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當天晚上, 白錦繡收拾了個随身箱子,回到西關白家。
張琬琰正在大廳裏和管事在說話, 忽然看見司機幫她提了個箱子進來, 好像是要住家裏的樣子,就問怎麽回事。
“嫂子,我搬回來住了。”
小姑子前些時候高高興興搬出去的情景, 張琬琰還是記憶猶新。這才多久,突然又回來,張琬琰一怔:“怎麽回事?那邊怎麽不住了?”
“老屋子潮氣太重,天氣一暖, 蚊子也多。我不想住了!”
小姑子嬌生慣養大的, 出去住了幾天吃不了苦,改主意要回來, 張琬琰沒覺得奇怪。反正她也覺得小姑子不适合住那裏,說:“我就知道,你住不了幾天!我本來就不讓你搬的,現在知道不方便了吧?住家裏多好。”
白錦繡不說話。
張琬琰又看了眼她的身後:“載沉呢?怎麽沒和你一道回?”
“他最近很忙, 暫時回不來,住那邊方便做事。嫂子我累了,先上去休息。”
小姑子确實看起來臉色不大好,面帶倦容,張琬琰就讓女傭幫她提東西上去,再問她吃飯的事,聽她說已經吃過了, 也就作罷。
小姑子搬回來住,她起先并沒有放在心上,但連着三天,發現聶載沉一直沒回,小姑子也整天在房間裏畫她的那些東西,都沒怎麽出來,漸漸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這天傍晚,她從外頭應酬回來,問下人聶載沉有沒回,被告知還是沒回,再問小姑子,說好像在房間裏。
張琬琰沉吟了下,打算去司令部看看。正吩咐人去廚房準備點帶出去的吃食,忽然聽到下人喊道:“聶姑爺回來了!”
張琬琰轉頭,看見聶載沉從外頭走了進來。
他穿着熨得筆挺的制服,頭發似乎新理過,人顯得十分精神,手裏還拿着一束裝飾得十分漂亮的紅色玫瑰花,以及一盒用彩紙包起來的看起來像是西洋巧克力的糖果。
自然了,一定是送給小姑子的。
這有點反常。之前張琬琰從沒見他往家裏帶過這種東西。現在見他不但忙完事情回家了,竟然還學起西洋做派知道去讨小姑子的歡心,忍住笑迎了上去,和他寒暄了幾句,問他有沒吃飯。
他顯得有點不自然,說自己吃過了,遲疑了下,問:“繡繡……她在嗎?”
“在!在房間裏呢!快上去吧!”
張琬琰催促。
聶載沉看了眼樓梯的方向,向張琬琰道了聲謝,快步上了樓,來到了兩人住的房間外,停在門口,擡手,輕輕叩了叩虛掩的門。
“敲什麽敲?肚子不餓!餓了我自己會下去吃飯的!”
房間裏傳出一道不耐煩的聲音。
聶載沉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呼吸了一口氣,慢慢地推開門,一眼就看見她背對着門,也沒坐,就趴在靠窗的一張桌前,手裏握着支筆,正在紙上不停地畫着什麽東西。
斜陽從窗外射入,将她身影籠罩,她忙忙碌碌,沒有回頭。
他站在門口,看着她的背影,等了片刻,見她始終沒有回頭,走了進去,叫了她一聲:“繡繡!”
白錦繡手一頓,轉頭,視線落到他的身上,掃了眼他手裏的花和糖果:“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嗎?”語氣十分冷淡。
聶載沉把帶來的花和糖果放在桌上,慢慢地道:“繡繡,我希望你能再給我個機會。”
白錦繡回頭,繼續畫着自己的東西,說:“我覺得我那天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走吧。”
他不走。
白錦繡又繼續畫了幾筆,手一歪,稿紙上的線條壞了。
她一下甩了鉛筆,轉身朝外走去。
“你不走,我走。”
聶載沉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白錦繡停步,低頭看了眼他抓着自己臂的手,擡起頭:“放開!”
“繡繡,你再考慮一下好嗎,不要這樣和我離婚。我之所以後來一直沒告訴你那件事,是我怕你不肯原諒我……”
他在她的耳邊低聲懇求着。
白錦繡恍若未聞,推搡着他。兩個人正糾纏,門外傳來一陣踢嗒踢嗒跑路的聲音。
“姑父!他們說你來了!好久沒看到你啦!”
阿宣推開門,跑了進來。
兩人對望了一眼。
聶載沉松開了她,白錦繡蹙眉,撿回鉛筆,又繼續畫起了草稿。
“姑父!我想去你那邊玩,但娘不準我去!”
阿宣的辮子早已如願剪掉,現在前頭的頭發也留長了,劉海剪平,就跟在腦袋上扣了半個西瓜皮似的。他仰着頭和聶載沉說話。
聶載沉臉上露出笑容,點頭:“下次姑父帶你去。”
“好!我要去司令部玩喽!”
阿宣高興地跳了起來,扭頭看見桌上的花和巧克力,咦了一聲,走過去翻了兩下,拿起糖果晃了晃:“姑姑,我能吃嗎?”
“吃吧,你全拿去。他特意買給你的!”
白錦繡道,頭也沒回。
阿宣兩道眉毛蟲子似的扭了扭,看了眼白錦繡的背影,又看了眼聶載沉,不客氣地拿起糖果:“那我吃啦!”
他三兩下撕開盒子,拿出一顆,撥開糖紙放進嘴裏,抿了抿,笑眯了眼。
“謝謝姑父!我走啦!下次記得帶我去玩!”
他抱着糖果飛快地跑了出去,正想溜回自己的房間,被張琬琰看見,叫了過去。
“你拿的是什麽?”
“巧克力呀!”
張琬琰哎呀一聲,抓住兒子的手:“這是你姑父送給你姑姑的!你吃什麽?給我還回去!”
阿宣抱着不放。
“姑姑和姑父吵架!她不讓姑父抱她!我都看見了!她不要,送給我了!”
張琬琰一愣,手一松,被阿宣溜脫掉了。
阿宣跑了出去。白錦繡也擲了鉛筆,把畫了幾天的全部稿紙收了收,對着還站在自己身後的聶載沉說了句“自便”,轉身走進裏間卧室,躺在床上,閉上眼睛睡覺。
聶載沉一個人在外間立着,暮色漸漸濃重,天黑了下來。
他終于慢慢轉身,邁步出了房間,步伐有些沉重。
張琬琰坐在樓下客廳裏,見他下來了,起身叫他随自己來。
他跟了過去,來到一間沒人的側廳,張琬琰叫他坐下去,問道:“載沉,繡繡是不是和你吵架了?”
她問完,見他沒否認,就知道是真的了,哎了一聲。
“我說呢,她怎麽又搬回來住了!好好的,她和你鬧什麽?真是小孩子脾氣,都結婚了,還沒個大人樣!”
她責備了小姑幾句,又看了眼聶載沉。
“是不是她怪你太忙,沒時間陪她?你是男人,別和她一般見識。她脾氣是急了點,但過去也就沒事了。你放心,她哪裏做得不到,你和我說,嫂子一定會幫你說她的!”
聶載沉道:“不是她的緣故。是我做錯了事,對不起她。”
張琬琰一愣:“你對不起她?”
她立刻就想到了之前自己處理過的小玉環。難道除了小玉環,他還和別的什麽女人牽扯不清?
她盯着聶載沉。
聶載沉默然了片刻,說:“我母親當初缺席婚禮,是因為我沒有告訴她我和繡繡結婚的事。她不知道。”
張琬琰起先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怔片刻,才反應了過來。
“什麽?姑爺你說什麽?你母親不知道你娶了我家繡繡?你沒說?”
“是我的錯……”
張琬琰勃然大怒,打斷了他的話。
“聶載沉!你太過分了啊!結婚這樣的大事,不管出于什麽理由,你既然要娶了,你怎麽能連你的母親都不告知?這叫什麽事?你把我家繡繡當什麽人?”
張琬琰氣得站了起來,指着聶載沉:“你不會是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我家繡繡配不上你?我告訴你,大官我白家見多了!沒了你,只要我們想,繡繡立馬就能嫁個比你更大的官!我真沒想到啊,你……”
“嫂子!”
廳外忽然傳來一道聲音,白錦繡跑了進來。
“當初是我非要嫁他的,他本來就不想娶我,沒辦法才點頭。你用不着怪他,是我的事!我和他自己會解決!嫂子你不用管!”
張琬琰張口結舌:“繡繡,你——”
白錦繡沉着臉,看着聶載沉:“走了!”
聶載沉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轉身就走,帶着聶載沉到了白家大門口,打開門,冷冷地說:“你活該,自己找罵!叫你到處的說!有本事再找我爹說!明天登報說!正好,一道把布告也給登了!”
他沉默着,看着她。
“別來了!不想看見你!”
她把他推了出去,“當”的一聲,關了門。
一輛豪華馬車駛來,停在了門口,白鏡堂從馬車裏下來,看見門外的聶載沉,一愣,急忙上來。
“載沉?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家裏沒人?進來吧!”
聶載沉很快轉過身,微笑:“剛見過繡繡出來。我還有事,先走了,下回再來找大哥嫂子坐。”
他說完,朝白鏡堂點了點頭,去了。
這個妹夫現在身份和以前不同了,白鏡堂知道他非常忙碌。這幾天妹妹回家住,他也沒回,見他走了,也不疑有他,自己進去後,回房和張琬琰提了一句剛才在門外碰到人的事。
張琬琰剛才雖然出于一時氣憤叱罵了一頓小姑的男人,但過後,壓根就沒打算把聶載沉向他母親隐瞞婚事的事給捅得人盡皆知。
別說公公了,丈夫也不好讓他知道,随口搪塞了兩句,稍晚些,端了盤新切好的瓜果來到小姑房間,見她又在燈下忙着畫畫,把果盤放在桌上,用小銀叉叉了一塊蘋果遞過去,湊上看了一眼:“白天畫,晚上畫,怎麽就畫不完?你在忙什麽?”
白錦繡接過吃了一口,眼睛盯着畫稿:“之前我聽大哥說咱們在東山那邊有家小紡織廠,賺不了多少,事情還多,想給關了,我早就想接過來玩,順便做點事。現在有空了。”
張琬琰不以為意:“你想做,做點事也好,只是別太累就行。”
“嫂子你有事嗎?沒事就去休息吧。我累了自己會睡的。”
張琬琰自然不肯走,說:“繡繡,嫂子跟你說,這事情是他不對,嫂子替你罵過他了,看他也是很後悔。反正也就我們自己幾個人知道,我看就算了吧,你別和他計較了!男人啊,別管在外頭看着有多威風,回家了有些事就是糊裏糊塗弄不靈清,你要真和他置氣,非把自己氣死不可。”
白錦繡沒應。
“聽嫂子的話,別扭幾天,也差不多了。他現在是廣州司令,官也不小,萬一被人知道你們鬧別扭,影響不好。況且你們小夫妻,也不能這樣長久分居。你讓他回家住,回家了,要是還有氣,關上了門,随便你怎麽罰!”
她勸完,見小姑還是不作聲,就說:“那就這樣啊,明天就讓他回家好了!”
白錦繡說:“嫂子,你別忙了。既然你已經知道了,不妨和你說。我已經想好,我們離婚,等日後方便了就登報。”
張琬琰吓了一大跳。
“什麽?”她一把奪了白錦繡手裏的鉛筆。
“別畫了!你胡說什麽!我知道你留過洋,不拿這個當回事。可氣歸氣,別動不動就說這個!”
“嫂子,我沒有胡說。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白錦繡拿回筆,又繼續低頭畫着。
張琬琰氣惱,在一旁走來走去:“我就知道!當初你結婚,我就擔心過。看看,真的這樣了!說結就結,說離就離!結婚離婚是小事嗎?載沉确實不對,但也不至于要離婚的地步啊!你是想氣壞爹嗎?”
她抱怨了許久,見小姑沒有半點反應,知道她脾氣拗,現在自己這麽說她,怕是沒半點用。
無論從聲譽、利益還是小姑個人的往後來說,在張琬琰看來,這個婚都是萬萬不能離的。
聶載沉的地位現在已經開始穩固,以他的能力,往後也只會越來越高。除了這件事讓人生氣,他別的也沒什麽過錯。倒不是愁小姑沒了他,日後就沒別人要,怕就怕她現在一時氣頭不要他,萬一以後又後悔,那就不好辦了。
只要聶載沉那邊咬住了不點頭,小姑子這邊再怎麽鬧騰也上不了天去。等氣頭過去,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自然也就沒事了。
張琬琰很快就打定主意,不再念叨,轉身要走。
“嫂子!”
白錦繡忽然叫住了她。
張琬琰停步。
“嫂子,你想去找他是吧?這是我和他的事情,我有我自己的考慮,我會盡量降低可能造成的不良影響。嫂子請你不要摻和。”
她的語氣十分嚴肅。
張琬琰一愣,見自己的心思被小姑子給說中了,嘆了口氣,搖頭去了。
張琬琰走後,白錦繡也無心做事了,收拾了東西,洗漱出來,看見白天他送來的那束花被下人插進了一只花瓶裏,擺在床頭,燈光映照,花瓣嬌美。
她看了一會兒,抱着瓶子出去,丢到了外間的廢紙簍裏,轉身回來,爬上床躺了下去。
那晚上和小姑的對話過後,張琬琰自然不便瞞着小姑再去找聶載沉說什麽了,但見聶載沉此後沒再回來住,擔心他兩個人真的就此生分了下去,又見小姑開始忙着往東山那家紡織廠跑,天天早出晚歸,看着竟然真的要把聶載沉抛在腦後的樣子,暗自心焦,怕小夫妻長久分居惹出閑話,不但隔三差五派人以小姑的名義往司令部裏送湯送吃食,還特別關注和聶載沉有關的報紙消息。
大約半個月後,這天一早,張琬琰趁着小姑吃早飯還沒出門的機會,把幾份報紙推到了她的面前,說:“繡繡,報紙都在說載沉明天要護送大總統北上去了,這可是大事,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回來。”
她嘆了口氣:“外頭都不知道亂成什麽樣了,也就我們廣東還算安生。這兵荒馬亂的,真叫人不安心,還不如皇上在的時候呢!”
白錦繡放下了碗筷,說:“嫂子你慢慢吃,我去東山了。今天新到一批機器,我很忙。”
她拿了自己的外套和包,走了出去,坐上汽車,很快出了家門。
張琬琰實在是忍不住了,到客廳裏拿起電話,接到司令部。
電話很快被接通,接電話的是秘書官,聽到是白家少奶奶打來的,讓她稍等,說自己立刻去會議室叫來聶司令。
聶載沉很快回來,接起了電話,叫了聲“嫂子”。
張琬琰笑道:“最近送過去的東西,你都有吃吧?是我小姑叫人送的。她呀,就是嘴硬,等再過些天,也就沒事了。”
她真的不要他了,不許他再去找她,現在還天天忙着往白家在東山的那家工廠跑,還怎麽可能會給他送那些吃的。
他心中湧出一絲苦澀,唔了一聲:“我知道。多謝嫂子。”
“我看好多報紙都在說你明天要北上公幹?晚上有空的話,你過來啊,鏡堂說給你踐行。”
“勞煩嫂子代我轉達對大哥的謝意,我心領了,晚上有事,去不了。”
張琬琰失望,但也知道他應該确實真的是來不了,只好道:“那行,你自己要小心,辦完了事,早些回來,到時候咱們再給你接風。”
“謝謝嫂子。”
聶載沉放下電話,出神了片刻,出了辦公室,匆匆回往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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