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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椅子摩擦發出聲響,更是引來許多人關注。

已經有人起哄叫好。

任宇涵跪在地上,帶着笑意和愛意“你陪着我的這些年,我很感激你我希望你能陪我去開這個巡回畫展,不,我希望以後的日子都有你陪着我。我想用剩下的人生,來和你贖罪。除了愛你,我別無選擇”他掏出戒指,周圍的意大利人已經鼓起掌來,用意大利語大叫“嫁給他!嫁給他!”

任宇涵還跪着,望着林知秋,柔聲道“嫁給我,好嗎?”

她的腦袋嗡嗡作響,周遭環境變得光怪陸離起來。她看見安戈咬牙切齒的臉,聽見他冷着眼眸威脅她“你敢!”

她豁然站起來,覺得抗拒,後退一步,語氣慌亂“涵子。對不起。”

她逃離哪個地方,飛奔回家。

愛情這件事,是她唯一沒有辦法妥協的。她的愛,全給了那個飛揚跋扈愛騎死飛單車的少年。和青春一起,全都是他。

五天之後機場

任宇涵要踏上他人生中第一個巡回畫展,林知秋來送他。

他執意要她推他。

林知秋一直将輪椅推到安檢門口。

任宇涵笑起來,看着前方陸續過安檢的人,對她道“還記得上次也是這兒,我送你走。那個時候你在輪椅上。”

她記起來,覺得他幼稚“你是為了儀式感嗎?”

任宇涵站起來,回身對她攤開手“介意抱一下嗎?”

她輕笑,和他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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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在她後腦勺上輕拍着,語氣溫柔“上次我送你走,不太成功。這次我們一切照舊,希望可以成功。小秋,希望我們…”他頓了頓,末了又道“希望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她被他抱着,腦袋埋在他的胸口。柔聲道“好“

任宇涵深吸一口氣,一夢經年。他們之間如果不能厮守,只能永別。

他給她一個明朗的笑,提起腳邊的包裹就要入安檢口。

林知秋突然扯住他的手,他回頭。有些難以割舍,卻和她開玩笑“怎麽了?後悔了?”

林知秋搖搖頭“還差一句。”

他挑眉。

她退開一步,抱拳戲言,仿佛當年那個飛揚跋扈的樣子“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壯士,我們…”

他更快一步替她答到“後會無期。”然後沖她咧嘴笑了一下。再也沒有留戀,走進了安檢。

林知秋有些悲涼,轉頭離開。

醫院賦予死別的悲痛,機場給人生離的感傷。

涵子,vesca問我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怎麽選擇。再此之前,我沒有答案。如今,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

我依然相信。

神說,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

林知秋在意大利一待又是兩年,她似乎越來越習慣獨來獨往的日子。她找不到回家的理由。或者說她膽怯。

她開始和vesca去做禮拜,一起去福利院,還會認真的和她禱告。

她經手的幾場大型歌劇,全都取得空前絕後的反響。有許多劇院挖她,她都拒絕了。

一直到那天…

她依照往常,下班之後在客廳裏上網。一個人很冷清,所以她總是開着電視。這樣看起來熱鬧點。

她許久沒有點開郵箱,今天vesca會給她發福利院孩子們唱歌的視頻,她才又點開郵箱。

把鼠标下滑,她看見兩個熟悉的字…

青雲。

青雲劇院也向她發出邀請,她的頭發還濕着,盯着那封郵件出神…

電視機裏的報道聲,就顯得特別清晰。

近日來最受畫屆關注的鬼才畫家任宇涵,終于結束了恩師的巡回畫展。但緊接着又開始了第一個世界巡回個人畫展。

畫展名字叫做救贖。著名女星stella也在網上公開表示期待。接下來讓我們看看,Stella表示最心碎的畫。

那是一張色調昏暗的油畫,一個男人躺在駕駛座上,身後是一袋又一袋飽滿橙黃的栗子,男人沒有臉。頭頂的燈光,在他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畫面靜谧又安詳。

報道繼續道這幅作品的注解裏,只有一小篇日記。

五月二十雨

我又做夢了,夢見你在躺在車裏,後座上是你給我剝的栗子。很香也很甜。

醒來的時候,枕頭沒濕,嘴角是翹的。我果然很了解自己,哪怕餘生再也沒有你,想到這個畫面,我還是覺得甜蜜。

最近笑的越來越少了,但還好,記憶力不錯。真怕有一天老到忘記這個畫面,生活可不能沒有快樂。

林知秋發怔,想伸手摸摸那幅畫,卻做不到。

電視機裏畫面一轉,是任宇涵接受采訪的報道。他頭發梳的一絲不茍,對着鏡頭,身後是那幅畫。

他冷清的解釋,用的是中文“這是我曾經偷窺來的秘密,如今兩年過去。我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但我謹以此畫祝她安康順遂。也衷心的希望她過上了自己的人生。因為,我很享受如今的人生。”

林知秋眼眶濕潤,卻流不出淚來。良久,終于笑起來。似乎是笑自己,又似乎是笑電視裏那個嚴肅的人。

回家吧,林知秋。她對自己說。

機場

“zhiqiu”vesca對她伸開手,把她抱在懷裏“我很開心,你終于要回家了。”

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氣“vesca,我還是要再一次謝謝你。沒有你,我很可能要生活在地獄裏。”

機場裏,一個意大利老太太把一個東方女性抱在懷裏。兩人臉上都是柔意。

“你應該回家和你的家人,戀人道歉。”vesca發皺的手撫摸着她的臉頰。“不要怕,他們會原諒你的。”

她無助“真的?”

機場響起提示音,陣陣回響。

vesca将手交握成拳,低下頭閉上眼。

林知秋依樣照做。

兩人低頭,認真沉默的禱告。

vesca和她同時睜開眼,相視而笑。

飛機沖上雲霄的時候,林知秋終于将錢包深處的那張sim卡拿出來,緊緊的握住。硌的她手心微疼。

十一個小時的長途飛行,不同于上次。她睡的沉穩。

她被飛機着陸的摩擦颠醒,飛機上有空姐甜美的廣播聲“尊敬的乘客,現在是b市時間十月1號深夜十點40分,室外溫度22度。期待與您下次再會。”

她起身,毛毯從身上滑落。望着窗外連成一片的燈海。

故鄉,我回來了。

b市深夜的機場,一個清瘦的女人,拉着一個行李箱,沉默的在路邊等車。她穿着一雙黑色尖頭高跟鞋,一只腿直立一邊膝蓋微彎,夾在指尖的煙頭忽明忽滅。煞有風情。

有路過的人,朝她吹了一個口哨。

她将頭發攏到耳後,丢了煙頭。并不理會,上了剛停下來的出租車。

她回來,并沒有和父母說過。她在家樓下抽煙,考慮着應該什麽時候上去。還是明天再上去。

“小秋?”一個疑惑的嗓音喊她。

她擡起頭,看見林伉。笑了一下“哥。”

林伉以為自己花了眼,大步流星的走過去,燈光下真的是她。

林知秋丢了煙頭,看他震驚的臉。擡手抱住他“我回來了。”

林伉還帶着外邊的酒意,愣了愣。才道“回來就好。先上樓。”

他替她拉過箱子,擁着她上樓。可觸手的不再是以前那個渾身軟乎的妹妹,手掌下的肩膀,硬的嗝手。

電梯門關上

林伉有些動容“怎麽瘦了這麽多?”

“減肥。”

“怎麽開始抽煙?”

“交際。”

電梯門開了。

她擁上林伉的胳膊“哥,你去敲門。”

林伉摸摸她的頭,去按門鈴。

等了一會,才聽見林母急急忙忙的聲音“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又沒帶鑰匙。”

林母還在套外套的手,再開門看見林知秋那一刻頓住。

林知秋忍住淚意,笑着喊她“媽,我回來了。”

林母不可置信,上前一把抓住她,反複确認“是小秋嗎?是小秋嗎?”她回頭沖屋裏喊“她爸,快出來。小秋回來了!”

林知秋握住她摸自己的手,顫抖着說“媽,你老了。”

林母痛哭出聲,一把抱住她“小秋。你回來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林父。

林知秋落下淚來,和林父對視“爸,小秋回來了。”

林父擦了擦眼睛“先進來,進來再說。”

林知秋卻不肯,咚的一聲跪在門外。

林父林母趕緊上前扶她,林母心碎道“傻孩子,你做什麽。”

她跪的筆直,眼裏堅定。“爸,媽。這個頭我早就該磕了。”

說罷,咚的一聲砸在地上。她的額頭貼住冰冷的地磚,哭出聲來“女兒不

☆、61

她這些年半夜醒來的時候,總是記不起來自己在哪。愣上好一會,才回過神,有時候會繼續睡,有時候會抽一根煙。

但最近,林母特地跑來和她睡。她有些哭笑不得,半夜醒來,發現林母緊緊握着她的手,她有幾分安心。

早上起來,林母已經起床了。她随手紮了頭發,洗漱過後去了餐廳。

林父正巧端着一碟子的荷包蛋出來,看見她朝她招手“小秋,快來。你不是愛吃這個。”

她笑起來,坐在桌邊。荷包蛋外焦內嫩,一口咬下來流黃全在嘴裏,她滿足的眯起眼。

林父似乎是感慨,愛憐的摸了摸她的腦袋,心疼道“多吃點”

她放下筷子,拍拍他的手“知道了。”

她坐在桌邊沉默的吃早餐,不像以前活潑的樣子。林伉從屋內出來,看着她的背影,心頭浮上一絲心疼。

林伉和林父去上班了,只剩下林母。她猶猶豫豫的看着依舊在看報紙的林知秋。推了推面前的牛奶。

林知秋餘光看見,無聲的笑了一下。折了報紙“媽,有話問我?”

林母躊躇。

她輕笑“你放心,我把那邊的工作辭了。我在國際上有一定的名聲,以後在家裏工作。”

林母笑出來,又攏了攏她的頭發“媽不是要問這個?”

“嗯?”她邊疑惑邊去喝那杯牛奶。

“怎麽瘦了這麽多?”

她嗆起來,林母趕緊給她順氣,內疚道“不問了不問了,昨晚你爸就和我說叫我什麽也不問。”

她心裏有暖意,給出解釋“減肥。歐洲人都流行這個身材。”

她起身,回屋去換衣服。她今天約了青雲的人。

今天日頭很好,她難得的有了一絲好心情。翻出一副墨鏡,拎着包出門了。

和當年太不一樣,現如今是青雲的人求着她去。她穿一條灰色毛薄毛衣長裙,披着一條大圍巾,腳上是黑色平底鞋,出現在青雲門口。

六年過去了,青雲似乎一點未變。還是那個樣子,她進了電梯。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個略微發福的中年女子,站在門口等她。

看她戴着一副墨鏡,猶疑了一下。

林知秋先把墨鏡推開,打量她一眼“張雲嬌?”

張雲嬌立刻伸出手去“是我,林老師,歡迎你。”

她和她握手,側頭問“張姨沒認出來我?”

張雲嬌一愣,在她臉上掃視一圈“林老師認識我?”這裏的晚輩才喊她張姨。

林知秋聳了聳肩,“無事。我們先談正事。”

兩人到了張雲嬌的辦公室,張雲嬌替林知秋沏茶。

林知秋放下包,雙手接茶。然後把自己的簡歷遞給她。

張雲嬌卻不打開,笑道“林老師見外了,您還遞什麽簡歷。”

林知秋只笑,打量她的辦公室,看見辦公桌上的名片,人事總監。“張姨升職了?恭喜。”

張雲嬌總算眯起眼,仔仔細細的看她。

林知秋低頭喝茶。

她一拍額頭“你是,你是李總當年塞進來那個關系戶林知秋?!”

林知秋點頭“是我。”

張雲嬌記得,當年她來報道第一天初生牛乳不怕虎的樣子。簡歷幹淨的只有一張照片能看,她問她,我的學歷不比外面的實習生差,她們能來我為什麽不能來?

林知秋又鄭重的伸出手“當年還是小姑娘,如果鬧了笑話,張姨可別記怪。”

“怎麽會!”張雲嬌連忙和她握手,在喊林老師好像也不對,不知道喊什麽。

林知秋解圍“喊我知秋就好。”

張雲嬌感慨“時間過得真快,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謝謝。”她莞爾。

張雲嬌這才打開她的簡歷,詢問的看她一眼。

林知秋坐了個請的手勢。

張雲嬌仔細看起來,連連稱贊。“知秋,你這簡歷太漂亮了。經手的大場子也多,還有幾場世界級的表演。”

林知秋轉動手裏的茶杯,沒有回話。

張雲嬌疑惑“冒昧問個問題?”

她轉頭微笑看她。

“你在意大利繼續待下去的話,我相信,關于推動歐洲歌劇史的裏程碑上會有你的名字。說實話,回國太可惜了。”

林知秋點頭表示贊同,或許因為不太熟悉,矯情才容易說出口,她抿一口溫茶,眼神似乎有些空洞,緩慢而又帶着笑意回答“去家千裏兮,生而無歸而死無墳。”

張雲嬌微愣,她覺得她這些年一定有很多故事。但她畢竟一把年紀,語氣客氣而誠摯“無論如何,歡迎你加入青雲。”

林知秋告辭。

張雲嬌把她送到電梯口。她戴上墨鏡,按下按鈕。

她回憶着自己剛剛的回答,怎麽就脫口而出了?大概是因為回來了吧。

叮。

電梯門開了。

門前站着一個高挑的女性,随手插在口袋裏。利落的短發,正和身邊的男人說話,口氣有些嫌棄“你非得跟着我做什麽?”

那男人有些臉紅,語氣卻逞強“還不是怕你故意裝病暈倒訛我的錢。”

林知秋待在角落裏,一顆心跳的飛快。她恍惚已經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那兩個人進了電椅,她下意識的往角落裏縮了縮。

李情還想再罵,狐疑的看向角落裏的女人,電梯門就要關上,她一把按住,冷聲道“喂,你出不出去。”

宋鐘陽道“你吓着人家了,母老虎。”他笑嘻嘻道“美女別怕,出去嗎?”

林知秋覺得渴,更低下頭慌亂的點了點。就快步沖了出去。

她低着頭,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剛出電梯門,瞬間撞上一個堅硬的胸口。那男人聲音磁性又低沉“老宋,你的…”

林知秋撞上他,身子不穩。那人眼疾手快的扶住她手肘,聲音冷淡“小心。”

林知秋只覺得熟悉,渾身冰涼。所有血液都集中在被他抓住的手肘上,心跳一定已經停止,手心是層層冷汗。還沒感覺他的溫度。他已經松開手,不多看一眼。

“老宋,你的手機沒拿。”他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她背脊發僵,呼吸也不再清淺。

下一秒,她已經抓住他的袖子。

他狐疑的轉身,還未來得及隐藏好眉間的不耐。

只聽見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喊他的名字“安戈。”

兩個字,叫的異常艱難。

她緩慢的轉身,透過墨鏡看見他的臉。她把墨鏡摘下來。

“秋姐?”

“林知秋?”

電梯裏的驚呼聲,此刻聽起來驚喜難辨。

安戈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感覺,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冷漠。他看起來似乎并無多大波瀾。

林知秋垂着的手,握緊了墨鏡。臉上是什麽表情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有喜有悲,一片空白,難以自持。

安戈一只手,将她揪住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撫開,林知秋的心沉了沉。

他似乎并沒有震驚或者怒意,他只是略略沖她點了個頭,好像見到一位好久不見但并不熟悉的故友“有事嗎?”

林知秋的心沉沒。沉進深海裏,喉頭堵住。輕輕搖了搖頭。難過的不得了。林知秋,回來了又怎麽樣呢?看吧,這是你要的結果嗎。

安戈不再說話,再一次從她身邊離開。這一次,她沒有拉住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發誓!大概從林知秋進電梯,我就超級緊張!兩個人終于要見面了啊!!!心跳的哪個響的咧!!所以加一章!

過年前一定要寫完他們!我對自己說!

☆、62

既然遇見故友,敘舊似乎是一定的。

她和李情,宋鐘陽相對而坐。在一家咖啡廳。

她低着頭,握着銀色的勺柄,看杯子裏被攪出來的漩渦。

“什麽時候回來的?”問她的是宋鐘陽,難得的愁緒。

她回“一個禮拜了。”

宋鐘陽又問“怎麽不聯系我?”

林知秋苦笑一下,擡頭和他對視“以為你們不想見我。”

宋鐘陽有些怒意“原來你也覺得自己過分!”

“宋鐘陽!”李情打斷他。宋鐘陽氣呼呼的樣子,喝了一口咖啡。

李情神色難分,見她輕淺的樣子,嘆了口氣“那你剛剛喊他做什麽。”

叮,她手裏的勺子撞上杯壁。叫他做什麽?大概是因為,情難自禁吧。夢裏出現了千百次的人,活生生的出現在身邊,她控制不住自己。

李情見她這副出神的樣子,和宋鐘陽對視一眼。兩人竟然一時之間有些心疼。

她回過神,看見他們的神情,岔開話題“你們呢?過的怎麽樣。”

宋鐘陽仿佛沒變,還是當年那個缺心眼的樣子“過的好着呢。”

林知秋點點頭“那就好。”

李情忍不住問“你呢?這些年過的怎麽樣?”

宋鐘陽陰陽怪氣道“應該是好着呢。當初一聲不響的就走了。一個電話…”

李情一巴掌從他後腦勺呼上“你丫廢話真多。”

林知秋看着他們兩人,溫聲道“你們如今挺像的,陽陽”她一愣,宋鐘陽眼裏也有些尴尬,她繼續道“鐘陽如今會陰陽怪氣的,李情你也開始爆粗口了。”

一時之間桌上靜下來,她提起包“我先走了。”

宋鐘陽站起來。對上林知秋的眼眸,他本來想要她的電話號碼,但想起安戈前些年的樣子,又頹然坐下去。

林知秋心頭微痛,還是離開了。她到路邊,攔了輛車,報出回家的地址。

開始盯着窗外發呆,竟然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模糊了她的視線。

這一場相逢,來的措手不及。

她還愣着神,司機突然剎車,她差點撞上前方的椅背。司機道“小姐,前面好像發生車禍了。我在下個路口掉頭,我們上二環可以嗎。”

她點頭。将車窗按下來,由于車禍,路占了一半,司機緩慢行進。

人群圍着車禍現場,她并無多大閑心,只是看見地上有一灘血跡,她下意識皺了眉毛。又關上了窗戶。

路邊似乎站着處理的交警,還有救護車。一個男人被擡上擔架。和出租車擦肩而過。

突然,林知秋腦中閃過什麽。她厲聲道“師傅,停車!”

司機道“怎麽了?”

她已經紅了眼,回身朝那輛救護車看去,大喊“停車!!”

她丢下一張錢。連圍巾落在車上都不在意,開了車門朝後狂奔而去。腳步一錯,鞋子散了一只,她也沒回頭去穿。

她害怕,撥開人群,就要沖進去。

“你做什麽!”有警察攔住她。

她慌亂,地上醒目的血液令她暈眩。她大喊“放開我!警察同志,出車禍的是我男朋友。”

警察依舊攔着她“男朋友也不行,閑雜人等不能進來。”

她慌了神,不管不顧的就要硬沖,焦急的大喊“安戈!安戈!”

那警察皺了眉毛,幾乎要壓不住她。

林知秋像瘋了一樣,她第一次覺得後悔,神說的是什麽狗屁,她在背負的是什麽人生,她只要他啊!!

那警察見她就要崩潰,還是松了手“你不好破壞現場。”

話音未落,林知秋已經沖進去。

這警察想,撞到顏料車的老板哭的都沒她慘啊。

一陣又一陣的暈眩,她眼前發黑。眼眶發酸,夾着雨絲,在臉上又冷又熱。

安戈剛從救護車上被包紮好,想起手機還在車裏,下車去取。

剛下車,就看見狂奔而來,發絲淩亂的林知秋。她的眼通紅,一臉的無助,心碎的樣子他竟然心頭微刺。

她朝他奔來,像是跨越了時光。不顧一切的瘋狂。

下一秒她已經沖進他懷裏…“安戈。”她喊他,全是哭音。

安戈措不及防,被她撞了個滿懷,後退了一步。

懷裏的人已經痛哭出聲,緊緊的抱住他的腰,肝腸寸斷又後怕的樣子“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安戈如夢如幻,滿目瘡痍。

時隔六年,他似乎要忘記了擁抱她是什麽感覺。他大概是真的被撞壞了腦袋,否則怎麽會突然生出一種心被填滿的錯覺?

這個趴在他心口痛哭的人,曾經帶給他多少的磨難,他此刻竟然一點都不記得。

否則,他怎麽會不管不顧的擡手摟住她。

☆、63

醫院的走廊裏,站着一個眼睛微腫,只剩下一邊鞋的女人。她垂着頭站在角落,清瘦又可憐。

安戈處理好額頭上的傷口,看見的就是這個畫面。他眯了眯眼,盯着她看。

林知秋感覺到有人看她,擡頭發現是他。立刻走過去,問道“怎麽樣,醫生說什麽?”

安戈冷漠“小傷。”

她縮了縮脖子,收回關心的眼眸。“那就好。”

安戈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腳,依舊是客氣的口氣“需要送你回去嗎?”

林知秋點頭“需要。”

他噎了一下,很快往外走。林知秋看着他的背影,居然輕笑了一下,快步追上他。

醫院門口停着一臉黑色沃爾沃,迎上來一個男人,看見安戈低聲道“安總,車給您送過來了。”

他點點頭,接過鑰匙又吩咐“是我追尾的,負全責。”

那人點頭,看着安戈上了駕駛室。随後又見醫院裏跑出來一個穿着灰色長裙的女人,然後上了副駕駛。

他微微咂舌,安總不是出了名的專情嗎?

林知秋上車,安全帶還沒扣好,他已經踩下油門。她歪了歪身子。

車裏極靜,安戈并沒有說話的打算。下巴線條十分冷毅。

林知秋主動開口“你…這些年好嗎?”

他打了方向盤,并沒有多看她一眼,口氣平常“還行。”

林知秋已經很少這麽忐忑了,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随意一些“那…可以把你的電話給我嗎?”

安戈冷笑一聲,拒絕她“不可以。”

林知秋并不生氣,只要他不在漠然就好。“為什麽?”

“我女朋友不讓。”他解釋。

林知秋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只是想請你吃飯,順便敘敘舊而已。”

“我們之間沒什麽好敘舊的。”他打斷她。

林知秋氣起來“你在生我氣,對不對?”

他似乎終于有些不悅,揚聲“林知秋。”

她懊惱,只有他。能讓他變回以前那個她。可是她知道,她沒有下次機會。“你在怕什麽?為什麽不敢和我說話?不敢問我發生了什麽?”

安戈猛然踩下剎車,林知秋撐住身子。

“下車!”他冷聲道。

林知秋搖頭“我不。”

“別讓我再說第二次。”他咬牙。

林知秋不說話。

安戈動手去解她的安全帶,林知秋不讓。兩人居然在車上動起手來。

這些年,很多人說安戈沉穩,冷漠。處處滴水不露。也有很多人說林知秋內斂,隐忍,事事溫潤周到。

如今,兩個人卻一點聲明遠播的樣子都沒有,在車裏一個攻,一個守。幼稚的和當年在課桌上打鬧一樣。

過了一會,安戈累了。他松了手,靠上椅背。林知秋松了口氣,鄭重的将安全帶扣好,啪嗒一聲,宣告勝利。

安戈按上太陽穴,似乎是打發她的樣子,開口問“你呢,這些年過的好嗎?”

許多人問過她這個問題,她都說不錯。只有安戈問她的時候,她心頭有一股委屈。她黯然“不太好。”

安戈愣了愣,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回答。別過頭。把車窗降下來。

林知秋坐直身子,理了理頭發,問他“你看看我有什麽變化?”

安戈轉頭看她,他一直不敢好好看她。只是一聲名字,就讓他分寸全無,差點掐上她的脖子,差點要把日日夜夜心裏的質問和盤托出。

開車的時候那副委屈搖頭的模樣揮之不去,否則他幾時分心追過尾?

他回頭看她。

凝着墨黑的眸子,仔細看她。她的頭發更長了,燙卷了。顯得成熟又有風情,蹙眉,瘦了。瘦了許多,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眼睛也不像以前總是彎着,總有一些疏離。

他和林知秋的眼神對視,一時之間竟然移不開眼。林知秋看着他,她很想他。她不知道怎麽說出口,她希望他看得見。

安戈心頭微跳,他從她的眸子裏看見了凝視她的自己,有些貪戀的樣子。

他回過神,咳了一聲。不自然道“醜了。”

林知秋皺起眉,摸上自己的臉,喃喃道“真的嗎?有人說我漂亮了啊。”

安戈察覺自己想笑的時候,沒由來的有些煩躁。不再說話。把窗戶升上去,挂檔繼續開車。

林知秋坐好,看着前方離家越來越近的馬路。雨還在飄,車內又凍住一般。

安戈把車停在小區門口。

林知秋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那個…”

他語氣不再有任何波瀾“你到了。”

林知秋眨眨眼,呼一口氣。不想逼他的樣子。“好。”她利落的下車,砰的關上車門,沒有回頭看他。背影有幾分潇灑。

安戈望着她的背影愣神。

嗡~嗡~嗡

他的手機震動,他看了看來電顯示。驚覺,一邊接起電話,一邊踩下油門“你到了?”

回他的是一個溫柔的女聲“是。沒看見你。”

他懊惱“等我一會。”

“當然。”女聲上揚,并不生氣他遲到,貼心的又叮囑一句“開車小心。”

“好。”他溫聲,挂斷電話。

☆、64

b市的機場,還飄着雨。天氣有些陰沉。

一個穿着黑色套裝的女人,身材苗條。手裏握着一杯熱牛奶,腳邊還有一只小巧的黑色行李箱。

她看見一臉黑色沃爾沃朝她駛來,揚起笑臉,沖他招了招手。清秀的小臉此刻更顯神采飛揚。

安戈在她面前停下車,從駕駛室下座。繞到她面前,擡手親昵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自責道“等了很久?”

“還好。”女生搖搖頭,又皺起眉頭“你的頭怎麽了?”

他拎起她的行李,朝後備箱走去。“先上車再說。”

他重新坐上駕駛室,對身邊的人道“餓不餓?”

“有一點,你吃了嗎?”

安戈搖頭。

“那去我哪,我下點面條。”

車子又重新啓動,平穩前行。

女生正要問他些什麽,手機響起來。她看了一眼,對身邊的人道“是安首長的電話。”

安戈不置可否,示意她接起來。

“喂,安首長。”她眉目清秀,此刻柔聲細語的和長輩說話,誰看了都覺得讨巧。

過了一會把電話挂掉,和他報備“安首長讓我們回去吃飯。”

安戈撇頭看她一眼,語氣有些低沉無奈“易芙。”

程易芙揚起嘴角,口氣親昵“你如果和我說實話,我就替你推了安首長。”她指着他額頭上的傷口。

安戈看了一眼後視鏡裏的車流,一時有些發悶。實話?半響道“路上追了個尾。”

程易芙笑起來“覺得有辱英明?”

安戈并沒有笑,依舊專心開車。

程易芙覆上他撐在車盒子上的手,安戈翻過手來,手心向上,兩人十指交叉,合上。

程易芙柔聲道“你不能總這麽和安首長置氣。”

他眉眼未動“你和他打好關系就行。”

程易芙嘆口氣“不提這個。單子我談下來了。不過這個廠子在外地,到年底之前,我得多跑跑那邊。”

“幸苦你了。”他趁着紅燈把車停下來,順勢把手抽出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并沒有再回握她,雙手搭上方向盤。

女人天性敏感,程易芙又善觀察。她總覺得今天的安戈司機帶着一股淡漠的抗拒她的情緒。

她并沒有再問,把牛奶遞給他“胃不好,先喝點熱的。到家還有一會。”

安戈取過牛奶,正要喝,垂了眼看見還留在入口處的一枚唇印。他停了動作。

“怎麽了?”程易芙偏頭問他。

安戈搖搖頭,低頭覆上那枚唇印将牛奶一飲而盡。

車停在程易芙家樓下,兩人上了樓。此刻已經傍晚,程易芙換了衣服進廚房煮面。

他靠在沙發上,愣愣的發呆。

廚房裏傳出炒菜的聲音,聽起來溫馨又平靜,開着窗,小區裏應該是放學的孩子們在打鬧。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廚房。

程易芙此刻圍着圍裙,一雙木筷還在鍋裏攪拌,耳邊有幾縷發絲。宜室宜家。

她看見安戈,溫柔道“馬上好了,你出去坐着吧。”

安戈走到她身後,将她摟進懷裏。

程易芙微微發愣,他是個很少做這些挑撥人的事的人。她心裏湧上一股甜蜜,像哄孩子“怎麽啦?”

安戈看着鍋裏生起的徐徐白煙,心已和面條一樣,千絲萬縷混在一起。“她回來了。”

程易芙臉上的笑意發僵。

有些人從沒被忘記過,不用提名字,不用刻意提示,甚至不用多重複一次。

她關了火,從鍋裏撈出細白的面條。“見面了?還是和當年一樣,聽說的。”

“見面了。”他松開手,接過她的筷子。繼續她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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