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心機女

第二天一大早，小婉一開門就見着靈蟬正站在門口。靈蟬已經換上了王府丫鬟的裝束，頭發也輸得整整齊齊，還用不知哪裏來的玉簪別在發間，端的是雅靜賢淑，嬌豔動人，比昨日蓬頭垢面的樣子不知要好看上幾倍，加上她臉上明豔的笑容，若小婉不是不喜說話，也會忍不住誇上幾句。

“婉姐姐好，不知小王妃起了沒？這是昨日洗的衣裳，我怕王妃急着穿，便一大早就送來了。”說着把手裏的衣裳遞給了小婉。小婉見是前幾日浣衣房的徐嬷嬷拿去洗的衣服，便接了過來。

董明珠聽見聲兒也來到門口，“平日裏不都是徐嬷嬷送衣服的嗎？怎麽今兒是你？”

“回小王妃的話，徐嬷嬷今兒早晨起來覺得身子有些不适，靈蟬便幫徐嬷嬷送了來，還有小王爺的也一并送了過來。”說着眼睛往屋裏一瞟，随即又垂頭不語，顯得乖覺懂事。

“我的就留下吧，楚析的送到桐秋苑去。”

靈蟬眼裏閃現出不解，但也沒說什麽，福了福轉身就走了。

靈蟬剛走，董明珠閑閑道：“果然不是個省心的。”

“小姐為何這樣說？”

董明珠看了看靈蟬消失的背影，眼裏多了幾分不屑，“昨日被王妃連吓帶敲打的，想必她也知道想成為瑞王爺的小妾機會渺茫，便絕了那心思。但她依舊不想安分守己，必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不安于呆在浣衣房，不過半天時間，就攬了徐嬷嬷送衣服的差事，剛才還一個勁兒往屋裏瞧，看小王爺在沒在，想必已經把下一個目标放在楚析身上了吧。”

“啊！”小婉怎麽也想不到靈蟬竟是這樣不安于室的人。

“靈蟬看着不像是這樣的人啊？”

“你才認識她幾日？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她一大早就過來掐尖兒，還叫比她小的你姐姐，又把徐嬷嬷哄得把差事也交給她去辦。你看她那一身，她一個孤女，頭天來就帶着玉簪，她哪裏來的那一身行頭？如此八面玲珑的一個人，我不相信她只想當個浣衣女。只是她還是不夠韬光養晦，做得也太過直白急切了些。”

董府的人際并不複雜，丫鬟們的心思都比較單純，小婉與她們來往也不深，從不會去揣摩別人的心思，也從未見過董明珠如此分析過一個人，又怎知人心複雜難辨？第一次到陌生的地方，她還沒反應過來，更不會去揣摩別人，而董明珠卻一眼就已經把靈蟬的心思給看透了。這番心性眼力，想必小姐以後在王府裏也能如魚得水，應付自如吧？只是自己身為陪嫁丫鬟，不僅幫不到她，還要靠她庇護，頓時對她又多了幾分敬佩。

董明珠在她直白的眼神中看出敬意和佩服，揪了揪她的粉嫩臉蛋，心裏一陣得意：“是不是覺得你相公我很聰明啊。”

小婉不免又一陣臉紅，嘟囔道：“小姐要是一直保持剛才的精明樣子就好了。小姐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娘子了，以後還是不要老是這麽沒正形兒了。”

“我收回昨天的話。”董明珠突然正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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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婉一臉疑惑：“？”

“昨天我說讓你和靈蟬很像，要你們認姐妹是我錯了。你害羞是真覺得害臊，愛哭是真膽小，你要是有人家一半機靈厚臉皮，我這個當相公的可就省心多咯。”

小婉的臉漲得更紅了，便拿眼神回擊她，董明珠卻叉腰哈哈大笑。

董明珠和小婉正插科打诨，突然拐角處一聲嬌滴滴的“哎喲”聲傳來，二人好奇的往拐角處跑去，看到楚析和谟楓兩人站在拐角處，地上的靈蟬曲着腿坐在地上，身下全是楚析白藍相間的衣裳。靈蟬紅着臉垂頭，眼中還有一絲壓抑的淚意，看起來甚是惹人垂憐。

見此情形，董明珠給小婉使了個眼色，眼中滿是得意，似是在說“看相公我說得沒錯吧。”

小婉垂頭偷笑，轉而看了看谟楓，見他也看向這邊，且似乎還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原本不敢與人對視的她突然也回他一個微笑，不知怎的心裏感覺有絲甜意。

董明珠交叉着雙臂斜靠在柱子上，一臉要看好戲的模樣。楚析皺眉苦笑，見地上泫然欲泣的靈蟬只好身手牽着她的手臂扶她起來。

“姑娘你沒事吧？”

靈蟬點點頭對他一福，“是靈蟬沒看到小王爺，沖撞了小王爺，還望小王爺贖罪。”

“沒事就好。姑娘看着面生得很，可是府裏新來的丫頭？”

“我叫靈蟬，是瑞王爺昨日才帶回府裏的，以後小王爺便叫我靈蟬好了。”

以後？

董明珠挑挑眉，最終還是沒說什麽，只閑閑地看着二人演戲。

“靈蟬？名字不錯……”

“謝小王爺誇獎。”

“這是我的衣服？”

“是的，這剛洗好的，準備給小王爺送去，誰知……靈蟬真是笨手笨腳。”

“噗嗤……”董明珠終于忍不住噴笑出來。

楚析一陣疑惑，擡眼看她，眼中卻帶着笑意，“不知什麽事情如此好笑，讓娘子這般忍俊不禁？”

“沒什麽，就是覺得心機女配色鬼，般配得很，所以笑了出來。”

“什麽心機女，誰又是色鬼？”楚析笑容一斂，皺眉道。

“這心機女是誰我就不明說了，色鬼不就是您嗎？看着人家嬌滴滴的坐在地上，便一個勁兒的伸手去把人家給扶起來。你不知道還有男女大防嗎？人家不過是被你撞了一下，又沒缺胳膊斷腿的，何勞小王爺親手去扶？還不是仗着人家好看，想占占便宜嗎？”

楚析聽後眉頭一舒，嘴角都充滿了笑意，“原來娘子這是在吃醋啊。”

“什麽？”董明珠似是聽到什麽不可置信的事情一般，瞪大眼睛道：“誰會吃你這登徒子的醋？若是真要吃醋，你三天兩頭招惹個女子進來我都要吃醋，那我這輩子就指着吃醋養老得了，還吃什麽飯啊……啊不對，我可沒說要呆在王府一輩子。我看你和靈蟬如此投緣，不如就納了她，等我走後給她扶了正，你愛和她恩恩愛愛還是去朝秦暮楚，都不關我的事……”

董明珠連珠炮似的說了出來，楚析卻兩步走上前去攬了她的腰，神情及其暧昧，“娘子吃醋的樣子真可愛。”

董明珠瞪大雙眼看着眼前的楚析，只見他一臉壞笑，眼裏滿是得意之色。這邊廂小婉卻紅透了臉，背過身去不敢看他們，谟楓只盯着小婉瞧，幾人完全忽略了在一旁面露嫉妒之色的靈蟬。

“啊！”一聲清越的呼聲從小王爺的口中傳來，他玉樹一般俊逸的白色身影同時朝着柱子潇灑地飛去……

董明珠從小在外面胡鬧闖蕩，生生練就了一身地痞打手的身手，雖然不算精純，但飛起一腳的身姿卻煞是好看。她收腳站定，衣袍還在兀自獵獵飛舞。她彈了彈衣角，閑閑看着捂住肚子直叫喚的瑞小王爺楚析。

“娘子好狠的心……”

“我說過，別再靠近我，否則後果自負。”

靈蟬見小王爺被小王妃踹了，忙過去扶住他，一面心疼地問他怎麽樣了，一面偷偷拿眼瞪董明珠。

董明珠哪裏放過她的這點小心機，拍拍手閑閑道：“你們男不正女不賢，當真配得很。靈蟬以後也別呆在浣衣房了，直接在小王爺屋裏伺候，也便近水樓臺，免了你百般心思籌謀。正好小王爺也受了傷，你今日便過去吧，好好伺候着。”

楚析原本皺眉叫苦的神情頓時一變，正色道：“你是認真的嗎？”

“自然是認真的。”

楚析突然站直了身子，也不叫疼了，甚至連平日裏閑散不羁的氣質都為之一變。

楚析上前抓住董明珠的手，轉身就往屋裏拖。董明珠不料他剛被自己踹，現在還敢上前來抓她，連反抗都忘了，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抓進了屋裏。楚析畢竟是男子，一手緊扣住她，一手反手就關上了房門，董明珠掙紮了幾下竟都沒有掙出來，末了還怕小婉擔心，吩咐谟楓道：“谟楓帶小婉出去轉轉，我和小王妃好生談談。”

小婉張大小嘴不知該如何是好，谟楓在她身邊淡淡道：“你不用擔心，小王爺不會對小王妃怎麽樣的。”而且看他那身子骨和小王妃的身手脾氣，誰吃虧誰占便宜還不一定呢。

其餘的話他沒多說，便帶着小婉離去了。

靈蟬呆在原地，竟沒一個人來管她，也沒和她說一句話。她撇撇嘴，看向小王爺和小王妃的房門，就算她再擔憂小王爺的安危，但那畢竟是人家夫妻倆的閨房，人家小夫妻關着房門吵吵鬧鬧外人怎好插嘴？

一般人一般都會這樣想，無奈靈蟬不是一般人。她想也沒多想就上前去敲門，柔聲道：“都是靈蟬的錯，求小王妃不要怪罪小王爺，千萬別再打他了，靈蟬這就給小王妃賠罪。”

說完還抽泣兩下，似是受了什麽莫大的委屈。見裏面半天沒動靜，才停止抽泣，悄悄貼耳過去聽，卻聽到小王爺在裏面傳來一聲怒吼：“滾！”

靈蟬一個激靈，完全想不到看起來溫潤如玉，甚至有些放蕩不羁的小王爺居然會生氣地大吼，而且那聲吼分明就是在對自己說的。她雖有心，但畢竟不敢犯小王爺的怵，便再不敢多做停留，灰溜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