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崔季明愣了一下,忍不住松開手來。

“哦。”她有些尴尬的撓了撓頭,想着他也是夢話,小聲道:“這小子,真是……有時候又一臉嚴肅的說着讓人舒心的話,你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

卻不知道殷胥耳中是不是将她的話當成了什麽別的回應,兩個人竟然驢唇不對馬嘴的這麽說起話來。

“我、我看過了……”他聲音低得就跟藏在呼吸裏一樣:“跟之前一樣,人員沒有太大的變動,我也放心了。”

他看過了什麽?

崔季明沒明白,只得問道,殷胥卻回答的毫不相幹:“嗯,你不要笑我,我會長的比你要高的……”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崔季明感覺自個兒還是閉嘴吧,這小子別控制不住自己說出什麽皇家辛秘來。

可殷胥竟然面上微微帶了笑意,一直在自言自語。

靜默的屋裏,聽着他微微沙啞的聲音低語,崔季明倒是不覺得煩,她心裏頭生出一點安逸的情緒來,耳邊醉酒的他竟然念念叨叨來去都是她的事情,也感覺仿佛聽着一個不舍的人抑制不住的陣陣叮囑。

崔季明都沒聽進耳朵裏,她扯着地上一個軟墊跪坐在上邊,腦袋靠在床沿上,斷斷續續的應着他。

“我算了,你最起碼要半年才能來回,這麽久……可惜你現在不會寫信給我,否則我可以知道你都到了哪裏,跟以前一樣,找一張地圖……畫上标記。”殷胥道。

崔季明看着月亮,腦子裏想的都是家裏事,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我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麽樣……你是不是還歡喜我……?”

“嗯。”崔季明神游天際中,她猛地回頭,感覺好像自己聽見了什麽特別奇葩的話,然而一時又沒抓住:“啊?你剛剛說什麽?”

“……那你說我該怎麽做才好。”殷胥緊皺着眉頭低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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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這又對不上了。

“嗯。”崔季明胡亂應了一聲,聽到外頭傳來了宮人急急忙忙的腳步聲,才松了一口氣。天吶,言玉怎麽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崔季明從地板上爬起來,敲了敲發麻的雙腿,在殷胥耳邊小聲道:“殿下,你以後可別在他人面前喝多了。你醉酒之後這樣子,哪裏能見人啊……”

簡直就是個唐僧在世。崔季明無奈的想。

這話帶着蹭過耳邊的呼吸,聽到殷胥心裏頭,卻是完全另一番感受,仿佛是她貼的極近的調笑:“殿下,你以後可不要在別人面前喝多……你這個樣子,哪裏能見人啊……”

殷胥心裏頭一擰,感覺他自個兒耳後根都滾燙起來。

崔季明看着黃門背起了殿下,言玉卻沒過來,皺了皺眉也不再管殷胥,往門外走去,想要去找言玉,所以也沒多看殷胥一眼,徑直往外走去。

她往外一直走到了之前各家聚集的位置也沒見到言玉,想着或許臨時有事,他去找崔式或者賀拔慶元了吧,倒也沒有在意。

沿途經過群臣聚集商談之地,崔季明掃了一眼,卻看到了相較于崔家好幾個男子站在一處,賀拔慶元卻是孤單一個人背手而立。

本來要走過去的崔季明頓住了腳步。

不單是他,人群中早些年北朝的鮮卑氏族都能在外貌與穿着上跟純粹的漢人區分開來,大部分的鮮卑氏族,都顯得人丁凋零。

尉遲家雖然有好幾個跟崔季明差不多大的兒子,但崔式、崔夜用這種輩分上的男子,卻只剩下兩三人。

旁觀才能看得出,好幾家這幾年末流的鮮卑世家,都是只剩下一兩個賀拔慶元這種年紀的老臣了。

這很難說不是一個巧合。

就從賀拔家來說,縱然是一家武将,從前朝如今兩百年,從未凋零到如今連個嫡出兒孫都沒有的地步。賀拔慶元本有兩個兄弟,到了弱冠之年的時候,卻只剩他了。

賀拔慶元沒有跟漢人通婚,而選擇了迎娶當時波斯出使的公主,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大邺與波斯在軍武上的一種求和讓步。

而那位公主澤生下一子一女後便得了重病,纏綿病榻,賀拔慶元想着也是兒女雙全,不再續娶。

賀拔慶元的長子跟崔式是一代人,就是之前說過的那個“長安三惡少”之一。

可他到了二十多歲的時候,膝下仍無所出,求娶的是李家女,也不好輕易和離,卻不料直到他二十五戰死沙場,竟然連個孩子也沒留下。

李家女倒是在他喪妻後,再嫁給如今的戶部侍郎,過了幾年膝下也有了個孩子。

仿佛是所有的北朝鮮卑氏族都中了什麽詛咒一般,縱然大邺立國之初,各鮮卑氏族改回本姓,一反效仿漢人的潮流,想要複興鮮卑氏,如今卻漸漸的也都衰落了下去。

在賀拔慶元眼裏,他認定此乃人為。

縱然是賀拔家旁支也有些姓賀拔的宗親,他也覺得放到身邊來養,免不了也會重蹈舊轍。

高傲如賀拔慶元,也對賀拔家的未來感到絕望了。

若是有個在他身邊養大的崔家嫡子,好歹能繼承些他軍中的人脈與威望,再年紀大些,憑幾場勝仗在軍中盡可能的接過賀拔慶元幾十年的血汗,不讓那背後一步步致使鮮卑氏沒落的“手”撿盡了甜頭。

可崔翕這一房下頭,卻只有三個丫頭。

賀拔慶元最喜歡的便是大丫頭季明,名字雌雄莫辨,性格也是有如男孩,年關或是夏暑,他常接她去南地宅子玩,性子雖張狂膽子也大,小小年紀就比同齡人還高一截。

明珠和崔式也都相當疼愛她,可她卻半點不像個嬌女兒。

種種契機使得賀拔慶元于情感于考慮,都希望崔季明是個男兒,這些年來崔季明也從未說過苦累,他心中也稍感寬慰。

而若是說鮮卑氏的衰落,可能是所謂那看不見的手作出的調控,而整個大邺各個世家隐隐衰落,卻有些像是大勢所趨,從大邺立國便奠定了基礎。

不但是崔家入仕的官員,職位與人數都連年走低,其他各個世家也是如此。早些年科考之中少有寒門,自從多年前刁宿白得狀元,寒門官員與進士的人數逐年增加,曾經一些不入流的小世家也在長安嶄露頭角。

畢竟朝廷的資源是有限的,聖人一直在與世家博弈,又冒出來些寒門子弟,世家手中的資源也是越來越少,仿佛都看到了逐漸沒落的兆頭,連崔家都有些略顯着急的與太子站隊,就是希望能借此機會再興盛幾年。

崔季明正思索着,忽的聽背後傳來腳步聲,她尤為警覺的轉過頭去,卻看着一位削瘦的中年男子站在她身後哦,面目隐在燈光外朦胧的陰影裏,雙目卻炯炯。

崔季明愣了一下,轉身叉手行禮:“三郎見過大理寺卿。”

來者正是刁宿白。

刁宿白也拱了拱手:“崔三郎近日可好?聽聞之前圍獵一事,你受驚了……”

崔季明對他可是很有印象,“告狀精”那三個字在心裏熠熠生輝,連忙道:“也算不得受驚,倒是聽聞黑熊還擾了殿下們,死傷不少侍從。”

“嗯,那便好。”刁宿白說話快到含糊,又道:“聖人命大理寺徹查黑熊一案,可在此之前三郎遇刺,我不得不認為此事或許會有些聯系,三郎對于兇手可有些線索?”

崔季明想着當時說她被俱泰所救一事,也是半真半假,如今隔了這麽長時間刁宿白來問,她也怕是說話有了纰漏,讓這敏銳的刁宿白找到破綻。

“那兇手個子較高,身材魁梧卻動作靈敏,速度很快,武功遠在我之上。而且當時我沒有拿橫刀出來,一時之好閃避。後來他遁走,恐怕也是修殿下前去,他已經覺得事情鬧大,生怕暴露只好逃離。”崔季明思索道:“按着這麽來看,如此謹小慎微殺人者,跟黑熊一案的大張旗鼓實在是差別極大。”

刁宿白這才笑道:“也未必沒有聯系。黑熊一案,表面似乎是靺鞨人所為,但時機也太巧妙了些。靺鞨與我大邺征戰數年,雖國小人少,但骁勇善戰多年不降,與大邺關系緊張。聖人有意在年內讨伐靺鞨,本想派曾經幾次出征靺鞨的賀拔公,可卻不料跟賀拔公出使波斯一事撞上了。于是按着本來的計劃,為了穩妥起見,征戰靺鞨,打算推遲到來年。”

崔季明愣了。

“将黑熊一事鬧大,使得聖人對靺鞨更加忌憚厭惡,若是季明再被靺鞨送來的殺手所傷或……所殺,賀拔慶元必定勃然大怒,會向朝廷請命,先滅靺鞨,再去波斯。”刁宿白快聲道。

“幾乎可以确定,黑熊一事與靺鞨入長安的使臣沒有關聯,圍獵場外也沒有殺手出入的痕跡,那麽便是有人故意為之,挑起靺鞨與大邺的争端。為的只能是,不希望賀拔慶元随行去波斯——”

刁大爺啊,你這腦洞無限大啊。可,可當時根本就沒人要來殺她,而是要殺俱泰啊!

崔季明這時候怎麽也不能說當時跟賀拔慶元一起撒了個謊,只得到:“刁公,此事為何來與我說,事關重大,或許應該告訴我阿公。”

崔季明可能被養了好多年,不大知道賀拔慶元這個名字的顯赫和意義。

刁宿白也無意提醒她。

“賀拔公不大與朝內重臣交好,我又與賀拔公少有交集,按着我原本的性子,也是不會多說,只将推測上報聖人。只是上報聖人之時,崔舍人在側,出門後又來找我,認為此事不好與賀拔公直說,也應當稍作提點,由你來轉達最為合适。”刁宿白倒也沒有故作神秘,将其中關系講的清清楚楚。

崔季明點頭,南邦與刁宿白似乎是摯友。

她不知南邦性情究竟如何,但凡是舍人,雖品級不高,卻是聖人手邊信賴之人,他又身處崔家,懂得崔季明與賀拔慶元的關系,做出提點,也有他的意思。

縱然崔季明心裏清楚,那個所謂的殺手根本就是與她無關,但刁宿白做出這樣的推測,也證明朝中上下都認為賀拔慶元此去一行恐有風險,她不得不将此事告知阿公。

崔季明大膽問道:“不知聖人聽您推測後,是否覺得此事事關重大……阿公護軍出使的計劃依然不變麽?”

刁宿白往前走近了兩步,燈火晦暗,他卻永遠眼神機警,此刻望着崔季明,仿佛也是要看透她。崔季明也只在上輩子隊裏那追緝罪犯二十餘年的老隊頭臉上看到過這種神色。

也就當他是個老辣的辦案警察,怕什麽。

崔季明心裏這麽說着,笑着對上刁宿白的眼神。

刁宿白望了她一眼,才垂眼道:“崔舍人常與我說,崔三郎小小年紀心中懂得利害關系,果真如此。聖人讓賀拔慶元按原計劃出使波斯,途徑涼州等地時,調遣部分大營中的騎兵同行。期間以靺鞨訓練黑熊欲殺皇親一事,派遣行軍總管調動東北各地府兵,對靺鞨出戰。”

崔季明大概明白,是殷邛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借着這個事情對靺鞨發兵。去往波斯一事,既然是有人攔着賀拔慶元,他便要派精兵與賀拔慶元同行。涼州大營,那都是賀拔慶元一手帶出來的,行在西域,如臂使指,定是能查出背後之人。

這點,賀拔慶元估計也是心裏有數,才要将崔季明留在播仙鎮,而不是随他一直到波斯去。

而崔季明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殷邛要派行軍總管,集合各地府兵去打仗。

崔季明道:“這府兵,雖然有些跟靺鞨接壤也打過些仗,可大部分都基本算得上毫無經驗,阿公以前帶大營哪些經驗豐富的募兵都沒能大勝靺鞨,這……”

這不就是送人頭麽?怎麽可能打得贏!

她開了口,又覺得自己多嘴,刁宿白怎麽會來解答她。

卻不料,刁宿白臉上露出一份笑意,一點都沒讓他那張僵硬的臉變溫柔起來,笑的臉上幾道法令紋如同被刀劃上去的:“府兵不用朝廷供太多兵馬糧食,讓他們打去便是。總是大邺的軍人,哪裏有不上前線不打仗一說。至于說打贏還是打不贏,聖人下了旨意,調動了人數乃是之前幾倍的府兵,這打不贏的話,也是罪行了……聖人做事,總不會是面上的樣子。”

崔季明猛的明白過來。殷邛根本就不忌憚靺鞨人,若是真忌憚,絕不會将出征計劃随意的延後到明年。

他恐怕是要借此機會,對北地的府兵下手改制!

崔季明有些驚愕,在她印象裏,覺得殷邛登基十幾年,沒本事沒功績,就是個整天一畝三分地鬥來鬥去的,按部就班慢慢騰騰的修通了高祖顯宗在世時擱置的幾條運河,然後磨磨唧唧的壓了壓各姓世家。他在軍武方面表現的稍顯軟弱,大邺版圖一縮再縮,再此狀況下還不斷裁軍……

簡單來說,崔季明覺得殷邛不算昏君,也不是什麽明君。

可他竟然要野心勃勃的改革府兵制?

府兵制準确來說是南北朝的遺留産物,南北時期,北地大開軍府,南地都督盛行,地方領軍已經各成規模,甚至有些力量直逼南北各政權的中央統軍。

高祖殷允安縱然平定南北,也不敢對這些地方領軍壓制太狠,便将軍制一分為三。

一是中軍,也就是駐守在長安洛陽的受皇帝直接控制的中央統軍,部分改為羽林,剩餘則稱十六衛,兵強馬壯,是大邺兵權中極為重要的一部分,一般不會派遣至地方,是皇帝手中的王牌。

二則是由當年的地方都督演變而來的府軍,基本沿襲了北魏時候的府軍制度,各地統領高度自治,對于地方的将領有直接的任命廢免權,所以幾乎府軍都在當地府軍将軍的完全掌控之下。

但兵馬糧草,征兵訓練全部需要府軍将軍自行解決,朝廷只會每年撥出一筆微薄的費用,進行定期的兵馬人數彙報。

這也就使得府兵是兵制中唯一一個兵農不分家的類型。不編入民籍,免除賦稅,使得當地鄉民紛紛加入,可這些鄉兵們農忙的時候還要在當地種地,農閑的時候才入軍訓練,只有這樣才能自給自足。府兵又大多很少參與前線對外戰争,多數都是為了當地自治,年年種地,漸生憊懶,戰鬥力也因此逐年削弱。

三,則是外軍。

外軍,與地方軍隊和中央軍隊區分開,是分別是六座由高祖立下的大營,為的就是大邺與周邊各國頻繁的戰争與擴張。大營三座位于戰争頻發的北地,兩座位于西南部應對南夷部落,一座位于江南沿海地帶。

中宗時期,賀拔慶元顯赫一時,又是袁太後相當重要的助力,袁太後便賜予賀拔慶元一枚三軍虎符,賀拔慶元如今便是北地三座大營的主帥,同時也是最兵強馬壯的涼州大營的領軍将軍。

作為三軍主帥,他派遣軍隊、任命将領上有一定的自治權利,但對于高級将領的任命罷免以及全軍行軍的派遣上,都需要上達聖聽,得到皇帝批準。可一面作為其中涼州大營的直接領軍将軍,他又對涼州大營自身有極大的管控力,幾乎可以說連皇帝也不能繞過他直接掌控涼州大營。

袁太後或許對于謀權一事,也是有相當的天賦,可這一招,卻是将部分軍權從政權下頭剝離出來。或許是為了西北更加随機而變,她有用人不疑的魄力;或許是為了拉攏賀拔家的權勢,讓她的上位有軍武上的支撐,但這枚虎符卻給繼任的殷邛埋下了一根紮人的刺。

這三座外軍大營在中宗時期,幾乎都曾經過賀拔慶元的手帶出來過,每一座大營的強盛都與他密不可分,他如今也知道自己樹大招風,只管涼州大營,三軍虎符也大多是個象征,他從軍快四十年了,也甚少用過。

但握在手裏,就是個殷邛永遠也咽不下去的刺。

大營募兵統稱為外軍,外軍為兵籍,募兵制使得層層選拔,入軍條件就優于府兵,外加兵農分家,常年訓練戰役頻繁,大營外軍的戰鬥力大都十分強悍。只是外軍的兵馬糧草完全依賴朝廷,北部外軍騎兵比重極大,一騎兵怎麽也要配兩馬,養這些骁勇善戰的騎兵,都是嘩啦啦的錢啊!

幸好大邺早些年吞并了許多北魏的馬場,馬還不算太貴,可兵甲、衣服,這都是大開銷啊!顯宗初期連年對外擴張,外軍人數極多,每年光核對外軍兵甲衣服馬匹的錢,還沒算上糧草,都占了朝廷開銷的一半還多!

當今聖人單字邛,日子也是窮啊。

殷邛登基也是真養不起這麽多外軍,顯宗中宗時期都是連年降低賦稅,朝廷真是窮的叮當響,只得連年裁軍,裁下來的那些精兵,又都被各地有野心的府兵吸納——

得了,這麽多年削弱府兵又像是白幹了。

大營外軍人數連年走低,東突厥吞并各小國日益強大,打不贏仗也是情理之中,版圖龜縮,喪失了馬場、商路,朝廷的收入又跟着減少,簡直成了噩夢一般的循環。

殷邛當個皇帝也挺不容易的,他是削尖了腦袋的想賺錢。

只有朝廷先有錢了,才能破除這個死循環啊。

本想增加賦稅,可崔季明七歲那年的洪災鬧的川地民不聊生,修繕工事後還要幾年休養生息,殷邛也只得暫擱此事,幸好他算是有商業頭腦,與西域各國不斷貿易,以外軍護送商隊的名義,抽取商隊高額利潤,又實行了貿易稅,暫時給財政緊張的朝廷一點喘息的機會。

那些商隊,也是知道東突厥的大軍如同流氓,西域各小國局勢動蕩,有大邺外軍為護,縱然抽取的稅金高些,至少有命活,有錢賺,倒也是一句怨言都沒有。

外軍也利用“護送商隊”的名義,不斷巡視警戒都護府領土,應對東突厥的奇襲。

不過這都是不那麽正規的朝廷收入,想要養軍,殷邛還是要找個正兒八經的辦法。所以,他是因此才決定要對各地府兵動手了麽?

各地府兵雖有的逐漸敗落,卻有些因為當地将領本身的才幹與野心,暗自壯大,無視朝廷對于府兵人數的上限,在地方上發展的規模驚人。殷邛這是要先試探東北地區的府兵,還是要打算動手,崔季明并不能猜測出來。

她聽了刁宿白這麽一說,心中轉了一圈,倒覺得這對掌管涼州大營的賀拔慶元來說,應當是有利無害的。

刁宿白看她明白,心中也是想着,這崔家的外孫,對軍中形勢如此了解,當真是崔家野心膨脹,長房一手拽着太子,二房一手攏着軍權啊。

崔季明點了點頭,卻問了句她剛剛就心裏在意的:“刁公說未能查到那殺手出入圍獵場周邊的痕跡,難不成這殺手是在場之人家中帶來的?”

刁宿白也是面上一寒:“極有可能,各家或許有養着這樣的江湖異人。但看殺手逃離的如此了無痕跡,恐怕對當時圍獵場各家位置以及金吾衛的巡邏都十分熟悉,也有可能平日身份,是個宮裏人。”

“那人絕對是個男子,刁公意思說極有可能是個黃門?這……”崔季明有些吃驚。

“也只是推測。此人做事十分謹慎,了無痕跡,這麽多日來查不到痕跡,日後更是難尋,恐怕線索也就要這樣斷了。”刁宿白嘆氣道。

崔季明想着連刁宿白都查不出殺手的底細,這俱泰真像是招惹了不該招惹之人。

崔季明與他閑聊了幾句便告退,刁宿白目送她走出去了才離開。

崔季明出去了走了好一段卻迎見了阿耶崔式,崔式跟往日般穿的風姿卓越,發冠一絲不茍,卻緊皺着眉頭,快步走過來,握住她手臂:“言玉呢?”

她愣了一下:“不跟阿耶在一道麽?剛剛我從阿公那邊過來,他也沒在阿公附近。”

崔式聞言咬了咬牙,顯得有些惱怒:“他在胡鬧什麽,為什麽沒跟在你身邊!剛剛不是回來了麽,怎麽又不見!”

崔季明知道崔式一直覺得因為言玉陪着她,照顧得很好,倒顯得他不是個稱職的爹,言玉又跟她關系親密,他更是有點隐隐不爽言玉。不過言玉又可靠,又幾乎從不犯錯,他自己把言玉跟崔季明養在一起的,也不能說什麽。

崔季明道:“阿耶你又挑毛病了,他可能是被阿公派去做事了呗。”

崔式卻一反常态:“你知道什麽!以後他要是随意離開你身邊,就問清理由,這裏是宮裏,容不得他胡作非為!”

崔季明愣了一下,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阿耶別生氣,我這就去找他。”

“不必找了,奴剛剛一路過來想要找三郎,卻迷了路。”身後傳來了聲音,崔季明猛的回頭,看着言玉垂頭半跪在地上,只能看到頭頂和一截後頸。

崔式冷笑:“來的真是時候。倒是跟進了家門似的,在這宮裏頭亂走!敘舊敘昏了頭腦?!”

崔季明怎麽都覺得這場面拔劍弩張的,言玉半跪在地老老實實的認了錯,崔式狠狠盯着他,卻仿佛又覺得當着崔季明不當說,轉身罷手走了。

幸好這邊也沒人注意,崔季明連忙過去扶起言玉來,卻看着言玉面色蒼白捂着胸口,有些吃驚。

“你怎麽了?受傷了?!”崔季明有些不可置信,這不過是個宮宴,怎麽還會受傷。

言玉已經有些說不出話來,隐露痛苦的捂着胸口,擡手單指在唇上比了一下。崔季明會意連忙架着他,順着回廊走到無人處,扶着他坐在回廊外側的臺階上,一片只有隐隐月光的黑暗中,扶着他肩膀,輕聲問道:“怎麽回事兒,還有誰敢對你動手!”

言玉一時無言,崔季明卻急的不行,坐在旁邊,身手就去探向他胸口:“讓我看看,有沒有斷了肋骨!”

言玉一把抓住她的手,有些無奈啞聲道:“你一個丫頭,怎麽敢就這麽随便去碰別人。”

“你不是別人!快讓我看看,這事兒不能讓阿耶知道麽?可要是傷的重,怎麽都要去請郎中的!”崔季明掙開他的手,伸手摸索了兩下探不出傷勢,轉手就去解他衣帶。

言玉也是沒想着這丫頭膽大又力大,嘴上還說着這邊偏僻別人看不見,也不想着她才是最不該看的那個人。夏末衣薄,她微微扯開了一點中衣領子,就看到他胸膛上一片猙獰的青紫淤血,驚的就要身手去摸,言玉卻擡手一把擁住了她肩頭,按着她朝他貼來,手勁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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