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陪你度過漫長歲月(二)
在香港這個地方,穆奇宏是傳奇一般的存在,這種傳奇在九月看來,充其量只是一個好聽的名號。她只知道穆奇宏的産業遠到國外,知道穆頌每年大概會往拉斯維加斯跑兩到三次,幫他管理賭場。穆頌每次回來都會自己去頂樓坐很久,那段時間家裏所有的傭人都會格外小心,因為那幾天裏穆頌的脾氣會變得很不好很不好。
可是九月不知道,其實穆頌原本就是一個脾氣很不好的人,唯獨除了對她。
如果說十歲之前,穆奇宏的傳奇人生在她眼裏只單薄的存在于電視裏報紙上,那麽十歲的生日宴上恢弘的場面和客人,就足以把他的傳奇具體而真切的鋪展在她面前。九月穿着白色的連衣裙,相比剛剛來到穆家的時候,她長高了一點,只是臉上那種懵懂無措的表情還是會偶爾浮現出來。腳下是穆頌送她的高跟鞋,銀白色的鞋面配她的裙子特別好看,她站在那裏,溫順的挽着穆奇宏的胳膊,真的就像一個衆星捧月的小公主。
“我一生致力于慈善,想把我擁有的跟更多更需要的人分享,因為有一個人曾經告訴過我,如果你做了很多的善事,那些福氣不僅會回報給你,也會回報給你愛的人。”穆奇宏握着話筒,說這些話時,他的眼裏帶着少見的柔和的光,九月錯愕的看着他,這句話媽媽也告訴過她,媽媽說九月,善良會積攢下很多很多的福氣,不止回報給你,也回報給你愛的人。
穆奇宏低下頭,他的眼裏流光溢彩,手掌溫柔的撫在九月額頭,聲音像是溫泉一樣有讓人安心沉溺的魔力:“我的這位朋友,一生過的坎坷,最後我能做的,就是把她的孩子接過來,好好寵愛她直到長大。九月對我來說有着非同凡響的意義,以後在這個地方,她就像我的親女兒一樣,我會竭盡所能的把最好的一切都給她。”
會場響起掌聲,穆奇宏溫和的表情在媒體的筆下被寫成情深義重,小小的九月在那些掌聲裏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之間覺得他比最初時還要陌生。他眼裏的溫柔真真假假半明半暗,她實在年幼,看不出真僞。恍惚間手臂被人拉住,九月轉過頭,看到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的穆頌。
她這才知道,是記者邀請穆頌上臺來,讓他們好拍一張“全家福”。
一瞬間閃光燈此起彼伏,九月有點緊張的抓住了穆頌的食指,下一秒她忽然被騰空抱起,穆頌好看的眼睫毛變得很近很近,她聽見他跟記者笑着說,我們家九月還小,你們這麽多人拍照她害羞。
那天的報紙上,他們的合照占據了很大的版面。照片上中年男人英俊潇灑,眼角眉梢都是生活安逸幸福的喜悅和滿足;年輕的男孩嘴角微微揚着,雖然臉上還挂着青春的稚氣,但是氣場絲毫不輸旁邊的男人;男孩的臂彎裏抱着一個小女孩,白色連衣裙,銀白色小高跟鞋,小臉通紅眼神無措,凝視着攝像機的樣子軟萌可愛。
任誰看了,都覺得這是無比幸福的一家。
然而事實是,那天的酒會結束之後,穆奇宏便動身離開香港,他的行蹤不需要向任何人報備,只是臨走前碰巧在院子裏遇見了正幫園丁給花澆水的九月。大概是酒會上他表現的太溫柔,給了九月某些錯覺,所以她拿着水管很随意的口吻就這麽問道:“穆叔叔你去哪?”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跟自己搭話,随後微微皺眉,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腳步匆匆的走向門口的車。九月拿着水管站在原地,這才回神明白,生日宴上溫柔的穆奇宏是假的,面前這個對她不聞不問的穆奇宏才是真的。
可是那晚上九月夢見了媽媽,她覺得穆奇宏提到媽媽時,臉上怎麽都掩飾不住的愛意也是真的。夢裏她問,媽媽,為什麽你告訴我的話穆叔叔也知道?媽媽不說話,九月還想問,剛喊了一聲就從夢裏醒了過來。
躺在床上,午夜的穆家大宅格外安靜,九月聽見自己的呼吸,似乎比平時不一樣。她覺得身上很冷,可是額頭明明全是汗,自己琢磨了一會兒,明白自己可能是發燒了。
大概是知道自己的地位,來到穆家之後九月一次都沒有生過病。她知道沒人會關心她,生病的話只會給自己添麻煩。可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被捧上了雲端,又被扯回地面,對媽媽的思念和日積月累的委屈終于以發燒的形式得以抒發。
九月翻了個身,有點難受的蜷縮起身子。腦子裏開始胡亂的想一些沒頭沒尾的東西,一會兒埋怨媽媽在夢裏不回答自己的問話,一會兒想到生日宴上某個名媛淑女漂亮的手包,一會兒感慨穆奇宏變臉比翻書還快,一會兒又想到穆頌把她抱起來時飄飄然的感覺。
Advertisement
穆頌。九月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她知道他就住在她隔壁,雖然一直不想給他添麻煩,但最後還是裹着棉被敲響了穆頌的房門。
睡眼惺忪的少年似乎很不滿自己被吵醒,打開門時明顯帶着一股戾氣。低下頭,厚厚的棉被中間圈着一個滿臉通紅的小人,正睜着大眼睛忐忑不安的望着他。
“九月?”穆頌的眉緩和開,揉了揉眼睛,在看清了面前的這張小臉後,眉毛擰得更緊:“你臉怎麽這麽紅?生病了嗎?”
小女孩裹着棉被,體表的高溫和體感的寒冷讓她一陣陣的暈眩,張張嘴還沒回答,穆頌忽然蹲下來,手撫上她的額頭。穆頌的手是溫溫的,九月眯起眼睛,小聲說出自己的來意:“穆頌哥哥,我好像發燒了,你能不能……”
“去醫院。”穆頌皺着眉,打斷她的話,伸手從屋裏随便抓了一件外套穿上,就着棉被直接把她抱了起來。九月整個人被棉被纏的動彈不得,其實她只是想問問他有沒有退燒藥,或者讓他幫忙找找家裏哪有退燒藥,現在的進展讓她的腦袋有些懵,回過神來已經被他塞進了車裏。午夜的穆家一片寂靜,車子發動的聲音讓九月在夜裏打了個哆嗦,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裹着棉被在副駕駛上艱難的蠕動了一下:“穆頌哥哥……你有駕照嗎?”
握着方向盤的人偏頭把棉被給她裹得更緊了一些,理所當然的語氣:“沒有。”
“……”九月眨眨眼,覺得這樣似乎是不對的,還想說點什麽,車子已經一溜煙的開了出去。她被裹得像個蠶蛹,雙手沒辦法保持平衡,車子拐了幾個彎之後她結結實實的撞在車窗上,疼的眼睛都泛起了淚花。
不一會兒,穆頌伸手把她抱到了自己腿上,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扣着她。好在九月長得小,占不了多大空間,他抿着唇平視前方,車開的依舊飛快。
九月的頭抵在他肩膀上,自己尋了個舒服點的姿勢靠着他,窗外不斷變幻的街景讓她的心情變得很奇怪,似乎到不了醫院也沒關系,似乎連生病這件事都變得可愛起來了。十歲的路九月聽見了穆頌十七歲的心跳,蓬勃年輕,她用頭在他肩窩裏蹭了蹭,閉上眼睛。
真希望時間就靜止在這個午夜啊。
從醫院回來之後,九月有了一個新的習慣,就是每天晚上趴在陽臺上,偷偷看隔壁穆頌房間的燈光。直到燈光暗下去了,她才跑回床上,滿足的想着,今天又和穆頌哥哥同一個時間睡覺的啦。
十一歲在九月的記憶裏很模糊,如果一定要她講那一年都發生了什麽,她也只能看着房間裏穆頌送過的禮物來把時間穿成一條線。十八歲的穆頌不用再上學了,他一邊幫穆奇宏打理着拉斯維加斯的賭場,一邊在香港開了家畫室。小小的九月心裏對他充滿了崇拜,因為穆頌的畫都很奇妙,他好像随便拿着顏料在紙上塗一塗,就能贏得好多人的喝彩。
在十二歲即将過去的夏末,半個月不見的穆頌終于從拉斯維加斯回到了香港。他的身影在樓下一閃而過,九月跑出來時管家告訴她,少爺已經去了頂樓天臺,還再三囑咐她不要跟過去。
穆頌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個人去頂樓天臺坐着,這個時候誰要是上去打擾他,就會變成可憐的出氣筒。這是穆家上上下下都知道的潛規則,所以九月只好退回來,眼巴巴的看着那節樓梯,等着他下來。
她想告訴他,自己今天拿到了獎狀,在班裏的成績也上升了很多,和她同桌的女孩不僅不再嘲笑她笨,還把自己家裏做的餅幹分給她吃;她想告訴他,自己這半個月來看了一本書,那本書的內容他一定覺得很有意思,他要是求求自己,自己就把書借給他看;她還想告訴他……
九月抿了抿嘴,眨眨眼。
她還想告訴他,其實他不在的這半個月,她還挺想他的。
那時候穆頌已經是小有名氣的畫家了,他的畫在香港被炒得越來越貴,很多名媛淑女開始私下談論穆家年輕的少爺,甚至連同穆家的股票都在上漲。那些九月不懂,她只是覺得他還是那個午夜會用棉被把自己裹緊,飙車帶自己去醫院的穆頌哥哥,外界給了他再多的加冕,他也該還是自己的穆頌哥哥。
太陽一點點的落下去,穆頌很久都沒有下來。
九月站在樓梯口看向天臺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穆頌。他站在畫架前面,畫紙上亂七八糟的紅色顏料觸目驚心。少年的眼裏滿是暴戾,張揚,似乎是帶着野心,也似乎是極盡憤怒。
那樣的穆頌太陌生,九月有點害怕,後退着想走,他卻忽然感應到什麽一樣,目光朝着她直直的望過來。
不加掩飾的陰冷目光讓九月腿一軟,她忽然後悔為什麽自己不聽管家的話。遠處的穆頌扔下畫筆快步朝她走過來,他眼神裏的責備讓九月心慌,索性在他開口之前,先發制人:“穆頌!你怎麽這樣!”
話音落下,兩個人都是一愣。
她第一次這樣叫他,還是用無比苛責的語氣。面前的人比她先反應過來,眉眼間的戾氣淡化不少,扯了扯嘴角:“我哪樣了?”
“你……”九月一時詞窮,後退想跑,穆頌瞄了一眼她腳下的樓梯,怕她一着急摔了,于是拉過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眉心還是微微皺着的,他想告訴她這種時候不要來找自己,可是距離忽然的拉近似乎撥動了九月心裏的某處記憶,她眼睛一亮,抓住他的衣領不滿的責怪:“你說要等我的!你自己卻又長了這麽高!”
這年九月長得很快,原本比同齡人矮出很多的個頭終于慢慢追了回來,可是穆頌似乎也沒閑着,她站在他面前,頭頂居然還是只能到他腋下。傍晚的風把九月的頭發吹的亂糟糟的,穆頌這才發現她的頭發也不像剛剛來時那樣毛躁枯黃了,幾縷發絲缭繞在手心,倒是柔順清爽的很。
眉眼間的那股暴戾徹底消散,穆頌伸手在她腦門點了點:“是你自己長得慢。”
天邊開始染上淡淡的火燒雲,九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悶聲悶氣的:“他們說你心情不好就會來天臺,你不會是想跳樓吧?”
“那你是來陪我跳樓的?”穆頌拉着她坐下來,不知怎麽心裏忽然安定了,他眯起眼睛嘆了口氣:“你不知道這種時候沒人敢來打擾我嗎?”
是啊,穆家少爺是有名的壞脾氣,這件事在全香港都是公認的。九月在學校偶爾也會聽到同學之間的議論,穆少爺在酒吧對誰大打出手啦,穆少爺在哪裏賽車結果差點玩出人命啦,穆少爺把畫室的手下罵的狗血淋頭啦……這些東西傳到她這裏像是笑話,可是當她認真跟穆頌求證的時候,他都無所謂的點頭承認。
想到這九月學着大人的樣子,惆悵的嘆了口氣:“對啊,他們都怕死你了。”
可是,總還是有各種的疑問在裏面。穆頌不是無緣無故會發脾氣的性格,只要不惹他,還是很安全的。但是九月看着家裏那些傭人,見到穆頌就仿佛看見鬼一樣,能躲開絕不湊上來,這種情況随着時間的增長越來越明顯,她好奇,卻不知道怎麽問,怎麽問那些人也不會告訴她。
似乎是看到了她滿臉的疑惑,穆頌拍拍她的腦袋,語氣輕松:“九月,你小時候住在拉斯維加斯,知道那邊的賭場有什麽規矩嗎?”
小女孩懵懂的搖頭。
“賭場啊,是很複雜的,它的背後有很多組織,這些組織呢,需要一定的規矩去維護,如果不能保證規矩,賭場也沒辦法順利運營下去。”穆頌說完,看着面前一頭霧水的九月:“我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就是負責這樣一個維持紀律的工作,所以大家可能比較怕我,就像你在學校會比較怕你的班主任一樣。”
某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穆頌伸出食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但是要保密,因為還是有很多人不知道的。”
晚霞輝映下,女孩信誓旦旦的點頭,他忽然有點後悔自己說了這些,鬼使神差的:“那你知道了,怕不怕我?”
“為什麽要怕你,你做的是對的事啊。”九月一臉認真,小小年紀還不懂看人眼色,所以也就沒注意到穆頌眼裏的黯淡。他伸手在她頭頂揉了揉,聲音忽然柔和的不可思議:“九月。”
女孩眨着眼睛看他,不知道他想說什麽。
想說的話似乎是很多的,穆頌張張嘴,還沒準備好措辭,手機鈴聲就這麽打斷了兩人之間的沉默。他的電話很少給外人,九月低頭,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
梁荷花。
十二歲即将過去的夏末,九月發現除了自己,穆頌也許還對另外一個人這麽好。這樣的認知讓她有些難過,卻說不出為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女二應該不會這麽早就登場
只是預熱一下
不要誤會穆頌哥哥,他還是只對九月一個人好的,原因後面會說
不能保證日更這個文
唉好忙啊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