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節

再睜開眼時,言聿驚呆了,璃月直接哭暈過去了。

室內光芒已在慢慢暗下去,即墨适時收了手,沉寂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女子,眸光沒有任何波動。

言聿揉揉眼睛,看着塵埃落定後的凄涼畫面,難以接受。

“詩詩,琉月……是怎麽沒了的?”

“入畫了。”

“什麽?!”

“入畫。随劍入畫,自此塵封。”

言聿朝畫上看去,那幅畫還是和最初時的一樣,無甚不同,只有一把劍插在雪地裏,承接天地間所有的落寞孤寂。

“……那他死了沒?”言聿問。

“說不清。”

不是死,卻是以另一種方式終結。

“為什麽會這樣……”活生生的一個人,說沒就能沒。

“這是他自己做的選擇,誰都改變不了。”即墨道。

“什麽選擇?”

“以血祭劍,以光封結,人魂入畫,咒劍兩消。”

“就是說,劍沒了,詛咒也不會再轉附給其他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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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之八九是這樣。”

“話說這些詩詩你是怎麽知道的?”

“猜的。”

“……”真謙虛。

不過想想也是,這劍咒不知殘害了九天攬月閣多少代人,到了琉月這一輩,琉月同樣是犧牲自我,卻是以同歸于盡的方式徹底終結了它,相比之下,琉月算是給了一個最好的結局。

沒有死于至親之手,更沒有讓至親為殺了自己而愧疚一生,琉月做出的抉擇,再好不過。

“詩詩,我疑點很多啊!”言聿蹙眉道。

“你且說。”

“那把琉璃劍為什麽會入畫?琉月又是怎麽被封了的?再說璃月,我記得她說‘我有’就被打斷了,她想說什麽啊?還有詩詩你弄這玩意兒作甚?”雖然被這一對人虐得不輕,言聿暫且理理頭緒,将肚子裏埋了許久的疑問噼裏啪啦盡數倒出。

“琉月失蹤過兩個月。”即墨不假思索地答。

“意思是你也解釋不了?”

“嗯。”

兩個月裏,可以發生很多事,他又不是神,如何得知琉月在這兩個月裏經歷了什麽,抑或是機緣巧合而尋到了什麽解決之道,總而言之,故事的結局不壞便是了。

“至于這珠子……”即墨舉起言聿口中的“玩意兒”轉了兩圈,“不過為集光所用。”

“為何要集光?難道同上次的荼芫香一樣,詩詩認為它非比尋常?”

“……嗯。”

似是覺得沒什麽可說了,言聿往即墨背上一靠,兩個人以同樣的姿勢坐着,一條腿架在梁上,一條腿挂在空中,背與背相依,極為對稱。

沒多久,言聿就睡着了。

即墨側眸看了看背後的人,沒動,閉上眼睛也漸漸入睡,就這樣坐到天邊泛出微光,坐到被鄰裏傳來的一聲嘹亮雞鳴喚醒。

“叩叩叩……”言聿被這敲門聲驚醒,一骨碌坐起身子,一不小心閃到了腰,又跌了回去,哎喲喲地叫喚起來。

即墨:“……”

門被敲了半晌也無人去開,那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似的,猛的推門而入。

正是暮染。

暮染是什麽反應自不必說,趕忙将渾身是血的璃月抱回床上,心急如焚地差仆從找來郎中給璃月醫治。

畢竟出身不凡,受過良好的教育,暮染再慌亂也能快速鎮定下來,璃月身上沒有傷口,他才發覺這血不是她的。

“璃月姑娘并無大礙,只是傷心過度,郁結于心,體內又有陰氣凝聚不散,情緒過激動了胎氣,方致昏迷,稍作調理多多休息即可。”

聽完大夫的診斷,暮染一愣。

“程大夫,你剛剛說什麽……動了胎氣?”

“不錯。”

言聿和暮染一樣大吃一驚,扭頭一看即墨,他依舊一臉平靜,仿佛意料之中。

忽然就想到璃月那半句話:我有……有了我們的孩子?

如此想來,璃月多半是知道自己身體狀況的,那她的後半生……豈不毀了?

思及此,言聿又開始悲嘆不已,即墨掃了他一眼,無奈至極。

下首,暮染送走了大夫,殷切囑咐他不要将璃月有孕的事情說出去,程大夫走後沒多久,璃月就醒了。

醒時茫然地望着頂幔,瞳孔不複往日的靈動多彩,小臉瘦削又蒼白。

知道床邊的人是暮染,璃月看也沒看,也不想顧及自己此時有多狼狽,開口第一句就是哭音:

“暮大哥……”

暮染如鲠在喉,不知能說什麽,心知現在就算問她也問不出什麽來,索性不問。

看她這幅絕望的模樣,再聯想這一身幹涸的血跡和那個古怪冷僻的琉月,旋即恍然,多半是琉月出事了。

“琉月……沒了……”璃月呢喃,淚水無聲滑落耳畔。

果然如此。

暮染心裏也不好受,擡手輕輕擦拭她的臉頰,将人扶起攬進懷裏,施以安慰。

璃月沒有反抗,哭了片刻自己止住,言聿不曉得她是哭夠了,還是想開了……最好是想開了。

暮染看她冷靜下來,思索再三,還是問出了口:“孩子……是不是琉月的?”

他記得她說過,他不是她的哥哥,不是哥哥,卻一起長大,那是青梅竹馬?

璃月眼睛空洞的望着前方,沒有回答。

暮染苦笑:“無事,琉月沒了我還在,我照顧你,和孩子,一輩子。”

璃月終于擡了擡眼,然而依舊沒說什麽。

眼看她狀态極為不佳,暮染嘆了一口氣,叮囑她好生休息,先行回去了。

可他怎麽都沒料到,這會是他見她的最後一面。

璃月走了。

即墨和言聿也是事後在茶樓喝茶時在周遭的閑言碎語中聽得大致的來龍去脈。

璃月究竟是什麽時候離開的無人知曉,只知道她走的時候輕裝簡行,所有的畫品中只帶走了一幅,便是牆上那幅畫着一把劍的畫,平日裏使的得心應手的畫具盡數舍下,屋子裏整理得井井有條,留給暮染的除了這間小小的畫坊,只有一封信,至于信的內容,就無從得知了。

街坊四鄰也不過是将此事充為茶餘飯後的閑談,最多感慨感慨長寧城少了一個畫藝精湛待人溫善的美麗女子,不會再多了,因為那是別人的故事。

言聿臆測璃月是到別處生活了,璃月是未婚先孕之身,在這長寧城定不能長久待下去,她那麽愛琉月,他的孩子肯定是死也要生下來的,離開這裏另謀出路,是最明智的選擇。璃月啊,那個寧可孤獨,也不違心,寧可抱憾,也不将就的女子,就這樣消失了,與暮染的緣分也到此為止,她已失去太多,如果不是這個孩子,興許她早已生無可戀。

“可憐!可惜!可悲!可嘆!”言聿每感嘆一個詞,便大力拍一下桌子,手邊茶杯裏的水被濺了滿桌。

即墨:“……”

魂未殇(一)

時當三月意濃柔,人奄水輕流。雁蘇山上,肆辰閣裏,還奏《玉堂秋》。

為臨天下尋蕪遏,冥踐望塵樓。鳳翥龍翔,人消曲罷,不道是魂休。

待至日暮,即墨和言聿才離開茶樓回了客棧。

一推開房間的門,陡然看到一個陌生男子坐在桌邊,言聿吓了一跳。

那人俊美秀逸的面容帶着清淺笑意,坐姿端正無比,手持書卷,正看得投入,又似乎在等着誰,白衣加身,纖塵不染,一身與世無争的青蓮氣,見門被人推開,竟無甚反應。

言聿深吸一口氣,直覺自己進錯房間了,于是默默退出,還很禮貌地關上門。

出來後,言聿細細看了看房門和四周,心道:沒走錯啊!莫不是詩詩退房了?

恰巧即墨上得樓來,言聿往旁邊一站,臉上寫着四個字:你來開門!

即墨看了他一眼,默默推開門。

“相裏?!”

一聲頗感意外的稱呼,言聿瞬間驚呆了。

被稱作相裏的白衣美男終于從書卷中擡起了頭,朝門口這邊望來。

言聿張着嘴巴,滿臉不可置信,面前這人星眉朗目,面如冠玉,瑩白之中透着一絲柔氣,卻不是女子那種柔,可謂是溫馴有餘,英烈不足,直覺這人溫文爾雅,如深谷幽蘭,然而看似平易近人,實則處處透着一種山巅白雪般的高貴疏冷。

此人正是姬宮涅口中心心念念的相裏蘇。

言聿看了又看,把相裏蘇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只覺內心單純美好的世界嘭得崩塌,只餘飛流直下三千尺的傷心和難過。

相裏大俠……相裏大俠是男子這麽重大的事情,為什麽詩詩從沒告訴過他?!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你怎麽來了?來了多久?”即墨率先跨進屋內,面上有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

相裏蘇放下書本,站起身來,望着即墨的目光夾帶着久違。

“約有一炷香。遇上一件棘手的事,來問問你的意見。”聲色猶如清泉泠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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