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目的

第十八章、目的

李可諾這幾天除了上班，還一直在接送小曦上學。

不過雲哲的電話，她是一個也沒有接。

“都帶着雲哲的女兒了，接個電話又怎麽了？”林蘇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原委，不止一次勸着可諾，“我跟雲哲也認識，都知道他肯定不是那樣的人，可諾，別耍小性子了，那麽好的男人……”

“那麽好的男人怎麽了？”可諾倔強瞪着林蘇，“我李可諾離了他雲哲就活不下來了？要一哭二鬧三上吊了？他憑什麽要在別人家過夜，他是躺在人床上诶？你知道那女人說話的聲音有多嗲嗎？哦，你找雲哲啊，他喝多了，在床上休息呢……他是我李可諾的男人诶，喝多了不知道給我打電話嗎？他憑什麽又要跟那個女人在一起喝酒……”

可諾就像是一頭發飙的小牛犢，再也聽不見旁人的勸告，“好了，不說他了，我今天還要去見天辰的夏總，你幫我接下小曦放學……”可諾說着把外套一穿，急匆匆出了門。

跟李可諾一起做天辰那方面合同的是藍軒在這方面最負盛名的金融律師白芍，也是一個知性美女，為人很随和，但做事雷厲風行，少有纰漏。

“怎麽了，可諾？這幾天心緒不寧的。”白芍察言觀色的能力豈是李可諾那種才出道的小姑娘所謂的掩飾能夠遮擋的，雖然一直給外界冰山美人的感覺，但接觸她的人都知道，白芍這個人，還是很懂得關心人的，尤其是自己人。

“哦，沒什麽，白姐，家裏有點兒小事兒，沒什麽的……”李可諾随口敷衍道。

“實在解決不了找我就行，在昆明這地兒，你白姐我好歹認識些人……”白芍猜測可能是可諾家裏遇到了什麽困難，如果可能，她還是願意幫一把的，“不過現在還是做好準備，我們的對手是魏曼，天辰首席金融分析師，也是業界極為難纏的一個美女。幸好我不是男人……”白芍癟癟嘴，自哂一笑。

可諾跟魏曼接觸并非第一次，不過在天辰見到的魏曼與其他地方相比，氣場更為強烈。

職場裝束，黑色絲襪，妖嬈紅唇，這樣的女子，無論在哪裏，都該是舞臺的焦點。

從會議室裏出來，白芍的額頭上已經露有微汗，合約上一些細節的商榷與交鋒，再次讓她感受到了天辰魏總的魅力。

在公司餐廳用餐的時候，魏曼突然對着稍顯沉默的可諾問道，“你女兒呢？一個人在家？”

“哦，沒有，”稍微有些心緒不寧的可諾突然回神，“她去幼兒園了。”

“幼兒園？”

“嗯，已經四歲了，再晚些也不好。”可諾解釋道。

“你男朋友不管了？”魏曼又是一問。

“她男朋友當兵的，”白芍一笑，接着話說道，“部隊嘛，都比較忙。”

然而可諾卻從魏曼的話中捕捉到了細小的變化。她剛才問的是“你女兒呢”，但自己并沒有跟她講過小曦是自己的女兒，好像只說是哲哥朋友的孩子，她是怎麽知道的？

她打聽過自己？絕對是這樣，以可諾這樣的資歷，其實是沒有參與這樣項目的機會，彭總是個務實的人，如果沒有夏小姐的關照，他不可能欽點自己。

一切都顯得反常，此刻李可諾正是神經最敏感的時候，她似乎察覺到自己正在被人窺探，就像是荒野中暴露無疑獵物。

她到底有何目的？

一種無端的心悸開始彌漫，李可諾用一種很無禮的眼神盯着魏曼，時間稍微有些久，讓正和魏曼聊天的白芍感覺到了異樣，用手肘頂了一下可諾。

可諾回過神來，低下頭，眉宇微蹙，将飯粒塞進自己嘴裏。

“诶，蘇蘇，幫我查一查天辰魏曼的信息，我急用。”回到家的時候，林蘇已經準備好了一桌飯菜，林蘇的職務是公關，一般沒什麽事兒的時候都會正常下班，小曦坐在林蘇對面，“可諾媽媽，吃飯了。”

可諾摸了摸小曦的腦袋，“嗯”了一聲，坐到小曦旁邊。

“魏曼？”林蘇一聽，突然起身，從自己房間拿出一摞資料，“呶，這就是。”繼續吃飯，沒有理會可諾驚訝的眼神，“今天在公司就在忙這個，準備明天給白姐的，畢竟知己知彼要好一些。怎麽樣，合同的事兒？”

可諾停下筷子，拿起桌上的資料，“差不多了，應該這周就簽，白姐的實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枉費我一番心思，幫着找這些資料了。”

可諾沒理會林蘇，一直翻着手裏成摞的資料。北大金融系畢業，留學美國，愛好游泳，單身……

不對，李可諾把那一摞資料再往前翻，第一頁，魏曼的身份證複印件上，上面的家庭住址是四川省成都市……

好像見過，可諾努力回憶這這串文字，四川省成都市……

對了，就是這樣的。她在雲哲身份證上見過，跟他的家庭住址一模一樣，只不過一個是C大道21號，一個是C大道22號。

他們？難道……

可諾大腦一陣淩亂，捧着那摞資料，愣在當場。

他們究竟是什麽關系，雲哲那晚是不是跟她睡在一起？前女友？青梅竹馬？他為什麽要瞞着我？魏曼把我拉進這個項目，到底又是為了什麽？

這一夜，可諾幾乎徹夜未眠。

是雲哲背叛了她？還是她本來就是介入他們世界的小三……

可諾，你究竟該是什麽角色？

“蘇蘇，幫我送小曦去幼兒園，再幫我跟白姐請個假，就說我生病了……”

大清早可諾就起床，伺候好蘇蘇跟小曦的早餐，匆忙提着包出了門，那時候蘇蘇才剛剛起床，正端着牙缸，滿嘴泡沫，“嗚……可諾，你去，哪裏啊？”

哐當一聲門響，卻是沒了可諾的回音。

******昆明的晨早還沉浸在一種漫散舒适的惬意之中，倉庫衆人已經出完早操，開始忙碌起來。

劉陳跟着雲哲，日子适應地很快，至少早就把所謂的煩惱抛諸腦後，正一邊玩笑一邊搬着東西。

小胖比平時下崗時間早了半小時，到這兒的時候，就聽見有人罵喝道，“小胖，怎麽怎麽早就下崗了？又叫哪個新兵給你代崗了？”

“去去去，別沒事兒閑的蛋疼，這可是有正事兒，”說着一臉谄媚沖雲哲這邊小跑而來，“哲哥，門口嫂子來了？說找你呢？”

“嫂子？”劉陳一愣，“賴子，你認識麽，別瞎叨叨？”

“怎麽不認識，不是去年一起吃過飯嗎？”小胖揚了揚頭，似乎有些不高興了，“她說她叫李可諾，我瞧見模樣就是，這不就回來給哲哥說一聲……”想了半茬又說道，“雷子還說不是上次來找你那個，我說鐵定就是嫂子，他還跟我争……”

雲哲已經穿好迷彩，“謝了，賴子！”說着就往門口走去。

朝霞散落，出租車已經離開，李可諾一個人站在軍營外，形單影只，翹首怯立，等着雲哲出來的時候，她突然臉色一冷，側着身子，沒去看個男人的身影。

“怎麽了？可諾，我跟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雲哲的聲音有些急切。

“可以不在這裏談嗎？”可諾冷冷地打斷了雲哲的話音。

“呃……還沒吃早飯吧？”雲哲頓時有些尴尬，“去炊事班，我叫老譚給你做些……”

“可以出去談嗎？好好坐着……”

“呃，好，你等我！”雲哲還沒說完，立馬小跑着往老尚辦公室奔去。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雲哲開着老尚的車出來的時候，可諾都一直都站在原地，沒有挪動半步。

可諾沒有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打開後座的門，自己鑽了進去。“開車吧！”

沒有說去哪裏，雲哲一時間有些茫然，“可諾，咱們？”

“你既然喜歡喝酒，随便找一個喝酒的地方就行。”

“這……可諾，大清早……”

“開車！”李可諾冷冷說道。

雲哲欲言又止，算了，管他去哪兒呢，先把車開出去再說。

雲哲選的是離倉庫十來裏靠着楚城不遠的一家早餐店，類似于高檔的茶餐廳，環境比較幽靜。

可諾沒說行，也沒說不行，還沒等雲哲說話，就下了車，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做了下來。

雲哲去前臺叫了一些早點，端着過來。可諾将手抱在胸前，沒有動雲哲遞來的早點，場面有些尴尬。

“可諾，你聽我解釋……”

“她說她是你前女友？”可諾再次打斷了雲哲。

“呃……”雲哲不知道魏曼究竟跟可諾說了什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頓了一下，才說道，“嗯，是，她是我前女友。”

“雲哲，你從來都沒跟我說過你有過女朋友！”可諾盯着雲哲的眼神異常冰冷，“從來都沒有！”

“可諾……”

“告訴我，雲哲，你究竟有什麽事瞞着我？”可諾凝視着雲哲，看着他，像是要将雲哲內心深處看穿一樣，“告訴我一切！我必須要知道你的過去！”

可諾知道雲哲當過特種兵，參加過汶川救災；知道雲哲差點兒陣亡，立了二等功；知道雲哲而今舉目無親，但收養了小曦……

她不介意雲哲所有的一切，在魏曼出現之前，她都認定，雲哲，就是她這輩子的歸宿，唯一的歸宿！

然而她無法忍受的，雲哲對她，還有所隐瞞。

尤其是，關于他跟另一個女人的事。

雲哲同樣看着可諾，看着她瞳孔中那種急切與焦灼，那種擔憂與恐懼，那種懷疑與信任，沉吟良久，開口說道。

“那個女人叫魏曼，很早就跟我認識，大概還是小學四年級，她家搬到我家旁邊，我們一起玩……兩家人走得很近，我跟她的關系也很好，那時候班裏流行男女朋友，我就找着魏曼，跟她說我喜歡她……然後我們在一起，初中，高中，再到大學……”

“我跟她都讀的北大，我是數學系，她是金融系，一直到大二上學期，那時候我媽突然重病去世，我回了趟成都，再回來的時候，她有了別的男人，然後我當了兵，再之後的事你都知道……那天是我喝多了，很偶然碰到她的，真的沒有什麽……”

寥寥幾語，包括後面的解釋，雲哲解釋得有些平淡，但可諾似乎能夠讀出雲哲心裏的那起漪淪。

北大，當兵，前女友，被抛棄……

一個簡單的愛情故事。

可諾知道雲哲當兵的原因是因為要給伯母帶回一枚軍功章，知道雲哲的父親曾經也是一名軍人，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雲哲是從北大退的學，才走上了這條軍旅生涯。

也許，還因為那個女人……

可諾望着雲哲，突然有一種心痛。

為了那個女人，他選擇了斬斷一切的孤獨。可是為什麽，她還要回過頭來糾纏他。既然當初已經抛棄，又何必回首這份執着？

“你還愛她嗎？”可諾望着雲哲，一字一頓，內心卻是惶恐。

“不知道……”雲哲沒有避開可諾的目光，“也許還愛吧。”

是啊，從小學就開始的青梅之戀，十餘年漫長時間的沉澱，怎麽可能被時間掩埋。

可是，我呢？雲哲？

“那你愛我嗎？”可諾的眼睛沒有半點轉動，盯着雲哲。

“愛，可諾，從一開始接觸你……”從可諾接受小曦的那一刻起，雲哲就已經愛上了這個嬌小可人，刁蠻含羞的女生，然而魏曼，他可能忘得了嗎？

“如果只有一個選擇，是我還是她？”可諾再次打斷了雲哲。

“可諾，我……”雲哲認為自己已經能夠做出抉擇，然而話到嘴邊，卻發現根本無法開口。

選擇？意味着永遠的抛棄嗎？可是畢竟曾在一起九年，畢竟曾走過一段沐浴晨光的青梅之戀。如何做出選擇？愛與最後的相守，注定了要始終如一嗎？

原諒我不會撒謊，可諾。

原諒我無法将她徹底忘記……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雲哲……”可諾起身，似乎覺得過多的糾纏只會是一場剪不斷的紛亂，何必……放手，或許不會那麽簡單，然而此刻，她需要一段安靜的時間，沉思，或者抉擇。

“可諾！”雲哲一把抓住了可諾的手腕，“我知道自己無法忘記她，也不可能忘記她，但我真的愛你，可諾。”

雲哲支吾的語言，笨拙不堪，“我不會撒謊，也不想撒謊，我不告訴你那些過去是我很想将那些事全都忘了，但她出現了，可諾，我沒有辦法改變，我只是知道，我跟她已經不可能了……”

“然後呢？你才選擇了我，還是把我當作她的替代品，雲哲，我李可諾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可諾攥着拳頭，奮力嘶吼着。

“不是的，可諾，不是的！你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他倆的聲音已經引起了周圍食客的關注，然而無論是雲哲還是可諾，都已經不在乎所謂別人的看法了，“我愛你，可諾，我真的愛你，從你第一次接受小曦開始，我就決定跟你在一起了，可諾，我知道我一無所有，但我肯定會做最好的自己……”

“你還是忘不了她，不是嗎？”淚水從可諾眼角滑落，一滴一滴，落在雲哲牽扯她的手腕上，淚寒凄恻，冰涼入骨。

雲哲，你知道嗎？從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你。

有多少男人能夠為了朋友的女兒賣掉自己所有的東西？

有多少男人能夠為了戰友犧牲自己？

有多少男人能夠鐵骨铮铮卻又柔情似水？

你都有。

我原本以為我們可以平淡地走完人生的旅程，皓發蒼顏，執子之手。可你欺騙我，可你還是無法忘記曾經給了別人的愛。

你的溫柔，我竟然還要憐憫到乞求不再遺落給那個已經與你分開的女人，雲哲，我也是女人，一個無比自私的女人！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嗎？我很累，雲哲，我真的很累……”可諾掙開雲哲的手，一個人，順着那條從來都沒有走過的路，一步一步，走的潦倒孤獨。她終究無法說出分手二字，一起走過的點滴在腦海中浮現。

酒肆茶樓，歌舞船舫，燈紅酒綠，杯酒佳肴……有雲哲陪着的日子，仿佛世界就多了一份溫暖，一份浪漫，一份惬意的舒心。

而曾經給她溫暖的那個男人，此刻竟沒有半點追趕她的勇氣，只是站在那裏，望着那道離索蕭條的背影，沉默心酸。

雲哲，你個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