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二天是白成山的壽日。
逢甲子壽,又是白成山這樣的交際和人面,即便白家原本不想大辦,古城也偏遠,但從早上起,不懼舟車勞頓到來拜壽的客人是如同流水,有官,有商,絡繹不絕。縣民們聚在白家附近,數着仿佛沒有盡頭的一撥一撥的客人。騎馬、坐轎、馬車,當然也有洋車。至午後,各種交通工具從白家大門之外延伸出去,整整排滿了兩條街。
白錦繡今天穿着嫂子張琬琰給她準備的一套嫩粉紗繡海棠褂裙,寬襟博袖,長發梳起,腕戴玉镯,亭亭玉立。老父親和老友敘話間将她叫去時,她就立在老父親的身邊拜見親長,笑語盈盈。衆人贊不絕口,紛紛說日後不知哪家才有這個福氣能将白家侄女娶進門去。老父親笑得很開心,白錦繡就含羞低頭,手指絞着手帕不語。
這樣裝了大半天的閨秀,忽然聽到父親問一旁的劉廣:“載沉還沒來?”
她的心微微一跳。
劉廣說:“早兩天就特意叫人去說了,應該很快就會到的。”
白成山點頭:“平時不過來吃飯也就算了,今天是一定要請來的。你再去外頭看看,還沒來的話,你自己再去一趟。”
劉廣應下,一溜煙跑了出去。
白錦繡就彎下腰,對老父親小聲地抱怨:“爹,我腿都站酸了。”
昨晚女兒含着委屈去了,白成山本以為她今天要負氣鬧脾氣了,沒想到這麽乖,聽她說腿酸,立刻讓她回房休息,不必再出來陪自己見客。
白錦繡順利脫身,卻沒有回屋,而是躲壽堂旁一道只供白家下人進出的小門裏,偷窺着前頭的動靜。等了大約不到一刻鐘,看見劉廣滿臉笑容地進來說:“老爺,聶大人到了!”
白錦繡看了過去。
果然,那個人來了。
……
今天是白成山的壽日,他又數次叫人來請自己了,哪怕下意識裏再不想來,無論是出于禮節還是必要的回應,這一趟,聶載沉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
改造舊軍,除了換武器操練,最先需要更替的就是號服。舊式號服別說操練,行動也是不便,巡防營早替成了和廣州府新軍一樣的新式軍服。聶載沉也就換了身制服,略收拾了下,看着時間差不多過來,在劉廣的引領下,入白家壽堂,向坐在中堂裏的白成山行後輩拜見長者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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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爺今天大壽,我卻空手而拜,實在失禮。”
這趟古城之行,幾乎每件事都是個意外,聶載沉根本就沒什麽準備,巡防營裏更沒什麽可以用來賀壽的禮,索性空手來了。
白成山很高興,笑道:“什麽失禮不失禮的,你來我就高興了!幫了我這麽大的忙,比什麽壽禮都要貴重!”
他轉向身旁的人,介紹了起來:“新軍後起之秀,年紀輕輕就深得廣州将軍重用,前途無量。我特意将他請來這裏,助我操練巡防營。”
雖然在場沒一個人認得這個姓聶的年輕人,但白成山對他如此褒揚,顯然十分欣賞,于是全都順着白成山的口風,紛紛稱贊他年少英雄,氣度不凡,将來必定功成名就,大有所為。
聶載沉對自己是否受人待見并不在意,但白成山當衆這麽擡高自己,他自然不好給主人家落臉。于是面露笑容,向衆人一一點頭致意,見禮完暫時告退,出了壽堂,看見一标參謀顧景鴻在庭院裏被一群人圍着說話,笑聲陣陣傳來。
聶載沉自然知道顧景鴻。
新軍第一協裏,除去最高長官協統高春發和一标二标兩名标統之外,就數顧景鴻的地位最高。他二十多歲的時候,随朝廷出洋考察的大臣去往歐洲,随後就以軍事留學生的身份留下,幾年後回來加入新軍,很快就升到參謀的位置。這樣的速度是非常罕見的,但卻沒人能夠質疑,因除了留洋的身份,他本人能力确實非常出衆。而且,不但技能過硬,更有關心愛護手下士兵、主張廢除嚴酷肉刑體罰的名聲,所以在一标裏頗有聲望。
而聶載沉是二标的一名隊官,和他平日并沒什麽交情。所以這裏遇到也沒打算上去,便從旁經過。顧景鴻卻立刻就看見了他,撇下衆人朝他快步走來,說道:“你就是二标隊官聶載沉?”
聶載沉停步。
顧景鴻已經到了他的面前,笑着說:“鄙人一标參謀顧景鴻,之前就聽聞二标有個名叫聶載沉的隊官,二十出頭,年紀輕輕,就已立功無數。早就想見一見了,沒想到在這裏遇到。”
他主動伸手過來,行的是最新式的表示平等友好的握手禮節。
聶載沉也就回禮,和他相握:“我對顧大人慕名已久,今日得見,十分榮幸。”
顧景鴻用力地握了握聶載沉的手才松開,随即正色說道:“一标的蔣群,先前挑唆方大春找你尋釁,事情我都知道了,當時就十分震怒,立刻加以懲治,罰他三個月的軍饷,再命他當面向你賠罪。不巧你那時不在。是我禦下不嚴。等你替白老爺做完了這趟事回去了,我再令他向你賠禮!”
聶載沉道:“小事而已,且誤會也早都解了,不必再如此。顧大人的胸襟,我十分佩服。”
顧景鴻哈哈大笑,笑聲爽朗:“正所謂英雄出少年,果然不負我望。朝廷中興,就看你這樣的年輕人了!往後就是自己人,你有事,盡管找我,只要我能幫上忙,必不遺餘力!”
聶載沉微笑道謝。顧景鴻因有人在旁等着,這才辭了離去。
聶載沉目送他身影被人簇擁着走了,轉身繼續朝前走去,到了走廊的拐角,忽然斜旁裏蹿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看起來像是白家護院的年輕下人,低聲說道:“聶大人,我們家小姐有請,大人你随我來。”
聶載沉一怔,看了眼對方,立着沒動。
那人忙道:“聶大人你放心,我叫阿生,是小姐的人。小姐真的找你有事,就在後門等着。”
聶載沉很不想和白家的小姐再有任何的交道。
她長得非常漂亮,是他這二十一年裏前所未見,也是他那貧乏的想象力所根本不能想象的到的那種美麗的女子。
但說實話,他有點怕她。
這是聶載沉生平第一次有怕一樣東西的感覺。
這個“怕”,不是尋常意義的害怕,而是從和白家小姐見面起,他就深覺她高高在上、行為乖張、脾氣更是喜怒莫測,叫他非常不好應對。
他此前确實沒見過像她這樣美麗的小姐,但也沒有遇到過像她這樣不能應對的人。
前天傍晚她突然跑來巡防營,說阿宣小公子丢了,讓他幫她找。在他終于找到的那一刻,天知道他當時是松了如何的一口長氣。
萬一沒找到人,他大概也不敢回了。他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去面對她那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阿生不停催促,說小姐有非常重要的事。
聶載沉遲疑了下,終于還是邁步跟了上去,來到白家後門。
出去是條幽靜的小巷,古城裏随處可見。窄窄的路,高高的牆,牆面和石頭縫隙裏,到處都是綠色的絨絨苔藓。
“小姐就在那裏。”
阿生指了指巷子的盡頭,躬了個身,轉身飛快跑了。
人都聚在前頭,這裏靜悄悄的。聶載沉朝阿生所指的方向走去,耳畔只有自己的呼吸和腳步之聲。
走了一半,他的步伐緩了下來,最後停住了。
或許是這巷子太過幽深,竟讓他生出一種自己正要偷偷摸摸和人私會的感覺。
這讓他有點不适。
他後悔了,剛才不該動搖,被那個阿生給帶了過來。
還是回去為好。
他正要掉頭,赫然看見巷子的盡頭,多出來一道倩影。
白小姐穿了身非常美麗的粉色褂裙,溫婉清麗,仿佛落滿一裙的海棠,就斜斜地站在爬滿舊青苔的老巷盡頭,半面如月,一雙烏溜溜的眼看了過來。
聶載沉沒法退縮了,在她兩道目光的注視之下,只好硬着頭皮繼續前行,最後停在了她的面前。
“白小姐,你找我有事?”
他感到有點不安,又怕被人看到,飛快地轉頭,望了眼身後。
“我要出城。你幫我開車。”白小姐說道,遞過來車鑰。
聶載沉一愣,看着那枚在纖白手指下輕輕晃動着的車鑰,起先沒接。
“怎麽,我爹讓你幫他訓巡防營,我就不能叫你替我開車了?”
她微微地翹起下巴,是他熟悉的模樣。
“……今天是令尊壽日,壽筵也快開了,你還要去哪裏……”
“你不給我開,那我就自己開!也不是非要你不可的。我以前在外頭也學了兩次,知道怎麽開!”
她收回鑰匙,轉身就走。
聶載沉擡頭,看了眼漸漸變暗的天色,怕她掉進溝渠,或是出什麽意外。
“等下!”
他沒法子,只好叫住了她,向她伸過來手:“還是我給你開吧!”
她瞥了眼面露無奈的他,這才停了腳步,把鑰匙放到他攤開的掌心裏。
聶載沉仿佛做賊般偷偷取了車,趕緊載上她,照着她的指點,朝着城北的方向開去。
白家大門外也搭出了大棚,晚上會給古城所有年過六十的老者也辦酒席,還給到現場的每人發兩只壽桃,所以幾乎大半個古城的人都湧去白家附近了,其餘地方倒變得冷清,路上幾乎見不着人,很快來到城門前。
古城的城門,每天到酉時,也就是下午五點就會關閉。剛關門不久,守城的是來自巡防營的士兵,見是聶載沉和白小姐開車出城,二話沒問,立刻開門。
聶載沉載着白錦繡出了城門,在暮色之中,朝着郊外的方向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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