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好不容易晚上沒蚊蟲,可明橋愣是沒睡着。
他想的多,盡管眼睛累得都快要睜不開,但精神卻無比亢奮。于是明橋從趴在桌子上的姿勢站起來,找了個窗臺趴着。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隐約能看見樹梢在随風搖晃。平日挨着小樹林這麽近,可以聽到很多蟲子的叫聲,但今天什麽聲音都沒有,寂靜得讓人心裏發毛。
他以前睡前喜歡把一天講過的課和接下來要講的課捋一遍再睡,反省自己哪裏做的不好,哪裏需要改進,要找哪個老師請教,要找哪些文獻來看等等,他都會想。
今天繼續延續這個習慣,細細地把一天的經歷全部梳理一遍。
學校到底出了什麽事?
那些規則想要強調什麽?
他強迫自己一遍遍思考這些問題,考慮每一種可能。
從他在辦公室開始,教師手冊、學生手冊,到後來來了餐廳,員工手冊、兩張告示,都無一不在強調“規則”二字。“它”似乎想要建立一種秩序,但自己都不知道怎麽才算維護了這種秩序。所以這種秩序導致的後果混亂不堪,産生了連鎖的蝴蝶效應,讓事情越變越糟。而當它意識到這種混亂,又會給出處理辦法,比如明橋身份的不斷轉換,時間的倒退或者加快,再或者,處理掉處在混亂中的人。
學校是什麽時候不對勁的。明橋說不出來,但肯定不是今天。
或許是前段時間,那場斷斷續續下了一周的大雨,還記得當時張婉喬說興川市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雨。
那個時候應該就已經很反常了。
可這些怪事總不能歸結到一場雨上。
更何況這場雨也算得上怪事的其中一部分了。
明橋頭疼得厲害。他揉着太陽穴,腦子裏突然想到一個事。
或許,是新校長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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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以前從來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規則,最多是一些全國通用的教師守則和學生守則。
但新校長來了之後,這些新的規則就被建立起來了。
新校長是誰?
他想幹什麽?
“你想幹什麽?”
時辛從背後拍了他一下,吓得明橋身子一抖。
“你沒睡啊?”明橋驚魂未定地問道。
“這話不是應該我問你嗎?”時辛說:“你怎麽還沒睡?”
“我在想事情。”明橋揉着太陽穴:“你呢?”
“起來上廁所。”時辛說。
“哦。”明橋想叫住他,張了張嘴愣是沒憋出一個字。
時辛去的很快,一分鐘就跑回來了。
他挨着明橋靠牆站着,等着看他要說什麽。
“你知道電源的總閘在哪嗎?”明橋問。
“一樓左側樓梯下面。”時辛說。
“我挖開的天花板上面有電線,你爬的時候注意點。”
“就不能不爬嗎?”時辛問:“你能不能直接從外面把門打開讓我走出去?”
明橋看着他真摯的眼神:“不能,那不是普通的鎖。”
“還有嗎?”
“三樓人很多,都是員工打扮,他們似乎聽命于那個辦卡的老頭。”
時辛對這個人印象還算深刻,明橋一說,他都仿佛感受到了辦卡時身心的不适。
“你想起他的第一反應是惡心嗎?”明橋問。
時辛點點頭。
“那上去之後不要逃跑,不要掙紮。”
“明老師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嗯。”明橋不太想回憶起那個抹布:“你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希望明天一切順利。”時辛深呼吸了幾下,把拳頭伸出來:“明老師,合作愉快。”
明橋握着拳頭跟他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和時辛聊了一頓,明橋反而頭也不疼了腦子也放松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他一覺醒來天光已經大亮,張婉喬邊吃着饅頭邊監督兩個學生早讀。
“張老師,早。”
“明老師,早啊。”張婉喬把饅頭和菜推到明橋面前的桌子上:“吃點吧,再怎麽樣也得吃飯不是。”
“嗯。”明橋抓起一個饅頭啃着,看似不經意問道:“那個記者呢?”
“他去一樓了。”
“又去一樓幹什麽。”
“找他的相機。”張婉喬說:“我也不确定,他待會上來你自己問呗。”
“明老師。”說曹操曹操就到,時辛脖子上挂上了他那只黑色相機,跑到他們旁邊坐下:“早上好啊明老師。”
“早上好。”明橋問:“幹嘛去了,大清早就不見你人。”
“取我的相機。”時辛說:“雖然裏面沒有很重要的東西,但這相機花了我三個月的生活費,要是丢了我得肉疼死。”
“我那梨子38promax手機還是新買的呢。”明橋也順便惋惜了一下:“我專門買的牛油果綠1TB,就這麽沒了。”
“掉你說的那個飯桶裏了?”時辛問。
“應該是。”明橋吃完最後一口饅頭,喝了點水順了順,“中午一點半迷宮開,現在幾點?”
“上午十點了。”張婉喬說。
明橋差點一口水嗆住,他結巴道:“我睡了這麽久嗎?”
“是啊明老師。”旁邊的王打打嘿嘿笑着:“老師你比我還能睡呢。”
“背你的書。”張婉喬敲了一下他的頭,王打打立馬不啃聲了。
明橋清清嗓子,示意幾個人停下來:“那一點半的時候我們就分開行動吧。我去二樓,時辛你去三樓,張老師你帶着鄧芽和王打打在門口等着,記着帶點幹糧和水,萬一再遇上什麽意外,也能有個救急的。”
“好。”幾個人異口同聲道。
時間過得很快,他們三個大人都沒什麽心情吃午飯,只給兩個學生做了點。還沒等他們消化完,時針就已經敲響了一點半的警鐘。
“走吧。”明橋先站了起來,他把張婉喬三人送到一樓食堂門口,看着他們隐隐擔憂的表情,心裏一陣惆悵。
“不出意外,你們肯定能出去。”明橋給三人吃下定心丸。
“明老師。”王打打滿臉不舍:“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可以的。”明橋說:“我還沒把初中歷史知識給你講完呢。”
“老師,你注意安全。”鄧芽說。
“一定。”明橋說,他回頭看着張婉喬:“張老師,交給你了。”
“嗯。”張婉喬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你放心。”
明橋不敢耽誤時間,送走幾人立馬跑回二樓。時辛就站在樓梯口,兩人對視一眼,坦然走向各自的戰場。
明橋又一次進了迷宮。這次他一個人走,而且有之前的經驗,什麽都無所謂,途中繞過各種道具,直至站在了迷宮中央。
他第一次來的時候只顧着找張婉喬他們,再走一次,才發現迷宮中央原來是個三四十平米的大空間。
他沿着內壁繞了一圈又回到原點,沒什麽特殊發現。就在他準備靠牆坐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廣播的電流聲。
“注意!注意!餐廳人員調整。張婉喬,王打打,鄧芽,離開餐廳。注意!注意!人員調整時長為半小時,迷宮和三樓時間将加速,在此期間,請務必遵守規則,否則後果自負。”
明橋聽到這個廣播,就立馬沿着迷宮往出跑。
張婉喬三人顯然已經離開,他現在必須先去找到時辛,然後按照他們原定的計劃行事。
他跑的很快,額頭出了一層熱汗,但明橋明顯感覺自己的腳越來越沉重,邁一步都要使出很大的力氣,仿佛是灌了千斤的鐵一樣。
他眼前也逐漸冒出五彩斑斓的小星星,暗示自己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但他不能倒在這兒。
他得去找時辛。
他得從這兒出去。
他還有父母親人,有同事和學生,有他熱愛的工作,有沒有享受過的人生,他還有很多事沒做過,他不能就這麽完了。
明橋拖着兩條沉重的腿,跑兩步歇一口氣,但也絲毫不敢把速度降下來。
他又跑了十來分鐘,終于看到了出口。
就四十步了,走完就行了。
他快要把後槽牙都咬碎了,才慢慢挪到出口。
出來的一瞬間,腳上所有的重力仿佛都消失了。他自己倒反而不适應起來,腿軟到得扶着牆才能站直。
明橋記挂着時辛,不敢歇太久,剛擡腳邁上第一階樓梯,就聽見時辛的聲音喊道:“明老師!跑!”
他擡頭往上看了一眼。
時辛跑在最前面,後面烏泱泱地跟了一幫人。那些人清一色地穿着餐廳的員工服,對着時辛緊追不舍。
明橋立馬掉頭往樓下跑。但他腿還軟着,跑不了多快,幾步就被最前面的時辛追上了。
時辛一把拉住明橋的胳膊,帶着他一起往樓下跑。明橋幾次差點踩空樓梯,但還來不急摔倒另一只腳就踩在了下一個樓梯上。
就這麽跌跌撞撞跑到一樓,時辛又拉着他跑去洗手池那邊躲着。
這兒全是沒腦袋的機器人,他們往下一蹲,這些機器人反而成了遮蔽的利器。
明橋快喘不上氣了。他被時辛捂着嘴,不能發出呼吸的聲音,直到那些員工找了半天找不到人,重新返回三樓時,時辛才放開他。
明橋狠狠做了幾個深呼吸:“你幹了什麽?讓這麽多人追你。”
“我把那老頭扔屋裏了。”時辛臉上挂着得逞的笑容:“而且,我出來的時候,把天花板的洞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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