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聶載沉的視線落到她攤開朝向自己的手心。
手心虎口下方的位置紮了塊約摸半寸的碎瓷片, 瓷片雖小, 但紮得應該不淺,鮮紅的血珠子一直在冒, 慢慢地凝在她白嫩的手心裏,看起來十分紮眼。
他心一沉, 一把放下臉盆, 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蹲了下去,正要抓住她手先幫她取了瓷片, 她手一縮,他拿了個空。
他擡起眼, 對上她投來的兩道目光。
一雙美眸, 狠狠地盯着自己。
“我表姐呢!她人呢!”語氣也是發狠的。
聶載沉立刻道:“剛才就走了!你手先給我, 我幫你處置下……”
白錦繡自己一下拔出插在掌心肉裏的瓷片,從地上飛快地爬了起來,推開裏間卧室的門, 啪的開了燈, 左右看了一眼, 就跑到立在牆角的那個簡易衣櫃前,“咣”的一下,拉開了門。
衣櫃裏是幾套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冬夏軍服, 還有內衣和襪子。
她轉過頭,視線又掃了一遍這間陳設簡單的卧房,目光很快落到床底, 轉身就去。
聶載沉跟她進來,起先還有點錯愕,不知道她這是想幹什麽,直到她打開衣櫃的門,仿佛在找人,這才頓悟,看着她又往自己的床走去,彎腰下去,顯然是要檢查床底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心“咚”的跳了一下,一個箭步上來,伸手擋住了她。
“白小姐,真沒人!剛才我是在營房大門附近的待客室裏見她的!”
可是遲了。白錦繡眼尖,恍惚瞥見了擺在床底角落裏的一雙鞋。
床底有點暗,雖然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那雙鞋,顯然不是他自己穿的,而是一雙女人的鞋!
他的床底下,竟然會有一雙女人穿的鞋!
白錦繡眼角紅了,牙咬碎了,一言不發,再次彎腰,手伸進床底去拿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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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繡!繡繡!你別——”
他心跳得飛快,情急之下,連自己也沒覺察,竟就脫口喊出了他曾聽過了無數遍的只有白家人才對她的昵稱。
“繡繡也是你能叫的?你給我滾!”
白錦繡頭也沒回,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一把推開他,終于從床底撈出了那雙女鞋,看了一眼,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再定睛一看,認了出來。
她擡起眼,詫異地看着他。
“這不是我的鞋嗎?怎麽在你這裏?”
他也不知那天自己怎麽就會把她的鞋給帶了回來。
或許是潛意識裏,他不想和她有關系的東西就那樣随意地被棄在荒山野嶺。即便只是一雙她穿過的鞋。
他臉微微一熱,一時說不出話。
白錦繡話問出口,自己也就明白了。
一定是那天後來自己走後,他又回去悄悄幫她把鞋子帶了回來,然後藏在了他的床底下。
她的心裏一下變得甜絲絲的。可是嘴上還是不肯饒他。
她想聽他親口對自己說出來。
“你說!怎麽回事!”
她哼了一聲,驕傲地翹起下巴,繼續逼問着他。
他卻避而不答,只把鞋子從她手裏拿掉,接着将她強行按着坐了下去。
“你手還在流血,別亂動!”他說道。
她坐在了他的床上。他打來一盆清水,幫她洗了手,然後握住她手,小心地幫她擠壓掉污血,再從外間拿來那瓶止血清淤的傷膏,往傷口上抹了點。
幸好口子很小,很快就止住了血。
白錦繡看着他為自己忙忙碌碌的身影,心裏更加甜了,不再逼問他,甚至連表姐晚上找他的事都給忘了。
她安靜了下來,偷偷地看他沒穿衣服的樣子。
聶載沉幫她處理好手心裏的小傷口,想了下,說:“鞋看着還很新,丢了可惜,那天我順路帶回來了,正想還給你的。你帶回去吧。”
她乖乖地嗯了一聲,又偷偷瞄了眼他的胸膛,正好對上他投來的目光,急忙挪開視線。
聶載沉低頭看了眼自己,頓了一下,順手拿起件挂在床頭的棉織汗衫,套在了身上。
她還坐在他的床邊,結了條松散的辮子,身上套着件男人的長袍。衣服原本就大,從脖子一直蓋到她的腳踝,現在因為坐着,衣擺都拖到了地上,模樣有點滑稽,面頰上甚至還有一道油彩的印子。看起來像是畫着畫就匆忙跑了出來的樣子。
他看着這張小花臉,實在忍不住,拿了塊幹淨的毛巾遞給她。
“你臉上有髒東西,擦一下吧。”
白錦繡兩手筆直放着,一動不動。
“我手疼。我還看不見。”
“你幫我擦!”
外間有面鏡子。
但就是無法拒絕。
一件這麽小的事而已,舉手之勞。他心想。終于朝她伸手過去,替她輕輕地擦拭沾在面頰上的油彩。
他靠得這麽近,白錦繡仿佛聞到了來自于年輕男人身上的帶着淡淡水氣的屬于夏天炎熱夜晚的某種氣息。
她的臉不禁微微地紅了,眼睛不敢再看他,眼皮子垂了下來。
忽然,她的目光定住。
她看到他的手心結着片傷疤,看起來像是被火燙傷後留下的那種傷痕。
“你的手怎麽了?”
她吃了一驚,問道。
聶載沉手一頓,想收回手,但已經來不及了,被她一把抓住。
她拿開了毛巾,看着他帶着大片傷痕的手心,倒抽了口涼氣,想了下,又抓起他的左手,見他握拳不肯張開,說:“張手!”
聶載沉道:“沒事的。不用看了……”
“我叫你張手!”她重複了一遍。
在她的命令之下,聶載沉慢慢地攤開了被灼得更嚴重些的左手手掌。
雖然已經開始結疤了,但留下火的烙印的掌心,看起來依然還是那麽的觸目驚心。
不用再多問,白錦繡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她只聽大哥對她說過,那天他奮不顧身從人群後沖上了那座燒得快要斷了的藤橋,在橋斷裂的時候,抓住橋端蕩過了那道斷澗。
大哥只稱贊他膽魄過人,身手了得,卻從沒有對她說過,他的雙手掌心曾經被火灼傷,傷成了這個樣子。
剛才自己的手心只被紮破了這麽一個小口子,就已經那麽疼了。
他的手被火灼成這樣,該會有多疼。
她怎麽就這麽粗心,像個睜眼瞎,那天還只顧着向他撒嬌,要他抱自己下山。
白錦繡的心,被一種濃重的疼惜和懊悔自責之情給攫住了。
她擡起眼眸,凝視着他。
“那天為什麽不說你受傷了?”她輕聲地問。
聶載沉抽回了被她抓着的左手,微笑着安慰她:“小事一樁,你別擔心。我去看過城裏一個有名的火傷郎中,有上藥的。已經快好了,沒事的。”
白錦繡看了眼他剛才替自己抹在傷口上的藥瓶子。
“是這瓶嗎?”
他點頭。
她拿了起來,命他張開手。
他遲疑了下,終于還是照她的話,攤開了手掌。
白錦繡仔細地幫他往手心上擦藥,擦完左手,又換右手,最後幫他輕輕吹氣,好叫藥膏快些滲透。
“還疼嗎?”她問。
聶載沉看着她,搖了搖頭。
她終于幫他擦好了藥,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地站着,都沒了話,房間裏靜默了下來。
一只夏夜裏的小飛蟲被燈光吸引,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飛了出來,繞着燈在兩人的頭頂上不停地飛舞。
“往後不許你和我表姐往來!”
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說道。
“好。”聶載沉說。
“舅母再叫你去吃飯,你也不能去。”
“好。”
他又答應了她。
白錦繡繼續站着。
她忽然覺得,就是這樣和面前的這個人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幹,站上一夜,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她有點不想走了。
她悄悄地擡眼看他。
他的視線落在她腳邊的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麽。
“聶載沉,你……”
她想問他在想什麽,忽然聽到外面響起一陣咳嗽聲,接着,管事那被刻意壓低的喚聲傳了進來。
“小姐,小姐……”
聶載沉仿佛如夢初醒,一下擡眼,走到床頭櫃旁,拿起一只看起來很舊的懷表,看了眼時間,轉頭說道:“白小姐,快十點了,再晚,你家人怕要擔心。”
“小姐,小姐,你在裏頭嗎……你應一聲啊……”
管事的聲音像蚊子似的在耳朵邊嗡嗡個不停。
白錦繡好後悔,晚上不該帶這麽多人出來的。只好走到外間,朝着門外生氣地應:“聽到了!別叫了!”
管事的聲音消失了。
白錦繡轉頭,看着跟了出來的聶載沉,咬了咬唇:“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
他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拿過挂在牆上的外套,穿了起來,扣上扣子,說:“走吧。”
他打開門,看見白家的一個管事在門外不停地徘徊着,便朝他點了點頭。
管事飛快跑了過來,朝他躬身叫了聲聶大人,随即轉向跟着他出來的白錦繡,陪着笑臉道:“小姐,不早了,再不回去,我怕少爺少奶奶要擔心……”
白錦繡一聲不吭。
“白小姐這就回了。”
聶載沉替她應道。
管事剛才一直犯愁,又怕小姐一個人出事,又怕她找聶載沉的麻煩,忍不住過來看個究竟,聽到他這麽說,看起來兩人也是相安無事,這才松了口氣。
聶載沉在前頭帶路,領着白錦繡朝營房大門走去,忽然看見路邊站了七八個手操棍棒,看着像是打手的大漢,朝着走過來的白錦繡齊齊叫了聲“小姐”,不禁停步,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白錦繡心慌不已,急忙跑上去趕人:“你們快走!都回去!”
衆人急忙掉頭離去。
白錦繡定了定神,轉頭對聶載沉解釋:“你千萬別誤會。這裏不是西郊嗎,安全起見,所以出來的時候,帶了這麽多人……”
她心裏發虛,聲音越來越輕。
聶載沉颔首:“應該的。”他繼續朝外走去。
白錦繡暗呼一口氣,急忙跟了上去。
她來時看到的那輛丁婉玉的馬車早已不見了。她上了自己的車,踏上返程。聶載沉也騎馬,一直跟在她的近旁。
城門已經關閉,守城士兵見是白家小姐的馬車,立刻開門,一行人入了老城,往白家所在的方向而去。
西關顧名思義,位于城西,路不是很遠。
白錦繡坐在馬車裏,只覺時間過得飛快,仿佛還沒坐熱位子,就已經到了。
過了那座橋頭有株鳳凰樹的橋,就是自己家了。
她從車窗裏悄悄地看了出去,看着他的背影,心裏戀戀不舍。
馬車行到了橋頭前,聶載沉停了下來,向管事辭別。
管事向他道謝:“勞煩大人了。大人回去路上走好!”
聶載沉點了點頭,調轉馬頭正要出城,忽然看見白小姐從馬車裏鑽了出來。
“你過來一下。我有事。”
她對聶載沉吩咐了一聲,自己下了馬車,快步走到路邊那株鳳凰樹的樹後。
鳳凰樹樹冠濃密,枝繁葉茂,還是花期,枝頭開滿了丹紅的鳳凰花。
橋頭沒有路燈,樹下光線昏暗。
聶載沉看着她嬌小的身影融在了鳳凰樹的暗影裏,跟着下了馬,在身後衆人的注目之下,走了過去。
“白小姐……”
他叫她,正要問她什麽事,突然見她朝着自己靠來。
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自己的下巴微微一熱。
她溫熱柔軟的唇,竟就這樣叫人毫無防備地貼了上來,輕輕地親了他一下,然後迅速地放開了他。
他定住了。
這電光火石的瞬間,他突然想起了從前那次在古城巡防營的營後樹叢邊,也是這樣的一個炎熱夏夜,她命令自己親她的那一幕。
“聶載沉,我允許你以後叫我繡繡。”
她又低低地道了一聲,擡手捂了捂臉,随即轉身,從樹後跑掉了,丢下了他,也丢下還在等着她的馬車,飛快地穿過橋,跑到了白家的大門口,身影消失在了門裏。
管事和衆漢自然沒看清兩人剛才在橋頭鳳凰樹下幹了什麽,見小姐突然跑掉了,急忙也追了上去,一行人風一樣,呼啦啦地轉眼消失。
昏昏沉沉的這個夏夜裏,老城的河水無聲地流過古老的橋洞,鳳凰樹的濃郁花香在空氣裏暗暗浮動,夜風沉醉。
她早就已經跑了,聶載沉卻依然立在鳳凰樹的暗影裏,恍若被這夜風給熏住了,身影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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