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二十）

林安然翻看着收藏盒裏這些陪伴了她十幾年的東西，産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又重新回去走了一遍青春的路。

實在沒有力氣再看下去，林安然把手中的一封信塞進了信封裏，躺在床上睡着了。那晚，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夢，夢裏她見到了許多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可是又記不清到底做了什麽夢，見了什麽人。

第二天，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紗射進來，林安然醒了，發現自己居然是和衣睡了一晚。整理好收藏盒，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喝了一杯牛奶，林安然開車去上班。

一到公司，林安然就忙碌個不停，秘書米果拿着厚厚一摞文件資料向她彙報。米果是跟着林安然從J國回來的，她是J籍華人，想回到中國看看，正好有這個機會。簽文件、研究宣傳方案、開會讨論新品發布事宜……雖然林安然提前兩天回來了，公司的事已經開始堆積如山。中國分公司的大老板楊總看到她來公司了喜上眉梢，簡直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作為此次新品發布會的主設計師，又是回國後這個項目的專職負責人，許多事情和環節需要林安然在場和确定。

整個上午忙忙碌碌就過去了。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一下，林安然拿起手機，發現梁好給她打了3個電話。她趕緊回過去。

“喂，梁好，找我有事？”林安然問。

“安然姐，終于找到你了。”梁好焦急地說。

“上午很忙，手機靜音。”林安然回答。

“安然姐，對不起，我實在拗不過喬彬。他非要問我你們公司在哪裏，還跑到我公司來了，我只好告訴他，估計許亦傑也知道了。”梁好一五一十地交待。

“哦……沒事，他遲早會知道的。”林安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她心裏開始不安，有些事情恐怕躲是沒用的，總得面對。

下午，林安然陪着楊總去S市的幾個專營店視察市場，了解新品的儲備和預售情況。忙完工作，天色已晚。楊總說直接送她回家吧。林安然說還得回公司拿一下筆記本，晚上得給J國公司總部發一些資料和文件。

林安然到公司取了筆記本，下樓回家。這一天太累了，她想趕緊回去休息。

“安然！林安然！”林安然聽到身後有人在喊她。回過頭，看見遠處的那個人，林安然欣然地笑了。一個穿着休閑裝、英俊帥氣的男人向她走過來。他看上去非常成熟穩重，濃濃的眉毛下，有一雙炯炯有神又含情脈脈的眼睛。

“辰宇！”等那個男人走近一些，林安然親切地喊了一聲。

“你怎麽回國了？”林安然問。

“你怎麽樣？”韓辰宇說着去擁抱林安然。而林安然也很自然地抱了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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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我吃飯吧，我不知道哪裏好吃，對S市不熟。”

“雖然我很累了，好吧，舍命陪君子。走吧，帶你去吃地道的本地菜。”他們一起走進停車場，不一會兒，開着林安然的車走了。

這一切，不遠處坐在車裏的許亦傑全部看到了眼裏。韓辰宇！那個比安然高兩級的師哥？那個著名的畫家？他們真的在一起了？！回想着剛才看到的一幕幕，他們親昵的擁抱，林安然笑得那麽開心……許亦傑的心像被什麽揪着一樣疼。安然一直躲着我，難道就是因為他？許亦傑雙手緊緊地抓着方向盤，卻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過了幾分鐘，許亦傑給喬彬打了個電話，約他一起去喝酒。

半個小時後，許亦傑來到和喬彬約好的酒吧，喬彬已經等在那裏。

“哥，這裏坐。”喬彬起身招呼許亦傑。許亦傑聞聲走了過去。剛坐下，他拿起面前倒好的酒，一飲而盡。

“哥，慢點喝！”喬彬搶過了許亦傑的杯子。

“沒事，讓我喝吧。”許亦傑說話的聲音很低落。看着他一臉的落寞和憂傷，喬彬大概猜到了一些。好吧，早知道出來喝酒就沒好事。喬彬心想着，又給許亦傑倒了一杯，給他推過去。

“哥，你不是去見林安然了嗎？你們發生什麽事了？”喬彬關切地詢問。

“沒什麽……她身邊有人了！”許亦傑長嘆一口氣，低頭輕聲說。喬彬聽後一臉驚訝，張大了嘴。拍拍許亦傑的肩膀，喬彬淡淡地說：“哥，算了吧！這麽多年，你一直沒談女朋友，一直不結婚，就是在等她吧？可是現在呢？她還不是……”

“我做不到！”還沒等喬彬把話說完，許亦傑突然擡起頭，盯着喬彬決絕地說。許亦傑的眼神把喬彬吓了一跳，那是絕望過後置之死地而後生的眼神嗎？喬彬心裏頓覺心酸，表哥怎麽會如此固執呢？

“表哥，還是放手吧！如果她已經有了愛的人，你還能怎麽樣？”喬彬有點着急，說話聲音很高。

停了半刻，許亦傑突然說：“除非她結婚了……呵呵，就算她結婚了，那又怎麽樣？”真是沒救了！喬彬聽了許亦傑的回答後無奈地搖搖頭，生氣地想。

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來安慰表哥，喬彬默默地陪着許亦傑喝酒，一杯又一杯。直到許亦傑醉得不省人事，喬彬把他送回了家。

許亦傑躺在床上，一會兒吐，一會兒又要喝水。喬彬忙得跑來跑去。

“安然，安然……別走，別走……”許亦傑一直在喃喃地念叨着。

“哥，你這是何苦呢？這樣折磨自己值得嗎？”喬彬看着眼前的許亦傑無奈又生氣。

折騰了好久，許亦傑終于安靜下來，沉沉地睡去。喬彬倒好一杯水放到床頭櫃上，留下一張紙條走了。第二天，他還要出差。

林安然帶着韓辰宇去了S市特別有名的一個本地菜飯館，那裏離許亦傑上學的T大不遠。飯館規模不大，只有幾桌。林安然點了幾個菜，他們開始聊天。

“辰宇，你怎麽突然回來了？”林安然問。

“想你了啊！”韓辰宇打趣地說。

林安然微笑着看看韓辰宇，一臉懷疑的表情。

“好吧，我老實交代。這邊的藝術中心邀請我回來辦個畫展，所以我就回來了。”韓辰宇說。

“啊！恭喜啊！什麽時候開展，我去捧場。”林安然問。

“月底吧。”韓辰宇含糊其辭地說。

“還有半個多月呢，你提前回來，看來很重視啊。”林安然說。

“我回來多陪陪你啊，怎麽樣？在這兒還習慣嗎？”韓辰宇又打趣。

“還好。”林安然微笑着說。這時，服務員端來了菜。

“姐姐，你來了？”服務員熱情地和林安然打招呼。

“哦。”林安然擡頭看看那個服務員，微笑着嗯了一聲。

“姐姐一直等的人，是這個哥哥嗎？”服務員看了一眼韓辰宇問。

“哦……不是。”林安然一臉的尴尬。服務員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驚慌失措，“姐姐，對不起……”

“沒事。”林安然拍拍服務員的胳膊，安慰她說。

“先生，請慢用。”那個服務員禮貌地對韓辰宇說，然後一臉羞愧地走了。

明明聽到了她們在說什麽，韓辰宇假裝什麽都沒聽到，也沒有追問。他的餘光無意中看到了林安然的不安。

回國後，林安然一個人來過這裏幾次，老板換了，味道沒變。她每次都一個人默默地吃飯。有一次那個服務員實在忍不住了，問她怎麽總是一個人來吃飯，林安然說她在等人。是的。她在等人，等她希望看到又怕看到的那個人出現。12年前，她和許亦傑經常來這裏，她希望他還記得。

韓辰宇看到林安然若有所思，便主動找話和她聊。韓辰宇告訴林安然，林媽媽身體很好，最近有個公益機構聯系她做一個室內設計方案。林安然聽了安心地笑了。

吃完晚飯，林安然問韓辰宇住哪兒，送他回去。

“沒地兒啊，要不你收留我吧？”韓辰宇又在開玩笑。林安然只是笑笑，沒理會他。

“好吧，我住W酒店。不過，你不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韓辰宇問。

還沒等林安然回答。韓辰宇接着說：“先回你住的那兒吧。畢竟你是女生，我送你回去。”林安然說，不用麻煩了。韓辰宇說：“要是你不忍心，那就讓我在你家住一晚好了。”林安然只好同意他送她。

林安然開車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停好車。韓辰宇說，你上樓吧，你進屋了我再走。林安然知道，自己是拗不過韓辰宇的。這麽多年，他總是這樣照顧着她。林安然和韓辰宇道了晚安，自己先上樓了。

進了房間，林安然打開燈，站在客廳的窗戶邊兒，她撥通韓辰宇的電話告訴他到家了。他說好。

韓辰宇總是這樣，這些年每次送她回家，都要确定她到家了，他才會放心地離開。韓辰宇的心思，其實她都知道。她去J國半年後，韓辰宇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了他的心意。可是，在她心裏，他就像哥哥，而且永遠都只能是哥哥。就像她固執地在心裏守着許亦傑，這麽多年過去，韓辰宇也固執地守着她。他們都在刻意回避這個問題，說話總是閃爍其詞，誰都不想挑明。不過有幾次，韓辰宇隐諱地告訴她，如果她不讓他在身邊，那才是對他最大的傷害。而在過去那些年裏，林安然身邊還真離不開這樣一個哥哥。

也許是白天工作得太累，林安然很快就睡着了。

淩晨兩點多，許亦傑突然醒過來，看到喬彬留的紙條，端起杯子猛喝了幾口水。靜靜地躺在床上，他已經睡意全無，而且莫名地感覺特別特別的孤獨。許亦傑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林安然，對她說：“安然，真的好想你！”

林安然被微信的聲音吵醒，她看了一下表，兩點多。誰呀？拿起手機，聽到許亦傑的留言，林安然內心五味雜陳。他還沒睡？他在幹什麽？喝酒了嗎……林安然好想回過去問問。可是，她知道不能！

好吧，反正是半夜，假裝沒看到吧。林安然什麽也沒做，把手機放下，靜靜地躺着。過了很久，手機沒有再響。

有那麽一刻，許亦傑是期待有回信的。可是，幾分鐘後，他打消了這個念頭，林安然一定早已休息。想着林安然的樣子，他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