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從葉昱最初收吳念的時候開始, 他就對這孩子有一個特別準确的第一印象——

這孩子性子很溫柔,脾氣特別好。

不是白瑜那種狂躁症, 也不是華風那種明顯就只裝給他看的好孩子形象。而是一種發自內心、好像與生俱來就是如此一般的,可以順應萬物的和諧。

所以那時候還處于年少輕狂時期的葉昱, 其實是覺得自己挺看不懂這個明明還不到十歲,卻像個小大人似得公子哥的。

只是他看出這孩子是有仙緣,吳念自己又同意拜他為師。

因此哪怕就是性格和行動上有些差異, 葉昱對他這個喜靜不喜動的三徒弟, 也倒是好的和另外那兩個野孩子沒什麽兩樣。

之後的日子裏,葉昱專門給三人設了不同的修行項目。

拜此所賜,上頭那兩個能鬧騰的,一天天變得越來越嚣張了起來。而吳念這個本來就安安靜靜的孩子, 更是随着一天天的修煉, 變得就像他的名字一般,沒有多餘冗雜的念頭,愈發的似水柔和。

就這樣, 百年,千年。

直到現在。

所以在葉昱剛剛聽到, 這個在他心裏向來連聲音都不會增大的三徒弟,對他說出了類似于“質問”的語氣時,他是真的有那麽一瞬間的震愣了。

只可惜他向來體貼溫柔的三徒弟,此時卻明顯沒打算留給他什麽思考措辭的時間。權當他這沉默是在考慮對策,吳念的語氣也一時間變得更加嚴厲了起來。

他說:“師父,我從聞天那裏打聽過的。你這一路過去又回來, 這麽久的時間,除了二哥主動提議的一晚之外,你從未合過一次眼睛,這我可以當做你是在急着尋藥。可是回來之後呢?這多少天過去了,你每日入了夜,到底都在做些什麽?”

“這個……”

葉昱撓撓頭,努力思索有什麽方法能蒙混過去。

但是還沒等他思考出來,那邊兒吳念就突然站起身,用至少在葉昱眼裏從未見過的力道,一拳狠狠砸在桌上,一邊冷聲問道:“師父,你是當我瞎了,就看不出患者是何狀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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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葉昱被這三徒弟千年一見的霸氣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就搖頭否認。等吳念那邊兒收了氣勢,重新坐回凳子上時,他才扯了扯嘴角,輕啧了聲道:“我只是覺得,這事兒說給你們,也就是徒增煩惱罷了。”

吳念不語。

雖說此時他已經失去了“瞪人”的能力,但就這麽一臉平靜的面對着,葉昱都不可抑制的覺得,自己好像被這個溫溫柔柔的三徒弟怒視了。

這感覺有點兒新奇。

但更多的是些吓人。

擡手在鼻尖上輕輕搓了兩下,葉昱輕咳一聲,撇開視線道:“其實你知道的,修為高了之後,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都會變得很沒必要……”

“這話以前我信,可以前您那性子,也從沒少吃一頓、少睡一覺。”吳念冷聲接道:“還是師父您打算告訴我,因為之前那一覺睡了千年有些久了,所以醒來之後,你就徹底不打算睡了。即使這樣每天越來越疲倦,也無所謂?”

他說着,到最後幾句,硬是生生帶上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這語氣聽的葉昱有些心虛,反倒是他像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一般,低頭賠笑道:“我以為沒那麽明顯。”

“對我那幾個師兄弟來說,确實是不易察覺。”吳念笑着,臉上卻多了些陰森的味道,他說:“可是師父你知道嗎,且不說我作為一個醫者,就算瞎了眼睛,也能從呼吸和行動中察覺到你的狀态。就算是察覺不到,我敢為了算你安康,去算瞎自己一雙眼睛。那即便是你不說,我也有的是膽子繼續來換。就單論五感,我都還有四次機會,你說對嗎?”

葉昱聞言猛的擡頭。

雙眼死死盯着吳念那瞌在一起的眸子。

此時此刻,他才終于意識到了一個以前從未發覺的問題——

他這個三徒弟,似乎除了溫柔之外,在背地裏,反而是最喪心病狂的那個吧?

還有這雙眼睛……

原來是為了算他安康,才鬧成了這副模樣?

葉昱抿唇。

原本對着吳念就有些虛的心底,一時間又泛起了一股濃濃的苦澀。

伸手過去隔着桌子将吳念那雙尚有些涼的手握了起來。葉昱低低嘆了聲道:“我早就跟你說了,以後別再算了。你想知道什麽,就自己來問問我。你問什麽我答什麽,不問的,我也能說就說。”

吳念不置可否。

只從他放松下了些許的身子來看,他似乎是被這提議安撫了不少。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葉昱頓時也來勁兒了。

為了表達誠意一般,他就保持着這個姿勢,直接開口道:“是這樣的,我發現你給我的那個玉佩雖說是有些作用,但是這個吸出的量也确實是一天比一天增長了起來。而且尤其是在我睡覺的時候最為嚴重,所以為了防止我一覺醒來掉成大乘初期,我這不就不是很敢閉眼睛了嗎……”

葉昱說着,似乎自己也覺得這種方法挺蠢,輕輕啧了一聲,又抽手撓了撓頭,反正四下張望,就是不再看對面兒那張臉了。

就這樣靜了半晌。

葉昱正想再找個什麽話題說說,去緩解一下眼下的氣氛時。那和他隔了桌子的男人卻突然松了繃緊的表情,輕輕哼笑了起來。

葉昱擡頭。

下一秒,一雙手就像他平日裏喜歡做的那樣,從本就不算大的石桌對面兒伸過。在他頭頂安撫似得揉了兩下後,又緩緩落下,于他臉頰上輕輕撫摸了起來。

如果說第一個動作是為了安慰他,那第二個動作,就實在是太過暧昧。

葉昱一時間有些不知自己是該躲不躲,可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那人已經傾身過來,在他額前輕輕緩緩的印了一吻。

不同于白瑜之前那種帶着笑意的偷吻,吳念的這個吻不但尋不到一絲一毫情|色的味道,反而就像是在對待什麽稀世珍寶,或是信徒在做什麽儀式一般,一舉一動,只有無上的崇敬和虔誠。

而後在葉昱越發加重的呆愣中,他聽到這人在他耳邊笑道:“師父你安心便是,這天地之中沒有任何可以傷了你的事物。所以不論是吃喝還是入睡,你都照常即可,無需擔憂。”

葉昱是第一次聽自己這個神神道道的徒弟說起這事兒,而見對方也主動坐回原位,他便沒去糾纏之前那一吻的問題,只順着話好奇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保護我?”

吳念笑着搖頭:“自然不是。”

葉昱挑眉。

吳念繼續道:“我現在是個什麽水平,師父您應當比我還清楚多了。若說以前我至少懂醫會毒有些自信,可現在這眼睛看不見了,也确實是不敢保證什麽。”

葉昱點頭。

就算吳念真說要靠自己來保護師父,他也絕對不可能就放心同意對方這說法的。

可是這麽一來,他方才那話……

葉昱有些不解:“那你打算讓誰來保護我?莫晨?還是議塵?”

“他們與那位相比起來,都實在是太弱了。”

吳念說:“我這麽說師父您可能不大相信,但是我算了千年,就窺得的那一線來看,會護着您的那位,是連您也不及的存在。”

葉昱挑眉輕輕“哦”了一聲。

連他都不及,那是什麽,神仙嗎?

他覺得這理論簡直就是繼張弛之前說的那個“七合一”後,他聽過的另一個最荒謬的話了。

只是他這麽想,吳念卻一點兒沒覺得這話是開玩笑。反而還特別認真的對着葉昱,又補充了一句道:“師父你現在可能不信我說,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明白什麽?”葉昱笑了起來:“在我上面的就只剩下神了,可是千萬年過去,我好像也沒聽說過,有哪個前輩修成過神啊。”

吳念輕輕搖頭,也不多做解釋。

可是就他面上那種認定的表情來看,葉昱覺得,他好像在無聲的對他說,那個“傳說中的存在”,是比神更高的存在。

比神更高。

難不成是天道?

葉昱想着。

突然心底一怔,腦中一種奇妙的錯覺串連成線,他看着吳念,猶豫道:“之前瀾生曾對我說,你告訴他你們都是一體,會散也終将會聚。我突然想到,你似乎也從未向我提過議塵他們愛說的那些‘到底選誰’的問題。還有你方才說的那些……”

葉昱說着,沉默了片刻。

待重新擡眼,看向吳念的神情也越發奇怪了起來。一字一頓,他開口問道:“卿言,你告訴師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吳念低頭不語。

片刻,他搖搖頭,嘆了聲道:“我若是知道的話,又何須這般苦惱。”

“那你方才之意……”

“只是個推斷罷了。”

吳念說:“我本來只是想尋尋你,可是在尋你的過程中,我又察覺到了我們幾個的問題。會算出我們生于同根那只是個巧合,具體說來,其實也只是個模糊不清的感覺。但是師父您知道,我們算卦的,向來都是願意相信這個所謂的‘感覺’。”

他一字一句,平平緩緩的說着。

那邊兒葉昱聽着,許久也沒能答出一句話來。

吳念的蔔算之術本就是從他這繼承過去。

所以這算卦者會有什麽想法,不用吳念說明,他自己也很清楚。

就窺探天機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在逆天而為。就算天道心情好,讓你感知一二,那也不過是給你種如夢似幻的感覺,并且還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在這種前提下,答案不論有多奇怪,算卦者本人也不會有分毫遲疑——

畢竟他付出的太多,也只能信了。

葉昱雙手撐桌,猛的站起了身子。

吳念被他這動作一驚,因為看不見眼前是個什麽情況,便有些慌亂的擰了擰眉,也跟着站起身,低低喚道:“師父,你……”

“沒事兒。”葉昱開口道:“我今天一定早睡,你明天檢查都行。不過現在我稍微有點兒事兒要去處理一下,具體是什麽你先別問,我明天告訴你答案。”

幾句話快速抛下之後,葉昱也沒給吳念再補充什麽的機會,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趕着他似得,用逃跑似得速度飛快的回去了自己的房間。

剩下吳念一人愣在原處半天也沒反應過來。最後擡手輕輕摸了摸下巴,又條件反射的去摸了那個他随身攜帶的占蔔匣子。

指尖觸及匣面的時候,冰涼的觸感讓他哆嗦了一瞬。下一秒,如夢初醒一般,吳念緩緩睜開了那雙瞌了太久的眼睛,口中輕嘆了聲,又喃喃道:“還總跟我說算不得,這自己該算的時候,也沒見他慢過一次……”

且不提這邊兒吳念是個什麽心情。

單說那邊兒已經回去屋中的葉昱。

在進門之後,他先是回身将門閉好,又盯着那門兒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從一旁拿過門闩,死死的将門鎖了起來。

不過在這種大家都是修者,門闩和裝飾品沒什麽區別的情況下,葉昱盯着門看了一會兒,就又擡手在整間屋裏都布了個防止偷看和進入的結界之後,才滿意的拍了拍手,坐去床邊兒,将他身上帶着的問蔔盒兒摸了出來。

他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像是背着家裏大人在幹壞事兒的孩子。

有點兒緊張。

但是好奇心的促使,又讓他根本停不下來。

在葉昱看來,吳念那些亂七八糟的說法,一定都是因為算了太多腦子不清醒時鬧出來的無稽之談。

可問題就是,哪怕理智一遍遍的這樣提醒着自己,他行動上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自己悄悄探測一番——

畢竟一個人分七片兒的這種聞所未聞的消息,如果是真的的話,想想就覺得很刺激不是嗎!

至于窺探天機會遭到反噬的問題……

葉大師表示,他測了這麽多年的天機,永遠都是要麽什麽都探不出來,要麽探出來了,也是完全沒有一點兒副作用。

所以所謂的反噬,放在別人身上他或許還擔心點兒,讓他自己來看,就算發愁,那也絕對是多餘的。

有這種大前提作為保障,葉大師這卦蔔的是完全沒有一點兒心理壓力。

至于他想蔔的問題,其實也很簡單。

就一個。

他這幾個徒弟,到底是誰的化身。

在最初開始起卦的時候,葉昱其實潛意識覺得,自己這種行為是有些神經質的。

畢竟他自己也知道,拿着一個他自己不相信的問題去蔔算推演,更多的可能,就是什麽也問不出來。

葉昱心中的疑惑和期待加深,手中動作倒是也開始進行了起來。

像往常一樣,将魔氣彙集指尖,再打入面前的匣子裏面兒。

葉昱平靜的看着當中輪轉的魔氣,心中的自嘲也随着時間的延長,慢慢增多。

他就說那種玩笑一般的言論,怎麽可能會是真的。也許老三這些年神經也确實是繃的太緊,待明日見着他後,他一定要提醒對方,在勸他休息的同時,自己也得注意一下,不能讓精神壓力太大了。

想到這兒,葉昱又看了看盒子裏久久沒有聚成型的魔氣。最後輕嘆一聲搖了搖頭,便打算抽回氣力,将盒子重新收放起來。

然而讓他怎麽也沒想到的是,異變就發生在了他妄圖收手的那一瞬間。

盒中本來不算很多的魔氣突然像是被放大了十幾倍似得,瘋狂的向外沖撞了起來。

葉昱雖說離得很近,但多少在自保方面還是很有經驗。

用最快的速度給自己扯出了一片遮擋的屏障,将肆虐的魔氣全都阻擋在外。下一秒,他還尚有些懵的腦中就一陣刺疼,緊接着,連帶最後僅存的意識,也跟着徹底消失了幹淨……

葉昱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是當大腦重新從混沌恢複清明的時候,他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藥王谷的客房之中。

放眼望去,周身盡是一片絲綢般濃密的霧氣,就他這樣看過,甚至連自己的存在感,都牽連着模糊了起來。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心髒因為突然出現的環境跳的有些加速,而目之所及,也成功讓原本平靜如水的心境,也慢慢蕩起了層層波瀾。

難道這就是妄圖窺探天機所受到的懲罰?

葉昱說不清楚。

可他清楚的是,如果懲罰就是要讓他在這片虛無中待到天荒地老的話,那給他一百次機會,他也絕對不會再去算一次不該算的事兒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周圍的霧氣随着時間的推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變得單薄了起來。

葉昱下意識緊了緊眉,卻不等動作,肩膀就被人在身後輕輕拍了兩下。

心頭一緊,他猛的回頭看去。

身後是一個男人。

這人身高比他高了大半個腦袋,身上是一件一塵不染的、幾乎要和霧氣融為一體的白衣。墨色長發披散下來,長及腰背。

再擡頭看臉,是一個很俊的人。

葉昱在心裏悄悄評價。

下一秒,卻像是見到了什麽極度吓人的事情一般,他瞪大了眼睛,腳下也控制不住的向後錯了一步。

冷汗在瞬間遍布全身。

葉昱發現了一個極為恐怖的事情——

他能看到這人的長相,也知道這人很帥。但是當他想描述一下這種帥氣的細節時,卻猛然驚覺,他根本無法将這人的容貌記于腦中。甚至就是這麽盯着,他也無法說出、思考出任何一個能形容出這人的詞語。

這情況實在是比他重生更令人匪夷所思。

葉昱本能的向後緩緩錯開一步,繃緊肌肉,一手虛握在身側。随時準備只要那人一動,他就能立刻揮劍而出。

就算打不過,也總不該輸了氣勢。

原本只是沉默的氣氛在這一瞬間,變得有些緊張了起來。

葉昱靜待時機。

但是他怎麽也沒想到,那人在對着他看了一會兒之後,卻是突然輕聲笑了起來,一邊上前一步,用最為自然的姿勢将他攬入懷中,一邊在他耳畔柔聲笑道:“是你自己想來尋找答案,現在尋到了地方,又怎生這般緊張?”

葉昱身體一僵。

下意識想要掙脫這人的懷抱,可是思維卻像是連不上身體了一般,不論他心裏作何感想,動作上都仍然保持原狀,安安靜靜一動不動的靠在那人懷裏。

這真是越來越奇怪了。

好在那人只是抱着他,也并未做出什麽不該有的動左。就這樣沉默片刻,葉昱也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深吸一口氣,他問出了眼下最關心的問題道:“你是誰?”

那人聽着他這問題,用十分悅耳,但就和相貌一樣,完全無法讓人記住的聲音輕輕低笑了兩聲。胸膛傳來的震動直接傳到葉昱身上,讓他在一陣酥麻的觸感中,好不容易平緩下來的心跳,也再次急促了起來。

好在這種笑聲沒有持續太久,那人感受到了葉昱的緊張,也便收了聲音。轉而在人背上安慰似得撫了兩下,他說:“我就是一直關注你的那個,從天地之始,到今時今日。我一直都有在好好看着你的。”

這人聲音很輕,語氣也緩緩平平,就像是在陳述着一個很自然的事實一般,說着一個個讓人心驚的內容。

從天地之時,到今時今日。

葉昱心底怔了一瞬。而後努力讓自己定了神,将之前和華風對話時那種一笑而過的猜測問出口道:“你…….是神?”

“不是。”那人的聲音如舊,語調如舊。他說:“我不是神,不是人,也非妖非魔。具體是什麽,你現在還不該知道,也不能知道。但是你只需記住,無論何時各處,哪怕跳出三界去了鬼界,你也只需好好活着,讓自己快樂便就夠了。”

葉昱皺眉:“說的輕巧,可是……”

“沒有可是。”那人打斷他,用不容置疑的語調,一字一頓道:“有我在看着你,你永遠也不會有事的。”

這話說完,他也松開了緊擁着人的雙手。

意識再次在一片混沌中變得模糊起來。在徹底消散之前,葉昱感覺自己唇上一涼,似乎是貼到了什麽溫軟的東西。

下一刻,是一道如同咒語一般的低吟。

他說:“我愛你。”

這次的暈眩并沒有持續太久。就好像只是一夢的功夫,葉昱就開始覺得,他雙眼被陽光刺的有些難受。

下意識擡手在眼睛上搓揉了兩下,而後在放下手的同時,也緩緩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熟悉的房間。紅木雕琢的家具,配上幾個青瓷瓶子作為擺設。雖說一眼看去,沒有多少華貴的感覺。但這整個屋子的設計,包括他身下那張足以躺下三四人的梨木雕花大床,也皆是大氣舒适的讓人十分滿意。

視線再轉去前方,那個被他搬來床邊兒的圓凳上,也如昨天他昏迷過去之前時那般,安放着那個用來蔔算的盒子。

上面沒有積灰,也沒有挪動過的痕跡。

這就說明他這一覺肯定沒睡太久。

不然就他昨天布出來的那個結界,就算來的是白瑜,也絕對不可能有能力破除進來,還幫他擦拭一下房間擺置的。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葉昱臉上的神色也慢慢放松了不少。

又似是習慣性的擡手,在額角輕輕摁揉了兩下。只是在動作之後,他卻像是被人定了身般,突然又停了下來。

按昨天那個情況來看,他應當是精神被拉入了別人私設的一方天地之中。那按理來說,他就算昏迷了一覺醒來,也該是渾身酸痛精神受損才是。

可眼下……

他竟會覺得比往日要輕松多了?

這種感受有些神奇。

但葉昱也不知道,到底是自己那個“按理來說”的猜測有誤,還是昨天那事兒真的太過詭異。

畢竟就在他的記憶裏看,包括他最厲害的祖師爺,都絕對是做不到這種程度。

信手随意的就創造一方精神層面的天地,再加上他現在已經徹底回憶不起的面容和聲音。

這樣一想,葉昱又覺得他渾身寒毛有些想要倒立起來的欲望了。

當然,也只是想想。

雖然他在情愛方面向來不怎麽熟練,可有了最近這些日子的經驗,倒也足夠他分析清楚,昨夜見着的那人,不但對他沒有一絲惡意,反而還确實如他自己所說,那一舉一動,無不在透着滿滿的珍視。

有點兒像白瑜那個傻子來着。

葉昱想着。

嘴角也緩緩勾了起來。

就在這時,門外也傳來了“咚咚”的幾聲敲擊。

像這種斯文有禮的方式,根本不用去想,也足夠猜到來者是誰了。

擡手将昨夜下的幾道結界破除,又再一揮手,原本插好的門闩也随着動作,緩緩抽開落在了一旁。

葉昱收手的同時,高聲沖門口道:“直接進來就是。”

随後木門被從外推開,進來的果然如想的一般,正是吳念。

進門之後,他沒有急着坐下。只幾步走到床邊,沖葉昱拱了拱手,做了個簡單的禮後柔聲問道:“師父昨夜休息的,可還算好?”

“很好。”葉昱笑笑:“甚至經過昨天那一夜,之前幾日的疲憊都散的差不多了。”

說完,似乎是怕他不信,還專門伸手道:“不信的話,你自己來探一下便是。”

“師父既然都這麽說了,又怎會是在騙我。”

吳念搖頭回了他一個溫柔的微笑。

随即輕車熟路的走到他身旁坐下,直接在床邊坐下,而後伸手過去在葉昱額頭上輕輕探了一把。确定人是沒什麽問題,他才笑着問道:“昨日算的如何?”

“什麽算的如何?”

葉昱裝傻。

眨眨眼,他說:“昨日回房之後我便直接睡了,能算了什麽?”

“這不是得問問師父你自己嗎?”

吳念說道。

葉昱低頭不語。

吳念靜待着他。

僵持了片刻,後者也終是嘆了聲道:“師父不願說便算了。畢竟就你現在的狀态,應當算出的也不是什麽壞事。”

葉昱抿唇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确實是如吳念所說,哪怕他從未見過那個男人,甚至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可是對于那人的行為和言語,他卻也一點兒都不讨厭就是了。

還有那句“你永遠不會有事”……

葉昱嘴角的弧度增大些許,他也總算是松了口,帶了些感慨道:“倒是說來也幸好是昨日算了一卦,雖說還尚有不明,但我還是覺得,日後總是能放心去睡了。”

“這般便好。”

吳念輕輕嗯了一聲,也沒再追問下去。

而後又捏着葉昱的手腕兒幫他把脈探氣的查看了一番,倒是帶上了些許驚訝道:“師父你可有發現,你體內的魔氣波動,也比平日穩了大半?”

葉昱這點兒倒是真沒發現。

他愣愣的自己感受了一下,随即也立刻反應了過來,瞪大眼睛,有些驚喜道:“這是怎麽回事兒?我還是頭一次知道,原來算卦還能有這種功效?”

吳念同樣不解。

他搖搖頭,笑的無奈:“普通的算卦肯定是達不到的,但是師父,您昨天晚上算出的那卦,應當也不會普通才是吧?”

問題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葉昱也還是像上次的選擇一樣,沉默着沒有回應。

這結果也算是在預料之中。

吳念稍稍勾了唇角,便換了個話題道:“除此之外,師父你可算出來,我們幾個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啊?”

葉昱:“……”

他揉揉腦袋,仔細回想了一會兒。

而後略有尴尬的低頭摸了摸鼻子。

好像這問題還真是忘了問了。

這半天沒有聽到他的應答,吳念也便猜明白這是個什麽意思了。

也不知該說是什麽心情,他神色複雜的抿了抿唇。随即也沒再繼續提這問題。

倒是葉昱那邊兒感受了一會兒自己的情況,也終于算是想到了點兒什麽,一邊上下打量了幾眼吳念,一邊主動開口問道:“聊了這半天了,卿言你可還未與我說說,這一大早的跑來尋我,不會就是為了問問我昨夜睡的好不好吧?”

“是,但也不全是。”吳念說:“我來找師父,一個是因為知道你昨夜會蔔上一卦,想過來問問你蔔算的答案。還有一個就是像你說的,我想知道你現在身體如何。然後除此之外,我這幾日尚有些事,需要離開藥王谷幾天。師父若是不介意的話,能幫我看着點兒家裏這些小學徒嗎?”

對于這個請求,葉昱沒有直接回答是否。

雙眼盯着吳念看了一會兒,他緊了緊眉,有些不滿道:“你現在這般狀态,孤身一人,還想去哪兒?”

“只是去天華舊址看看而已,我昨夜蔔了一卦,總覺得那方有些不大對勁。”

吳念倒也誠實的緊,葉昱問了,也就實話實說道:“師父你若擔心的是我這眼睛問題,那你大可放心。在你沒回來的這幾百年裏我都是這麽過的,也未曾出過什麽差錯。”

“可是這不一樣。”

葉昱皺眉,臉上的不滿也加深了不少。他說:“之前我未歸,你只能自己撐着。可現在我回來了,你有何不便,我自該相助。”

他講這一句話咬的是格外認真,就算吳念看不見周圍是個什麽狀态,光憑這聲音,他覺得自己也能猜到他師父犟着的時候的那種嚴肅又不容拒絕的表情了。

其實從千年前他還看的到的時候,就不止一次想告訴師父,那種明明溫柔卻又要努力做出的氣鼓鼓的樣子,實在是有些可愛的緊啊……

吳念心下一動,忍不住就“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葉昱眉頭一皺,不高興道:“你笑什麽?難道不信為師有能力護你不成?”

吳念輕輕搖頭。

在葉昱二次提問之前,他伸手過去。将葉昱雙手捧進掌中,略有些傻乎乎的抱了一會兒,他開口笑道:“我只是突然覺得,你能回來,這實在是再好不過了。”

“那是自然。”

聽徒弟這麽一說,葉昱也多了點兒小驕傲的意思。下巴微微向上揚了兩下,他說:“反正你二師兄那藥,說是還有些天才能練成。所以在他弄好之前,我不如就陪你一同去趟天華。千年前那地兒離藥王谷也不遠,想來咱們一去一回,應當也耽誤不了太多時日。”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吳念再想拒絕,也沒什麽理由可說了。

況且心上人主動要求伴着一起,他說是拒絕其實也多是半推半就。因而這又說了幾句,兩人就确定下來,待葉昱收拾整理完畢,便即刻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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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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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