹淨,地上連粒砂礫都沒有。這次,她的額頭沒被硌破,可她用力結實,不多時額上就現了一塊淤青。

向來心細如絲,明察秋毫的九王爺看着她淤青的額頭依舊不為所動。外衫脫給了她,他中衣穿的規矩板正,此時正端坐着,坦然受着她一個又一個無比标準的大禮。

也是,他生來便是皇子,向來受這些禮數受得麻木了。天下人,無論是誰如此,于他,還不都是應該。

“一百九十七,一百九十八,一百九十九----------”

磕得久了,一起一伏次數多了,葉棠覺得眼前有些發暈。稍稍一定神。接着繼續。

他卻聽見她數數的聲音深感煩躁,“不許數出聲音來。”

她果然聽話得不出聲了。他也坐了好一會兒,将胳膊往旁邊桌子上一撐,輕輕閉上眼。房間裏一時間只剩了她磕頭的聲音。

他以為閉上眼就能看不見她了,可沒想到閉上眼也沒用。一聽見頭碰在地上的聲音,他就能看見她的樣子。睜眼是她,閉眼也是她。

他想不明白,她不是一向機靈得很嗎。和風拿雪球打她,她自知打不過,竟懂得利用他一把。

可這會兒是怎麽了,她居然連偷懶都不會,他明明已經閉上眼了,也不讓她将那個數字念出來。她哪怕跪在地上偷偷歇一會兒都不肯。

還是說,只要一關乎葉修庭,她連那些小聰明都不敢用了,生怕他真的對葉修庭不利。

呵,那個葉修庭對她,就這麽重要。

再次睜開眼,只見她額上的淤青已經由青入紫,再磕下去怕是她就真的受不住了。

“別磕了,一聲一聲磕得本王心煩。”

她聞言果然不繼續磕了,只是猛然一停下來,她有些跪不住,身子晃了幾下。

他早就發現,這丫頭有些挑食。苦不吃,辣不吃。太鹹了不吃,太淡了也不吃,身子似乎一直都這麽單薄。

“過來。”

葉棠聽了正要從地上站起來,可跪得太久,膝蓋涼得已經麻木。一條腿撐在地上,還未站起來,一不小心又跌了下去。

衣擺輕動之際,蕭池坐在椅子上,順着她那潔白的小腿,一路向上,将裏面什麽都看了個清清楚楚。

眸子一縮,他又催她,“快些。”

眼前磕頭磕得有些發暈。終于撐起身子緩緩到了他跟前。

“坐到本王膝上來。”

她果然很聽話,讓她做什麽她就做什麽,乖乖在他腿上坐下。

目光終是落在她淤青透紫的額上,忽而就想起她額上以前那道淺淺疤痕來。

他輕輕摸摸她的頭,“以前這兒的那道疤痕,也是這麽來的?”

葉棠似乎仍舊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額上疼,眼前暈。她一怔,搖搖頭,說,“不是。”

“那是怎麽來的?”

她扁了扁嘴,在他懷裏沒說話。

“呵,不願意同本王說?那------”

她似乎很怕他會拿葉修庭來要挾她。當即便什麽都說了,“是爹用藥碗砸的。”

蕭池略一思忖,又問,“呵,因為知道了你和你哥哥葉修庭的事?”

“嗯。”

他手指在她額上那塊淤青狠狠一按,“該砸。”

她疼的不由吸了一口涼氣,可到底是将自己的脾氣都收斂了,不僅沒撓他咬他,連擋開他都沒有。

松了她眉心,他繼續問,“本王見葉修庭右掌上有一刀疤,推測那傷口曾經不淺,必是傷筋斷肉。他那傷,也是因為這個?”

“爹爹要殺我,是他用手替我擋了刀。”

他聽了,臉色愈冷,“該殺。”

随後他那手輕輕撥了搭在她腿上的衣擺,只見膝蓋上因為不停磕頭,跪得太久,也已經紅腫了起來。

她可真是夠嬌氣的,一碰她那膝蓋,她便在他懷裏不自覺咬着牙忍着疼。大手順着她的腿不停往裏滑,惹得她一陣輕顫。

“呵,你與葉修庭,還真是一對恩愛的兄妹。”

倏地又松了她,“下去繼續磕吧。”

她從他膝上溜下來。跪回原處,可愣了好一會兒都沒動。

蕭池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忘記自己磕了多少個,提醒道,“二百一十一。”

她聽了,這才一下接着一下繼續磕,只不過依舊記着他的話,沒有數出聲音來。

蕭池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他只覺得自己胸腔中翻湧起一股什麽,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了。

與葉修庭交手,很難說究竟誰傷的更重。可那一掌下去之際,他想的是若是真的殺了葉修庭,她會怎麽樣,會不會永遠也不理他了。而葉修庭對他,只有恨,恨他娶了她,占了她。

最後下手之際,是誰有所顧忌留了餘地,又是誰一心要置對方于死地,其實一目了然。

書架旁,他将手輕輕搭在一摞書上。只覺得自己就要忍不住了,于是幹脆摸了一支筆下來。

葉棠還在那裏只顧着跪着磕頭,絲毫沒察覺出他的不對勁。他一支毛筆脫手,正正打在她身上。她身形一頓,便倒了下去。

他終于憋不住了,咳了一聲。果然,一口血自他唇邊湧出來,沾染了他雪白的衣襟。

匆匆擦幹淨了唇邊的血,他又走過去抱她起來。

将她抱到榻上,他又取了藥膏來,輕輕往她額上塗。

那些頭是他讓她磕的不假,可那數字他比她清楚。她磕了多少下,他就心疼了多少下。

他不願看她如此,他更不願看她為了別人對他如此。要她聽話,并不是要她逆來順受言聽計從,他要的是她一心一意待在他身邊。

比起這樣,要她做什麽她就不敢不從,他更喜歡她的調皮和她狡黠的笑。

讓她磕頭她就一直磕,莫說九百九十九,就是九萬九千九,只怕她也不含糊。這性子,連讨巧賣乖都不會,不吃虧才怪。

給她額上上過藥,将那瓶子放好,他将套在她身上的衣裳解了下來。

早在剛剛,她跪着的時候,他就想給她解下來了。

直到這會兒,才能肆無忌憚看着她。長發散落,若淩波落雲,身形纖瘦,碧影窈窕,肌膚細膩柔滑。他不過是輕輕一碰她,便恍若細雨濛濛之際,海棠染了胭脂色,紅粉粉的一層。

他雖未曾如此看過別的女子,可他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的小王妃更美了。

取了溫水,潤濕布巾,這才徹底将她臉上那些塵污都擦了,惟額上那一塊傷,他沒敢碰。

房中也不冷,他也未急着給她蓋上被子。看了她好一會兒,又輕輕撫了她好一會兒。她好像終于感覺到什麽,眉頭一皺,嘤咛一聲,似要醒來。

那聲嘤咛,如夢呓,又像個小嬰兒夢裏撒嬌。

他的手在她身上一頓,看了看她,依舊閉着眼睛。終是俯下身去,銜了她的唇輕輕咬。

她于夢裏,忽覺口中有些腥鹹,那味道像極了她将他脖子咬破的時候,滿嘴都是他的血。

他剛剛吐了血,雖然清過了,可嘴裏還留着些血腥氣。

血味愈發濃郁,加上被他吻得久了,葉棠有些憋得難受,終于睜開眼醒來了。

一睜眼便見他不知什麽時候覆了過來,而自己身上那件他的衣裳已經又被他拿走了。使勁推了他兩把,他終于松了她的唇,可仍是低頭看她。

“葉棠?”

額上依舊很疼,可又不只是疼,還帶着絲絲清涼。

她想了想,問他,“九百九十九個,我可是都磕完了?”

“沒有。”

“那-----”

“你磕了二百二十個,剩下的七百七十九個算你欠本王的,以後慢慢還。”

他說完便重新低頭,身子一沉,含了櫻唇細細嘗。

膝上疼。額上疼,沒多久,她又覺得渾身都疼。最後,她枕在他臂彎裏,一動都不想動,連眼睛都不想睜。

第二日一早,葉棠只覺得有人不知拿了一個什麽東西,冰冰涼涼正往她額上貼。

她睜開眼,果然見蕭池早就醒了。

且他手裏正拿着一枚華勝。點翠鑲金,花葉繁盛,上綴南珠。可草木之華,金銀之灼,哪能比得上她。似乎等不到她醒來。他急着想看她戴上的樣子,便貼在她額上試試。

葉棠迷迷糊糊坐起身來,還帶着些起床氣,似乎還未完全醒來,問他,“你在幹什麽。”

蕭池看了看手裏的東西,才說,“沒什麽,就是覺得你額上的淤青着實醜陋,醜的就要配不上本王,所以将這個給你,要遮上一些才好。”

她拿了他手裏那枚華勝,細細端詳了幾下。

他忍不住又問她,“喜歡嗎?”

她冷哼一聲,“九王爺果然有錢得很,這送女人的東西是一樣比一樣值錢。這個東西,倒是比那個什麽棠花釵金貴許多。”

一說起棠花釵,他倒是突然想了起來,原本那東西也是要送她的,可是後來卻不見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去了哪,只是還沒顧上管。

“那個發釵,你可是想要?”

葉棠冷哼一聲,“九王爺想多了,我不稀罕。”

蕭池想了想,似乎抓住了些什麽,又追問。“你生辰與葉修庭出去,走得匆忙,連披風都沒穿,可是因為許芳苓拿走了那個發釵你不高興了?”

話已經說開,葉棠也不在遮掩什麽。這九王爺可以用葉修庭要挾她,可以讓她磕頭磕九百九十九個,可不見得他會将這事說出去損自己的顏面。

“九王爺,我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會因為一個發釵就将自己凍着?走的匆忙,不過是怕我哥哥等得久了。”

蕭池将那枚華勝從她手裏拿走,冷聲道,“你最好別在本王面前提葉修庭。”

葉棠坐在床上,低聲道,“是我錯了。”

他也未在追究,親手将華勝給她帶在額上,恰恰遮了她頭上的那塊淤青。

将她小臉仔細看了看,又伸手輕輕一撫,他似是極滿意,不由贊嘆道,“果然很好看。”

笑意不過一瞬,霎時間被他收斂,他又正色道,“葉棠,本王送你的每件東西,無論大小,你都不許扔。若讓本王發現丢了什麽。本王就----”

她悄悄擡眼,想看看他就怎麽樣。

“本王就殺了葉修庭。”

她又垂眸下去,只說,“不敢。”

這招可真好用啊,只要一提葉修庭,她什麽都會聽。強忍心頭怒氣,蕭池轉過身去,還不忘吩咐她,“還不快給本王束發。”

☆、079 叫我驚瀾

葉棠跪坐在蕭池身後,一柄小木梳時疾時徐從他發間穿過。一絲發纏在了梳齒上,她沒留意,手拿着梳子一落,生生将他那絲發又扯了下來。

他只覺得一疼,自然知道發生了什麽,想了想,不由笑說,“這樣下去,不出兩年,本王便可以出家了。”

葉棠在他身後一頓,看了看纏在她手裏小梳子上的發絲,有些不好意思。這次扯下來的好像的确有些多,依舊跪坐在他身邊榻上,“那個,對不起。”

他也沒想真的想讓她道歉,又說,“無妨,繼續吧。”

玉冠一落,她說,“好了。”

他站起身來,拿了自己的衣裳,一展一披,腰封一系,端的是挺拔如玉。緩緩轉過來又見她依舊坐在床上,手邊梳子上還纏着他的發絲,她身上正緊緊裹着一層被子。不由看着她笑了笑,她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衣裳可穿了。

她輕輕垂眸,他就站在床邊,而後緩緩伸出手來,溫柔摸了摸她發頂。

“本王受你大禮二百二十整,自今日起,你再也無須與本王行禮了。”

她忽而擡起頭來,“那不就是無禮?”

他揉夠了她的發,手落下來,順勢勾了她的下巴一下,“不錯。可本王允你無禮。”

葉棠覺得蕭池這人着實奇怪,嫁給他都這麽久了,幾乎整日與他形影不離,可似乎她從未将他看懂過。

孱弱是他,身手不凡也是他,溫和是他,冷冽也是他,要她磕頭的是他,允她無禮的還是他。這個男人。她看不懂。他的心思,她自然也不懂。

再說昨夜,他先是一臉淡漠要她給他磕九百九十九個頭,可後來卻不知怎麽他又壓着她--------

片刻不到,她那張小臉陰晴不定,來來回回已經變了許多次,也不知又在想什麽。蕭池整理好自己,也不管她,正要出去,行至門口,又聽她坐在床上說,“九王爺,你知道了我的心思,難道就不嫌我髒麽?”

他腳步一頓,回頭看了看她,見她依舊用被子擋在身前,不小心露出兩只嬌小雪白的肩頭。正殷殷看他,在等他回答。

他聲音響起,溫涼清晰,“髒,的确是髒得很。可本王說過了,本王有的是時間給你洗。”

他那時候如此自信啊,不過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的執着,還有她與葉修庭的二十年。

在看她的确是比他小上許多,長在将軍府裏,不怎麽谙世事,看起來仍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許是她因為年紀小,分不清她對自己哥哥是怎樣一種感情。可她嫁都嫁了,憑他九王府勢力手段,他還能讓她跑了不成。

說到底,最能讓他安心的,還是那道她永遠不可能越過的屏障,她與葉修庭的血緣。只要她叫葉修庭哥哥一日,葉修庭就永遠不可能贏他。

明明手已經碰到了門邊,葉棠見他又折了回來。

走至床側,他一彎腰,看着她的眼睛,道,“葉棠,你別忘了,他可是你的親哥哥。你如今是本王的王妃,而他也早就成婚了。”似乎如此說還怕她不能明白,又好像就這麽出去了自己有些不甘心,蕭池伸手探進了她蓋着的被子裏。在她身上輕輕捏了一把,“且,王妃裏裏外外早就都是本王的了。”

她杏目圓睜,輕輕扭捏躲着他。滿手柔軟滑膩,他有些舍不得,最後還是松了手,他起身,笑的意味深長。

還是沒忍住,勾着她的下巴,低頭狠狠吻了她的唇才算。

她卻眉頭一皺,只覺得他口中似乎有些不一樣,那味道自昨夜就有了,腥鹹腥鹹,像血。

珠簾輕撥,他正欲出去,她卻突然喊住了他,“九王爺。”

他雖未回頭,卻腳下一頓,聽她喚他,也不急着出去了。

又聽她說,“這世上能如此容我的人,只有九王爺了。”

世俗向來無情,沒人會細究對錯情理。世人向來只知道牆倒要衆人推,落井要及時下石。抓住了誰的把柄,若是不随大流踩上兩腳,順便吐兩口口水,便好像錯過了什麽。不僅如此,口誅筆伐也要快,似乎只要晚一分,這豐功偉績上便少了自己的名字。

若說這世上有誰能在知道了她的心思後,還能容得下她,那除了九王爺,當再無別人了。畢竟,連她的親爹都想要一劍劈了她,或者幹脆将她關進冰窖。

彼時,蕭池還願意選擇寬容,還願意給她時間,不急着強求她也愛他,不過是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究竟是不是愛她了。

他只看她戴華勝的樣子很美。華勝這東西,制作精巧繁複,綴于額前,灼灼生姿,可似乎很少有女子能将其戴得好看。只因華勝本身若是過于搶眼,便要争了女子面上姿色,若是黯淡無光,又覺得啰嗦多餘。

蕭池覺得,葉棠不一樣,她與那個女子一樣,戴這東西都很好看。

她終究是沒扭過他,畢竟已經一天一夜沒衣服可穿了。實在不想繼續這樣下去,她終于妥協,自己拿了床邊上新送來的衣裳往自己身上套。

毫無例外,這一件,又是與他早上穿走的是一樣的。

書房裏,蕭池見了她,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很是滿意。她終究是妥協了。沒辦法,誰讓她要出門。

葉棠依舊坐在他的座上,托着腮托了半晌。半天過去,她連筆都沒動,也沒怎麽說話,只是沒隔一會兒便悄悄扭頭看看他。可等他一看她,她又将目光移開了。

自她進來,就看見他站在案前那個角落上,一手負在身後,微微傾身,似在畫着什麽。

葉棠突然想起來,這九王爺畫功了得,可她似乎許久未見他執筆了。每每坐在椅子上,不是拿着承譯送來的東西看,就是把玩她畫的那些瓶子罐子。

今日他不僅拿了筆,而且似乎還動了桌上幾個瓷盤裏的顏色。她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他那紙上究竟畫了些什麽,可桌上被她擺得滿滿當當。衆瓶林立,她一連伸着脖子瞄了幾眼,都未看清。

九王爺也未理她。自己畫着自己的。

不多時,倒是他一筆收了,然後擱了筆,在椅子上坐下來,說,“過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雖未看她,可書房裏除了她就再無別人了,葉棠當然知道他是在說她。

于是趕緊起來,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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