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斷腿

聽見她這句話，孫皇後明顯一滞。而楊蓁則早有準備，她不動聲色地問：

“你是南陳的人。”

雪芽明顯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

“誰說我是亡陳的人？我全家充奴，族人都死光了……那藥粉，乃是大補之藥，若是殿下不信，可尋太醫來一探究竟。”

這時候，趙太醫從內室走了出來。楊蓁急忙上前問：

“趙太醫，我五哥怎麽樣了。”

趙太醫松了口氣，點頭道：

“如今已經無事了，安心靜養即可。五皇子原本體力虛浮，可經過外力刺激，導致表征看起來已然康複。可體內經過這樣的沖撞，對身體損傷極大，有可能會導致神志不清，甚至出現幻覺。”

楊蓁點了點頭，将藥粉遞到他面前：

“趙太醫，你看看這樣東西，會不會是導致五皇子暈厥的毒藥？”

趙太醫接了過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又嘗了稍許，終于回過神來禀道：

“禀公主殿下，這是人參磨成的粉末，并無異樣。”

楊蓁皺了皺眉，問：

“太醫，你再仔細看看？”

趙太醫低頭：

“微臣确認無疑。只是……”

Advertisement

“趙太醫但說無妨。”

“即便是補藥，也有可能會導致沖撞。可否讓微臣一一比對五皇子的藥方？”

楊蓁趕忙命人騰了位置，讓趙太醫坐下來仔細對比藥方。

只見趙太醫眉頭緊鎖，仔細檢查了楊景平日裏喝得幾種藥的房子。突然他眼睛一亮，站起身朝楊蓁和孫皇後道：

“禀皇後，公主殿下，這方子裏的九芝草，與人參一同服用乃是大忌，這正是元兇！”

楊蓁接過他手裏的方子，果然瞧見最後一味藥材正是九芝草。

她走到雪芽面前，伸出手狠狠地捏着她的下颚，招呼身邊的內侍過來：

“來人，看看她口中有沒有藏毒。”

內侍硬掰開雪芽的嘴，果然發現了她藏在牙齒後面的毒丸，并取了出來。

楊蓁冷冷一笑：

“你不說話，酷吏有的是手段讓你說話。給我押下去，問出是誰指使的！”

雪芽怨毒地看着她，使勁掙脫着企圖撞牆，卻被人硬攔了下來。楊蓁看着她的眼睛，繼續吩咐：

“你們看着點，別讓她咬了舌。”

“是。”

看見他們走出了門，楊蓁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走到孫皇後身邊去坐了下來：

“母後……”

孫皇後擡頭看她，眼圈微紅：

“蓁兒，這件事，是不是華素夫人做的？”

楊蓁看着她的眼睛，思慮了良久，終于點了點頭：

“母後，南陳的人，不過二蘇。這些年來，她們使盡了手段，甚至将楊芷容也拉到她們麾下。

母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她的眼睛裏帶着傷痛望着自己的母後。每當一想起前世幾個哥哥的遭遇，還有方才五哥那近乎癫狂的模樣，她心裏就像針紮一般。可是憑她公主的身份，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再進一步了。

而正當楊蓁陷入無助當中的時候，孫皇後卻從她身邊站了起來，步子堅定而又快速地往門外走去，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楊蓁驚呼：

“母後，你做什麽去？”

孫皇後立在原地，沒有回過身來看她。

而她的聲音與平時的溫柔如水有了許多不同：

“蓁兒，這次有母後在，阿景不會白白受苦。”

楊蓁心裏咯噔一下，她連忙跟上了孫皇後的步伐。冥冥之中她感覺，這一次似乎母親要做出什麽舉動。

果然，孫皇後打聽了孟帝和楚皇一同在南山狩獵，尚不在宮中。于是她便立刻拿了皇後诏令将禦林軍集合完畢，将華素夫人所居住的棠梨院團團圍住，不允許任何人進出。

楊蓁一路跟着孫皇後進了棠梨院，正看見華素夫人穿着一襲寶藍色華服從正殿走出。

楊蓁四處張望了一陣，發現蘇葉并不在場。

華素夫人看見這陣勢，臉上明顯出現了難以抑制的慌亂。

她心底裏可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清楚地很。

但是這樣的神情沒持續多久，華素便很快便讓自己平靜了下來。她一早就拿捏住了孫皇後軟弱的性格，更清楚孟帝對她的偏愛。這些都讓她變得有恃無恐。

于是蘇白走到皇後面前，款款行了一禮：

“不知皇後娘娘今日駕到是為了何事？陛下臨走前還跟臣妾說，娘娘這幾日一向身子不适，不宜出宮呢。”

孫皇後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只有楊蓁從旁邊能看見她的身子在微微顫抖，似乎隐忍着巨大的怒意。

皇後上前兩步，突然揚起手來狠狠地在華素夫人臉上扇了一個耳光。

只聽極為清脆響亮的“啪”一聲，蘇白那張漂亮的臉蛋上立刻便浮起一個手印來。

她驚愕地瞪着孫皇後，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用力地動手打她。還沒等她支支吾吾地說出話來，又是一個耳光“啪”地打在她的另一張臉上。

見孫皇後打她用了極大的力氣，楊蓁忙不疊地上前去扶着她母後，小聲問詢着。

只見孫皇後朝她笑了笑，語氣平淡道：

“蓁兒，有母後在。”

看見她們母女情深，華素夫人的火氣終于爆發了出來，可她仍舊不敢還手，只能站在孫皇後面前質問：

“你憑什麽打我？！”

孫皇後根本不打算回應她的話，冷聲吩咐身後的人：

“去，把蘇皇後請來，站在院外看看，本宮是怎麽收拾她的親姐姐的。”

華素夫人又驚又怒地看着她，不敢相信平時任她欺負的皇後居然有如此強勢的一面，不由地出言道：

“孫舒怡！你別欺人太甚！”

孫皇後回過頭來冷冷瞥了她一眼，又伸出手揚出一個極重的巴掌打在她臉上，将華素夫人整個人都打得跌在了地上。

華素夫人身邊的丫鬟想過來扶她，卻被一群內侍一擁而上，強行押在了旁邊跪着。

華素覺得今日丢盡了顏面，不禁哭喊着：

“孫舒怡！你以為陛下不在你就能随便打壓嫔妃嗎？有本事你殺了我！”

楊蓁趕忙上去替她母後揉着手腕，扶着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來。楊蓁出言勸道：

“母後，要是打她，讓個奴才來就是了，何必您還要親自動手？”

孫皇後一邊由着她給自己按摩，一邊冷笑了一聲：“說的是。來人，上刑具。”

她話音未落，便立刻有六七個侍衛擡上一個火爐和一個鐵架，上面擺放着各種各樣令人膽寒的刑具。

華素看見這些東西，立刻便明白過來孫皇後要對她動刑。她如今能得到孟帝的寵愛，全是憑借着一副好皮囊和百般獻媚。若是讓刑具毀了，她的恩寵也就到頭了。

于是她拼命掙紮着起身，卻讓人又壓在原地跪着。她大聲地喊着：

“孫舒怡！你膽敢動我，陛下回來一定不會放過你！孫舒怡！你不得好死！”

這時候楊蓁聽見院外似乎傳來一陣聲響，回頭一看竟是蘇葉帶着親兵來了棠梨院，樣子像是要搶人。

孫皇後冷笑了一聲，吩咐道：

“放蘇皇後進來，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

“是。”

只見蘇葉穿了一身紅衣，強行穩住了陣腳走進來。楊蓁知道她知道了自己的姐姐被押在這裏的消息，此時一定正在氣頭上。可是蘇葉竟然強行壓下了怒火，規矩地跟孫皇後行了禮：

“不知孫皇後這是哪一出？”

孫皇後似乎并不打算跟她廢話，直接朝侍衛們下令道：

“你們看好了蘇皇後，千萬別讓她沖過來。到時候若是誤傷了，本宮可沒辦法向楚皇交代。”

随即孫皇後讓楊蓁扶着站起了身，眼中霎時間布滿陰雲：

“來人，給華素夫人，上膑刑！”

聞言，楊蓁心中尚且咯噔了一聲。膑刑是最為殘酷的刑罰之一，受刑者要讓人用工具生生斷去雙腿。

可是她并沒有出言勸阻，她知道母後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都一向良善。能讓一個良善之人作出如此殘忍之舉的，一定是她最無法容忍之事。

華素夫人一聽，一邊咒罵着孫皇後，一邊大聲哭喊着求她的妹妹救她。

蘇葉鐵青着臉站在人群裏，試圖阻止：

“孫皇後三思！戕害妃嫔乃是死罪！皇後真的要為一時憤怒，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嗎？”

楊蓁心下一滞，這個蘇葉的确有着異于常人的鎮定，遠遠不是她姐姐能比得上的。她不由地為母後捏了一把汗：

“母後，她說的有理。畢竟我們如今沒有證據，若是父皇回來了……”

孫皇後回過頭來，竟沒有理會蘇葉分毫。

她輕輕替楊蓁挽了挽額前碎發，雖然語氣溫和但依舊擲地有聲：

“蓁兒，為母則剛。若是母後再不反擊，她們會變本加厲。倘若你父皇要怪罪，母後一力承擔便是，只當是母後看錯了人，付錯了真心罷了。”

随即她的眼神像一道淩厲的劍光一般掃向院中，下令：

“立刻行刑！”

“是！”

只見幾個酷吏大搖大擺地走到華素夫人面前，對着正在哭喊顫抖的人鞠了一禮：

“得罪！”

幾人便伸手強行将華素夫人的雙腿綁在長凳上，用工具狠狠紮進她的腿骨之中。

只聽華素“啊——”的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刑具已然穿透了她的小腿骨，鮮血蔓延了出來，沾濕了她的衣裙，又流到地上，現場立刻變得慘不忍睹。

楊蓁不敢去看，孫皇後将她抱在懷中，捂着她的眼睛不讓她去看。

再看蘇葉也像見了瘟神一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只聽着自己的姐姐一聲接着一聲的慘叫，聽起來毛骨悚然。可她卻不敢去看。

孫皇後回頭看了她一眼，吩咐道：

“蘇皇後，這可是你的親姐姐，你怎麽能不看呢？”

蘇葉身後的宮女聞言，便立刻将她的手強行掰開，讓她注視着眼前的一切。

蘇葉哭喊着掙紮：

“本宮不看！本宮不看！孫舒怡，你真是個蛇蠍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膑刑是春秋戰國時候的一種刑罰，遠遠比這個可怕的多，基本上人從膝蓋以下就廢了，能活下來也都是命大。皇後涼涼以後可不是包子了，為了自己孩子啥也能做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