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驚變
傅虔二話不說,伸出手去把她的袖子撸了起來。
楊蓁力氣小,胳膊也抽不回來,只能弱弱地抗議着:
“你幹嘛……”
傅虔用力捏了捏她纖細的胳膊,除了外邊裹的一層細皮嫩肉,軟的幾乎摸不着骨頭:
“我看也不是什麽鋼筋鐵骨,自己倒是覺得能肩挑凡世了?”
楊蓁淚珠子啪嗒啪嗒掉下來,用弱小但有骨氣的聲音說道:
“我也可以保護你們的呀!”
說完委屈更甚,淚水幾乎成了斷了線的珍珠,源源不斷地落下來。
她想起前世裏被人囚在高閣之中,不得外面的消息,連自己的至親過世也沒人告訴她。
若不是因為懷裏的骨肉,她那時就該自盡了,不該讓陸子胥一路連破六座州府。
葉汐的那碗紅棗湯,打了她的胎,也讓她一身輕。
她以為自己從金陵城上跳下來就沒事了,可是老天爺竟然還要讓她親眼目睹傅虔的死。
那些沾滿鮮血的修羅之地,她再也不想見到了。
她緩緩地抽泣着說:
“傅虔,我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夢……”
她把這些日子裏獨自承受的那些故事,全部都講給了傅虔聽。
從一切伊始,到最後塵埃落定。
盡管她不确定傅虔會以什麽态度來看待她所說的“這一場夢”。
她說到最後,唯獨傅虔被毒藥害死的那一段沒有講出來。
雖然故事沒有講完,但她已然泣不成聲了。
傅虔很多次想要開口,又許多次猶豫着沒有阻止她。
等到她講完的時候,傅虔伸出手臂來朝着她說:
“過來。”
他模樣平靜,卻能聽得出來他尾音帶的輕微的哽咽之聲。
楊蓁撲進他懷裏,小身板一抽一抽地,幾乎沒有了絲毫忍耐,将所有的委屈難過和焦灼全都哭了出來。
傅虔摟緊她,靜靜地沒有說話。
他腦中開始構想楊蓁所描述的那個世界,那個故事的走向,還有他可能會作出的選擇。
在那種情況之下,他的确會如此。
戰九州,平淮亂,大殺四方。
而這一切只為了她一個人。
可是故事并沒有像那樣發展,如今她沒有南下,他沒有出征。
她還在他身邊。
于是他眉目含笑,輕聲開口:
“還好,你醒來了。”
懷裏摟緊的小姑娘慢慢安穩了下來,她沒有方才哭得那麽兇了。
她從傅虔懷裏揚起頭來,手中依然摟着他的細腰,就像這一世第一次在雁門見他的時候那樣。
“...那,那你還喜歡我嗎?”
傅虔緩慢笑開,眼中如同冰釋一般溫暖。
這次他沒有再猶豫,而是托起她的頭徑直吻了上去。
他一寸一寸地吮吸着她的櫻唇,幾乎要探進她的生命裏。
淚水随着逐漸沉迷其中的低吟緩慢逝去。
衣衫漸薄,骨骼交融,共赴雲雨。
一直到外面天色昏沉快要點燭的時候,精疲力盡的兩人才癱在床榻上,
外面催飯的嬷嬷叫了兩次,便沒有再來了。
傅虔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額前的汗珠,低頭吻了吻:
“以後這樣的事情,不要一個人扛。
你夫君是上将軍,你上面還有五個哥哥。
怎麽會讓你吃虧呢?”
楊蓁累的只能點了點頭,沒有言語。
傅虔輕笑了一聲,裹了外袍去傳了下人來送沐浴的熱水。
沐浴完畢之後,傅虔直接讓人将飯傳進了外間的餐桌上,兩個人單獨吃飯。
楊蓁裹着浴衣出來,正是空腹腿軟的時候,卻聞見一股飯食的香氣。
她眼睛一亮:
“是冬筍小排麽?”
傅虔笑着将蓋子揭開:
“你這鼻子還真靈。
來,坐下嘗嘗。”
楊蓁一邊落座一邊笑:
“哪有這麽靈的鼻子,全是母親下午告訴我的。”
傅虔将一盞還冒着熱氣的湯盅放到她面前,眉眼帶笑:
“嘗嘗看。”
一小勺湯喂下去,淡淡的清香在唇齒間游蕩,雖然沒有濃烈厚重的味道,但足以回味悠長。
小姑娘香的眯起眼睛:
“傅虔,你們家的小廚房可真是好,還好我嫁過來了。”
傅虔輕笑,給她夾了一筷子青筍:
“這廚子都是母親從蒼北帶來的。
你來以前,這宅院裏可冷清的很。”
楊蓁好奇地問:
“你不常回來住嗎?”
傅虔搖了搖頭:
“一個人回來做什麽,還不如軍營裏熱鬧。”
楊蓁撇了撇嘴:
“就你那酒量,在軍營裏也沒人找你喝酒。”
傅虔的筷子一停,一雙眼睛輕飄飄地望過來:
“要不要我幫你回憶一下,上次你喝多了在我營帳裏,是怎麽又是要親,又是要抱的?”
她漲紅了臉:
“我才沒有...”
說着說着,她的頭低了下去,越來越沒有了底氣。
傅虔走到她身邊将她下巴挑起來:
“我來給你模仿一下?”
楊蓁慌忙掙脫着,卻看着來人一步一步緊逼過來……
眼看着他的臉越湊越近,她慌得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門外忽地閃過一簇火光,并随着傳來一陣吶喊:
“緊急軍報!上将軍!緊急軍報!”
楊蓁讓吓得哆嗦了一下,傅虔皺眉揉了揉她額頭,留下一句:
“我馬上回來”便出了門去。
楊蓁自然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麽大事,這才在他們新婚的時候送軍報來。
她粗略估算了一遍日子,若是少了她跟随陸子胥南下的那件事,他也約莫着就是這個時候造反了。
于是她跟在傅虔後面出去,打算看了看究竟是出什麽事情。
誰知還沒等外面那拿着火把的士兵呈上軍報,楊蓁便瞧見她二哥來了。
楊曦不同往日地穿了一身黑色铠甲,臉上神情嚴峻。
他示意那傳令的士兵退下,自己上前兩步道:
“尚陽總兵攜淮王世子,叛了。”
還沒等傅虔開口,楊蓁便緊跟着問道:
“金陵城可有防備?”
楊曦點頭:
“我幾個月前便有警示,整個淮南包括金陵一帶全部嚴陣以待。
目前尚陽總兵的大軍連陽川都沒過,就被四面八方湧來的王軍圍堵在原地。
只是尚陽總兵囤積的士兵衆多,足有十萬之衆。
陛下的意思是,讓你親征。”
他話鋒一轉,對向傅虔。
傅虔并不同與往日果斷應下來,而是躊躇了兩步之後,轉頭望向楊蓁。
她先是一愣,而後燦然笑道:
“你想什麽呢,當然是去呀。”
楊曦默默在一旁扶額,感受着夏日裏和煦的夜風有如冰刀子一般紮在自己身上:
“你們好好商量,為兄在外院等你們。”
随即,落荒而逃。
傅虔沒顧上搭理他,而是轉過身來跟楊蓁說:
“戰場不是兒戲。
跟你大婚之後,我早已生了解甲歸田的想法。
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恰當的時機。”
楊蓁一愣。
讓她感覺意外的并不是傅虔跟她說的這些話。
反而在她腦中接踵而至的,并不是他們在桃林山莊的悠閑時光,而是她上輩子那幾場幾乎要颠覆大孟的戰事。
若是他解甲歸田,那麽大孟可還有另外的優秀帥才?
即使她很想立刻就過上那樣的生活,可是她分明從傅虔的眸子裏,也看到了昔日戰神那般熾熱的目光。
他原本就該是為國效力的,一直都應當是這樣。
于是她握緊他的手,言語溫柔:
“這次我陪你一起。”
傅虔一愣:
“你要随我出征?”
楊蓁噘起了嘴巴:
“你少看不起人,我這就進宮去,求一封特旨。”
她心意已決,轉身正要往出走的時候,卻讓人一把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
“你可想好了?此去可是辛苦的很。
尤其是他們聚險以守,還不知要耗多久。
更別說外面風餐露宿,我...我亦舍不得讓你去。”
楊蓁頭一次聽見這人說了這麽長一大段話,心中砰砰一跳,而手上則立刻環上他的腰:
“若是不談這些,你自己願不願意讓我去?”
傅虔沒說話。
只有屋裏的燈燭照着,他的面龐有些看不清了,只能瞧見他眸子裏隐隐的亮光,有如玄珠一般黝黑透亮。
他頓了良久,最後還是作出一聲“恩。”
楊蓁踮起腳來親了親他的臉,伸手退了他一把:
“那你去軍營籌備,我去宮裏求一封聖旨。
我取了聖旨便去軍營找你。
明日我們一起點将。”
傅虔不禁有些動容,他沉默了良久,托着她的臉,在她額前落下一吻:
“好。”
楊蓁幾乎是趕着宵禁之前進入的皇宮。
她略一清算,覺得她父皇在這個時候一定還在上書房。
最近出了這麽些大事,從沿路而來的朱雀大街到皇宮裏,幾乎滿是肅殺之意。
剛一走到上書房門口,楊蓁便聽見裏面傳來她父皇的一陣暴喝:
“簡直豈有此理!?
在此危難關頭,他秦世年竟然還惦記着他家那位寶貝女兒?
這幾日正是需要支出糧饷之際,他竟敢給朕告病?他還真的以為朕不敢殺了他?!”
裏面也不知誰的聲音在勸:
“陛下息怒……畢竟秦尚書是元老,秦家也是世族……
若非實在是沒辦法了,秦尚書怎麽也不會甘願将自己的女兒嫁給上将軍為妾啊……”
楊蓁瞬時腦袋便有些發昏。
如今這緊要關頭之際,朝廷正是要用兵糧錢饷的時候,他秦尚書好大的臉還想着将自己那位寶貝女兒嫁給傅虔?!
可是一想起二哥和傅虔的緊張模樣,她便沒工夫再想京華裏的這些破事。
旁邊的小內侍看見她臉色蒼白,不由地湊上前:
“殿下...奴才進去給您禀報一聲?”
楊蓁咬着牙穩住陣腳,點頭道:
“就說本宮有要事找陛下商談,關于此次大軍出征的。”
小內侍連忙點了頭,進去通報了。
他一進去,裏面果然消停了不少。
不一會兒,景瑞帝陰沉的臉出現在上書房門口。
看見自己新婚的幺女,他愈發覺得疼惜了起來,也更對秦世年的無理取鬧感覺深惡痛絕。
他連忙相迎:
“小七來了,快進來。
來人,奉茶,再取些可口的甜品來,還有七公主最愛吃的花生酥。”
盡管楊蓁心裏存了事,但仍然規矩地行了禮:
“給父皇請安。”
景瑞帝一托她的手臂,趕忙道:
“免禮免禮,來。”
楊蓁一向不愛來這裏,她總覺得這地方過于莊重森嚴,沒有絲毫溫情可言。
如今是她生下來之後第二次來這裏。
第一次是前世,她就跪在上書房外面,跪了一天一夜,才求着父皇赦免了陸子胥的死罪。
這次再來的時候,她仍然是為了懇求她父皇而來。
由內侍上了茶之後。楊蓁便站起身來關上了殿門。
她轉身之後,緩緩跪在地上,眼神堅定地朝景瑞帝道:
“父皇,女兒懇求随軍出征淮南。”
景瑞帝忙不疊地過來扶她,心疼地說:
“這好端端的,你為何要去淮南?”
他的尾音帶了些許不容置疑的嚴厲,但到底還是打算先将自己的寶貝女兒扶起來再說。
可是楊蓁沒有順着他的力氣站起來,而是堅持跪在地上,言語铿锵:
“女兒知道父皇想的是什麽,女兒這次不随帥帳,而是獨立一帳即可。
身邊也只帶一名侍女,絕沒有其他要求。”
景瑞帝嘆了口氣說:
“好,好。但你還沒說,為什麽要去淮南?
到底是為了傅虔?”
楊蓁略一點頭,又一搖頭。
她想起上輩子的淮南之亂,幾乎血流成河。
她揚起頭來:
“若能以女兒公主的身份伴随王軍,進可增其志氣,退也可安撫軍心。
父皇,小七不是從前那個小孩子了。
小七想做一名真正的公主。”
“可是真正的公主,難道不是待在深宮大院之中,修習琴棋書畫?”
楊蓁突然想起來上一世,她的前半生似乎就是父皇說的那樣。
在深宮大院裏,彈琴下棋,溫柔恬靜。
可是她一生最像一位公主的時候,是她從金陵城一躍而下的時候。
她以血祭王軍戰旗,用性命為王軍鋪平了征戰的路。
既是見過了戰争的模樣,她不能在京華當中日日維持着慵懶倦怠。
她粲然一笑:
“父皇,上次去潼關的時候,小七在軍中的威望很高呢……
倘若父皇允準,小七想親眼見證王軍順利班師回朝。”
景瑞帝深受感染。良久之後,他終于點了點頭,大筆一揮便落下一封玄色加蓋紅色玺印的诏書。
她瞧見父皇走過來,将诏書遞給她:
“去吧小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父皇和你母後,在京華等你們班師回朝。”
楊蓁眼睛有些發熱。
她高高将诏書捧過頭頂,莊重行大禮:
“謝主隆恩。”
景瑞帝受完她的禮,連忙将她扶了起來。
只見他神色有些猶豫,楊蓁便試探着問:
“父皇,發生什麽事了?”
景瑞帝似乎有些愧疚,他頓了頓才開口道:
“戶部秦世年那個老匹夫,此時正是朝廷用錢的要緊時候,他卻給朕稱病告假。
朕若不允他的條件,他便不來上朝了。你說這……唉……”
楊蓁平靜道:
“那位秦尚書,是想将嫡長女嫁給傅虔做侍妾對麽?”
景瑞帝一愣,低聲道:
“原來你都知道了。
父皇也知道這件事對你實屬不公,可眼下……戶部沒了主心骨,實在吃緊。”
楊蓁低下頭來,語氣淡然道:
“父皇,秦尚書是世族,其祖上也深得先帝福蔭。
若是父皇不念舊情,大加貶黜,恐怕會使得滿京華人人自危。
父皇自可以許他女兒‘上将軍庶夫人’的名分。”
景瑞帝神色愕然:
“小七……我們無需為他委曲求全。”
楊蓁淡淡一笑,言語之間盡是安慰:
“父皇,為顧全大局,還請父皇拟旨,待王軍班師回朝即可賜下旨意。
不過……”
景瑞帝見她話鋒一轉,連忙道:
“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楊蓁善意提醒道:
“還請父皇拟旨的時候,只寫‘上将軍庶夫人’一詞,切莫多加贅述。”
景瑞帝恍然,胸中陰雲瞬時便一掃而光。
他不由地一笑,點了點楊蓁的鼻尖兒道:
“你個小狐貍。
好,父皇這便下旨。”
楊蓁立刻便行禮道:
“父皇,那麽女兒便就此前往通關軍營,與各位将領一齊點兵。
想必若父皇連夜傳旨,秦尚書明日便可将款項悉數撥下。
最遲不過後日,大軍必然出征在即。”
景瑞帝颌首道:
“小七你放心,父皇自然會将一切安排妥當。
你自當珍重才是。待後日,父皇親自為你們踐行。”
楊蓁略一颌首,便退出了上書房去。
她拿了皇帝的特旨,乘着馬車一路行駛在宵禁當中空曠的街道上。
晴初在一旁問道:
“殿下,是回上将軍府麽?”
楊蓁搖了搖頭道:
“我直接去潼關。
晴初,你回府上與嬷嬷們一起将我和傅虔的細軟收好,待明日晨時便送來潼關。”
晴初有些擔心道:
“奴婢不在殿下身邊,奴婢擔心……”
楊蓁笑道:
“你擔心什麽,你怕傅虔吃了我麽?”
晴初見她笑了,一貫緊張的情緒也松了下來:
“是,上将軍自會照顧殿下。那奴婢便回府收拾行囊,順便向傅老太爺和夫人通禀一聲。”
楊蓁點頭道:
“恩,替我跟母親說一聲,因為軍情緊急,實在不得空去告訴他們了。
待我們回來,再一并向她請罪。”
晴初點了點頭,小聲道:
“殿下方才在宮裏,也沒有來得及去看看皇後娘娘。”
楊蓁的眸子黯淡了幾分:
“我是故意不去的。若是見了母親,她再說些話,我若是一心軟,不願去了怎麽辦。”
晴初良久才颌首,安慰道:
“奴婢知道殿下心中所想,也是打心底裏敬佩。”
楊蓁笑道:
“敬佩我什麽?我也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到了戰場上,或許還要躲着不讓人挾我為質。”
晴初也笑着說道:
“有上将軍那般武功奇絕的人在,怎麽會讓殿下受委屈?”
楊蓁眉眼含笑,略略點了點頭。
約莫着時辰大約到了,她掀起簾子一瞧外面,便立刻叫馬夫停下了腳步。
“到了。
晴初,你且去罷。”
“是。殿下多加小心。”
“好。”
車馬一路夜行,直到深夜才晃晃悠悠地到了潼關外。
楊蓁睜開惺忪的眸子,挑開簾子一瞧,只見軍營當中已然一片寂靜。
除了遠處的中軍營帳之中,還燃着燈火。
她讓一個侍女扶着走下馬車,又披了件披風,這才一步步走到大帳。
帳外的守衛向她略一行禮,極為自覺地替她掀起簾布來。
楊蓁淡淡一笑,邁步走了進去。
她剛進去,迎面便撞上傅虔的懷抱。
楊蓁順勢倒在他懷裏:
“好累。”
傅虔伸手指了指遠處冒着熱氣的木桶,淡淡道:
“去沐浴吧。”
楊蓁瞬間便有些窘迫:
“在這兒麽?會不會……太……”
傅虔勾起她的下巴:
“在我大帳之中,你怕什麽?”
楊蓁臉頰一紅,一溜煙便鑽進那屏風之中
她左看看右看看,直到确定這屏風外面什麽也瞧不見,才開始解自己的衣裳。
這水分明是才燒好的,她進去還感覺到些許燙意,不禁輕叫了一聲。
傅虔的聲音立刻便從屏風外面傳了過來:
“怎麽了?”
楊蓁慌得立刻将雙臂環抱在胸前:
“沒,沒怎麽!”
半晌,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了,她才開始慢慢沐浴了起來。
這裏沒有她平日裏用慣的花瓣和精油,在旁邊卻放着一瓶皂角水。
她倒在手上一些,揉在頭發絲上,一股淡淡的青草氣息逸了出來,好聞得很。
原來這就是傅虔身上的氣味。
她低頭羞怯一笑,将頭發清洗幹淨,便走出了木盆。
等她穿好了衣裳出來,卻看見傅虔半倚在書桌旁邊,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凜然。
楊蓁怯怯地以為是自己洗的時間太長了,于是便主動湊過去,伸出素白的手腕替他解開外袍。
傅虔按住她的手,伸手鉗住她的下颌,隐隐有些怒意:
“這才幾個時辰不見,你就給我娶了一房姬妾?
若不是快馬奏報,我說這戶部老兒怎麽會加緊督辦糧草軍饷?”
楊蓁暗中偷笑,實則卻委屈地說道:
“兵馬未走,糧草先行。
這眼看着後日就要出發了,糧饷若是還不到,我們怎麽出征?”
傅虔不輕不重地掐着她的小臉,湊得她更近了一些:
“若是糧草不濟,我大可動用私産購買糧草。”
她可憐巴巴地擡起頭來看着他,軟乎乎的小身子黏着他,讓傅虔幾乎無法理智思考。
他咬牙切齒将她打橫抱起丢在床上,撐在她頸窩的手臂青筋暴突:
“不許裝可憐,今天你解釋不清楚,別想從這兒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頂鍋蓋備注】:
阿蓁沒有答應把秦绾绾納妾,只是讓她頂一個‘上将軍庶夫人’的名號。
因為大軍回來之後,上将軍這個位置就不一定是傅虔的了。
畢竟秦世年先不要臉在先了,大軍出征在即,犧牲他家閨女也怨不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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