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偷雞不成蝕把米
夜色一點點的深了,陸小琬站在這小小的院子裏邊舉目四望,全是白色的幡幛和花束,被夜風吹着,簌簌的晃動,似乎有人就站在那些帳幔後邊似的。
今日就是劉愹的頭七,過了頭七以後,自己也該提出出府的要求了。漢代對于寡婦甚是寬容,但一般人都會在一個月以後再提出來,因着怕傷了親朋的心。可陸小琬卻覺得自己一刻也捱不下去般,總覺得這劉府的院子裏有一雙眼睛在窺視着她,讓她坐立不安。再加上劉梁夫婦眼裏流露出來的貪婪神色,也讓她心生警惕,只想快快出府。
正在想着心事,就聽後邊“喀拉”一聲,似乎有樹枝被踩斷的感覺,轉頭一看,便見一個人影正在朝她靠近。那人手裏提了一盞小小的燈籠,衣裳的下擺被風吹起來,在膝蓋處飄飄蕩蕩的,看得人甚是驚悚。
陸小琬心裏一驚,莫非真是劉愹的魂魄回來了?不由自主輕聲喊了一句:“劉愹,是你嗎?”
那人聽了陸小琬喊“劉愹”,也吃了個驚吓,手裏的燈籠掉到了地上,“噗”的一聲便滅了,周圍陷入了一片模糊的黑暗,他聲音顫抖的說:“愹弟,你……真回來了?”
所謂頭七,指的是人死去後的第七日,據傳說死者會在這一個晚上回來看看親人,然後便不再留戀這個世間,去轉世投胎了。陸小琬本是無心喊了一聲“劉愹”,卻把那做賊心虛的劉廉吓得魂飛魄散。
聽到那人喊“愹弟”,便知他是劉廉,陸小琬冷冷的瞥了那團瑟瑟發抖的人影一眼道:“劉廉,你到我院子裏來做什麽?”
劉廉聽到陸小琬聲音平穩,也緩了緩心神,看了看周圍,不覺得有什麽異樣,原來只是自己吓自己,于是大起膽子來往陸小琬這邊走了兩步,涎着一張臉兒斜乜着她:“弟妹,愹弟雖然過世了,可你也別太悲傷,這不還有我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陸小琬警覺的看着劉廉,今日是十九,月亮還沒變成下弦月,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皺眉皺眼的,越發的顯得面目可憎。
“弟妹,你年紀輕輕便成寡婦,我這個做大哥的看了也心疼,不如今後就由我來照顧你罷!”劉廉一張臉兒湊了過去:“你給我平妻可好?”
陸小琬聽到這無恥的話,氣得全身發抖,揚起手來就給了劉廉一記響亮的耳光:“你是喝酒喝多了來這裏胡嘬?還不快些滾開!我明日便會去宗祠自請出府,用不着你在這裏瘋言亂語的!”
劉廉伸手摸了摸被打的臉頰,心裏的怒火蹿得老高,他和劉梁夫婦商量着在頭七夜裏帶些人來劉愹院子,若是陸小琬願意和他歡好換下半生依靠,那就将她做平妻娶過來,若是陸小琬烈性不願意,那便叫手下沖進來捉奸,非要誣陷陸小琬和他已有奸情,那麽陸小琬便只能他做美人姬,嫁妝什麽的,自然就全歸劉家了。
“弟妹,你不要這般不識擡舉。”劉廉摸着臉,聲音嘶啞的說:“你最好是答應了我的要求,否則你等會想做平妻都做不成了,只能做一個低賤的美人姬,天天伺候着我們全家,做什麽都要看我的臉色行事。”
“你在做夢嗎?”陸小琬聽着這話,心裏只覺好笑:“你們劉家還有什麽陰招,都使出來罷,讓我也開開眼界,看你們到底是如何算計我的!”說到這裏,她已經暗暗做出了防備,背部微微弓起,就如蓄勢待發的猛虎一般,眼睛緊緊的盯這劉廉。
劉廉見陸小琬态度強硬,扭着脖子對着院子門大喊一聲:“你們怎麽還不進來?難道是要爺來請你們嗎?”
話音剛落,就見一條人影從院子裏奔了出來,手裏提了個東西朝劉廉招呼了過來,“撲”的一下就敲在了他的膝蓋上,劉廉吃了這一記悶棍,痛得蹲在地上只一個勁的哼哼。陸小琬擡頭一看,卻是卓文君的乳母春生娘。
“春生娘,做得好!”見劉廉蹲在地上哼哼唧唧,陸小琬走上前去用力的踢了他一腳,把他踢翻在地,然後伸出一只腳踩住他的胸口:“春生娘,去尋些繩子來把他捆結實了。哈哈,想睡覺就有人送枕頭來,我還正在合計用什麽理由自請出府呢,這貨自己送上門來了,我怎麽能錯過這個好機會呢?”
劉廉被陸小琬一只腳用力的踏在胸口上,痛得半天開不了口,但猶在拼着性命喊:“你們都死了不成?還不快進院子來救爺!”
原來他還帶了幫手,難怪如此有恃無恐,只是他那些幫手怎麽還不快快現身?按道理,他們也該冒出來了。正在思索之間,春生娘拿着一塊抹布和一堆繩子跑了出來,把抹布往劉廉嘴裏一塞,然後咬牙切齒的拿着繩子就像捆粽子般将劉廉捆了個結實。這時如霜帶着小蓮和小梅也拿着繩子跑了出來:“賊人在哪裏?”
陸小琬用腳踢了踢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劉廉,輕蔑的一笑:“就這副小身板,還想來欺負我們院子裏的人?”轉臉對春生娘和幾個侍女道:“你們跟着我出院子外邊看看。”
幾個人輕手輕腳的摸到院子門口,探頭往外邊一看,就見有四個穿着劉府下人衣裳的人正癱在門邊上,顯然是被人做了手腳,幾個人的眼睛驚恐的轉着,不住的在張嘴,可卻說不出話來。
看來是有人暗中幫助自己了。陸小琬直起身來對着空蕩蕩的院子一拱手:“不知是哪位高人在暗中相助,文君感激不盡。”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陸小琬摸了摸頭:“高人已經走了?”也不想這麽多,指揮着侍女婆子把那幾個人捆了,全都拖進了院子,然後把院子門給關上。
“我現兒就去郡守府找郡守夫人商議事情,你們幾個在這裏把他們給看好了,可不能讓他們跑了,若是跑了,我想自請出府的理由都沒了。”陸小琬滿意的看了看那幾個人被拖到劉廉的身邊,幾人互相對望,眼裏全是沮喪。
“小姐,郡守府離劉府還有三條街呢,你怎麽過去?”如霜有些擔心,輕聲問:“現在喊人套馬車,會不會把老爺夫人驚動了?”
陸小琬瞥了她一眼,只覺好笑:“三條街還用得着乘馬車嗎?你們好好的看守着這幾個敗類就行,我自己走路過去,也不過就是片刻之久。”說罷走到了院子裏的後門那裏,打開了門,利索的鑽了出去。
出了門回頭一望,見劉府那壟院牆延綿,心裏感慨不已,好一家皇親國戚,為了謀她的嫁妝,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感慨了一番,拔足便往郡守府奔去,月亮的光輝照在她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一個長長的身影,孤零零的印在了路面上。
正在行走間,便聽到了嘶嘶馬鳴,“得得”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過來了,“籲”的一聲停在了她身邊。陸小琬回頭一看,那騎馬的人穿着灰墨色的衣裳,額頭高高,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正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不是成衣鋪子裏的夥計向小三又會是誰?
向偉之今晚潛伏入劉府,依舊坐在屋頂上,見劉廉鬼鬼祟祟帶着幾個下人往陸小琬院子裏邊過來,他用小石子把幾個下人點了穴道,然後在屋頂上看着這劉廉究竟要做什麽不入流的事。
當他聽到劉廉厚顏無恥的提出來要卓家小姐給他做平妻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手裏抓着的那枚石子都被他捏成了齑粉。等他在屋頂上邊再尋了塊小石子準備去點劉廉的穴道時,卻見一個婆子用棍子生猛的把劉廉打得蹲在了地上,然後又目瞪口呆的見那位看上去嬌怯怯的卓家小姐一腳把劉廉踢翻,伸出一只腳踏在了他的胸口。
這動作真是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讓向偉之都忍不住在屋頂上搖晃了下,就差點翹起大拇指高聲贊上一句“好”!這卓家小姐真是出人意表,不僅能寫詩彈琴,竟然還是練過武功,這卓家究竟是怎麽樣培養她的?
聽她和婆子侍女們說話,想要徒步去郡守府,向偉之心裏琢磨,這郡守府說遠不遠,說近不近,雖然只有三條街,可步行過去也還算有段路程,不如自己好事做到底,送了她過去罷。想到這裏,他長嘯一聲,招呼來自己的坐騎,便追趕了過來。
“主家夫人,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向偉之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看了看陸小琬,見她鬓發淩亂,衣裳上邊也有不少褶皺,心裏驚奇,方才看着她根本沒有吃虧半點,怎麽現在就是這副模樣?
陸小琬看到向偉之騎在馬上,不由大喜:“向小三,你這匹馬借我下可好?”
向偉之一愣,沒想到陸小琬直接開口問他借馬。“你會騎馬?”他的眉毛一挑,有些不相信,卓家就連騎馬都讓她學了。
“呃……”陸小琬也是一怔,自己一時心急,倒忘了這身子不是前世的自己,還不知道會不會騎馬呢。
向偉之看她一副為難的樣子,輕輕一笑,俯□去,伸手一撈,陸小琬便覺得自己騰雲駕霧一般,已經坐在了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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