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這一次妖界的混亂雖然處理的相對比較及時, 但帶來的損失，卻還是大的超出了葉昱原本的預料。

房屋樓閣之類的尚還好說, 但因為那些怪物有了傳染的體質，這短短三五天的時間裏, 妖界元嬰之下的修者就折了小半，之上的雖說有些自保能力，但因為一時的大意或是什麽, 這折損人數一算, 也已是将近百人。

這個數字看起來是不太多，可是放在整個修真界元嬰之上本來就不算太多的這個背景下時，這比例來算，也就不是個小數目了。

總而言之, 這一戰過後, 妖界元氣大傷。

展空忙着處理後面的事情，葉昱幾人又留着幫忙尋了小半個月的殘黨。

待确定整個妖界上下再也沒有那種怪物存在之後，白瑜和華風便跟着葉昱一起離開了妖界。

只是因為這邊兒情況鬧得太大, 就算這兩人有百般的不樂意，在回去的路上, 也終究還是和葉昱分開走了。

一個去了浮雲閣，一個回了魔界。

剩的葉昱一人，帶着小秦鶴一起又重新回去了藥王谷。

其實在這半個月的時間裏，葉昱跟白瑜和華風都說了吳念告訴他的消息。

兩人也各自利用自己在人界和魔界的勢力尋找過張弛的消息，但是也就像天道說的那樣，确實是命數一般, 不論他們找的有多認真仔細，張弛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似得，完全尋不到任何的蹤跡。

至于天道之前說的那個雙修，這些天太忙，葉昱自己也說不清是不敢還是來不及，反正提過就過的也沒去太多考慮。

眼下該回藥王谷了，他也總算是重新将這事兒想了起來。只是不管是問華風還是問白瑜，一想到對方聽着這話之後可能會有的反應，他就實在是有些問不出口了。

再想想自己剩下那幾個徒弟……

葉昱有點兒頭疼。

這種頭疼一直持續到他回到藥王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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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基本已經重建的差不多的山谷之後，又對上吳念那個習慣了波瀾不驚的臉時，葉昱覺得，自己或許是找到了一個能問問的人了。

……

對于妖界發生的事情，葉昱在後來給吳念傳訊說過，再加上藥王谷的弟子裏也尚有幾個妖修，因而這去了一程發生了什麽，吳念倒是也多少知道些大概。

眼下葉昱回來谷裏，他又是恭迎在門口。等人走到跟前，他才微微鞠了一躬，低低喚了聲“師父”。

葉昱點頭将他扶起，一邊跟着往谷裏走着，一邊給他将張弛的搜尋結果也說了一下。

吳念安靜聽着，聽完之後，似乎也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面上表情依舊平平穩穩，沒見着有何變化。

葉昱看着他這樣子，忍不住挑了挑眉。

甚至不用去思考發生了什麽，葉昱只是稍作停頓，便肯定的問了聲道：“你又去算卦了是嗎？”

“師父知道還問。”

吳念也沒說謊。

他點了點頭，輕輕嘆了聲道：“這麽多年，我早就習慣遇事先算一卦，就算您跟我說以後別再算了，但習慣這東西啊，還真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這倒也不是什麽理解不了的情況。

葉昱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怪罪的話來。

只是安撫似得擡手在吳念肩上拍了兩下，葉昱順着他方才的話問道：“你既然蔔了一卦，那結果如何？”

吳念搖了搖頭，不答反問道：“師父你還記得你剛回來那陣兒，咱們第一次給瀾生蔔卦嗎？”

當然記得。

葉昱面色嚴肅了起來。

他尤其記得那次吳念被反噬的模樣有多吓人。

那邊兒吳念聽不到他的回應，顯然也是猜到了他的答案。

輕輕搖了搖頭，他嘆了聲道：“和上次的情況一樣，但是比上次更嚴重了。”

葉昱面色一僵，趕忙道：“你具體說說。”

“也沒什麽可說的。”吳念說：“就是還是能感到有人在阻止我的探尋，而且比起上次，他的修為幾乎是突飛猛進的飙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葉昱抿唇。

半晌，他猶豫着問道：“大乘以上？”

“這我哪兒知道？”

吳念苦笑：“師父，你徒弟我是個什麽水平，你不是應該也清楚的很嗎？別說大乘，一個合體中期的就足夠碾壓的我毫無還手之力，那只要在此之上，具體是哪個等級，我又怎麽能探的出來？”

他說的頗為無奈。

葉昱尴尬一笑。

他好像确實是有些強人所難。

不過這樣一來，冷風現在的程度究竟如何，也就有些猜不出了。

葉昱手指在下巴上摸索了兩下。

難道是得他自己再蔔一卦不成？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谷裏那個小亭中坐了下來。葉昱想到就做，毫不猶豫的就把他蔔卦的那個小盒兒摸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吳念雖說看不見他是個什麽動作，但聽着這窸窸窣窣的聲音，也大略猜了個差不多了。

在對方動手之前，一把将葉昱手腕兒扣進掌中。趁着後者未動的時候，他搖了搖頭，認真的建議道：“師父，還是不探為妙。”

葉昱不解。

吳念說：“這次的沖擊實在是有些太大，我怕您……”

“這倒無事。”葉昱擺手笑道：“我知道探不出瀾生的具體方位，只是測測我們對手的實力如何罷了，你無需擔憂。”

吳念聽着，左右還是有些不大放心。

但葉昱話說到這兒，他若再是急着阻止，就有些信不過自己師父的嫌疑了。

躊躇片刻，吳念還是猶猶豫豫的将手收了回來。

他這邊兒又低低提醒了一聲“小心”，那邊兒葉昱也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将一道魔氣打進了盒子裏面兒。

如往常一般，魔氣在盒子中央流轉蔓延。

就好像那盒子裏什麽也沒有，什麽也不會展示一般，平平靜靜的不帶一絲波瀾。

可越是這樣，葉昱越不放心。

死死盯着盒子中心的那片小漩渦，他深吸一口氣，正猶豫着要不要再送點兒魔氣進去的時候，那盒子裏的魔氣也終于發生了變化。

就好像突然從內裏兒爆炸了一般，一道過于強烈的光芒自當中竄出。

這次不像上次那般，葉昱甚至沒敢直接出手去接。整個身子努力的往旁側躲開來，才堪堪讓這光束擦身而過，沒将他傷的太狠。

與此同時，身後傳開“轟隆”一聲巨響，緊跟着是一片重物砸地的響動。

葉昱捂着被擦傷的肩臂回頭，只見那原本蹲立在他身後的巨石獸雕，此時已經被那道光擊了個粉碎。

吳念聽着聲音，愣了一秒，他快速起身行到葉昱身側。伸手将人從上到下摸了一遍，最後停在他仍有些冒血的胳膊上面兒，吳念皺了眉道：“先和我去處理下罷。”

他聲音很輕，但其間染着的卻是一股子不容拒絕的嚴肅。

葉昱其實想告訴他就這點兒傷勢犯不着治療，但看了眼自家三徒弟的表情，這到了嘴邊兒的話打了個轉，終還是慢慢吞回了肚中。

吳念從說完這句之後，一直到帶着葉昱進房拿藥，幫他捋開衣袖處理傷口為止，都沒有再開過一次口了。

葉昱知道這是三徒弟對自己方才舉動的不滿表達，他想給自己稍微去辯解一句什麽，但眼下對方雖說面無表情，但動作卻毫不溫柔的樣子也不好開口。這猶豫了一會兒，葉昱還是咬了咬牙，忍着沒去說什麽了。

許是因為在這方面的處理太過熟練，吳念從消毒到包紮，動作行雲流水，也并未讓葉昱感到有何不适。

待全部弄完，他面上的表情才終于緩和了些許。拍了拍葉昱的肩膀，他說：“好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葉昱立刻搖頭，一邊幹笑了聲道：“我都說了本就沒什麽大事，是卿言你太緊張了。”

吳念對這種說法不做評價。

只又在葉昱身上摸了兩下，确定無事後，才長籲了聲道：“下次你也該聽些話，別再這般沖動行事了。”

葉昱眨眨眼。

他總覺得這話說的，怎麽好像師徒身份颠倒了似得。

只念着方才那一下确實是挺吓人的，他猶豫了片刻，倒是也沒有跟吳念計較什麽語氣問題。

他低低的哼了聲“嗯”，吳念那邊兒便也如他所想，慢慢的收了氣勢，撫在他手上的動作也越發輕柔了起來。

片刻，吳念似乎是終于平靜了下來，也重新開口，語調柔柔的沖他問道：“方才那一下，可有探出什麽？”

“不止探出來了，還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嚴重了不少。”

葉昱點頭，實話實說道：“就剛剛那一下反擊來看，他修為或許尚不及我，但之間的差距，怕是也沒幾分了。”

吳念一驚，片刻，才抖了抖唇道：“大乘中期？”

“至少如此。”

葉昱點頭道：“主要這只是一個阻礙的結界而已，他到底往這結界中放了幾分實力，我們也無從得知。”

也就是說，冷風的水平很有可能已經沖到了大乘後期。

這話葉昱沒說的那麽直白，但吳念不傻，猜也猜的出來。

一時間沉默的氣氛再次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其實要吳念所說，他也是真的沒能想到，居然會有人修為高過他師父。

大乘後期。

意味着白瑜和華風加起來也不是對手。

意味着殺光他們，簡直易如反掌……

吳念被自己這種想法吓了一跳。

而更可怕的是，他師父就像是默認了他的猜測一般，許久也并未說出一句能讓他安心的話來。

兩人就這樣相對又沉默了片刻，吳念終于是忍不住了，緊了緊手，咬牙問道：“師父，我總覺得，冷風的修為，漲的怕是有些太快了吧？”

葉昱搖搖頭道：“他靠着吸食別人的靈氣來增添自己的修為，若是還不漲的飛快，那才是奇了怪了。”

吳念皺眉。

這他也不是不懂。

只是……

“我們總不能像他似得，靠吸別人的靈力去提修為吧？”

“當然不能。”

葉昱義正言辭。

心下忍不住誇了自己一聲聰明，而後表情嚴肅面色認真，将他一開始就打算詢問的話題抛了出來道：“所以我想了一下，要趕上他的話，怕是還得用些法子才是。”

吳念直覺他即将說的不會是什麽讓自己開心的方法。但師父既然開口，他便也還是順着話問了聲道：“那師父既然這麽說了，定也是有想法了是嗎？”

那是當然的啊！

葉昱心底應得飛快，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大概是有些想法，不過你知道我不太了解這些。所以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該聽聽你的想法。”

吳念沉吟片刻。點頭應道：“師父直說就是。”

葉昱立刻就沒跟他客氣，直接把自己想找人雙修的想法道了出來。

結果卻是和想象中的有些差別——

吳念這次不是隐忍着不說話了，他直接一掌拍在桌上，憤怒的站了起來。

不怪葉昱多想。

他覺得自家三徒弟眼下這副模樣，簡直像極了要被妻子休了的丈夫。那氣憤的模樣太甚，以至于緊閉的眼角都帶起了絲絲紅意。

葉昱見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雖然理智告訴他，他和吳念僅僅是師徒關系，對方對他的這種反應他根本不需要理會。

可看着吳念那副再不安慰點兒什麽就快要氣哭了的樣子，他心一軟，還是擡手在人頭頂安撫似得揉了兩下道：“我只是突然想到這個，又不是急着就要實施。況且據我所知，這種事情應當也不需要非得那什麽、你又何須這般置氣？”

“因為你有了這個想法，那就有可能會實施。”

吳念直接忽略了他最後一句，這麽說着，咬牙切齒的似乎又隐隐有了要爆發的趨勢。他說：“反正不管你最後是選白瑜還是選華風，甚至展空都有可能，選擇這麽多，絕對不可能選到我不是嗎？”

說到最後幾個字，他那語氣聲調就像是要咬碎了他那幾個師兄弟一般，狠的吓人。

葉昱看的頭疼。

伸手在吳念手上拍了兩下，他堅定道：“我也沒打算找你那幾個師兄弟的。”

吳念頓時更怒：“你還想找別人！”

葉昱：“……”

這話真是沒法聊了。

兩人就這麽面對面靜了片刻，葉昱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勸了。

好在吳念那邊兒調整心态也調整的慣了，這停了停，又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嘆道：“師父你是聽誰提了這方法吧？”

葉昱撓撓臉，眼神飄忽：“沒啊，我就是突然想起來，這不是聽說雙修可以事半功倍嗎？所以我就……”

“師父，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其實特別不适合說謊？”

不等葉昱解釋完畢，吳念就開口打斷。

面上原本的憤怒已經徹底被無奈所代，他說：“你不想告訴我是誰說的，我便不去多問。不過你也別輕易應了別人，我對這方面不太熟悉，這兩日差人去給你尋些書來看看，等看完之後，要不要行此一舉，要找誰來做，都由師父你自己定奪便是。”

他說罷，像是完全不願意再繼續讨論下去了一般，又捏了捏拳，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只是在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突然是想到了什麽一般，腳步一頓，在原地停了下來。

葉昱有些不解：“卿言可還有事？”

吳念不語。

葉昱眨眨眼。

僵持片刻。

吳念深吸一口氣道：“小風那邊兒尚有些忙。除此之外，不管是白瑜還是華風，你找他們我都能忍了，別找別人。”

葉昱這次是實在忍不住了，“噗嗤”笑了聲道：“你放心就是，我不找別人，就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況且我最近一直住在藥王谷裏，我這屋裏有幾個人，我有沒有去尋別人，你會不知道嗎？”

吳念一愣。

随即眉頭慢慢的皺了一會兒。

細細思索了一下葉昱的說法，他也發現，自己似乎是被這個突然而然的問題沖昏頭腦，走入了一個誤區。

就像葉昱說的那樣，他是藥王谷的谷主，谷裏有什麽情況、來了什麽人。他豈不是比葉昱要清楚多了？

這樣一想，吳念原本陰沉的心情也變得明快了不少。

眉間皺痕撫平，嘴角也慢慢向上勾起。

最後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溫溫柔柔的模樣，道了聲“知道”，便點頭離開了房間。

或許是因為心态調整好了的緣故，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吳念對待葉昱的态度恢複如初不說，甚至在第二天一早，就幫他尋了幾本和雙修有關的秘籍回來。

葉昱讓他尋這東西，其實也不是不信天道。只是這事兒畢竟是為他而作，就算那人是說了一切放心，他作為當事人，也多少是該了解一番才是。

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這不了解還好，了解之後，葉昱反而是不那麽敢跟人搞雙修了。

在第一天的時候，因為他沒表述清楚，吳念給他尋來了一堆男女雙|修的繪本畫冊。

這內容寫了多少功法葉昱是沒仔細看，可就随手翻的幾頁上畫的圖案，也是足足讓一向修心養性靜習慣的葉大師面紅耳赤了一個多時辰才總算平靜下來。

實在是太刺激了。

葉昱深呼吸了許久，又念了好久的清心咒。

可看着桌面兒上的那幾卷被他當成什麽穢物一般扔了老遠的書，卻還是忍不住好奇的想去翻着看看。

好在最後毅力取勝。

葉昱讓吳念把書帶走。

順道在人離開的時候，又紅着臉補充了一遍，他需要同性，不要男女。

對于他的這種要求，吳念是直接笑出了聲。

他雖說看不見那書上具體有點兒什麽，但想着“雙|修”二字，猜猜也能明白大略是些什麽東西。

再加上葉昱新提的這個要求……

吳念笑了起來，他說：“師父，你這話如果是跟我那兩個師兄說的，他們可定會認為你是在暗示什麽了。”

葉昱面上一僵。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那原本就紅意未褪的面頰再次漲的通紅。視線一錯，他擡手摸了摸鼻尖，一邊實話實說嘟囔了聲道：“所以我這不是只對你說了嗎？”

吳念挑眉，似笑非笑道：“那我是該謝謝師父你信任我了？”

葉昱眨眼。

他不太知道這話應當如何回應。

然後在他的沉默之中，吳念又對着這邊兒靜了片刻，就像是生怕沒吓着他師父一般，收了方才打算踏出門的腳步，反而一轉身，又直直朝葉昱這邊兒走了過來。

此時後者正盤腿坐在床上。

看着面前之人步步逼近，再聯想到他方才說的那話，腦海中就控制不住就浮現起了他之前掃了兩眼的書中畫面。

緊跟着轟的一聲炸在心底，讓他原本就通紅的臉色，更是煮熟了一般漲熱了起來。

有點兒緊張。

葉昱下意識咽了口唾沫。

直到吳念走到他身旁，雙手撐上他身旁的床面兒時。他才終于意識到了危險一般，往後縮了縮身子，小聲勸道：“卿、卿言，你別吓唬我啊……”

“我幾時有吓唬過你？我早就說了我對你抱有好感，是師父你自己總喜歡一廂情願的不當真吧？”

吳念語調溫柔，雙眼也還是輕輕瞌在一起。

然而即使如此，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下，也還是無法抑制的讓葉昱有了一種，他好像被這人全部圈在掌中刻在心頭的感覺。

吳念長發沒有束起，此時因為動作的緣故，随着身體趨勢搭了幾縷在葉昱眼前。

細碎的發絲搔在面前，有些癢癢。

可這種癢癢卻像是撓進了心尖一般，讓葉昱看着眼前越發放大的面容，一時間竟忘了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是該躲不該，也不知到底是想躲不想。只知道這樣看着吳念的臉，莫名覺得，好像有種奇怪的、熟悉的感覺——

甚至在剛剛的某一個瞬間，他居然覺得自家徒弟這臉，好像和那個揚言随時随地能守護他，并且自稱天道的家夥給重疊了。

哪怕……

他到現在為止，也還是沒能記住那人究竟是長了個什麽模樣。

想着那人，葉昱一時間有些失神。

只是在吳念的唇瓣完全貼上他前，反倒是這人主動收了動作，和他保持在了一種要接未接的距離上面兒。

溫熱的呼吸從過近的前方傳來，打在臉上就像是碰到了一個開關，讓葉昱瞬間回神兒，猛的向後錯了些位置，略微拉開了些許兩人之間的距離。

吳念完全是猜到了這般結果，唇角的弧度下意識拉平了一瞬，就再一次揚了起來。他不知是笑是怒，只保持了一貫的語調兒，輕聲問道：“方才師父可是想到了我師兄？”

他說的是“師兄”，并沒有特指哪個。

也就是說在他心裏，白瑜和華風的威脅程度好像不相上下。

葉昱在心底狠狠唾棄了一下自己這個準确又讓人笑不起來的瞬間反應，而後誠實的搖搖頭，認真否定道：“我真不是時時刻刻就想他倆的。”

吳念“哦”了一聲：“那就是還有別人。”

葉昱哭笑不得：“可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人到底算是我幻想出的，還是真實存在的了。”

他這次的答案吳念是第一次聽說。

一時間忘了什麽争風吃醋的心思，只收手回身在葉昱旁邊兒坐下，一邊饒有興致點點頭道：“師父你具體說說？”

“就是之前我在你這兒蔔你們身份的時候，我見着了一個人。”

葉昱這次總算是有話說話，将也是困擾了他有一陣兒的事情說出道：“到現在為止我也見過那人幾次，但是我從來記不住他的面容和聲音，你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嗎？”

“記不住面容和聲音？”

吳念一愣，好像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情況。

葉昱點點頭“嗯”了一聲。又想了想，還是沒把對方自稱天道的事情講述出來。

而吳念那邊兒摸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最後卻是無果的搖了搖頭，一邊起身向外走着，一邊留了句道：“我去查查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記載，至于師父你要的那書，我今天再差人去看看，明日一早給你送來。”

葉昱趕忙擺手：“這個不急。”

吳念哈哈笑了兩聲，也沒再說什麽讓他難為情的話了。

待人走後，葉昱又坐在床上，盤腿思索了一會兒。

此時時間尚早，雖說在華風給他弄了個法寶之後，鎖魂的功效已經降了頗多。可即使如此，現在這個時間就去休息的話，也還是有些太着急了。

只是話雖如此，他也不是很想修煉。

至于原因問題……

葉昱摁摁額角。

他可還記得那人說過，他只要修煉，那人就會入他夢了。

一想到這件事，葉昱就又想起了書卷上妖精打架似得畫面。

面頰再次漲紅起來，他揮手在耳畔扇了扇風，更加堅定了暫時不去修煉的想法。

可就當他思考着該去做點兒什麽的時候，小屋的門就再次被從外敲響了起來。

來者修為太低，自己根本不會掩藏氣息。因而在門響的瞬間，葉昱也猜到了來者是誰。

深呼吸兩下讓心底的波瀾平複些許，他才輕咳一聲，一邊站起身子，一邊應了聲道：“門沒鎖，進來就是。”

話音落下，随着“吱呀”一聲輕響，門縫裏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葉昱挑眉，沖他揮了揮手。

小孩兒咧嘴一笑，鑽進來後也順手帶上了門。

葉昱見他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待人走到他面前，便笑着問了聲道：“怎麽突然想起來找師父了？三師兄交給你的功課是做完了？”

秦鶴用力點頭。

一邊蹭到葉昱身旁，他說：“三師兄教給我的那些基礎的功法我都已經倒背如流了，但是他說他只能教我這些，高級一點的還要師父你來教。所以我就找你來了。”

他說着，那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臉求知好學的樣子格外可愛。

葉昱看的心底喜歡的緊。

伸手在小孩兒已經胖了不少的臉頰上捏了一把，他笑道：“那你給我展示一下，你三師兄教了你點兒什麽？”

秦鶴繼續點頭。

想了想，從懷裏摸了一塊兒圓玉出來，在掌心一抹，那玉佩便拉長增大，随着他指尖的動作漂浮在了半空之中。

這是禦器飛行的功法。

葉昱擡手揮了一道魔氣過去，淡紫色的光芒籠罩在玉佩之上。

秦鶴手指一動，知道這是師父給他的測驗。

而葉昱見他動作，自己也擡了擡手。

紫光加深，玉佩卻紋絲不動。

葉昱勾了勾唇，開口笑道：“這個算合格了。”

秦鶴樂了。

趕忙又給葉昱表演了一會兒其他，見一個個的都得到了師父的肯定，才抿唇笑着繼續道：“除此之外，三師兄還給了我很多蔔算推演或者布陣解玄方面的書籍，那些有些難悟，我還尚未啃完。”

“這是自然的。”

葉昱對此倒是感覺頗為平常，他說：“那些東西就你三師兄自己，也是學了千百年才有些成就。你雖說在這方面兒尚有天賦，但時間和訓練也是很重要的。慢慢來，總能成的。”

他說着，伸手在秦鶴腦袋上又揉了兩下。

溫柔的動作和面上的表情，都無一不在說明，他對小孩兒現在的成長還是挺滿意的。

然而他滿意，不代表秦鶴自己樂意。

這乖乖低着腦袋讓師父揉了一會兒，小孩兒便擡了頭，看向葉昱，他說：“師父，其實找你除了深一層的功法，我還有些其他事情。”

葉昱點頭：“直說便是。”

秦鶴抿了抿唇。

像是在下定一個極難說服自己的決心一般，他緊了緊拳頭，又糾結一會兒，便瞪了眼睛，一臉認真道：“我想修魔。”

“修魔？”

果然，就和他想的一樣，葉昱被他這突然的請求弄得愣了一下。

秦鶴卻沒給他多少反應的時間。

在他反問過後，便點頭繼續道：“師父您之前不是跟我說過，我體質相對而言比較特殊，如果我想的話，魔道可以雙修。是這樣嗎？”

葉昱沉默。

停了片刻，才輕輕嗯了聲道：“說是如此，只是我當時也便跟你說了。這路不是你想的那般好走，而且一旦決定那可就不能再改。你如果下定決心，我便不去反對，可如果是沖動而成，那還是算了為好。”

他說着，看向秦鶴的目光中，似乎也在無聲的勸着什麽。

只是小孩兒明顯不吃這套。

甚至讓他這麽一說，秦鶴反而還更加堅定了不少似得，語氣也比剛剛的緊張，又多了些嚴肅認真道：“師父，我隔了這麽久才跟你重提這事兒，就是因為我仔細考慮過了。眼下不只是為了報仇，師兄們和你平時的聊天我也都有聽過。如果我不讓自己變強的話，萬一那個叫冷風的人來了，我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不是嗎？”

可是眼下這個狀況，不只是你，你所有的師兄加起來都不一定能打過他啊。

葉昱在心底應着。

但擡眼對上小孩兒那雙亮閃閃的眼睛，他到了嘴邊兒的話便又碎回了肚子裏面兒——

實在是不想打擊孩子。

秦鶴見他不說話了，知道這是師父還在考量。生怕對方不應自己的請求一般，他停了一會兒，便又繼續争取道：“二師兄跟我說過，我現在的存在就是給師門拖後腿的。但是每個人在一開始都是拖後腿的，可我想讓自己當個拖累的時間短上一點兒，就算要付出的努力多點兒我也不怕，師父你能給我個機會試試去嗎？”

“可這根本就不是努不努力的問題啊……”

葉昱皺眉。

就像他很久很久以前對秦鶴說的那般，魔道雙修這話看着簡單，可真正上手去做，要麽一舉成神，更多的可能卻是控制不住自己體內的靈氣，兩股一撞生生擰出個爆體而亡。

也并不是葉昱不想相信自己徒弟。

只是這危險系數，未免也有些太大了點兒了……

擡手在眉心輕輕摁了兩下。

葉昱再看秦鶴的時候，對方眼底還是寫的滿滿都是堅定。

沉默片刻。

他嘆了聲道：“這事兒容我想想，明日喚你。”

秦鶴還有些不放心，猶豫問道：“師父你不會想一夜就不同意了吧？”

葉昱沒有回答。

只擺了擺手，便重新回去床上，盤腿做了個調息的姿态。

看來今天，還真得修煉一下，去見見某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