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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一停下,方禾便晃着腦袋醒過來,這也是習慣,在車上睡覺,車一停下,就會醒過來。睡了一下,心裏那些牽牽繞繞平複不少。揉揉眼睛先看一眼窗外,又去看楚墨霖。因為車速慢,花在路上的時間就多了,錯了飯點好大一會兒,方禾清了清嗓子,坐正問他

“你有事要去忙嗎,沒有的話,我請你吃飯吧”

剛剛睡醒,臉上還含糊,劉海也亂了,偏偏想要一本正經的說出請人吃飯的話,被安全帶束着,正襟危坐也不成模樣。楚墨霖眼中浸了忍禁不俊的笑意,面上卻還是一貫溫和有禮的表情

“沒什麽事,你認識有味道比較不錯的餐館嗎”

話才問出,只見方禾明顯愣怔了下,沉吟半晌,好似費心思考

“有一個認識的人家,當地菜做的不錯……”

她本來就不是經常回來,況且對于吃的東西并不會太多介意,不挑食,只要是口味清淡一些的就好,要說什麽好吃的東西,張白佳最能如數家珍……本來就是為了道謝,不可怠慢的,人家還謙禮詢問,這樣一思索,好像李嬸家的店合适,推崇的人不少,菜也确實是當地特色,價格,咳,價格也不會失禮。

看為着這樣一個問題她兀自思考出神,楚墨霖越發覺得有趣,聽了她的話,也不反對,只是斂了笑,不動聲色的接了話頭

“經常來這裏嗎”

“嗯?哦,我老家就是這裏的,後來大學畢業就留在市裏了”

方禾輕描淡寫兩句,聽不出情緒,被打斷了思緒,回話的時候下意識的帶上禮貌的微笑

“我們走吧?”

說着便解開安全帶,伸手開車門,另一只手的手腕被輕輕握了一下,随即松開,隔着衣袖,男人手掌的溫度似乎穿過來,那小圈手腕燙了一下。方禾回頭,楚墨霖收回的那只手指了指她的頭發,正好後視鏡也照得到,方禾疑惑一轉眼便看見自己亂糟糟的劉海,慌忙擡手去理,臉上微微染了紅暈。

看起來那樣木讷笨拙,心事深藏,只是稍一試探,便下意識的防備。楚墨霖看着站在車子一邊等着自己的人,本來就無意冒犯,況且,他從來最知分寸,也最會審時度勢。快走兩步過去,熾熱的陽光下,女孩泛着光暈的頭發看起來很柔軟,如果剛剛伸手摸上去了,那種觸感是不是更真實呢?

李嬸看方禾帶人去吃飯,并且來人還一看就身份不凡,更是熱情,方禾僵着笑臉手足無措,楚墨霖倒是游刃有餘,端的是溫和有禮,李嬸更是高興,張羅着又是上菜又是介紹,完全接過了本來是方禾這個請客人的事,直到菜上齊了才要走開,還不忘叮囑方禾要好好招待朋友,完全一副自己長輩親熟的語氣,可是目光就沒離過楚墨霖。方禾随意應了一聲,心中長嘆終于走了,拿起筷子在桌子上巡視了一圈,選了清炒的菜心挾到楚墨霖面前的盤子裏,是當季的蔬菜,最合口,但是不喜歡吃的話,在盤子裏也妨礙不到,方禾默默地肯定了自己的動作

“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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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方禾,男人的笑容中終于多了一絲放松,輕而易舉的看穿方禾不甚熟悉的客套,卻還是不揭穿,挾了菜心吃,确實還不錯,看來不說其他,這家店的手藝還是值得肯定的

“謝謝,方小姐”

剛剛老板娘叫她“方家丫頭”,才突然意識到他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名字,或許她也是不知道他的名字,而現在聽他這麽一稱呼,方禾也意識到同樣的事,只是,她知道對方的名字,對方還不知道她的

“方禾,我叫方禾,禾苗的禾”

方禾忙接過話,男人一聽,滿意的要介紹自己,方禾又接了話

“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去做演講的時候,我也去了”

接話接的順口,笑容中也帶了一分狡黠,像是早知道對方的名字,是占了什麽好處,楚墨霖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中這樣鮮活的情緒,心中暗動,原來那日,真是她。

這頓飯吃的賓主盡歡,氣氛很是融洽,楚墨霖有意引導,方禾也就不那麽拘束,談話之間說說笑笑,要說還在郁結的事情,差不多都消散完全了。方禾也知道了原來楚墨霖在這個度假區有投資,這才來這邊有一些工作,原先好像只是考察的時候來過一兩次,正經來度假休息的,反而是第一次,所以要說想去社呢麽地方走走看看,他也不是很清楚,來鎮子上也是因為離工作的地方最近,又挑了那條已經沒什麽車經過的路慢慢走,這才遇到了方禾。其實這個鎮子最主要是處于度假區幾個主要景點的交通連接點,從鎮子上路過是路程最近的,新路修建時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才把鎮子劃為度假區。方禾原來的家是多年老宅,幾間老舊屋子和挺寬敞的院子都在新路必須經過的地方,這才得了算是豐厚的拆遷款。要說鎮子上除了翻新的街道建成複古的樣式,沿街的複古磚瓦建築和原本幾間保存完好的老式農村瓦房,也确實沒什麽特色,路過休息吃個飯倒還不錯,要游玩的話,好像只有出鎮子一段路有一間在半山腰的小寺廟,古舊清淨,寺院裏養了兩只山龜,聽說好幾十歲了,度假村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個可以吸引人的地方,當初鎮上也有同樣的想法,如果鎮上能有個觀光點,肯定是最好的,只是這些想法才提出來,寺廟裏的僧人就閉門不再接待香客,以沉默無聲抗議要把寺廟商業化的行為,最後鬧到了媒體上,這樣的想法才不得不終止,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寺廟還是原來哪個古舊清淨的寺廟,香火缭繞,如果誠心求一支簽,僧人還會認真替人解答,方禾還戴過從那個寺廟裏求來的平安符。楚墨霖一問起鎮子上有什麽好的去處,方禾便把情況說了一下,正好兩個暫時清閑的人,便約好這兩天就一起到處轉轉,吃過飯互相留了電話號碼,約定好明天聯系,便道別,方禾轉頭才想起對方住宿的問題,又一想覺得自己操心太多,對方又不是小孩子。

慢慢散步回旅館,好像真是自己塞了太多零食,背包真有點重,特別是自從男人接過她的背包就一直幫她拿着到兩人分別了才幫她背上,方禾拿出包裏還剩下一點的礦泉水瓶子,搖了搖,一口喝幹淨了,扔進垃圾桶,低頭劃拉過包裏沒吃過多少的零食,心想既然是他拿了那麽長時間,要不就全部留給他吃吧。

方禾晃回旅店,在門口便聽見裏面說話的聲音,應該是來了新客人,她進門一看,背對着門口正在櫃臺登記的人,身形颀長,休閑襯衫很好的勾勒出他勻稱的腰背和寬厚的肩膀,微微低頭,脖頸曲作一段舔着光的弧,發尖也透出琥珀的顏色。這個背影還被她肆無忌憚的偷看過,如今再看,已經少了幾分審視多了幾分親近,接二連三的偶然相見,讓他們漸漸熟悉起來,而現在,距離上次分別不到三十分鐘,方禾突然萌生了這樣的想法,這算不算傳說中的緣分?如果男人在下一秒轉回頭來,是不是也會認同?

如是心中有感,或許,只是聽到了身後的動靜,亦或者,是方禾的目光太具存在感,楚墨霖真的就在下一秒回頭看來,方禾敏銳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随即笑開,方禾在那一瞬間選擇相信大概真是遇到緣分這種東西了。

因為住在同一家旅館,隔天一早的一起出行少了許多麻煩,趁着早晨涼爽的時候便出門,路途不遠,開車能直接到山腳。這座山上植被用心保護的格外好,特別到了現在的時節,郁郁蔥蔥的綠蔭,上山的石階蜿蜒在樹林間,明滅可見,石階盡頭隐約顯出寺廟。二人拾階而上,一踏進山道,恰如其分的清涼撲面而來,陽光還不是很烈,溫度也還不高,外面和山上溫差還不大,所以感覺很舒服,只是臺階修得有點矮,男人長腿一邁,能夠輕而易舉的跨三級,方禾覺得跨一級擡腿太頻繁進度太慢,兩級跨多了又累,怎麽原來沒發現這臺階修得這麽不科學,是那時候還小,跨一級正好吧?這麽一糾結,就跟男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男人停下來等她,方禾裝滿的包又是被他單肩背着——他對這種細節的風度總是表現的很自然,甚至不會讓人說出客套的推辭,這種行為絲毫不帶輕薄暧昧,恪守尊重,分寸拿捏的高明,這樣的男人,很能輕易引人好感,特別是女人,只是如果想要突破他刻意保持的那段距離,又會讓人無從下手。才入廟山,方禾就受佛感召,醍醐灌頂,剎那洞悉了一些她的大腦不會刻意明晰的事實,可是這樣的事實她并不想明晰。擡頭看向男人,那爽朗的笑容一如初見,她踟躇着,擡不起腿,或許那爽朗笑容中的那抹親近,只是她的誤會,她難以遏制情緒恐慌,她想退回去,下意識的就回頭看了一眼,臺階矮了點,往下走還省力,腳上正要移動,男人的聲音傳來

“怎麽了”

問的急,話來還帶着風,方禾正過頭,男人下臺階也很快,眉心淺淺皺着,隐隐克制,來到面前,只是用手虛虛扶她的後肩。楚墨霖不知緣由,但她面上的情緒波動太過明顯,他也不住緊張起來,如果是平坦的路上,他能過去的更快,他想攬過她,最終卻還是輕輕扶住她,她看着他的目光很深,不言不語,面上的情緒逐漸清晰,隐隐困惑,卻好似松了口氣。

當她陷入自我悲觀,一如既往的想要退後逃離,眼前的人卻一下子把他們還隔着的距離給變沒了,毫不猶豫的選擇站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她的懷疑全部被推翻了,他的行為動作,他的語言表情,還有眼神,透露出來的關切,幾乎要化作實質。她曽以為張白佳是唯一的特例,現在,她好像又遇見了這樣的人。男人的手掌扶在她的肩膀,讓她不能往後退步,她,也不想退回去了。

小舒了一口氣,語氣盡量平靜正常

“沒事,我只是想起了我朋友對你的評價”

于是,方禾就把話題生硬的轉到了張白佳,試圖磨滅剛才的那段小插曲,為表誠意,首先就借用張壯士的話将楚墨霖從頭到腳由內而外誇獎了一遍,當然,關于三圍的部分略過,順便透露了一些張白佳不得不說的小秘密,滔滔不絕了一路,楚墨霖只聽不答,看不出喜怒,鄭重其事似是聽得認真,方禾就不敢停。臺階不算寬,兩人并排略顯擁擠,只是楚墨霖不開長腿模式,只管附和方禾的腳步,一級一級的踏也不覺委屈,方禾一邊說話一邊偷瞄,不敢對此發表什麽意見,直到站在寺廟門前,方禾終于可以閉嘴在心中感念佛祖:總算到了,還好機智的選擇了張白佳作為話題,不然拿什麽來講一路!!!而楚墨霖則是心滿意足的想:原來不善言辭的人心虛起來會變得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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