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一回府,承譯不由自主走到了地窖門口
和的小院子,她曾經與他在這裏住過三日。
一下車,葉棠依舊緊緊抱着那柄匕首,沒想到,沒過多久,她又被帶到了這裏。
這次再來,牆邊梅花落盡,倒是有心急枯藤挂了星星點點綠意。
寒梅換迎春,這年關一過,便是春天了。
雪袖下藏一封休書。她低頭一笑。今天,還真雙喜臨門啊。
門一開,這回,院子裏傭人一應俱全。有幾位眼熟,分明就是從九王府來的。
承譯一躬身,“請。”
前腳才剛跨進門檻,小院子的門一下便被關上了。
醉雀樓裏,許芳苓一人坐在桌前,斟酒一盞,醉顏酡紅。
鍍金架上,翠鳥神情呆滞,一動不動。醉雀一連喂了幾日,它似乎連眨眼都不會了。
有小厮候在許芳苓身側,見桌上菜未動,酒卻快見了底,不由勸了她兩句。
“姑娘,別喝了。”
許芳苓只說,“出去。”
葉棠走後沒多久,徐公公便又來了。
蕭池收拾好一切,從房裏出來。
徐公公一躬身,說,“九王爺答應過老奴的,說是讓老奴今日帶九王妃進宮去交差。”
石階上,蕭池淺淡一笑,只說,“可惜了。”
徐公公心中一凜,“九王爺,您可不能出爾反爾。”
“不是本王出爾反爾,而是本王今早賜了休書一封。如今這九王府裏,已經沒有什麽九王妃了。”
“九王爺,您-----”
聖上說過,只要九王妃沒死,就得進宮去。可就連徐公公也沒想到,為了不讓九王妃進宮,他居然賜了休書。
“徐公公回去交差吧。”
九王爺說完,便匆匆走了,手裏還托着一個小錦盒。
許芳苓看在眼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且他那個小盒子裏放的是什麽她也知道。是被葉棠摔碎的棠花釵。書房門又一關,他一進去便誰也不聞不問。
許芳苓從九王府出來,回了醉雀樓,開了酒壇。燭火葳蕤,她獨自一坐便是數個時辰。
每年歲末,她都會去看他。雖知道他成婚了,她還是去了。原以為,這是她和他不變的情分。
她取了親手做的迎春糕出來,他卻問她,“會束發麽?”
她一怔,見他今日的确是沒有束發,臉一紅,随即點頭道,“會。”
“那,幫我束發吧。”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的确已經坐好等着了。
許芳苓拿了一枚小梳子,受寵若驚,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她并不知道,這拉拉扯扯的疼,他早就習慣了。
☆、096 本王的女人
蕭池一笑,到底是不一樣啊。這世上再也沒有人像那個姑娘一樣,束個發不僅要或輕或重的扯着她,還要左左右右将他指揮個半天。
他曾說,人無真氣,不可與交。浮世濁淖,偏偏就是這真氣,不是誰都能有的。
平日裏,她雖然口口聲聲叫着他九王爺,其實啊,這心裏根本就是誰的賬也不買。讓她束發已經是難得,更別說她要遷就或者刻意讨好他了。
休書裏,他說她身心不淨。可真正幹淨飽滿的人,素白白一粒心,如珠如玉,又豈是別人三言兩語便能污蔑得了的。
不過是他們不識她,不懂她罷了。
他多希望,葉棠這人,他一人懂一人知便好。最好,這世上,除了他,再無人如此喜歡她了。
只可惜,葉修庭也懂。
門外傳來些許聲響。許芳苓以為是剛剛打發走的小厮又上來了,不想房門一開,進來的是季書寒。
許芳苓坐在桌前沒動,一人獨飲,已是半醉。眼角一擡,似乎連目光都透着三分醉意。
“是你?”
素衣薄面,一襲青衫。季書寒看那女子支着胳膊撐在桌邊兒上,衣袖滑落一小截,露出纖細手腕,手中捏半盞酒,微微晃着。
在她對面坐下,許芳苓也沒趕他。一仰頭,将手裏餘下的酒一飲而盡,霎時間,喉間酒氣逼人,嗆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季書寒看了看擺在她面前一桌子的菜,她似乎一口沒動,不禁說道,“好酒須配好菜,才叫過年。”
等那辛辣平複下去。許芳苓眼中起了一層水霧。君子如玉,一水之隔,許芳苓看着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明明一身的青衫,卻好像開出了一片水墨的纏枝蓮。
那人似乎清寂慣了,好像不管多大的節日,多大的喜慶也與他無關。歲末年關,九王府裏的人年年張羅,為的是讓他高興。可無論多紅的顏色,多璀璨的燈彩,多熱鬧的氣氛,他也總是溫淡。
許芳苓總說來陪他。
她的要求,他幾乎也都允了。可對他來說,有誰沒誰都一樣。一年四季,每天也都一樣。
只是許芳苓自己以為,多陪他些時間,便能與他近一些了。
可他其實,不需要任何人陪,她來不來,也都差不了多少。只是懶得拒絕罷了。
畢竟,“嗯”比“不必”要少一個字不是。
這麽多年來,身上也總是日複一日的白衣,半點雜色沒有。無一天例外。
他其實,很早之前,就一潭死水了。
可今早,葉棠沒出現之前,她一眼便看出了他的不一樣。身上的潑墨纏枝蓮雖然不張揚。可針走錦繡,又是喜悅的紋樣,好歹是有了些煙火氣。
白衣也好,有了紋樣也好,他似乎穿什麽都不俗。哪怕這纏枝紋樣素來多用在女子身上。
直到葉棠進來,許芳苓才明白了。他的衣裳,每件,必與她是一套。今日年關,自然也不例外。
怪不得,他會穿這樣的一件。再看葉棠那裙上色,她從未見過,可極其鮮豔惹眼。
手上玉冠一叩,許芳苓站在他身側,清楚看見他将那站在門口愣着的姑娘上下一看,唇角輕輕一勾,很是滿意。
壇中酒盡,季書寒問她,“許姑娘,上次我與你說的事情,可考慮好了?”
許芳苓晃了晃手裏酒壇,丢在一邊。
“我記得你說過,這條件不限于金錢,只要将醉雀給你,什麽條件都行。是不是?”
季書寒一笑,“沒錯。”
許芳苓神色一凜,又問他,“那,殺人呢?”
季書寒看了看兩頰紅透的許芳苓,不确定她是不是喝醉了。他還以為,許芳苓會提什麽要求。沒想到,她一開口,就是人命。
“不過是人命而已,用來換醉雀,便宜得很。只不過,我得知道,許姑娘要我殺的是誰?”
“葉棠。”
季書寒聽了一時沒說話。許芳苓撐着桌角站起來,一邊扶着桌子,一邊晃晃悠悠往他身邊走。
“怎麽?一個女人,你殺不了?”
季書寒放下拿在手裏把玩的盞子,似乎又确定了一遍,“你說的,可是九王妃?”
許芳苓卻狠狠一拍桌子,喝道,“別叫她九王妃!她現在什麽都不是!明明,我與他先相識十幾年,她憑什麽------”
季書寒一下就想起數月前的一天,街上人群正熙攘。他路過一個賣瓷器的攤子,沒多久,便有一姑娘擋在了他面前。他嫌那丫頭煩,原本是要用藏在袖裏的小刀結果了她的。
可那丫頭攔着他竟是為了賣給他一個小玉碗。還說什麽碗上的一枝白梨是她親手畫的。最後,他扔了張銀票出來才将人打發了。
他不懂賞玉,也不懂畫。一個不值錢又沒什麽用的普通玉碗,他居然也沒扔。
聽了許芳苓的話,季書寒坐在桌前,笑了一聲,又說,“有的事情,豈是時間長短決定的。”
許芳苓靠着桌子,低頭看他,“季書寒,你這話什麽意思?”
季書寒站起身來,伸手往她腰上一攬,恰恰将她穩着。
“我的意思是,與許姑娘不過才見了兩面,我卻覺得許姑娘貌傾天下,應該有不少才俊追求吧。”
許芳苓低頭,冷笑一聲,“十年了。難道說,他的十年,還不如你的這兩面麽?”順勢勾上季書寒的脖子,她又問他,“我問你,我陪他伴他,我哪裏不如那個葉棠?”
這女人,有許多種,或妖或媚,或素或雅。又或者,幹脆采采卷耳,恰似柳枝初透綠,生動鮮活又有趣。
眼前這許芳苓,一人喝了一晚上酒,若不是他扶着,一定會晃晃悠悠跌在地上。
腰上手一緊,季書寒又湊近了說。“你比那個什麽葉棠可好多了,是他瞎了眼。”
“真的?”
“當然是真的。”
她唇上潋滟,是因為還沾着些酒水。季書寒眼睛一眯,帶着薄繭的手指輕輕掠過,給她将那滴晶瑩擦了。又一低頭,許芳苓堪堪躲開了。
他倒是也不惱,一笑了之。只是他不知道,這酒有人能喝,有人卻喝不得。一時間看着面前這女子遇了酒才顯現出來的風情,有些迷醉。
女人與美酒,鮮少有男人能躲過。且也不是什麽酒什麽人都愛,醇厚或甘洌,難免要有偏愛。
季書寒不知怎麽忽然就想到,若是那個女子飲下三杯兩盞。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季書寒低頭在許芳苓耳邊,輕聲說,“你既然不喜歡那個葉棠,我就幫你殺了她。”
将她攔腰抱起,紅紗帳飄落。許芳苓卻伸手摩挲着季書寒的臉頰,兀自喃喃,“你怎麽能允她叫你驚瀾呢?”
翌日,許芳苓清醒過來,只覺得一陣陣頭疼。一手撫着額,緩緩睜眼,輕輕一動,忽覺身上有些不對勁。往床側一看,只見一男子背對着她,正披青衫。是季書寒!
再看蓋在自己身上的紅絲錦被上,她的衣物三三兩兩散落,暗自一數,心裏一驚。又伸手往自己身上一摸,的确是什麽都沒有了。
季書寒知她醒了,從容轉身,看她臉色難看,昨夜嬌嬈全都不見,色如死灰。
“季書寒,你!”
季書寒已經整理好了衣裳,站在床側,居高臨下看着許芳苓。
“呵,許姑娘,總算看清楚我是誰了。”
許芳苓只覺腦中一片空白,昨夜種種。她幾近想不去起來了。聽季書寒話裏的意思,難不成是她将他當成了-------
季書寒似乎能看出她心思一樣,負手站在她跟前。
“許姑娘,讓我來猜猜,昨夜你口中的驚瀾是誰。我猜,是九王爺吧。”
許芳苓坐起身來,只說,“卑鄙小人!”
季書寒聞言低笑出聲,“許姑娘喝多了忘了不要緊,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晚上啊,你八成是認錯了人,纏着我,一邊哭一邊叫什麽驚瀾的。”
許芳苓臉色青紅不定,又聽季書寒提醒道。“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許姑娘,這表字可不是誰都能叫的,尤其還是九王爺。不知,許姑娘如此稱呼九王爺,他可是知道?”
“你!”
“我卑鄙,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都懂,不會亂說。春宵一夢,我未勉強你,你也認錯了人,就當是各取所需吧。”
房門一開,季書寒差點忘了正事。
“還有,答應你的事,我會做到。不就是一個葉棠麽,我取她的命來見你。不過希望許姑娘也能信守承諾,到時候将醉雀給我。”
醉雀樓不大,一大清早,季書寒從許芳苓的房裏出來,樓裏的小厮都看見了。他們都知道,這季書寒雖不明底細,可昨晚的确是一入了許姑娘的房就再未出來。這一夜過去,任誰也能明白。
偏偏今兒個初一,常五來了個大早。
一身新衣蒼藍色,雖未帶刀劍來,可氣勢魁梧,也算精神。出門前,他換好新裝,在鏡子前站了許久。這新年第一日。他要去醉雀樓見許芳苓。
府裏人也知他心思,一個勁兒誇常将軍精神好看。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真,真的麽?”
問得侍候他穿衣的小丫頭一個勁兒點頭笑。
這會兒進得醉雀樓,不見許芳苓身影,他就在廳裏坐着等。
這常将軍是樓裏常客,早就見怪不怪了。有小厮給他上了一壺好茶,他也不懂如何品,只知茶能解渴,三兩下就給喝完了。
小厮又給他添了一些,順帶提醒了他一句。
“常将軍,等了許久了吧。這茶啊,就算再好,可若是放得久了,遍數多了,就該沒有味道了。等到涼了,一入口,心涼胃涼。”
常五呵呵一笑,自然沒聽懂,只說,“不久,才剛來。”
壺裏又續滿了水,他又一杯接一杯喝。
那小厮看着他搖搖頭,走開了。
季書寒走在街上,他記得,許芳苓昨夜将他認作了蕭池,說了一句話。她說的是,“你怎麽能允她叫你驚瀾?”
仔細一想便知,許芳苓嘴裏的她是誰。她,私下裏,是如此稱呼蕭池的麽?
聽聞她被九王爺賜了一紙休書,可從九王府出來後又不知所蹤,費了一番功夫,季書寒才找到她。
京郊泰和一處僻靜院子裏,有暗衛數人,似乎專門負責看管她。粗略一看便知,這幾個人身手不凡,饒是季書寒袖裏藏鋒,殺人無形,一連幾日也未敢上前。直到徹底摸清了裏面的情況,季書寒才趁天黑掠上了屋檐一角。
此時他才看見,那個葉棠,果然被蕭池安置在了這裏。
幾日過去了。蕭池從未來過,她的起居全都有人照顧,可她一刻也沒消停。這會兒,晚膳後,季書寒于屋頂一角看見她正在房裏将什麽盤子碟子一件一件往門外扔。
小院子裏的下人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了,只顧着各忙各的。有一人正拿着掃帚,專門候在門口,她扔出一件來,便及時将碎片掃作一堆。
幾日來,她身上還是那身單薄的裏襯。衣裳每日都有人從九王府往這裏送,可她都不穿。那些衣裳,無論用料還是圖樣,她一眼便知是怎麽回事。
負責候在門口掃碎瓷的傭人一數,确定桌上的餐具沒有可扔的了,打了個呵欠便一次性将那堆瓷片都清理了。
那傭人清幹淨地面便下去了。沒多久,她沒的可扔,果然開門出來了,懷裏還抱着那柄匕首。
一連幾天,只要她一靠近門口的地方,立即便有人來說,“九王爺有令,您不能出去。”
簡短而精确,攔她的人面孔換了幾次,可不論是誰,惟獨這話一字不漏,也一字不變,如同機器一般。
這座城郊的院子實在是僻靜,那些九王府跟來的下人,得了承譯的話,準确的說是得了九王爺的話,除了她的吃穿用度與以前幾乎一模一樣,多餘的他們什麽也不跟她說。
小院門口,一左一右站着兩個人守着。這次,她手裏匕首出鞘,直接抵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放我出去!”
刀鋒冰冷,葉棠看見就算她将刀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那人依舊面不改色,也不說話,一動不動。
“你們----”
忽而,她手上刀鋒一轉,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放不放我出去!”
兩個看她的暗衛警惕起來,似乎她要殺他們倒是無所謂。這若是她傷了自己,他們該如何交差。
好在,小院子的門開了。
來人一身清白,恍若從月裏來。兩個暗衛一見他,都松了一口氣,立即俯身跪在了地上。
蕭池一眼便看見了她正拿刀抵在自己脖子上。只覺得這匕首放在她手裏實在是危險。輕而易舉就給她奪了過來。
她立刻便去搶,“你別動我的東西!”
匕首入了鞘,他又說,“若是在動不動就拔出來往自己脖子上擱,就給你扔了。”
葉棠卻冷哼一聲,“九王爺休書都給了,又為何要将我關在這裏!”
“因為,你雖然不是本王的九王妃了,可你依舊是本王的女人。”
蕭池站在她面前。這話說得理所當然。
葉棠一怔,随即笑開,好像聽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放我走!”
“不可能。”
他剛進來,門在他身後還未關。葉棠也不管他,只想繞開他。他只一伸手,箍在她腰上,她便動彈不得了。
她低頭一瞧,雪白衣袖正纏在她腰間。
“九王爺最好放開我,省的髒了您的手。”
休書上字不多,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三天了,她身上依舊是從九王府出來的那一身。攬着她的胳膊一收,将她往懷裏一帶,運了內力,先是熨帖了自己的身子,他又問,“冷麽?”
他能感受到,她身上泛着涼意。可就是冷,她也不肯穿他給她的衣裳。
她搶回了自己的匕首,丢給他一句,“不用你管!”
他将她抱緊了,用自己的身體暖着她,低頭随口一問,“不用本王管用誰管,嗯?”
她不在同他說話,只牢牢抱着刻着易之的那柄匕首。
撫上她的發,他這才緩緩說,“又不肯穿本王給的衣裳了。”低頭更與她貼近了些,他幹淨的聲音就沉沉落在她耳邊,“這麽着急出去,不知,這裏面,又穿了什麽?”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她便又開始掙紮。
“我說了,不用你管!”小臉一仰,她又看着他補充了一句,“你也管不着!”
不顧她在他懷裏扭來扭去,一只手從她單薄領口伸進去,竟然給她扯出塊紅色布料來。
“呵,嫁給本王的時候穿白的,走的時候穿紅的,是嗎?”
這。這還在院子裏呢,他腳邊就跪着兩個人,他怎麽能-----
“葉棠要穿着這個去見誰?葉修庭?”
好在,那兩個暗衛跪得低,連看也不敢看她。
“蕭池,你到底想怎麽樣!”
蕭池輕嘆一聲,“本王才說過了,你怎麽就是不明白。”他順手捏了捏她的小臉。嗯,三天沒見她了,似乎,有點想。“你雖然不是九王妃了,可還是本王的女人。這裏面啊,無論是紅還是白,都只有本王一人看得,碰得。懂了麽?”
手上一用力,那抹紅竟然被他一下子全給拽了出來。
他松了對她的鉗制,他不信,她敢就這樣出去。
可他還是低估了她。
葉棠推了他一把,依舊要出門。
他根本就不可能放她走,何況她還穿成這樣。
腳下一輕,身子突然就離了地。
“蕭池,你放開我!”
抱着她進了房裏,将她往綿軟榻上一丢,随手奪了她抱在懷裏的匕首,一下給她扔出了門外。
她見了立刻便要下去撿。
奈何他已經欺身而下,結實的身軀泛着冷香,将她籠得嚴嚴實實,“想我了嗎?”
她哼他一聲。将頭一扭,并未答他。
她自然是不想的吧。
按住她的雙手,薄薄一件襯,在他眼裏根本就什麽都遮不住。
他纏着她,要她喊他的名字。
她卻咬着牙,無論是舒服還是難過,就是一聲不吭。
“葉棠,喊我的名字,乖。”
任他如何哄,她就是一絲聲音都不給他。
他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櫻紅色的唇瓣,想讓她開口。
“不是愛咬我?”
他說完便将涼薄的唇送了過去,可她仍舊不肯開口。最後,幹脆閉上了眼,似乎連看都不願看他。更別說喊他了。
那溫涼如水的人終于被她逼的發了狠。這世上沒人比他更了解她的身子了,他知道該如何讓她難受。
她的确是受不住了,咬着牙說了一聲,“蕭池,你混蛋!”
他又把她弄哭了,一瞬心軟,又溫柔下來。就算是故意折騰她,他也是留了分寸。他壓着她,将她燙的渾身一顫。
她說什麽也不讓他抱了,只委屈地縮在一旁哭。他躺在她身側,也未勉強,只不過一夜未眠。
怕人發現她的蹤跡,他本不能來的,可似乎夜越深。他便越想,實在是抵不過也熬不住了,趁着天黑,他悄悄出了府。
罷了罷了,這宮裏,還得他親自走一趟。
宮門口值守遠遠看見了九王府的車駕,當即宮門打開,兵器一卸,光可鑒人的地面上,兩側值守跪了一地。
宮車辘辘,一路暢通無阻。
他下了車,徐公公立即上來迎。
“九王爺,聖上等您多時了。”
“嗯。”
他擡頭,看了看高懸的匾額,冷哼一聲。
這沁芳宮,不是被他封了嗎?他還來這裏做什麽。
門一開,只見他正于桌前坐着,桌上菜不多,幾樣點心,兩只酒盞。
蕭池于門口處一站,那人便說,“小九來了,坐吧。”
門一關,酒已滿。連嘗都不用嘗,蕭池知道,那盞子裏,盛的是煙花燒。
父子二人似乎許久沒有如此了。
蕭池許久沒有喝酒了,自娶了葉棠。他就一直滴酒不沾。今夜破了例,父子二人一盞接一盞,誰也沒說話。
最後,還是蕭池先開了口,“休書已經給了,你還是不能放過她嗎?”
“若你放下,朕自然就放過她了。”
蕭池輕笑,搖了搖頭,“說什麽放下。父皇,其實,她一直都不肯啊。我打也打了,關也關了,可她就是不肯聽話,也不肯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我今日來。是有一事想請教您。我想問問父皇,當年究竟是用了什麽辦法,才肯讓一個原本就不愛你的人服服帖帖,還為你心甘情願生了孩子?”
☆、097 新雨斷虹(1)
蕭池看着對面現了頹色的人,其實,擊敗他也很簡單。
聖上沒說話,手上沒停,酒一盞接着一盞喝。果然,有的人是不能與他提的,一口酒入喉,蕭池看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這沁芳宮裏燈火依舊輝煌,可他的确已經老了,桌畔明黃身影顯出幾分佝偻。
“父皇,還有一件事,我其實一直都沒跟你說。”
聖上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頭也沒擡,“何事?”
“她讓我問問你,若她的臉被打花了。你還愛她嗎?”
那晚,她被他吊在房中央,遍體鱗傷,唇也幹裂出血,甚至臉上也有蔓延的鞭痕。
他以為她一定會因為這疼而向他屈服。
長長的鞭子在手上纏了又松,他看着她身上的衣裳都被他抽開,他最喜歡的雪肌上現了血色。
“雪兒啊,若愛他如此疼,你還要繼續愛他麽?”
她聞言緩緩擡頭,臉色蒼白。雙目空洞,幹涸得連淚都沒有,神情也帶着些許恍惚。那女子已經瘦弱得連風都禁不住,纖細手腕在麻繩下被勒得泛了青紫。
良久,她嗫嚅道。“若這疼便是我對他的愛,那這疼根本不到我愛他的千萬分之一。”連聲音都帶着嘶啞。
不想,她的嘴硬,招致他更瘋狂的憤怒。她不向他低頭,不向他認錯,連騙他的軟話都不說。
這倔強的力量,究竟是誰給她的,她心裏的那個人嗎。又一鞭子打在她身上,她閉上眼睛,眉心一蹙,她這次連疼都不願意再說。
“雪兒,我若打花你的臉,你去問問你心裏的那個人,看看他還會愛你嗎!”
聖上聽見蕭池的話,手上一抖,酒盞倒在桌子上,酒水灑了滿身。
猛然擡頭,聖上盯着依舊從容坐在他對面那個白色人影。明明如此年輕,卻生得與他極為相像。
“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蕭池知他聽見了,也聽清了。于是坐着沒說話。淺嘗手中酒,看着那男人撐着身子晃晃悠悠站起來,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她愛的明明是那個李忠。她為了他-----”身子一個踉跄,往桌角一扶,又帶落了幾個盤子。
“她明明怎樣都不從,不管如何打她,她就是不知悔改啊。”
“她當然不會悔改!你為了讓她留在你身邊。給她吃過什麽你不知道嗎!”烈酒過喉,唇齒還留香,“醉雀,你喂她吃醉雀。她是個人啊,你怎麽能像對待一個玩物一樣對待她!”
“你關她,打她,折磨她,所以,她寧願選擇離開也不願求你了。你奪了她自由、尊嚴,還要她悔改?父皇。若愛你也能悔改,只怕她早就悔改了吧。”
“別說了!朕不信!”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酒,聖上雙目赤紅,手上一用力,面前的桌子一下被他掀翻。杯盤瓜果。菜肴珍馐瞬間傾了一地。
再看蕭池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不着痕跡往一側一避。白衣依舊翩然,污穢半點未染。
可他對面那人遠沒有如此從容,渾身都在顫抖,也顧不上去想為什麽他這病了許久的兒子身手竟是如此利落。
“雪兒,不可能,這不可能------”
“父皇,也許,你一直都以為,是她趁你不在。自己将自己吊在了房中。可你有沒有想過,她當時極盡虛弱,怎麽能爬到那麽高的地方系好白绫呢?”
聖上已經要站不穩了,頹勢已現,顫顫伸手指着蕭池,兩人之間隔着一地狼藉。
“你,你什麽意思!”
蕭池冷笑一聲,“當時,我就在她身邊。那白绫啊,是我幫她系的。”
聖上聞言。怒道,“是你?!你這混賬!她是你母妃!”他已然不能思考,似乎也忘了,他面前這個白衣翩然的公子,是她為他生的兒子。
提了力,一掌打上去,蕭池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
徐公公就候在門外,想不到,方才這夜空還能見朗月疏星,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這天上竟然飄了細細雨絲。
徐公公伸手一接,只覺指尖潮潤潤的涼,擡頭可見宮宇之上,琉璃瓦上泛着彩色耀眼的流光,不由嘆道,“時間過得真快啊,果然又要開春了。”
身後殿裏,九王爺進去有一會兒了。徐公公在門外站了沒多久便聽見裏面似乎起了争執聲。
突然,徐公公身後房門驟然裂開,一個白色身形似遭受重擊,騰空而起,破門而出。
“九王爺!”
徐公公認出蕭池,只見那厚重宮門已經全部被震碎,有些許木渣還沾在九王爺那身白衣上。那白色身影被擊出門外。直直後退數步,才捂着胸口穩住身形。眉心微微一動,唇角可見幾縷血絲。
徐公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辭舊迎新,父子二人該是和樂融融才對。又怎麽會動了手。
“九王爺,您-----”
徐公公想去扶他,卻被他輕一擡手,擋開了。一回頭,又見破開的沁芳宮門口出來一個明黃身影。是聖上。
徐公公低頭。忙跪在一側。片刻功夫,見那人雖耄耋,可這出手卻是毫不含糊。身形一動,迅速到了九王爺身前,又是一掌狠狠擊在他身上。
十幾年了,徐公公十幾年沒見聖上親自動手了。不出手歸不出手,可他知道,平九州,定四海,聖上一身的功夫早早便冠絕天下。從未荒廢過。
接連兩掌,蕭池到底是頂不住了,沒能定住身子,一下被他擊出,直到撞到身後一棵樹才勉強停下來。
徐公公看聖上面無表情。唯有眼中泛紅,腳下一動,便又要上前,擡手又要打。心中一凜,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可看樣子,這九王爺的确是不能在接他一掌了。
蕭池面前,手掌一翻,聖上沉聲開口,“你把她還我。”
蕭池扶着身後那棵樹,可他依舊不知躲避,也不知運力抵擋。就好像今夜被他打死也認了。也好過煎熬這麽多年。他的确已經受不住了,兩掌已是極限,靠着身後那棵樹許久未能起來。
徐公公鬥膽,從地上爬起來,擋在蕭池面前,“聖上,千萬不能再打了。這九王爺,可是雪妃娘娘的兒子啊。若是您再打,雪妃娘娘知道了一定要心疼怪您的。”
一提那位主子。徐公公果然見聖上有所動容。
收了手,開始不停喚着,“雪兒,雪兒。”
不過一瞬功夫,周身所有氣場又消散,明黃身影複又佝偻下去,成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羸弱老者。就好像,剛剛要将自己的兒子置于死地的人不是他一樣。
聖上轉身,腳步踉跄,細雨裏于沁芳宮尋覓,邊走邊說,“雪兒,朕的雪兒呢?”
樹下,蕭池終于撐着身子起來,發冠裂開,墨發悉數散開,白衣上也染了泥污。
“九王爺,老奴給您傳個太醫吧。”
☆、098 新雨斷虹(2)
蕭池只一擡手,示意不必。
沁芳宮裏傭人不多,一落雨,更顯得寂靜。也不知道那人冒着雨走到那裏去了,雖看不見他的身影了,可耳邊還隐隐約約能聽見他一聲聲喚雪兒。
“世人都道君主仁心,可只有我知道,你的心是真狠。你一定要這樣對他嗎!那可是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
她哭得凄然,那高高在上的君主卻只冷哼一聲,“呵,仁心?仁心不能衛國,更不能衛自己的女人。仁心便是懦弱,那要這仁心何用。”
她淚珠不停地落,他總也給她擦不幹淨。
“我不懂。”
他待她總有耐心,“不過是很簡單的道理。雪兒,朕問你,若是趕上災年,朕是不是該開倉放糧?”
她有些不屑,“這個連小孩子都懂。”
“很好,朕在問你,若要餓死的非我西平子民。朕還要救嗎?”
她想都未想,“都是人命,當然要救。”
他聽了卻不置可否。
“不然,你以為呢?”
他這才說,“自然不救。西平的糧食,只救西平的子民。不是朕的,是死是活朕都不管。是朕的,誰也別想惦記。子民土地如此,女人也是如此。他傷了你,就得死。這麽說雪兒明白了嗎?”
她不在說話,她也深知,沒有哪位帝王的手上是幹幹淨淨的。
他也不與她解釋,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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