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定罪

軒轅皓快馬加鞭來到仙寓山,一番焦灼的找尋,才在山頂找到穆霜。意外地,除了穆霜與劉越飛,穆誠儒也在。顯然他心情很差,面色僵硬,見到自己只潦草地作了個揖,告辭了。

劉越飛眼神向來直白,此時看着他是審視的目光。

倒是穆霜神情自若,像是什麽事也沒有。

送穆霜回家後,又加派了新的侍衛,細細叮囑安排一番後,軒轅皓才出來,此時夜已深了。

踏着月色,寂寥的街道上一白發老者當街而立,正是鎮國公穆誠儒。

兩人尋了一處清靜的酒肆,坐了下來。

三杯兩盞淡酒,穆誠儒開了口,毫不避諱直言道:“太子,鎮國公府數代皆保家衛國,盡忠于這大業、盡忠于聖上。今聖上聖明,重嫡庶,并不會輕易亂了綱常,太子何需多慮?”

“孤并未作過他想。”軒轅皓答。

穆誠儒單刀直入,輕哼,“太子想要鎮國公府,一句話的事,老夫自當效力,何需聯姻?”

說得輕松,軒轅皓默然,這只老狐貍若不是要娶穆霜哪有這麽好拿捏。業都的人除了自己怕是無人知道,穆霜便是鎮國公穆誠儒的七寸,他很早很早就知道了,曾經也将其利用得徹底。這一次卻再不敢存半點利用之心。軒轅皓擡眸直視,頓了頓後道,“孤娶妻自當娶心儀之人。鎮國公多慮了。”

裝得倒像是真的,世間男子皆薄幸,尤其是這皇權當頭軒轅皇家,穆誠儒雖然不信,口氣卻軟了下來:“穆霜是老夫唯一的孫兒,太子與她相處多日,自當知曉,她冥頑不靈,并不适合嫁入皇家。老夫已老,時日無多,皆時她孤身一人,不過是空挂了個鎮國公府名頭。變數良多,許不能給太子帶來助力。太子若想聯姻,鎮國公府幾位适齡孫女哪怕為側為妾都比穆霜更适合。穆霜一根肚腸一根筋,時日久了,怕會令人生厭。不如就此設計死遁!”

軒轅皓瞳孔微縮,“她可願?”問的是穆霜。

那個孩子啊,自是不願,穆誠儒想起剛才兩人在山颠的對話。所有的他都已想好,只要她願意離開,穆家私兵會保她無臾。

但她說:“若要讓穆霜就此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不能坦蕩活于世上,穆霜不願。情願一賭。”意外又不意外。

他再跟她細細訴說皇家無情,多存利用之心,她道:“聖紙已下,已無退路,且穆霜也心儀太子,不願對未來虛無的假想妄加猜測。如真有祖父所說的那一天,皆時穆霜棄了他便可。”

此一言簡直讓穆誠儒氣急敗壞,“皇家是你說棄便能棄的!”

“棄不了別人,便棄了自己。”一樣的言之灼灼。

穆誠儒擡手便想給她個耳光,如此輕賤自己,可有想他的感受,都與他們一樣的從未想過他,把自己逼上絕路,讓留下來的他怎麽辦?可看到那雙含淚的眼睛卻再也不去手。

山下,燈影重重,已然找上山來……

穆誠儒一口氣自飲了數杯,再看向軒轅皓眼中已有了告求之色。

軒轅皓松了口氣。

前世今生,唯有這個看似冷漠的祖父,真正為她思慮良多。可惜不到二年光景便走了。臨走時,也是如此求他。只是那時燈枯油盡,以定軍相贈,幾近哀求,求他護好穆霜。彼時他收了象征穆家軍的定軍,道“穆霜是孤的妻子,孤自當護好妻兒,責無旁貸。”如此說亦當真如此想的。

可恨他失信食言了。

多年精心設的局,已不是自己能掌握的了了,尤其是本就是當棄子在使的穆霜。

想到這這些心中酸澀,軒轅皓起身,行了個晚輩禮,再道:“祖父多慮了,孤娶妻自當娶心儀之人。”

穆誠儒長嘆,一個個都這麽冥頑不靈,罷了。口風一轉,神色如常地說起今日遇刺之事。

軒轅皓看着此刻己神情自若的的穆誠儒心情複雜。

鎮國公穆誠儒戎馬一生,多次救業于危難,乃業國當之無愧的戰神。對于他的功績無人敢質疑,但他的內宅卻被人诟病。世子請封不下來,雖有皇家成心打壓手筆在內,但終究成了衆人茶餘飯後的笑柄。但他卻一直不以為意,數十年一直戍守在邊關,兢兢業業鮮少回京。都說穆鋒抛父棄家,穆誠儒又何嘗不是。直到三年前穆鋒病故,他大病一場,才奉诏回京榮養。人雖回京,兵權卻還牢牢控制在自己一人手中。

賜婚聖旨一出,最先動的不是他軒轅皓,而是穆誠儒。不僅派人去江南,還暗中調親信入禁衛軍,戍城軍,雖然都是七八品不起眼小員,但三五年之後這些人一個個都會成為四五品軍衛,撐控半個業都。

難怪父皇明知穆誠儒忠于業,亦不參加儲位之争,卻還心心念念要廢了穆家。

趟若那個時候他還在,穆霜絕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場。

想到這裏,軒轅皓不由動容地道:“祖父當保重身體才好,穆家除了祖父,怕不會有人真心為霜兒着想了。”

咋一聽這話,穆誠儒愕然,自己講了半天,他沒頭沒腦說了這麽一句。瞧他這臉色,情緒外洩似有深情。穆誠儒一眼瞥過,只當沒看到,他連自己都不信,何況乎一個太子。

繼續道:“太子,老夫聽聞,當年羅家大爺曾有個姓伏的結義兄弟,出身草莽。今晚的匪人不論從外貌衣品,武功路數都可斷定是江湖中的游俠,不知太子作何觀?”

“是羅家出的手。”軒轅皓坦言,“但與母後無關。”

不用多審,軒轅皓也能猜出□□,那位伏義兄收羅家大房女兒羅曉菊為義女,因家中四個兒子,無一閨女,對羅家三小姐羅曉菊寵得厲害,幾乎言聽計從。雖如此怕也是羅曉菊隐瞞了穆霜身份,才敢行刺。不然誰會冒着滿門抄斬的危險幫她辦此事?!

“既然太子己明了,該當如、何?”穆誠儒最後二字咬着牙出來。

“孤來時已吩咐京兆尹以行刺之名将楊家圍困,等天亮上朝便上奏父皇定罪。”軒轅皓道。

今日總算稱心了一件事,穆誠儒露出三分笑意,“伏家人原就是亡命之徒出身,總有個把人仗着武藝高強要逃上一逃,孫兆尹這點拳腳如何能敵?不如讓老夫派上五個府衛相助,讓他們連只蒼蠅也飛不出!”

見軒轅皓明知他派出的是以一敵百的高手也還點頭,他呷了口酒又道:“為防羅家往各處通風報信,讓太子難做。不如讓老夫唱個黑臉,守在羅家門口,膽敢今夜出門的統統抓來教太子審問。”

軒轅皓挑眉,道:“好。”

“羅家與穆家明争暗鬥數年,老夫并不放在眼裏,也不計較得失,可動了老夫的嫡親孫女便是千不該萬不該,誰的主意誰就得死。她才來業都幾天,不殺一儆百,以後的日子哪得安穩?”話說着穆誠儒已淡了笑意,眼裏生了戰場上殺伐狠意。

第二天,朝堂之上,太子将伏家主與其四子以行刺之罪押上大殿。

行刺的是還有幾日便要娶進門的太子妃;刺殺時太子剛巧被聖上臨時起意召進了宮;太子平時出行的馬車,被刀劍捅成了篩子。

這事深想了可不得了啊。

衆朝臣危襟正立不敢多言,皇子們更是連大氣不敢喘,生怕被此事沾染上。唯有鎮國公穆誠儒跳着腳,求聖上給個公道。

案情似乎很簡單。

羅家三小姐,心心念念想嫁與太子,誰知太子被賜婚穆霜,心有不甘,找來二義兄伏岩勇刺死穆霜。而伏岩勇只道是與義妹結怨的普通官家小姐,便找來了數十個游俠兒,在仙寓山附近行刺。

伏岩勇認罪,細細交待了前因後果,又道,此事乃他一人所為,與他人無幹。

“好個一人所為,與他人無幹!”

聲音如沉沉悶雷砸得伏彪心裏一沉,大着膽子微微擡頭向上看去。只見龍椅上的那位臉色陰沉不定。二兒子做的事,其實他是知道的,只以為那是個尋常閨閣小姐,且已不是第一次替羅家做這樣的事了。所以并不以為意,聽之任之。可誰想到,要殺的人竟是太子未過門的妻子,鎮國公的孫女。別說是太子,就是鎮國公他也惹不起。這羅曉菊真是害人不淺。

滿滿一殿人,卻安靜地落針可聞。只有上方威嚴無比的聲音,“洛尚書,你倒是說說,按律歷伏擊太子車駕,殺太子護衛,該當何罪?!”

伏彪如被閃電悶雷擊中,裏嫩外焦,腦中已亂成一團。

一個清晰無比聲音。

“刺殺儲君按律當誅滿門。”

怎麽就成刺殺太子了?!

出身江湖的草莽之人不懂,可在場為官之人哪有不曉的:一來,伏擊太子車駕,別說裏面坐的是未來太子妃,便是個奴才,也夠滿門抄斬的,更別逞論還殺了太子府六個護衛。二來,凡是當皇上都怕刺殺這種事,今天能襲擊太子,明日便能刺殺皇上。三麽,皇上已上了年紀,太子立了不到一年,衆皇子都已成年,哎呀,這事不能往深處多想。反正一來二來三來,妥妥的要殺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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