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抛下

邊關戰事越來越急，朝廷的召集令發了一遍又一遍。谟楓看着手中的诏令，已經做下了最後的決定。

當小婉找到他，準備将所有的事對他解釋清楚時，卻看到他正在收拾東西，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于是驚奇道：“你要去哪裏嗎？”

“嗯。”

谟楓頭也不回，淺淺答了一句。

小婉卻有些急道：“你要去哪裏？”

他指了指桌上，小婉轉頭看去，見桌上正是朝廷的召集令。邊關戰事吃緊，朝廷要調集兵士前往邊關，這是她知道的。只是她忘了谟楓是有軍職在身的，她還以為他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你要去邊關嗎？”

谟楓手頓了頓，随即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麽。

“你不是小王爺的侍衛嗎？可否放棄軍職……留下來……”就算是為了我。

她還沒說完，谟楓轉過頭看着她，目光灼灼，道：“男兒保家衛國本就是本分，更何況我還是個軍人，怎可遇事推脫，現在戰事剛起，我就抛棄軍職，這與臨陣脫逃的逃兵又有何異？”

見他說得淩然，小婉知道自己沒有理由留下他，心中已經苦楚不堪。他就要離開她了嗎？邊關苦寒，戰事紛亂，他幾時才能回來？或者還能不能回來？

想到此，她眼眶一熱，已經說不出話來。

看着她眼中的不舍，谟楓心裏一跳，但最後還是硬下心腸來。

你的不舍，有幾分是真？

“我去邊關參戰，杳無歸期，你……不必等我。”

小婉擡頭看他，不解他為何突然這樣說，“我會等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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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

谟楓突然強硬道，她更是不解，為何他好像，有些變了？

是自己的錯覺嗎？還是因為他就要走了的原因。

她笑了笑，懇切道：“你不用擔心我，不管等多久，我都會等你回來。哪怕……”

“呵……”她的話被谟楓的一句輕笑打斷，她從未看過他這樣的笑容，如此輕蔑，如此不屑，如此冰冷。

“你不必如此，從今往後，你我便就此別過吧，以後你要嫁還是要另某良君，都随你，不會再有人成為你的阻礙了。”

小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不知他為何會這樣說，就算他要去打仗，她也會等他回來，為何要就這樣抛棄她？

“谟楓……”她上前一步抓了抓他的手，卻被他一把甩開，似是甩開什麽髒東西似的。

小婉眼裏沖滿淚光，心中悲涼一片。“為什麽……”

他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将收拾好的包袱跨在身上，拿起桌上的诏令，直接走出門去。

她追着他的腳步走出廢園，卻見他早就已經準備好了馬匹，馬上一切準備停當，似是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已經早就決定要離開了嗎？

“谟楓，你不要走好不好？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他停了停，沒有回頭，“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什麽話？”

他轉過身來，看着她，眼中沒有離別的不舍，也沒有熱切的情誼，唯餘冰冷，比她第一次看到他時還要冰冷百倍。

“從今往後，你我就此別過，以後若有機會再見，便是陌路。你我之間的情誼，從此一刀兩斷。你想嫁給誰我都成全你，這樣你可滿意？”

他想起那日在太子府中的情形。原本他只是當做隐衛跟在她身邊，誰知看到了自己此生也不願看到的一幕，從此下定了去邊關的決心。

淚水從眼中流下來，沾濕了面頰，冷風吹過，冷得人冰涼，似是一直透進了心裏，使她渾身冰冷徹骨，冷得她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她理解錯了，谟楓定是怕她擔心，所以才故意這樣說的。谟楓定是害怕自己不能回來，擔心她一直等着他，誤了她的終身，所以才故意和她一刀兩斷的。谟楓定是對她有什麽誤會……

誤會？對，最近有些對她的流言，她還沒有向他解釋，谟楓也定然聽到了這些流言，所以對她有所誤會，只要她解釋清楚就好了，只要她對他說清楚，他一定會留下來……

“谟楓，你聽我說……”她拉住他的手，那只寬大溫暖的手，無數次牽過她的手，給她安全和溫暖，那只摸過她頭頂安慰她的手，此時就在她手上。她緊緊地抓住他，似是只要她一放開，他就會徹底消失一般……

然而他還是消失了……

他再次甩開了她的手，翻身跨上馬去，頭也不回道：“我言盡于此，軍隊正在城外集結，從此，一別兩寬……”

說着馬鞭一甩，馬兒箭一般沖了出去，連帶着頭也不回的人，踏碎一地的落葉，就如同踏在她的心上……

“谟楓，你別走，你聽我說……”她追了出去，可是他的馬比她跑得更快，轉眼便消失在街的盡頭。

她追着他的身影，朝着馬的方向狂奔出去，想要追上他，只要追上他，和他說清楚，他一定就會回來的，只要追上他……

她一直跑一直跑，哪怕已經看不到了馬的身影，哪怕街上的人群掩去了他的所有痕跡，她依舊沒有停下來，朝着城門口追去。

他說他們要在城門口集結，那麽一定不會立刻就走，只要她跑到城門，就一定能看到她。

她一直跑一直跑，似是不知疲憊，心上的焦急已經使她忘記了一切疲憊。她也不知道他們是在哪個城門口集結的，她只知道自己要到城門那裏，去那裏将他追回來。

一直跑到天将黑時，她才跑到城門口。她從來不知道京城原來有這麽大，也從不知道原來這條路有這麽長，也不知道原來京城的城門關得有這麽早。

她祈求城門的守備幫她打開城門，讓她出去。守備看了看她，輕笑道：“開城門？今日大軍集結，所有城門均已關閉，沒有朝廷诏令誰也不能進出城門。你是有召集的诏令呢還是有皇上的聖旨啊？”

她搖了搖頭，“我都沒有。”

“那你搗什麽亂？去去去，回去繡你的花去，別耽誤了別的軍士出城，誤了軍情你可耽誤不起。”

聽到他說城門外有軍士集結，她一陣欣喜，似乎那集結的軍士中就有谟楓似的。

她再次祈求守備為她開門，守備不但拒絕了她，還将她推離開來。

此時城門外響起大軍開拔的吼聲，她知道他就要走了。她顧不上許多，便繞開守備，朝城門沖去，邊跑邊喊谟楓的名字，直到聲嘶力竭。

“谟楓，你在那裏嗎？我還有話要對你說……”

守備見她硬闖，急忙圍攏來阻攔。

“好大膽子，硬闖城門是死罪，你不要命啦？”

她卻恍若未覺，她忘記了她原本膽小如鼠的性格，忘記了守備說的話，似乎拼盡了平生所有的勇氣和氣力，只為了能夠沖到門口，和他說句話。

她最終還是沒有沖到門口，便被守備按壓在地，幾杆□□壓着她，似是對待想要逃走的犯人。她聲嘶力竭的大喊，希望谟楓可以聽到。

守備見她還不老實，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塊破布，堵住了她的嘴，罵罵咧咧道：“哪裏來的瘋丫頭，不知道現在皇上正在外面給将士們送行嗎？若是沖撞了皇上你有幾顆腦袋？”

小婉聽不到別人的話，她只知道谟楓要走了，也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她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也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的溫柔和他的好了。

她目眦欲裂地看着城門口，聽着大軍離去的聲音，也如同聽到自己即将遠去的心和愛情……

一切……都沒有了……

一直到大軍遠去，外面恢複了平靜，城門才重新又打開來。

她盯着城門口，見那裏湧進來許多穿着宮裝的人，緩緩從城門進來，而他們身後，跟着五色龍章的龍攆，周圍跟着司儀大臣，皇族貴胄，在無數兵士的簇擁下緩緩朝城裏走去。

守備紛紛跪伏在地，怕她沖撞了皇帝，便将她拖到身後，壓住她的頭不讓別人看到她。

小婉知道這些人就是送将士出征的人，皇帝居然親自帶領司儀官和皇族中人送行，可見對這次戰事的重視程度。

在皇族的那群人中，小婉看到楚析和瑞王爺也在其中，她瞪大眼看着他，希望能夠引起他的注意。

楚析眼尖，果然看到被壓制于地的她。在燈火恍惚間，她滿面淚痕，口塞破布，被守備壓伏在地上，瞬間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他從隊伍中走出來，朝守備走去，守備見被人發現了那個女子，怕被皇族中人怪罪，頓時膽戰心驚。但是現在掩藏也已經來不及了，楚析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

“這是怎麽回事？”

守備小心翼翼地回話：“回小王爺，此女子不知是不是失心瘋了，竟然公然闖城門，被小的們拿下了，回去就将她壓入大牢，按律法處置。”

楚析眉頭一皺。雖然猜到她是來為谟楓送行的，但也沒有這麽“送”的呀？難道谟楓沒有給她說清楚嗎？

他知道若是壓往大牢，如小婉這般柔弱的女子，準沒有活命的道理，便對守備道：“這是我家的家仆，因為軍士中有她的家人，才前來送行，沖撞了各位，實在抱歉。可否讓我将她帶回？”

守備見小王爺說是他家的家仆，便不再堅持送小婉進大牢，畢竟相比起得罪小王爺，送一個順水人情顯然更明智。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都不善于說話的人談戀愛真辛苦啊，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