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疑慮
從前看過的各種不可描述的文在他腦子裏呼嘯而過,着重強調了以下情節:被下了春天的藥, 于是什麽火焚身, 喪失理智, 被本能操控。
林稚:“……”
沈煥的手還在他臉上流連不去, 他仿佛沒看出林稚的窘狀,又湊近了些,擋住了夜明珠的光。一片昏暗裏, 林稚不敢輕易動用神識, 只能看見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隐在長睫下, 縱是只有三分情意,也被映成了十分。
他微微垂睫, 蹭了蹭林稚的鼻尖。
林稚登時受不住地一哆嗦,微微偏開頭躲開這太過親昵的觸碰, 盡量有威懾力地道:“沈煥!”
然而嗓音已被心火燒得啞了, 這一聲呵斥聽起來非但沒多少警告的意味, 尾音還勾勾纏纏的, 一聽就是口不對心。
沈煥輕笑了一聲, 刻意壓低了嗓音道:“嗯。”
林稚:“……”
他什麽話都不想說了, 心累地閉上眼睛, 在心中默念清心咒。
沈煥卻不放過他, 另一只手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小指不安分地在他掌心裏輕輕劃拉着。林稚癢得下意識往後一縮,卻被他牢牢地握住不放, 只能被迫接受這帶着惡趣味的折磨。
在多重刺激下,他的眼尾終于不負衆望地,紅了。
他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了起來,偏偏心底又始終殘存着一分理智,叫他不至于完全失去自我,只能硬生生地捱着,壓抑着。
沈煥又在他耳畔慢聲細語地說:“叫我如晦。”
頓了頓,打了個補丁,“林稚。”
這一聲溫柔極了,林稚已經有些昏沉,啞着聲音跟着念道:“如晦。”
沈煥攥着他的手驀地一緊,一把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懷裏,幾乎是有些兇狠地吻住了他。
林稚重重地喘了一下,閉着眼睛,難受地直皺眉。這番表現落在沈煥的眼中,就成了抗拒。
他想,他如今已徹底地落入了他的手中,抗拒又能如何?不過是無用功。
一邊又想,明知是無用功,他還要端着上位者的架子掙紮,可想而知,是有多麽不把他看在眼裏。
然而心思千回百轉,他還是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動作,手一下一下地輕撫林稚的脊背。
——還是沒辦法做到對他的不開心無動于衷。
只是也許人家并不需要。
他這般想着,近距離地注視着大汗淋漓的懷中人,心裏忽然被惡意占據。
林稚敏銳地察覺到,沒過多久,沈煥的“安撫工作”忽然停住,攻勢一下子就緩和了不少,一舉一動裏的暗示意味幾乎瞬間淡了下去。雖然還在膩膩歪歪地親吻他的面頰,雙手卻“老實”了許多,眼睫不時地輕顫兩下,看起來竟然很有點青澀的味道。
——仿佛方才逼着他飲血的人不是他沈煥一樣。
又過了半晌,他連林稚的臉都不親了,非常君子地抽身而退,仔仔細細地把林稚被揉成了一團的衣裳整理好,低垂着眼簾抱歉地說:
“方才冒犯之處,還請君上見諒。”
林稚:“……”不,我不見諒。
沈煥若有所覺地擡眼望他,客客氣氣地問:“君上希望我繼續麽?”
林稚:“……”你他媽故意的吧?
沈煥含笑看着他,眼神卻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
林稚就懂了:丫還真是故意的。
方才兩人挨得那麽近,對彼此的身體狀況心知肚明,沈煥雖然沒被灌血,但其熱烈程度半點不在林稚之下——想來,大概是因為沾了林稚的光。
此刻他還情難自禁,沈煥卻能說退就退,這就讓林稚忍不住想關注一下他的“身心健康”。
只是考慮到他眼下的人設,林稚到底還是管住了自己的眼睛,沒往沈煥的身下瞟,嚴肅地目視前方。
沈煥正經人似的用指尖輕輕地碰了一下他滾燙的臉,掌心裏聚起魔氣,大發慈悲地為他洗淨了面上的汗,詢問道:“君上可好受了些?”
林稚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
蓄意撩撥他,又在最後關頭忽然撿起了底線,他一時半會竟然不知道是該慶幸自己免遭被日,還是該惱怒沈煥的報複心了。
沈煥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又望了他一眼,轉身出門。
林稚虛弱地靠着床頭,半閉着眼,作高傲冷漠狀。
片刻後,沈煥去而複返,關上門,自儲物戒裏取出了一個……容量極大的浴桶。
桶裏盛着大半桶熱水,熱氣升騰,漸漸彌漫到了寝宮的每個角落。
林稚頓時有了不祥的預感。
沈煥試了試水溫,轉身走到床榻前,忽略了林稚拒絕的眼神,把他抱了起來。
林稚對熱水澡其實十分向往,奈何看沈煥這架勢,絕對不會讓他自己好生享受。他臉上立刻浮現出了屈辱的神情,意思意思地掙紮了一下。
沈煥低頭掃他一眼,林稚心裏咯噔一下。下一刻,沈煥便配合地手滑,一個沒抱住,讓他跌進了浴桶裏。
霎時間水花四濺。
林稚:“……”
沈煥搶在他之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君上莫怪。”
衣裳浸了水,格外的沉重。林稚裹着這一身累贅形容狼狽地坐在浴桶裏,不由得懷念起從前的沈煥。
少年時期的沈煥就不用說了,鮮嫩可口,單純好騙……雖然他那時并未利用這一點,可作為一個擁有碾壓性武力值的反派,他可以輕易化解少年沈煥的所有反抗,便是沈煥兇狠地咬了他一口,在他眼裏,也更像個發飙的小奶貓,可憐可愛。
那時,他甚至還會相信他信手捏造出來的新身份。
到了留仙宗,沈煥經歷了社會的毒打,心計智力增長了不少,但那時林稚的形象是正面的,花了一番力氣便取得了他的信任。
從始至終,他接觸的都是沈煥比較正直單純的一面。
哪像現在!
林稚心力交瘁地想,根本玩不過。
怎麽就突然翻車了呢?
他走了會神,忽聽一旁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忙轉過頭,正好看見沈煥不緊不慢地解開碟躞帶。
林稚驚了:“你這是做什麽?”
魔宮缺水嗎,堂堂名義上的右使,竟然要和他搶熱水?
沈煥瞥他一眼,理所當然地答:“伺候君上。”
林稚:“……”要不起。
沈煥有理有據地指出,他眼下身體不适,行動不便,駁回了他的拒絕,洗了一個漫長的澡,這才意猶未盡地把林稚抱回了榻上。
林稚那一身魔君标配被汗浸透,穿不成了。沈煥便不知從哪裏尋摸出了一套黑色的衣裳,絲薄的料子,袖子開得很大,上身後極其貼服。
林稚面無表情地任他折騰完畢,身心俱疲,強打着精神巴巴地看着沈煥,示意他快走。
沈煥微微一笑:“君上可是想要幾個美人?”
林稚懵了一下,我要美人做什麽?
沈煥被他的神情取悅,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些,賢良淑德地處理好了狼藉的地面,非常自然地鑽入了林稚的被窩。
魔君被衆美人惦記了多時的床,就這麽被玷污了。
林稚梗了一下,還想垂死掙紮,說點什麽把沈煥攆出去,一回頭卻見青年已閉上了雙眼,呼吸輕緩。
竟然就這麽睡了過去。
沈煥喂給他的血邪門得很,他躺着不動,那血也跟着沉寂了下來。不多時林稚便從那種尴尬的處境中脫離開來,離家出走許久的理智開始回籠。
他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如畫的眉目,輕嘆了口氣,嘀咕道:“這又是何必呢。”
不知是在說誰。
他能感覺到,沈煥對他其實已經是諸多忍讓了。
林稚倒也不是非要用惡人的面目來面對他,若是沈煥只把“清寂真人”當師尊看,他作為一個沒下限的反派,也并不介意裝裝好人來改善自己的處境。
只是沈煥偏偏對他抱着那般心思。
明知道他做過什麽,還能忍着不把他給一刀劈了,這心意太珍貴了。
如果“清寂真人”在沈煥的生命裏徹底成為過去,林稚覺得,留個念想是可以的。但“清寂真人”以另一個身份活過來了,他就絕不能給沈煥任何正面的回應。
他遲早要走的,他的世界裏,還有另一個沈煥。
林稚用目光描繪了一下青年的五官輪廓,心想,這個人和他記憶中的“沈煥”确實不可思議地像,但他應該時刻牢記,這是兩個不同的人。
他不經意地想道,雖然眼前這個沈煥委實太瘦了些。
瘦得原本溫潤的眉目都顯出了幾分鋒利。
等等!
他忽然一怔,再次仔仔細細地盯着沉睡過去的沈煥看了半晌。
黑衣墨發,容顏雪白。清減了許多,面部輪廓的線條流暢得近乎淩厲,臉上也沒有林稚熟悉的笑容。
不可親,不斯文,周身魔氣縱橫,眉宇間隐含戾氣。
和在留仙宗時的,書卷氣濃重的青年分明判若兩人。
林稚的心驀地一跳。
可他為什麽依然覺得這個人熟悉得不得了。
他心神一亂,被沒來由的直覺驅使着,忍着身體的反應,分出了一縷神識。
修真界有通過元神識人的方法,衆修士因此很少會被一副皮囊所惑。沈煥的元神對他不設防,放任他探了進去,林稚卻來不及為之動容,只是在熟悉的氣息裏出神地想,可惜現代沒有這種精準識人的法子。
大概是他的目光停留的時間過長,沈煥的眼皮倏爾微微一動,睜開了眼睛。
黑暗裏,誰都沒有吭聲。
沈煥無聲地凝視了他片刻,又閉上了眼睛,伸手無比自然地把他攬進了懷裏。
他早已不是一開始那個身體孱弱手腳冰涼的少年,林稚與之相擁,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源源不斷地傳過來,一瞬間竟然有種“得償所願”的滿足。
他悚然一驚,暗自揣測,他該不會真是個天然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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