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1)
高犰被領回家了。
飛機才知道她爸爸正準備動身去。中科院、武大與法國科研中心極地研究委員會合作組成聯合科考隊,将在位于日喀則地區定日縣巴松鄉南面珠穆朗瑪峰下絨布溝東西側“卓瑪”山頂的絨布寺進行為期兩周的科考。
絨布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寺廟,景觀絕妙,神秘悱恻。高犰一聽她爸爸要去那裏,關心地問這問那,倒一下沖淡了北京遭遇的糾結事。高廻也不想女兒再參合到這些人這些事中,自然更不得提起,不過,接下來的打算是要跟她商量一下的。高廻想把女兒帶在身邊,可是又怕高原氣候犰犰受不住。
“犰犰,這個季節去捷克呆一陣兒很舒服的,陳益阿姨在布拉格,要不,你去她那兒玩玩。卡羅維發利、克魯姆洛夫、泰爾奇,你要有興趣,自己游歷一番也可以。”
高犰搖頭,
“爸,我曉得這種時候你不放心我,我也知道要走遠點。我跟你去不行嗎?”
“當然可以,你跟在我身邊我親自照顧你我當然最放心,可是,這次海拔高,我怕你身體掐不住。”
犰犰笑,還拍了拍他爸爸的肩頭,搞得像個領導,
“老高同志,我又不是沒住過高原,你太小瞧我了。還有,我就不能照顧你啊?”
你說,高廻寵他的這個死犰犰也是有原因滴,犰犰神裏神經的,不過在家人跟前性子還是蠻活潑的,什麽都跟爸爸媽媽說,有時候叽裏呱啦,有時候又zhe,比起高狳,感情表達更直接,更像貼心的小棉襖。
高廻笑得幾舒心喏,張開左臂摟住他的丫頭,犰犰靠在爸爸肩頭,她爸爸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拍着她的頭,“犰犰,你這次跟我去也好。我本也有這個打算,你媽媽一直想到世界上最高的地方去住幾天,可惜你知道媽媽
的身體,——這次是個機會,我想帶上你媽媽 的骨灰,
———也算了了她的一個心願吧。”
這一說,犰犰更是連連點頭,鼻頭酸酸的。
她爸爸真的很愛她媽媽,從骨灰的處置上就可以看出,完全遵照了媽遺願。卓璇的骨灰,一半送到了大西洋彼岸,和她娘家的親人團聚。一半,留在了自己的小家裏。高廻親自去燒制了一個青瓷瓶,婉約婀娜,很适合犰犰媽媽生前的氣質,放在了家裏的照片牆上,旁邊環繞的,是他們一家四口各種時期的照片,爸爸媽媽年輕時候的,犰犰小時候的,囡囡小時候的,世界各地的歡笑蹤跡。———
“囡囡現在在英國,我也不想打攪她工作,不過,還是跟她說一聲,如果能回來,也叫她過來,咱們一家四口也算一同到高原游歷過了。”
Advertisement
“嗯嗯嗯嗯。”這是媽 心願,犰犰覺得格外溫暖。
事兒,既然這樣定下來了,回武漢後就全力做着赴的準備。
也許真是遇大事後人就會成熟幾分,不知怎的,這次回來後,高犰好像變得——怎麽說,沉穩些。
其實,初一這樣一個驚心動魄的“死法”饒是高犰再無心無情,怎麽會沒有感觸。心境上肯定會有些變化。再說,這次去的“基調”一下“拔高”到鳥“為媽媽還願”的層次上,高犰肯定格外懂事。
高廻還要忙科考隊那邊的工作,犰犰不叫爸爸分心,自己和家裏這一頭全獨自處理好了。
首先工作上要有個交接吧,她請了一個月的假。
然後,去高原地區一些必備的私人用品,她還挺過細,列了一個單子,高廻也審核過一遍,她照着去置辦了。荷蘭妹妹這天陪她逛了一天,中午在“小豔陽”吃的飯。
“你們家那二狐貍什麽時候去咧?”荷蘭抽出一根煙,點燃。犰犰不抽,她要上高原了,決定一個月不抽煙。
“二狐貍”就他們家高狳。說過,荷蘭就是嫉妒高狳生在了高家,所以總有點小心眼兒地比着她。
“囡囡在英國,爸爸一給她打電話,她就要回來,爸爸不同意。問過時間了,總理是下周回國,囡囡一回來就趕過來。”
是金子總要發亮的,高狳的才華還是得到了重用。不過,上次的事情還是有點受影響,最終沒有直接調到領袖身邊工作,而是在總理的外翻一團裏。這次,就是随總理出訪歐洲四國。
“咳,她要不去,我就去了。不過,說實話,我要去倒是想給你好好做場法事。”荷蘭微蹙着眉頭,煙灰在煙缸裏磕了磕。“你曉得滴,我老頭信藏佛,俺們家在拉薩寺廟認得不少這樣的人,找個活佛給你去去劫。”
荷蘭的老爸跟犰爸爸那完全不是一個氣質,犰爸爸一新貴高知,多強的高雅潇灑範兒。她老爹咧,典型暴發戶,土財主一個,而且,迷信的要命。也虔誠的要命。每年,荷蘭妹妹一家舉家要去拜佛拜六天,天天五體投地滴上山又下山哇。荷蘭說,她的小肚子就是那個時候減最見成效。
“呵呵,我爸爸不信這的,不過,這次倒也說,要帶我去見見活佛。”犰犰笑着說。
荷蘭夾着煙指了指,“那個初一真是不地道!就算死,裹個紅被子,多不吉利啊!他說不化厲鬼,那還是要把你給纏住。這樣說起來,你那個韓應欽倒是真靠譜,對!那玩意兒就該當時燒!還非要當着你的面兒燒才作數。”
犰犰愣了愣,“他不信這吧,他燒那被子是怕我總想着這些,——”
荷蘭直擺手,又搖頭,“肯定信!尤其北京那些個八 旗,信得厲害。我爸說,你上京送他們真金白銀都不及寫他們的名字捐雍和宮香火錢得他們的心。”
犰犰像聽稀奇的,想想,又一笑,她那小心思,就想着趕明兒去問問韓應欽到底信不信。更甚,神經病還當回事的真跑去雍和宮那平安符裏翻吶,結果!——何止韓應欽一人,——犰犰那會兒又哭又笑,你想,雍和宮一棵福祿樹上全是她的名字,——每個人赤誠誠的心意,———
咳,誰不信?不信的,怕她出事,也只得信。
當然,荷蘭沒說假話,越是高層越信藏佛。因為,立即就有了印證。
兩人正吃着聊着,
“诶,犰犰!”
有人路過她們這一桌兒突然看見她喊她,
犰犰一擡頭,看見了,站起身,蠻有禮貌,
“徐阿姨。”
誰呀?胡來的小姨,徐麗咩。
52
“犰犰,聽說調到北京去了?”
“不是,是借調,協助編撰一個資料。”
“哦哦。咳,老高這兩個閨女多喜人,都這麽出色,——”
咳,高犰覺得痛苦,跟徐麗也不是多熟,再加上胡來的關系,甚至有些尴尬。可是又是長輩,不得不禮貌寒暄。
“犰犰,”徐麗突然有些欲言又止。高犰忙說,“徐阿姨,坐一下。”就要拉開一旁的座位。徐麗忙擺手,“不用不用,那邊還有朋友。犰犰,——徐阿姨也不好多嘴,胡來,——他也艱難。**身體日漸不好,來來最是有孝心的孩子,帶*媽去青海了,一來那裏可以療養,再一個,接佛氣的地方,也是給媽媽祈個福。——犰犰,來來他——”徐麗雙手握着她的手,說這些時有些激動,到後來,又有些欲言又止,只得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幾疼愛地看着她,“徐阿姨不多說,徐阿姨不多說了,——”
徐麗走了,高犰坐了下來。剛聽她說起胡來的媽媽,犰犰心裏有些難過,畢竟那陣子,胡來的媽媽對自己極好。繼而,又想到胡來——對胡來的心思,高犰是很糾結的。他為了自己腦袋受傷,失憶,只忘了自己,自己糊裏糊塗在病榻上與他纏 綿,他和初一,——現在雖然曉得了他們與初一之間的恩怨,可這麽幾次都沒有看見他,原來,他去青海了,*媽 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
犰犰腦子有點小亂,心頭的滋味說不上來。她與胡來之間總有種很奇妙的聯系,他腦袋受傷失憶之時,犰犰有種撕心裂肺般的同命相連;現在他的媽媽又病重,同樣,犰犰也曾經歷過媽媽最艱難的時刻——
“看吧,我說的話馬上得到了印證,像他們這樣的人家都信藏佛,去療養是一方面,祈福肯定也重要着呢。我還見過包下一座寺廟,親自出家一年半載的來表虔誠的呢,——”
幸好荷蘭的話兒把小糾結的犰犰又拉了回來。她的那句“親自出家一年半載”叫犰犰的思想領域又跑偏到另一側,———莫非,胡來也那樣,出家了?——這時候,犰犰又越想着越迷離。胡來本來在她心目中就有些高不可攀的仙子意味,這要又跟佛扯上,更是神秘缭繞不可測———
再怎麽說,佛事不可妄言,只得親自去體味。還好,她馬上也要進藏去到那海拔最高最神秘的佛寺中朝拜一番,想想又何其激動。————所以啊,神經病的心思就像跳跳糖,一波三折,跟她搞不清白滴。
後來跟荷蘭妹妹結賬時才知道,徐麗竟然把她們這一桌的賬也結了。荷蘭還拍着衙內的肩頭感嘆:你的隊伍多,管理起來是麻煩點,不過,好處倒也撈到不少,走哪兒都有人搶着付賬,這是個很好的美德,要發揚。
雜花生樹,群英亂飛,一個仿若“陌上花開,君可徐徐歸”的日子,高犰遠上高原鳥!
一路兼程,越來越稀薄的空氣,越來越湛藍的天空,越來越可聞的佛香缭繞——
高犰穿着厚重的大棉衣帶着大氈帽,坐在搖搖晃晃的牦牛車上跟着晃來又晃去,倒像個活菩薩,———她那時不時發呆到迷離的模樣尤像!
科考隊的,一行七人,各個都是高大男士,只除了高教授帶着的這菩薩閨女走不得,跟行李一起堆在牦牛車上。
裏面還有兩個法國佬,随身帶的攝影器材毫不浪費,給菩薩閨女照了不少相。說實話,有天傍晚,牦牛車停在一棵歪脖老樹下,枯藤怪枝,看上去有些猙獰,可,穿得臃腫的菩薩閨女佝偻着身子依然坐在牦牛車上,懶洋洋般扭頭注視着身後的夕陽,燒紅的夕陽,那一瞬———确實叫人屏息!菩薩閨女賊亮的眼睛裏,寫着種說不出的神秘意态,把法國佬迷暈鳥!後來到哪兒都喜歡有意無意照她。高原氣候将死犰犰的兩瓣臉頰不知是燒還是凍的弄得通紅,犰犰覺得癢,掏出爪子摳,她爸爸去拉她的手,有時候還吼她,她偏要摳,那模樣,法國佬也照下來。
法國佬竟然跟高教授直言不諱滴說,犰犰身上有種色 情美!——許是高教授開化,也曉得這是贊美,聽了也不高興。後來就有意無意把閨女跟法國佬隔開,相也不叫他們照鳥。高教授後來給閨女抹凍傷藥時,一直囑咐,“跟法國佬要保持距離。沒必要,不和他們說話。”
犰犰皺着眉頭,糊裏糊氣的,“他們身上有股味道。”
倒把高教授搞愣鳥,“什麽味道?”
“我覺得老外身上都有味道,像羊臊味兒。”
高教授沒好氣,“盡胡說。”
犰犰又怏怏的樣子,這些天颠簸是把她您兒搞累鳥,“爸爸,你放心,我不喜歡外國人。”
你看,她又蠻清白咩!高教授揪了揪閨女的臉蛋兒,“那你喜歡誰。”
犰犰又神裏神經地笑,“我喜歡喇嘛,昨晚做夢都夢見喇嘛了。”
高教授拍了拍女兒的膝蓋,“那正好,明兒個咱們就到絨布寺了,一進去,你就得先去拜會一位活佛。”
“爸爸,你不信這的。”
高教授嘆口氣,站起身,“犰犰,為了你和囡囡啊,叫爸爸信什麽都可以。”沒好氣看她一眼,整理別的東西去了。又留犰犰一人在牛糞中長籲短嘆。
卻沒想,第二天上絨布寺這樣艱難!
主要是天氣惡劣,突如其來的大暴雪封路封山!
幸運的是,他們請的專業向導以及當地向導都很得力,一路艱險,用了一天半,還是平安到達了絨布寺。
把個死犰犰磨折的,———全虧一路抱着媽媽 的骨灰,叫她有苦也得硬吃,算是孝心促意志力的大爆發吧!
一入寺,高教授不敢怠慢,按規矩第一時間把犰犰牽到了活佛跟前。
活佛名叫章嘉呼圖,屬藏傳佛教格魯派系黃教。
他慈目注視高犰,眼中一抹睿智之光。
高犰也探索如靈貓般看着他,———犰犰眼睛賊亮的時候,也勉強有些以假亂真滴大智若愚。
叽裏呱啦,她是聽不懂藏語的。
經翻譯,如下。總之,聽後,高教授半信半疑。
活佛賜教,大意如此:此小女屬十一觀音像,即一身系十一相。(你看密宗裏的十一面觀音,這個菩薩确實怪異,共有十一張臉,每張臉面貌不一,十一張面孔重疊而上,像座小寶塔。)
那說高犰大神經屬十一觀音像什麽意思咧?
藏族向導開示了,簡言之就是你閨女一個身子多條命(這麽多張臉撒),如果想辟邪擋災,就得把“每張臉”的命都給搞“名正言順”咯。
高教授還是不甚明白,
向導說得更通俗鳥:我們這裏家裏有條件的,說孩子是十一觀音像,就給這個孩子取不同的名字多上幾個戶口,比如,她本名張三,在自己家戶口上就叫張三;再給他取個名字,叫李四,戶口上在親戚甲家;再取個名字,叫王五,戶口上在親戚乙家,———不一定非要是十一個,象征性搞幾個,不就把“名”正了,順了他這個“一身多命”。
哦,———原來如此。
反正犰犰聽了是嗤之以鼻,覺得不靠譜。高教授按說也不信這,可是,———咳,可憐天下父母心吶!有些東西,就像高教授自己說的,為了自己的孩子平安,信不信,其實也就變成個安不安心滴問題鳥。
53
其實有這個理兒,越神聖的地方條件越艱苦,精神豐腴就夠鳥撒,管不了肉 體享受鳥。
絨布寺海拔最高,離佛最近,卻,簡陋異常。晚上燒牛糞取暖。反正衙內這幾天天天跟牦牛窩一起,它的便便味道她也習慣鳥。從活佛那裏朝拜出來,早早洗漱,她爸爸給她好好兒泡了泡腳,軟嫩嫩滴衙內依然穿着厚厚的保暖衣就裹進大長毛氈被裏,窩在大炕上最暖和的位置,臉蛋兒紅撲撲滴。
她先用衛星電話跟荷蘭妹妹交流了一下這幾天的心得,當提及活佛點示的“十一觀音像”,荷蘭妹妹非常激動,“一定要聽!活佛說得多對啊,你可不‘一身多命’,要不人家都一個隊伍,你一排隊伍?跟高叔叔說跟高叔叔說,在我們家落一個戶口,在我們家落一個!跟我姓!——”衙內略顯無奈,只當她說得好玩兒,沒當回事滴,哪裏想到!——荷蘭妹妹絕不妄言,她真把這事兒記心頭,正兒八經要辦咧!遙想之後,高犰入荷家那個隆重鋪張———啧啧,啧啧。
結束了與荷蘭妹妹的哈拉,收了線,高犰就專心窩在長毛被裏只露兩個眼睛,聽她爸爸跟別人聊天。
咳,就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撒。高教授似乎真動鳥念頭,跟那個藏族向導有得一談。
“十一觀音我知道,可說孩子命格屬她,有什麽講究呢?”
藏族向導喝着酥油茶,笑起來,一口不甚标準的普通話,
“講究,有哦,我剛才不說了,有條件的就給孩子多上幾個戶口,不過後續還有些東西要注意。您知道十一觀音,那您看她,她其實是十二面:正面三面為菩薩善面慈悲相,左側三面為嗔怒相,右側三面為獠牙上出相,背後一面為暴惡大笑相,加上觀音本體相就是十一面。其實她頂上還有個佛面,所以,是十二面。另外,十一觀音的前後左右十面代表大乘菩薩修行的十個階位,即‘十地’,包括施、戒、忍、精進、靜慮、般若(智慧)、方便善巧、願、力、智等十項。而最上面的佛面就代表的是第十一地,佛果。這個佛果,也就是她頂上這第十二面相當于就是她的本心了,到這個孩子身上,也就是她的本家,她的本姓本名。這是不能破壞的,就說婚喪嫁娶這類塵俗之事,菩薩能結婚嗎,菩薩會死嗎?呵呵,所以,我們這裏一般弄這類俗事,比如結婚,都不拿孩子的本家姓名去結,用其它登記戶口的名字,意思,就是保她一個本心原神。不過,這也說了,老社會更講究這些,那些農奴主的孩子們想搞幾個身份不行?現在,有條件的就多上戶口,沒條件的,也就只有多取幾個名字意思意思罷了。”
莫說高教授,就是一旁的科考隊其它同志們都是聽得津津有味,王教授還拿出了筆紙記載。是滴哇,這也是他們當地的風土人情,也屬于他們本次考察的範圍內咧。
更別說衙內鳥。衙內邊聽着,就在腦子裏臨摹他提到的十一觀音像,——如何個模樣咧?
高教授呢,此時面上淡然,輕松聊天般向藏族向導請教,其實,向導剛才說的每個字,都上鳥心頭啊———怎能說沒有一定的道理呢。
衙內是不知道,高教授這個時候心裏其實已經有了思量,要把犰犰的戶口落在哪幾家。大洋彼岸,犰犰媽媽 的娘家,他們老高家在國內外的親戚也不少———還有,向導說的這個意思,高教授也明白了,“高犰”這個本名相當于是犰犰“十一觀音像”的佛果,不能輕易塵俗之事用之,比如,再哪家過世了人,花圈上就不能寫“高犰”,送禮亦然。這些,高教授都謹記在心裏了。
呵呵,有些東西是這樣,不信怎麽都不關心,一入鄉既然随了這個俗,就遵守的比誰都講究。後來高大傻子家裏規矩多,也就是這個時候埋的果。
藏族向導見衆人有興趣,就接着說,
“還有啊,你們這次上山正逢着我們藏族曬佛節,好機會呀,一些平日裏寺裏珍藏的小佛像、巨幅布畫、錦緞織繡佛像,這段時間都可以拿出來,或展示于寺廟附近的曬佛臺,或山坡,或巨岩的石壁上。我們絨布寺海拔高,氣候寒,曬佛臺就在廟後面的一個小山洞裏。您家閨女也是有福氣,趕上了,不說她屬十一觀音像嗎,讓她正好趁這個時候,披着十一觀音的錦繡織,在曬佛臺裏坐于十一觀音佛像下,虔誠禱告一天。萬事大吉。不僅如此,您家如果有逝者,這種方式請願或者還願都是最好的。”
高教授聽了,這到淡然。曬佛節,高教授當然知曉,如若真要請願還願,他們不久還會去大昭寺,在那裏也是可以的。何必這冷的天,叫犰犰去受這個罪?所以高教授只是微笑,沒有搭話兒。
可,高教授是沒想到,犰犰聽進去了。
最主要,她被向導最後一句話打動了,家裏如果有逝者———媽媽 的骨灰不是就在身邊嗎?
無論如何,我虔誠坐一天,和媽媽在一起,———就算不講這些宗教意義,跟媽媽在世上海拔最高的曬佛臺裏共度一天,何其不是她的一個心願?———
高教授還是有點警覺性滴,他也自然聽到了向導最後一句,就怕犰犰多想。所以,他特意傾身過來看了看犰犰,“犰犰?”——犰犰這個時候閉着眼,看上去像睡着了,呼吸平穩。
高教授放心了,繼續跟向導和同事們小聲說着話兒。
咳,哪裏可想,有這麽一天,望着皚皚白雪,女兒在那頂上籠洞差點生離死別———絨布寺成就了高廻另一個再不願憶起的回憶!
54
綠水本無憂,因風皺面;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
雖然吃力,可是走在這片茫茫雪國中,依然叫高廻心潮激懷。
**丹冬雪峰,海拔高達六千六百米。藏語的意思是“高高尖尖”的山峰。看,**丹冬,冰峰林立,冰川縱橫,四十多條冰川像玉龍飛舞,高 聳 着向外飛去,真是氣吞山河,氣象磅礴!
氣候惡劣,今天沒有讓犰犰一起跟出來。高廻想,如果此時犰犰在,一定也是入迷入神。從小,犰犰就跟着他世界各地的游歷,其中不乏雪國。
記得在都柏林外的那個叫Bree的小鎮裏,他們住宿的對面是一個小小的避風港灣,海灣裏住着96只天鵝、109只野鴨和其他海鳥。
那時候,犰犰十二歲,清晨,他帶着她去喂天鵝。犰犰穿着厚厚的棉衣,手中提着面包紙袋。海風濕漉漉的,雪花格外的大而沉重。那些天鵝的眼睛倒映着岸邊路燈的光芒,好像施華洛世奇的黑水晶。再看他的小犰犰,雖然穿得厚重,可,如何看不出已然有些亭亭玉立?天鵝走過來,她伸出手,它們把面包叼走,向後退一兩步,站在那裏靜靜地歪着頭,端詳犰犰。犰犰也靜靜地端詳它們,——如何又不像一只降落人間的天使,———
不管外面寒風如何凜冽,雪落茫茫,可一想到女兒,高廻始終還是覺得心暖暖的。開始返程的路途了。高教授在心裏再次慶幸,幸虧沒有叫犰犰跟出來,此時仿若來了場暴雪,一腳踩下去,漸漸已經沒膝————
“咦,那是什麽?”高教授的助手小全突然指着遠方飛過來的東西,衆人看過去,——雪太大,好半天才判斷出原來是兩只雪地滑翔翼。
對方好像也看到了他們這一群人,有意向他們飛過來。
一落下,看得更清楚,軍用标志。駕駛員也俱是一身雪地野戰軍裝。
“诶!你們是幹嘛的!去上面絨布寺的路被雪封了,行走危險,你們要朝拜等雪停了再說吧!”其中一個軍人喊話道。
“哦,謝謝提醒!我們是科考隊的,就住在絨布寺,我們有專業的登山設備,可以安全上去的。”一位科考隊員回答。
“哦哦,那還是要注意安全,這次雪太大,絨布寺說不定都有險情,你們一定要注意!”
這一聽說絨布寺也可能有險情,高廻心一緊,拔腿就走!
衆人知道高廻擔心犰犰,也沒說什麽,不覺都加緊了步伐。這時候,兩位軍人也向他們更靠近了,因為風大雪大都蒙着面孔,兩位軍人更是帶着那種寬邊的黑色軍用雪地墨鏡,越發看不出模樣,卻,這個時候,
“高叔叔?!”
走在最前面的高廻雖然蒙着口鼻,眼目卻露在外面。站在稍後面的那位軍人一眼竟然認出了他!
高廻疑惑地擡起頭,
就見那人取下了墨鏡,又稍拉下了遮面的迷彩毛領,“是我,胡來,您們在這兒科考?”
高廻看過去,——迷彩野戰也掩不住這孩子眉目中的清俊靈神。
高廻沒有停住腳步,繼續往前走,不過出于禮貌還是打了聲招呼,“你們在這裏是執勤?”
“不是,”胡來看出高廻似乎在趕路,有些焦急,他也沒有停住腳步,“我半月前在絨布寺為我媽媽祈過願,今天必須來還願。”
“哦,你媽媽身體還好吧。”
“還好。謝謝您的關心。———高叔叔,您是急着回絨布寺嗎?這樣疾走,對身體很不好,要不您用我的滑翔翼先上去,——”
高廻突然站住了腳!
“你們剛才上去過絨布寺嗎?”望着他,頗為焦急!
胡來搖頭,“還沒有。看見你們一行人,我們來提醒一下。”
高廻上前一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犰犰現在在絨布寺!你們剛才說寺裏面也可能有危險,會不會———”
“什麽?犰犰——”
很明顯,胡來愣了下!
不過,很快恢複冷靜。沒有廢話,他立即命令另一位戰士将滑翔翼交給了高廻,“高叔叔,我和您先上去。謝旬他經驗豐富,可以領着您的同事們随後上來。”
除去其它,高廻此時其實很欣賞胡來的冷靜沉穩,他交代他的部下,保持通訊聯絡,如果上面有事,科考隊其它的人也不用繼續往上帶了,并立即請求支援。這是正确的處理方法,能将損失減到最小。
高廻與胡來運用滑翔翼先上山了。
還好,絨布寺畢竟歷盡風雪,自有它的抵禦能力。見到寺廟平靜,高廻一顆心回了爐。他是沒見到,胡來本蒼白的臉龐也終于有了絲血色,他輕輕呼出了口氣,——
“犰犰!”一放下滑翔翼,高廻就着急往寺內走。胡來跟着到院門前慢慢停住了腳步,——突然覺得有些心跳加速,——
卻!
見幾個小喇嘛從房裏跑出來,圍着高教授就叽裏呱啦,還全都指向山後,那裏茫茫一片,——
高教授又不熟識藏語,聽得并不分明,
這時候胡來疾步走向前,用藏語跟小喇嘛們說了幾句,小喇嘛們又是指着後山,都很着急的模樣!———出來更多的喇嘛了,都圍着他們,———
高教授那心吶!——他聽不大懂,可也知道!——是他的犰犰——
“犰犰,犰犰,———”
一瞬,仿佛又回到打獵場那次,他的小犰犰躺在白茫茫的病床上———小喇嘛們指着的那後山,那雪茫茫,那有如魔鬼的冷眼———
高廻突然有些站不穩,向後退了一小步,
胡來牢牢扶住他,卻是依然沒有絲毫廢話,扶他站穩後就松了手,人已經疾步往外走去!
“胡來!”高廻知道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他要去救自己的女兒!
也忙跑了出去,就要拿起滑翔翼,卻被胡來捉住了手腕,“高叔叔,您不能去!您現在的心緒不适合搜救!相信我,我一定會把犰犰平安帶回來!一定!!”
他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那樣用力!
高廻見到那雙清靈的眸目裏,此時,——滿滿的堅定,以及,那沉厚的,絲毫不少于自己的,深愛———
高廻慢慢松開了拿起滑翔翼的手,反握住他的手腕,
“把她帶回來!犰犰,犰犰她———”高教授眼眶已經濕潤,——這時候的脆弱,——一個父親,———
看着胡來眼神冷靜,動作沉穩利落地打點裝備,以及如此細心周到地還準備了護暖與醫藥。———高廻立在院門前,看着那遠上的滑翔翼,風雪中,立即落白一身,心,絞痛着——
55
“天丁震怒,掀翻銀浪,散亂珠箔。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皓虎癫狂,素麟猖獗,掣斷珍珠索。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誰念萬裏關山,征夫僵立,缟帶占旗腳。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橫戎幕。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與談兵略。須拚一醉,看取碧空寥廓。”
這是阿骨打之孫,海陵王完顏亮的《念奴嬌》。胡來尤愛。
說實話,比起楊柳岸的江南,胡來更中意荒蠻浩瀚之地的蒼厚嚣張氣,這裏磨砺人的意志,強硬人的骨頭。
胡來,有仙賢之神,眉目疏淡,天心月圓;也有百折不撓,一身傲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之氣魄。
也許,心中焦急如焚,含在心底之人危難之中,怎得不心如刀絞。但是,心牽一念,他知道此刻唯有冷靜沉着,方可清頭腦、明方向,尋出最大生機。
就在一傾世名少為她只身涉險,寺中,疼她如命的父親為她站立門庭,默默流淚———我們的二 逼 青年,就真這麽不争氣滴只會惹禍上身,叫人為她cao碎鳥心嗎?
哦,不不。
同志們還是太小看衙內鳥。或者,這麽說,同志們也是太疼愛腦袋有問題滴“弱者”鳥。只是,沒想到,腦袋有問題,有時候也容易走向強大!
你胡來仙子有“百折不撓,一身傲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俺們二 逼 衙內還不是有。既然下定決心,跟她滴媽媽一同“登臨絕頂”在佛山聖雪中呆一天,你說,衙內怎得會不好好籌謀?
她夜觀天象,曉得今天必有風雪。(屁!她用衛星電話找荷蘭妹妹作弊鳥滴,荷蘭妹妹把未來一周她這個地方滴天氣都給她整明白鳥。她那個小賊眼睛還看得出天象?)在她爸爸出發前,衙內還小聲提醒了句滴:爸爸,今天雪大啊。是高教授以為這是女兒關心之語沒有放在心上。
早在兩天前,她就開始藏東西鳥。并且仔細列了一個單子,詳細到鳥“這一天”她每個時辰做什麽!
咱們掰着指頭看看神經病東摸西摸都藏了些什麽東西啊:
食物。除了他們帶上山的可儲存式蘇打食品,衙內喜歡吃絨布寺小喇嘛烙的一種餅。她一早叫小喇嘛給她一口氣烙了二十張,吃到下個禮拜都沒有問題,而且,還能當枕頭。另外,白酒不能少。她帶了整整一個葫蘆。
其次,火源。火柴她帶了五大包。以她的破壞力,把半座山燒了都沒問題。
所以,這就是前幾天小喇嘛們奇怪滴地方,她也有時候往後山的曬佛洞跑,還總牽着一頭小牦牛。幹嘛呢?咳,小牦牛就一個功用呗,叫它吃了就拉!拉鳥滴便便,衙內全堆在山洞的角落裏,為她“這一天”儲存燃料呗。
其實已經是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