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孤女

小婉和董明珠挽着手正準備去給王妃請晚安，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吵吵嚷嚷，似是有人在吵架。董明珠精神一振，眼裏精光一閃，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小婉不要講話。她拉住小婉貓着腰朝窗戶邊蹲去，準備伏在那裏聽人壁角。

“小姐，這不太好吧？”

“有什麽不好？咱們剛來，對瑞王府一點都不了解，能多聽些情報或打探點消息什麽的對咱們只有好處。再說了，萬一聽到什麽秘密的話不就賺到了嗎？”說完嘿嘿一笑，卻沒想過若是聽到什麽驚天秘密還有丢小命的風險呢。

小婉知道她的惡趣味心理又來了，便撇撇嘴，但還是跟着她一起聽起來。

兩人豎起耳朵認真細聽裏面在吵些什麽。說是吵架，但裏面多是王妃一個人的聲音，且有些故意壓低的感覺，因此她們也聽不太真切，只隐隐約約聽到幾個“不許”“另有企圖”“賤骨頭”等語。而瑞老王爺的聲音卻顯得有些低三下四，不斷勸阻着王妃小聲點，別再說了。

“想不到瑞王爺一個親王，當今老皇帝的親兒子，居然是個耙耳朵，看來以後得和王妃搞好關系，只要搞定了王妃，還怕在王府裏不能立足嗎？”

董明珠一面自言自語一面點着頭。

兩人轉過拐角，也不準備去請安了，這時候去正好撞在王妃的氣頭上，準讨不了好。

轉過角卻看到王妃門口跪着一個衣衫褴褛的女子，穿着破破爛爛不像是府中的丫鬟。那女子伏在地上哭哭啼啼，如喪考妣般抽抽搭搭，嘤嘤的低泣聲還頗為惹人憐惜。

“喲，哪裏來的小哭包？小婉快去看看，也不知是你姐姐還是你妹妹啊……”

小婉心思單純，但并不蠢笨，聽到這句就知道是董明珠在揶揄自己平時愛哭，見着個同樣愛哭的女子就讓自己去認親。便羞惱地扯了扯她，表達自己的不滿。

董明珠哪裏理她，直走過去瞧那女子。

那女子哭得傷心欲絕，但還沒到了忽略周圍的地步，見有人過來理自己，便擡起頭看，見着董明珠後便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

董明珠吓得一陣後退，但還是慢了一步，被她惡鬼撲食般地抓了個正着。還沒待自己掙出來，那女子就抽泣着道：“這位小姐，請您發發慈悲，勸勸王妃留下靈蟬吧，靈蟬實在是走投無路了，靈蟬願意給您做牛做馬，求求小姐……嗚嗚……”

董明珠皺了皺眉，到沒表現出多麽厭惡，只蹲下身，擡起女子的下巴端祥起來。只見那女子雖哭得悲痛欲絕，但一張小臉到還頗有些姿色，臉上帶着幾滴晶瑩的淚珠，反而顯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你是從哪來的？你說你想留在王府？”董明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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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小姐的話，靈蟬自幼失怙，跟着母親相依為命，卻在前幾日，母親也病重，藥石無依，也追随父親而去。我家家徒四壁，連給娘親下葬的錢都沒有，只好賣身葬母，被王爺買了回來。靈蟬本以為終于有了一個安身之所，已經做好了在這裏做牛做馬報答王爺的準備，誰知王妃……求小姐去勸勸王妃，留下靈蟬吧。”

靈蟬一口氣說完身世，董明珠眉角挑了挑，到沒見有多少觸動，面上卻帶着笑意道：“據我所知，王妃并非鐵石心腸容不得人的性子。無非是府上多一個丫頭而已，為何會不答應王爺，還因此和王爺大吵大鬧的，靈蟬你可知道？”

靈蟬面露難色，但又不敢不答，便嗫嚅道：“靈蟬原本只是想要賣身進王府，當個炊火丫頭也就罷了，但王爺他……憐我身世可憐，非要讓我做他的小妾……”靈蟬聲音越說越低，末了臉上緋紅一片，顯出幾分嬌羞之态，似是連哭泣都忘了。

董明珠看着她的模樣，轉而又看了看小婉，見小婉垂着頭，不知在想什麽，轉而又看了看靈蟬，最後搖了搖頭，“這同樣是嬌羞臉紅，怎麽別人做起來就沒小婉自然好看呢，小婉你以後得好好教教她啊。”

小婉被她說得有些難堪，便掐了她手臂一把，依舊垂頭不說話。

董明珠也沒責怪她，只笑了笑，對靈蟬道：“我可不敢給你求情，你這巴巴的給我公公做小妾，我這不是給自己找小姨娘呢嘛。別說王妃了，就是我自己也覺得膈應得慌。”

“不不……我不想做小妾，只想呆在王府裏，有個安身之所就可以了……”

小婉見她模樣起了恻隐之心，拉拉董明珠的手悄悄道：“她無非只是想要留在王府裏，小姐何不替她求求情？”

董明珠悄聲道：“小婉你好生想想，王妃生得嬌俏，可性格卻頗為潑辣，瑞王爺到了不惑之年，也只得王妃一人，膝下只有楚析一個子嗣，可見王妃頗有些手段。這靈蟬若是真像她說的那般只想做個丫頭還好說，要是心心念念想着勾引王爺，做那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還不知道以後有多少苦頭吃呢。我若是替她求情，以後她安安分分做個丫鬟也就罷了，但她若是要去争個小妾，我這不是給自己找後姨娘嘛，王妃以後還不得恨死我啊。”

“可是她說她只想做個丫鬟而已……”

“小婉，我上次就跟你說過，別人說的話不一定是真。她說想要做丫鬟就做丫鬟？那王爺又怎會好端端的說要納一個孤女做小妾？我這公公啊一看就是個耳根子軟的人，所以這麽些年才會被王妃治得服服帖帖的。我猜多半是她知道王爺性子軟，聽不得軟話，便苦苦哀求着王爺要納了她，這會子卻全都把髒水倒在王爺身上了。”

董明珠和小婉叽叽咕咕說了一席話，小婉才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怒喝：“哪裏來的野狐媚子，竟然勾引着王爺要納妾？也不問問我王岳華答不答應。”

董明珠聽聲辯位，轉身給王妃行了個禮，乖覺的沒說話。

“王爺什麽性子我還不知道嗎？他要敢納妾早八百年就納了，還能等到你？也不知你跟王爺說了什麽，竟讓他把所有好話都替你給說盡了。你想進我瑞王府，爬上王爺的床，先去問問我爹鎮國大将軍答不答應。”

王妃對早就吓得趴伏在地的靈蟬吼道，行止間頗有幾分将門的虎女風采。

那靈蟬早就吓得心膽俱裂，哪裏還敢想着做什麽小妾，趴伏在地上聲聲懇求，“求王妃娘娘明鑒，靈蟬哪裏有那麽大的心，敢嫁給王爺做小妾？靈蟬不求能大富大貴，只求有個安身之所，便是有個安身的窩棚給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求王妃娘娘行行好，靈蟬一定給您做牛做馬，永世難忘。”

那靈蟬哭得肝膽俱裂，一身褴褛的破舊衣服也的确惹人同情，王妃再強悍也只是個女人，被她苦苦哀求也似是打消了對她的懷疑。

“你若真心只是想找個安身的地方，我瑞王府也不是沒有，以後你若真能安分守己，不起邪念，我也不是不能容你。”

見王妃松了口，靈蟬趕緊感恩戴德地磕頭，額頭磕在地板上砰砰地響，聽得人心裏只顫悠。

“行了行了，別磕了，聽得人心煩。”王妃想了想，“只是應該把你安放在何處？王府裏的各個崗位都是齊備的，大家都各司其職并不缺少人手。明珠你最近在跟着我學着掌管中饋，你看看把她安放在何處合适？”

董明珠沒想到王妃這麽快就松口了，剛才還數落了一通王爺，罵人家狐媚子呢，怎麽轉眼就要收留人家了？

但她一個小輩也不好責備長輩的決定，只好乖乖答道：“我前兩天聽徐嬷嬷說浣衣房正缺人手呢，不如就叫靈蟬去浣衣房吧。”

王妃點點頭答應下來了。

董明珠笑笑，順便給王妃請完安就回去了。

小婉見她剛才那個笑笑得有些詭異，怎麽看怎麽覺得奸詐，便在回去的路上問她。董明珠笑了笑道：“這靈蟬一看就不簡單。她雖然孤苦無依，說話行止間卻并不像是個粗鄙之人。她表現得那般楚楚可憐，又故意讓王爺起了要納她為妾的心思，必定是個心大的主。王妃剛才這是在給她下馬威。她先當着靈蟬的面把王爺數落了一通，等于告訴她這個家誰做主。王爺也不見得真想要納她為妾，最多只是起了點心思，被王妃一罵也就罷了。若是王爺一心想要納她王妃說什麽也不會留下她。我叫她去浣衣房，并不是真的只有那裏才缺人，而是那裏最累，離王爺最遠，也是磨磨她的心性，希望她以後別再做白日夢。也算賣王妃個人情吧。”

小婉想不到這裏面還有這麽多的人心缭繞在裏面，頓時覺得有些洩氣。想不到靈蟬看着楚楚可憐的樣子，竟然有那麽大的心思，若不是小姐聰明的話，剛才真聽了她的話去向王妃求情，必定讓王妃對小姐産生不好的印象。這人心，果然很難一眼看透啊。想她一個不善言辭的小丫頭，若是沒有小姐，以後該怎麽在王府裏混下去？頓時心裏又對董明珠多了幾分敬佩和依賴感，看向董明珠的眼神也多了幾分依戀，惹得董明珠不免又對她逗弄一番，把小婉搞了個大紅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