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陰謀

第二十章、陰謀

天辰在滇池旁有專門的高管別墅區,魏曼跟曾桢就住在裏面,至于周末打算舉辦舞會的會所,還離着遠些,開車過去大概要十分鐘。

雲哲下午五點整到的魏曼家,在倉庫洗了澡出來,剃須刀壞了,也沒打算借別人的,任由胡子落在臉腮,挑了件幹淨的衣服也就過來了。

剛按響門鈴,就聽見屋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怎麽才來,這麽晚?”

“呃……不是你說……”

“好了,別磨蹭了,快點兒進來,”魏曼打量了一下雲哲,失敗的品位啊,“快點兒去我房間,換套衣服。”

說着把雲哲往樓上一拽,進了她的房間,還沒關門就上手要去脫雲哲的衣服。

“诶,你幹什麽,魏曼?”雲哲慌忙捂着領口,警惕地看着魏曼。

“害羞什麽啊,又不是沒看過……”魏曼見着雲哲還是一臉警惕小心,甚至帶着一絲害羞,“好啦,衣服就在我衣櫃左側,趕快換了,一會兒別遲到了。”說着漫步出門,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雲哲不知道魏曼叫他過來究竟有什麽目的,但每當自己想要開口說一些事情的時候,魏曼總是火急火燎支配了他們之間的話語權。雲哲心中無奈,卻只能來到衣櫃,先把這件事兒應付過了再說。

魏曼的衣櫃不再像先前雲哲見着的那麽淩亂,空落落的衣櫃左側,一件黑色西裝跟一套紅色女式晚禮服挂在裏面,雲哲小心取過那件西裝,感受上面淡淡的香氣,心裏竟是一暖。

等着雲哲換好衣服從房間走出來,魏曼饒有興趣地看着雲哲,臉上依舊胡茬微落,發型半是淩亂,眉宇微蹙,目光深邃,本身成熟滄桑的氣質配上這套傑尼亞的西裝,完全将雲哲的那份獨屬軍人的神韻展現。

魏曼不禁為自己的眼光叫好,原本打算帶着雲哲去別墅區的理發店裏再修飾修飾,看過雲哲現在的模樣後,卻是十分滿意。

“你這發型誰理的?”魏曼突然開口問道。

“發型?”雲哲指了指自己的頭發,似乎覺得有些好笑,竟然會有人覺得小胖的理發技術不錯,“小胖。”

“小胖?”魏曼自然沒有聽過,畢竟小胖的名號還入不了昆明頂尖發藝大師的行列。

“我戰友。”雲哲解釋道。

魏曼滿是幽怨地盯着雲哲,“埋汰我是吧?”然後一叉腰,“算了,走吧,曾桢早就過去了……”

“過去?”雲哲滿臉疑惑,“去哪兒?然後指了指自己這套衣服,該不會是……”

若是陪着可諾跟劉陳他們,雲哲肯定會問穿這麽好是不是趕着相親去,然而突然發現站在他面前的女人是魏曼,不由收住了嘴。

“舞會,公司的舞會,你是我的舞伴。”魏曼突然一笑,然後猛地一拍腦袋,“我還沒換衣服,等我!”說着咚咚咚往樓上奔去。

如果說雲哲的神韻是軍人那種陽剛與歲月加諸于身的滄桑,魏曼穿着這件紅豔若妖的低胸晚禮服下來的時候,那可真就是颠惑衆生的妖媚了。

魏曼看着雲哲發呆的眼神逐漸變為蹙眉的表情,原本洋洋得意的神色轉向黯淡,“怎麽了?哪裏不對嗎?”

若是論起衣飾格調的品位,整個天辰,魏曼要是說第二,那就真沒人敢說第一,沒想到雲哲竟然會有這樣的神情出現。

“怎麽露了這麽多?”雲哲下意識開口回答。

魏曼不禁莞爾,掩唇一笑,“這是晚禮服诶……再說,這樣挺好的,不是嗎?”

說雲哲似乎察覺到自己有什麽不對勁,沒再開口,卻被魏曼一把挽着手臂,酥胸微蹭,“走,亮瞎他們的dog眼!”

滇池金色沙灘商務會所中,劉陳穿着那一身蹩腳西裝跟在可諾身後,觥籌之間,盡量裝作游刃有餘。

可諾跟劉陳的這身衣服是白姐從公司給他倆拿的,對于這樣的高級應酬,本該是林蘇這種級別的專家前往,但天辰既然指明了要白芍跟可諾赴宴,作為公關的林蘇,也就只有在服飾禮儀上做出指導并把跟随自己參加過幾次類似舞會的蹩腳男友劉陳借給了可諾。

“嫂子,放輕松,OK,咱們是在舞會,要盡量裝成一種泰然自若的表情,不然別人會以為我們是傻老冒的。”劉陳一邊跟可諾說話,一邊打量着周圍來往穿梭的人群。

乖乖,只是從衣着打扮上看,就比他以往陪着林蘇去參加的舞會要高級不少。

陪着白芍前來的是藍軒老總彭振,西裝革履,顯出一番英武。此時卻沒有跟可諾他們在一起,畢竟彭振在昆明認識的上層人氏還是有一些,自然帶着白芍一一拜會。

因而這處角落一隅的劉陳跟可諾二人,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可諾似乎沒有絲毫不适,只是沉默地品着杯中的紅酒,淺淺一口,然後望着周圍往來形色的各類人等,神色稍顯呆滞。

曾桢跟着她父親,也就是天辰董事長曾知行在一起,這些場合,她已經經歷了很多次,當然不會有膽怯之說。

然而她卻一直看着手表,顯出一絲焦急。

“怎麽了,曾桢?”曾知行在一旁輕聲問道。

“哦,爸,魏曼還沒有來,不知道出什麽事了,我去給她打個電話。”

曾知行正準備說“去”的時候,曾桢已經瞧見魏曼挽着雲哲的手從門口進來。

豔灼紅裙曳地,曼妙腰肢輕擺,魏曼甫一出現,就吸引了衆人的眼球,而作為她舞伴的雲哲,自然也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

名花有主,郎才女貌,很多人在腦海中都浮現出這樣的詞彙。

以魏曼而今的地位加容貌,幾乎是整個昆明富家子弟追慕的對象,然而魏曼的挑剔加高傲,卻讓很多自诩才華橫溢的富二代望而卻步。

無法駕馭的美,可遠觀而非亵玩。

那麽,她身旁這個男子究竟又是誰呢?

可諾沒有在乎門口發生的一切,那些人蜂擁關注的事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倒是劉陳斜眼一瞥,頓時給吓壞了。

雲哲,我勒個擦!

他怎麽會在這兒?

可諾似乎注意到了劉陳臉上神色的變化,“怎麽了?哪兒不舒服嗎?”

“哦,沒事兒,只是感覺裏面有點兒悶,我們到外面走走吧。”劉陳向可諾建議道。

“嗯,也行,去看看滇池的水,這裏待着沒意思……”

劉陳點頭附和,跟着可諾一起從側門出去。

魏曼此時正拉着雲哲到處跟人應酬,談及雲哲的時候總會說是她的同學。

的确也是同學,然而魏曼的同學要麽北大,要麽留洋歸來,且不說家境,自身能力也就值得人敬佩。雲哲只會在旁邊淺淺一笑,不失禮儀,卻并不說話。

意興闌珊的舞會,魏曼正跟一些人洽談正酣,雲哲一個人在一旁品着紅酒,他不會喝什麽品位,只是覺得有酒下肚心裏或許舒暢一些。

“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曾桢突然出現在雲哲身邊,還是她最喜歡的藍色,露出修長的脖頸跟潔白的玉背,不輸于魏曼的美貌跟另類的氣質使得曾桢同樣成為舞會的焦點。

“還湊活。”雲哲抿着紅酒,淺淺一笑。

曾桢一看雲哲言不由心的表情,掩嘴笑道,“你知道嗎?有幾個朋友都在向我打聽你的消息,沒準兒是看上你了。”

雲哲尴尬扯了扯臉皮,“算了,我一個當兵的……跟她們說來找我的話最多就是在露天燒烤喝冰啤,肯定不會是這樣的舞會,要是答應的話我不介意的……”

曾桢突然覺得雲哲是在跟她說冷笑話,啞然呆愣一笑,又是一笑,“雲大才子,什麽時候學會說笑話的,以前可是一本正經的。”

“你該聽說過,部隊是個大熔爐,好的人進去變壞,壞的人進去變好。很不幸,我曾經是好人……”也不知怎麽的,跟曾桢在一起的時候,雲哲會覺得心情格外輕松,不用想着可諾魏曼那一堆糾纏的煩心事兒,做平時的自己,無須掩飾,這本身就是一種快樂。

……首舞自然是曾桢跟她父親曾知行起舞,曾桢的母親去世的早,父親也沒有續弦,一直以來父女二人關系都是極好。一曲舞罷,整個舞會才真正進入高潮。

音樂,燈光,色彩鮮豔的舞裙,琳琅滿目的配飾,一場華麗的盛宴。

劉陳一直陪着可諾在外面,自然也就錯過了首舞,當然也包括首舞之後讓人眼前一亮的魏曼跟雲哲的舞蹈。

雲哲的狐步是在北大學的,當時跟魏曼一起參加學校的各種舞會,舞步十分娴熟,只是沒想到多年以後,雲哲還能記得這些早已不該屬于生活當中的舞步。

酣暢淋漓到完美無瑕,雲哲随着魏曼的節奏,在這曲音樂中縱容釋放,壓抑許久的負擔,渴求釋放的壓力,雲哲将這一切融入到他的舞步之中。

随音樂轉動翩跹,摟着魏曼曼妙纖細的腰肢,看着她紅唇妖豔,将這一切幻夢帶入七年之前的時光。錯落更疊,在喧嚣中埋葬的記憶。

“哈,吉吉,腰要直一點,嗯,不要這麽僵硬……跟着我,慢慢來!”當初,正是這個女人教會了他至今難忘的舞步,只是何曾想到,七年之後,會在這樣的場合摟着她,再次起舞。

魏曼望着雲哲,望着他深邃如淵的眼神,癡迷心醉。在音樂中愈發綻放,那一抹玫瑰色的豔紅。

如癡如醉的舞步,讓人們不禁停下來為他們叫好。可諾不在,自然看不見這些,然而有一個人卻是瞧得異常清楚,白芍。

彭振沒有見過雲哲,或者說印象十分有限,但白芍對雲哲還是比較熟悉,至少那張臉,很難忘記。

原本雲哲這樣的打扮白芍不應該将他跟那個一襲戎裝的士官挂鈎,但雲哲那雙深邃的眸子卻讓白芍堅信這就是雲哲。

張望了一下四周,沒有瞧見可諾,白芍緩緩掏出手機,将舞池中央那紅與黑的交融記錄下來。

她才不願意見到可諾被這樣的男人玩弄,攀附高枝,喜新厭舊……像雲哲這樣的男人,就不值得可諾去愛!

然而白芍不需要再多此一舉了,可諾進來了,正站在在人群外圍。

劉陳已經找不到多的搪塞可諾不要進來的理由,只能祈禱雲哲不要在這時候與可諾相遇,然而誰曾想到,那個在營裏面以剛勁勇武著稱的雲哲,竟然跳的這樣的舞步。

但他身前細攬腰肢随音而動的女子,不是可諾。

一曲舞罷,雲哲才從剛才沉浸的那種迷醉的世界中走出。他牽着魏曼的手,在衆人的注目下,顯得有些茫然無措。

都是些他不認識的身影,陌生得讓人感到恐懼,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剛才生出一種對這樣生活的眷戀,不該的,他是軍人,早已習慣了寂寞的孤單相随……

下一刻,雲哲突然看見了他熟悉的人,白芍……恐懼開始彌漫,雲哲僵在當場,機械般被察覺到異樣的魏曼挽臂走出舞池中央。

嘴角的笑,比之方才,濃烈更甚。

可諾轉身離開,雲哲像是瘋也似的掙脫魏曼的手,朝着門外跑去,他清楚魏曼,他知道魏曼會做什麽,白芍既然出現,可諾呢?她究竟在什麽地方?離開了嗎?肯定已經心死若灰……

“魏曼……”曾桢過來望着魏曼,“雲哲……”

魏曼一笑,卻是沒做回答。

輕掬裙擺,向下一位男士邀舞。

“可諾!”劉陳避開從斜側身後而來的雲哲,瞧見雲哲抓住可諾的手,有些尴尬,呆立原地。

“放開我,雲哲!”可諾嘗試着掙脫雲哲的手,卻被那雙大手鉗着,動彈不得,“雲哲,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可諾,聽我解釋,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是什麽樣?雲哲,你告訴我,那究竟是什麽樣?”可諾近乎發狂一般尖叫。

“可諾!”

“放開我——”可諾突然蹲在地上,無力掩面,“你在跟她跳舞啊,雲哲……”

你在跟她跳舞,跳的那麽好,你攬着他的腰,就像白馬王子和公主一樣。

你們才是天生一對,而我不過是一只永遠飛不起來的醜小鴨,我又什麽能力跟她搶你?

雲哲,我們不合适,不合适的……

雲哲站在原地,卻不知道該怎樣像可諾解釋,仿佛一切言語,在這裏都不過是蒼白的掩飾。

我在跟她跳舞,我忘不了她,恨不了她,我這一輩子都在被她糾纏……

“可諾……”

“我們分手吧。”可諾擡起頭,望着雲哲,淚痕暈散了臉上的粉裝,像是一只被遺棄的小貓,蜷縮在世界盡頭的陰暗之中。

可諾站起來,用手抹開臉上的淚痕,“你放心,小曦那裏我先照顧,等你退伍過後我再把小曦交給你……你安心工作就是了。”

說完,可諾轉頭對劉陳說道,“劉陳,我先回去了。”

凄涼轉身,碾着天際落幕的光暗,一個人,踽踽獨行,在蒼茫天地間。

雲哲站在原地,良久不語,突然間用手拽了劉陳一把,劉陳回過神來,朝可諾離開的方向奔跑而去。

苦澀,鑽心過後,我該拿什麽,一點點挑出?

這一切的局,環環相扣,一點點将雲哲埋葬,他甚至連哀嚎哭訴的權利都不曾擁有。可是為什麽,魏曼,讓我無法生出半點對你的恨意?

******“哲哥……”

辰星撩人卻被夜色遮掩,清風徐來,幾聲犬吠在偌大的庫區回響,劉陳走了過來,坐到雲哲身邊,潦倒酒瓶哐當作響鋪滿水泥石廊下的石子場坪。

雲哲把酒遞來,“整一鍋子!”

劉陳也沒多說,一口透涼,喝了個幹淨。

“可諾回去了?”

“嗯,她也不願坐車,也不說話,就一個勁兒走路,累了就坐到路邊休息一下……”

劉陳遲疑良久,對雲哲說道,“你該追過去的,哲哥。”

“是啊,我本來該追過去的……”雲哲淺酌一口冰涼的啤酒,“可我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啊,劉陳,我真的不知道,我該說些什麽?我說我跟魏曼什麽關系都沒有?我睡在她的床上,我跟她一起在舞池裏跳舞,我牽着她的手……劉陳,我……”

“你還愛她!”劉陳自己取了一瓶酒,用牙咬開,“可諾知道,你也知道,你還愛她!”一口酒下肚,“忘不掉的那種……”

你還愛她,忘不掉的那種。

劉陳,告訴我怎麽去忘?

我跟她住在一起九年,我跟她相知相戀九年,那雙手我牽了九年……我怎麽能忘了她?

“說說你跟她呗,你們?”劉陳聽不到雲哲的聲音,開口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

“老掉牙的劇情,青梅竹馬,情愛纏綿,最後還是分了……結果現在又遇上了。”雲哲自嘲一笑,索性幹了手中的酒,再起了一瓶。

“那那個什麽交際舞呢?怎麽這麽熟,可沒見你跳過……”劉陳其實更想說,你跟那個女人的配合為什麽那麽熟,但覺得似乎有些不合時宜,立馬改了口。

“她教我的,那時候還在北大,參加一些學校的舞會,她總是好面子,喜歡惹人注目,我自然也就逼上梁山了。”

“北大?哲哥,可沒給弟兄們說過這檔子事兒啊……怎麽最後當兵了?是因為跟她分手?”

劉陳倒吸一口冷氣,咋舌道。要知道,北大畢業的來當兵,現在至少是個幹部,而且品級還不低,雲哲幹了七年,要是真有那文憑,至少也是營一級的小BOSS了吧。

“一些事兒吧,不光是跟她分手……稀裏糊塗就過來了……其實也不算稀裏糊塗,只是沒想過要幹這麽久。第五年打算退伍的時候,不知道出去幹啥,帶着小曦,後來索性轉了二期……”

“考慮過以後?我是說跟可諾的以後。”

沉默過後的嘆息,良久才傳來雲哲的聲音,“劉陳,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還愛她?算了,這特麽都是扯淡,什麽愛不愛的,我只問你,哲哥,你下半輩子願意躺在誰的床上吧?”劉陳的聲音一下子打破周圍逐漸凝聚而起的哀愁,“要不換種問法,你到底想跟誰睡?”

雲哲突然有種笑罵不得的表情,原本抑郁的心情頓時也化開不少。這叫什麽?願意跟誰睡?奇葩的言論……

“哲哥,你跟可諾是我和蘇蘇搭的線,本來覺得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有點兒差距。當然,不是你的問題。”劉陳突然站起來,從水泥石廊上躍下,踩在疊亂的石子上。

“是你情人太優秀了,哦,是你前女友。氣質,容貌,才學,經濟條件,社會地位……哪一樣不比可諾強?真的,我要是可諾,多半也會退出的。她本身性子就倔,看起來外表溫柔,其實心裏面犟得很,而且還很脆弱……她是沒有辦法,哲哥,難道你讓可諾哭着求着你不要離開她?她不會那麽做……”

“好好考慮下吧,哲哥,你究竟想跟誰睡下半輩子?”劉陳打了個酒嗝,龇牙咧嘴,朝寝室晃蕩走去。

雲哲不由笑罵一聲,這小子,算是在開導人?說着把潦倒一空的酒瓶收拾利索,從石廊躍下,消失在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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