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破繭

當小婉再次來到太子府時，內心充滿了疑惑與驚懼，但是一想到谟楓就在不知名處保護着她，她心裏的擔憂才稍稍安下心來。但是她始終不敢擡頭直視太子，跪在地上低着頭，盯着自己的手指盤算着太子單獨召見自己來的目的。

“本殿聽說你在尋找你的家人，可有此事？”

她一個小小丫鬟尋找自己的家人又和太子何幹？為何他會這麽關心？雖然心中疑惑，但她還是如實回答，不敢有絲毫隐瞞。

“正是。”

“可否說與本殿聽聽？”

“不……不知太子為何想要聽奴婢的身世？”

楚柏舟坐在椅子上的身子一僵，似是沒有想到這個膽小的丫頭竟然敢反問自己，他以為她會唯唯諾諾回答自己所問的一切，可是她雖然聲如紋吶，卻不答反問，心裏漫起一絲怒意。

楚柏舟抿了抿唇，壓下怒意道：“難道本殿還不能詢問你一個丫鬟的身世了嗎？”

小婉自知以自己的身份詢問太子太過觊觎，被太子呵斥後便不敢再問，反正自己也沒有什麽好隐瞞的，便如實回答：“奴婢從小便與家人失散，是董家将我撫養長大。但是從被撫養那天起，我便失去了以前的一切記憶，記不得自己的家人，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本來奴婢以前也沒有太過在意，可是前不久遇到一個……也許是我家人的人，他說我的家人也許已經……不在了，奴婢擔心家人安危，便想要查清楚自己的身世。”

“此人可是宋揮？”

小婉猛然擡頭看着太子，不可置信道：“殿下……怎會知曉？”

楚柏舟面露溫和之色，緩緩起身，走到小婉身邊，擡手準備将她從地上扶起，将要觸到小婉的衣襟時又似是想起什麽便又收回去，為了掩飾尴尬，便順勢将那只手背在了身後。

“你有所不知，這宋揮正好是我一個故人的家仆。我那故人當年家遭不測，被滅了滿門。我痛心疾首，一直在尋找他家的家人，希望能找到一二幸存之人，誰知找到現在，才終于有了他家家仆的下落……”

說着楚柏舟嘆了口氣，口中滿是惋惜之情。他語調和緩，說得也很慢，但聽在小婉耳裏卻如遭雷擊一般。

小婉睜大眼睛看着楚柏舟，不可置信道：“那殿下……可認識奴婢？”

楚柏舟看着她點了點頭，“我第一次見你時，便覺得熟悉，但一時也想不起來。我找到宋揮後，便通過他又知道了你，才讓我真正想起來。當年你還小，雖然樣貌變化不大，但畢竟時隔多年，我一時沒有想起來。你便是當年我那故人留下的遺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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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柏舟眼中滿是疼惜和悲傷之情，似乎真的很為他的故人之死感到惋惜。

小婉心中狂跳，既喜又悲，喜的是自己的家人終于找到了，悲的是自己的家人竟然在多年以前就已經遭受了滅門之災，這讓她一時之間如何能接受？

“他們……是怎麽死的？”

雖然心中悲傷，但她還是問了出來。她必須要知道，自己的家人當年到底遭遇了什麽。

楚柏舟嘆了口氣，緩緩道；“說起來還與我有些關系……”

小婉擡頭看着他，楚柏舟緩緩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低沉的聲音充滿了悲傷：“你祖父名叫沐俊德，當年是太醫院的禦醫，當年我皇兄重病，是你祖父的主診。皇兄的病來勢洶洶，當年組織了禦醫會診也回天乏術，最終還是棄世而終。父皇太過傷心，說沒有救回皇兄都是因為禦醫們沒有盡心盡力，便将會診的禦醫一并陪葬了，而你祖父作為主診，便罪加一等。治死皇族的罪名非同小可，主診更是滅族的大罪。我雖然有心相助，但當年我還不是太子，位微言輕，父皇又在悲憤急怒當中，所以……唉……”

楚柏舟重重嘆了口氣，小婉心涼如冰，她一心想要找到的家人，如今卻早就已經不在人世，那麽她的苦心尋找又有什麽意義？早知如此，當初還不如不要去找，心裏也好有個念想。

想着想着兩行清淚便緩緩流了下來，但在太子面前又不敢放聲哭泣，只好低着頭，隐忍着心中傷痛。

楚柏舟見她模樣，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但最終還是恢複成悲傷惋惜之情，他繼續道：“其實沐禦醫醫術精湛，當初我母後重病，若不是沐禦醫妙手回春，恐怕也……我心裏一直對沐禦醫心懷感激。誰知……真是造化弄人啊。”

說着他看了看小婉，溫言道：“你祖父畢竟和我有些交情，以後你有什麽事也可直接來找本殿。”随即想了想道：“不如你直接搬來太子府住，本殿也好好生照料你……”

楚柏舟還沒有說完，小婉便搖了搖頭道：“多謝太子好意，我在瑞王府很好，小姐和王爺都待我很好。奴婢一個罪臣之女，太子不追究奴婢的罪過我已經很感激了，怎敢住在太子府中叨擾太子？”

見她推辭，楚柏舟也沒有生氣，也不再堅持，便又和她講了些她家當年的情況，便放她回去了。

從太子府出來，谟楓便現身走到小婉身邊，見她神情悲傷，眼中充滿了疼惜。他擡手撫了撫她的額發，嘴唇微動，但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似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似的，但眼底的擔憂和疼惜都快要溢出來一般。小婉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只好強顏歡笑道：“我沒事。”

“我原本想找到他們的墓，好好祭拜一番，但聽太子說，當年皇上盛怒之下，行刑草率，竟然連他們的墓也沒有，如今更是屍骨難尋。也罷，無非是又回到了從前那般，便當做自己從來就沒有過家人吧。”

說着苦笑了一下。

谟楓看着她苦笑的臉，疼惜之情更重。那個一直懵懵懂懂的膽小少女，如今卻似是突然長大了一般，眼中的天真此時被蒙上了一層悲傷的陰影，顯得那麽的讓人心疼。若不是現在還在大街上，他真的很想緊緊抱住她，讓她在自己的懷裏大哭一場。

然而小婉卻沒有哭，她笑了笑，似是想起什麽，便道；“我們去磬微草堂，宋大叔還在磬微老人那裏，我要把他接回來。”

将宋揮接到瑞王府後，小婉将他安置在了廢園裏。廢園有很多空餘的房間，多一個人倒是沒什麽，反而因為有人居住，現在的廢園沒有以前那麽的陰森可怖了。

董明珠知道小婉尋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本來很替她開心，但聽到小婉的描述後又不免也有些惋惜，便對宋揮的到來沒有什麽說辭，倒是很熱心的幫忙添置東西。見小婉神情難過，董明珠雙手搭在她的肩膀，難得沒有用戲谑的語氣，而是很認真對她說道：“小婉不必傷心，以後我便是你的家人，這裏便是你的家，你以後就是我的親妹妹，我會像親姐姐一樣照顧你的。”雖然她以前對小婉也如同對待妹妹一般，但是這般說出來還是第一次。

小婉見一向粗枝大葉的董明珠都這般擔心自己，心裏流過一股暖流，得小姐如此，夫複何求？

她忍不住鼻端的淚意，眼前模糊一片，卻是因為感動和溫暖。

宋揮依舊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對當年怎麽逃出沐家，又是怎麽和小婉失散的，他都已經記不得了，只是每每想起沐家小姐，還是痛哭流涕。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也很聽小婉的話，俨然将她當做了自己的小姐一般，只是口中依舊不改口地叫她“小小姐”，不管小婉怎麽糾正都改不過來。

小婉最後只好放棄讓他改口的這個想法。家中有了個需要照顧的人，小婉便時長往廢園裏走，甚至比去董明珠屋裏的時間還多。好在董明珠也不是時常需要人照顧的主，也就由得她去。

小婉也似是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原本天真懵懂的眼神變得沉靜，膽小怕生的性格也變得鎮定，而多了幾分少女的溫婉和內斂的溫柔，就連原本有些幼小的臉也變得堅定和成熟許多。

就好像在一夜之間，她的心智開始成長，從一直被人呵護的嬌嫩花朵，變成了能淩霜雪的孤高臘梅。她的美貌也似乎因為心智的成熟而被徹底激發了出來，散發出讓人不忍忽視的耀眼光芒，就連府中那些喜歡捉弄她的丫鬟們也不得不被她的變化感到吃驚。看着那仿若破繭而生的美麗蝴蝶，眼中既充滿了嫉妒又有種不忍觸碰的敬意，仿佛她的身上自帶一種高貴的氣質，讓人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舉手投足間已有了某種風致。

這些變化都是在默默發生着的，別人均已被她的變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卻唯有小婉恍若未覺，一味地像往常那般做着自己分內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更新啦~

不好意思斷了那麽久

最近一直在存稿，一直到完結才敢重新發出來（就是怕又斷了）

所以大家放心追吧

慢慢的要開始轉折了哦。

順便求個收藏~木有榜單的日子不好過啊~~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