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誰家的美人
魏滿眼看姜都亭帶着他的親信走遠,這才稍微松了一口氣,輕輕的噓出一口。
魏滿雖不願在姜都亭面前輸陣,但他的手臂仍然在微微顫抖,方才被長戟一震,傷口崩裂,縱使伸手壓住創口,仍然在不停的流血。
林奉有些擔心,說:“主公……”
魏滿擡起手來,制止了林奉的話,說:“先出城,快。”
他說着翻身上馬,立刻揚鞭,沖出玄陽城上東門,向着城外長亭而去。
一行人快馬加鞭沖出城去,果然就在長亭附近,看到了藏在暗處的隊伍。
魏滿的父親魏丘,另還有魏滿同父異母的庶弟魏速,兩個人帶着親信在城外接應。
眼看着兩匹快騎飛馳而來,魏丘趕忙說:“我兒來了!”
魏丘趕緊迎上幾步,本以為只有魏滿一個人,沒成想魏滿的馬上卻一下子多了兩個人。
定眼一看,最先看到的是個半大點的小包子。
魏丘以前官居太尉,雖然只是捐錢捐來的太尉,但身居三公,什麽大世面沒見過?
魏丘一看,這小不點,不正是趙梁王武孝?!
誰不知佟高殘暴,意圖扶持趙梁王武孝上位,此時此刻魏滿卻把趙梁王“偷渡”出京,這舉動簡直吓壞了魏丘。
魏丘雖官居太尉,但說到底是個安于現狀,并無什麽宏圖大志之人,一輩子可謂是“碌碌無為”,更沒什麽魄力,如今看到趙梁王,仿佛就聯想到了佟高日後的追殺,不由心驚膽戰。
魏丘連忙說:“我兒糊……”
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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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兩個字還未說出口,魏丘又看到了坐在魏滿身前的人,那人看不出年紀,長相清秀,清冷之中帶着一股傲然的氣質,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奸宦之首林讓,還能是誰?
魏丘看到了一個趙梁王已經相當後怕,如今又看到了林讓,登時“嗬”的一口氣抽在嗓子眼,不上不下的,差點給憋死,連忙敲了敲自己的胸口,給自己鎮定。
魏滿的庶弟魏速一直跟着父親,沒什麽大本事,全靠魏家殷實的家底兒支撐,倘或魏滿是個飛鷹走狗的假纨绔,那麽魏速就是個吃喝嫖賭的真纨绔。
魏速并不識得林讓,天色又黑,眼看着林讓形容清俊,又透露着一股羸弱不勝的姿态,還以為是哪家的姑娘女扮男裝,因笑說:“大哥,你可好福氣,這誰家的美人兒,生的如此标志?”
魏滿沒有搭理魏速,魏父則是趕緊把魏滿拽下馬背,背過去低聲對魏滿說:“我兒,你好生糊塗!你把趙梁王帶出來,還能圖個名正言順,你、你把林讓那個奸臣帶出來做什麽?”
魏滿安撫這父親,說:“父親,兒子自有打算,先上車,佟高如今不在城中,咱們需連日趕路才是,唯恐那佟賊回了玄陽,到時候想要趕路便困難了。”
魏滿說着,就轉過身來,對着林讓說:“上馬車罷。”
林讓抱着小包子武孝,一直沒有說話,雖聽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是林讓很清楚自己和小包子現在的處境,估摸着魏滿的父親和弟弟都覺得林讓是累贅。
林讓欲要上車,魏父看了一眼,面色不愉的說:“有勞列侯坐後面的辎車,咱們這馬車小,容不下您這麽個大人物兒。”
魏父顯然不想給林讓好臉子,按理來說魏父捐官,其實就是宦官開的方便之門,林讓身為奸宦之首,和魏父沒什麽太多的過節,而且魏父為人圓滑,也不願招惹林讓這種狠角色。
但如今不同,林讓已經從萬人之上,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魏父不但看不起林讓這個閹黨,更覺他是個拖累。
面對如此拖累,魏父能給什麽好臉子?
魏滿一看,連忙打圓場,插在魏丘和林讓中間,笑着說:“父親,那後面是辎重的車子,咱們現在應當共同一心,無有分歧才是,快上車罷。”
他說着,親自扶着林讓和小包子上車,然後又安撫了一下魏父,衆人這才全都登上車去。
上了車馬,林奉趕緊給魏滿包紮傷口,他的手臂和手心全都受了傷,流血嚴重。
林奉是太醫令,醫術自然是不用說的,麻利的給魏滿褪下衣衫,清理手臂上的傷口。
魏滿衣衫早就劃破了,包紮好傷口之後,換上一件幹淨的勁袍,将傷口一擋,看起來就像不曾受傷一樣。
車馬粼粼的滾動着,快速往玄陽西面的趙梁趕去,魏父坐進車裏,便沒給林讓一個好臉色看。
林讓也不在意,他本就是個面無表情的人,既感覺不到害怕,也感覺不到憤怒,同樣的,他也感覺不到別人的害怕和憤怒,所以魏父對林讓生氣,其實是白生氣,完全多餘的。
魏父冷冷的說:“嘗聽人說,列侯的財寶堆積起來比武山還要遼闊高大,不知是不是真的?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以訛傳訛?依老夫看來,不會是列侯傳出用來保命的謠言罷?”
林讓的寶藏傳的神乎其神,據說只要得到林讓的寶藏,就可以招兵買馬,得到整個天下。
因此軍閥入京之後,雖然都對林讓這個奸佞咬牙切齒,但是沒有一個人對林讓下狠手的,全都沖着他的寶藏,也要留林讓一條“狗命”。
魏滿何嘗不是如此?
林讓聽着魏父的話,沒有言語。
其實他早就說過了,不知道寶藏在哪裏,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寶藏,因為他根本不是大家口中的閹黨林讓。
但是沒人相信。
林讓越這麽“誠實”,魏滿就越是不相信。
其實魏滿起初也有些懷疑,寶藏恐怕是林讓這個奸賊,想出來保命的說辭,但是後來魏滿又覺得不像。
因為林讓幾次三番的否定自己擁有寶藏。
別看魏滿玩世不恭,但他的秉性和表面一點兒也不一樣,表裏不一,他骨子裏其實多疑的厲害。
林讓越說自己沒有寶藏,不知道寶藏,魏滿就越覺得林讓坐擁匹敵天下的寶藏。
如今的魏滿已經對寶藏深信不疑,自然要千辛萬苦的帶着林讓出京。
林讓沒有開口說話,顯得異常沉默平靜,這樣一來,魏父就覺得林讓異常“傲慢”,死到臨頭了,失勢如斯還無視自己,當真可惡至極。
魏滿的庶弟魏速第一次見到林讓,他并不為官,只是個纨绔子弟,以前只聽說過林讓如何如何殘暴,如何如何冷酷,如今一見,魏速并不覺得林讓殘暴冷酷,反而覺得風情無限,無論是形容還是氣質,那都是頂好的。
只可惜……
竟是個閹黨宦官,這若是生成了女子,全玄陽城的女子豈不都要黯然失色?
魏速賊眉鼠眼的打量着林讓,上上下下都看了好幾回,笑着說:“這便是林讓?我怎麽瞧着名不副實?生的如此明麗,怪不得能得到先帝的寵愛。”
他說着,低頭看到林讓衣袍下的手掌,纖細修長的手指藏在暗青色的袍子下面,縱使光線昏暗也覺得異常好看。
指甲又圓又潤,猶如貝殼一般,食指上稍微染了一絲絲血跡,殷紅的顏色令林讓染上了一絲絲“人間煙火”,更加出挑,瑩潤奪目。
魏速“嘿嘿”一笑,看着林讓的那雙手,不知在想什麽,眼珠子不停的旋轉着。
林讓注意到了魏速的目光,不過他對感情的事情向來不敏感,魏速的目光略帶“奇怪”的看着他,林讓只是皺了皺眉,随即瞥開眼去,順着車窗縫隙看出去。
玄陽城郭黑壓壓的一片,因為佟高帶兵入京的緣故,玄陽城陷入了空前的死寂,百姓逃的逃死的死,如今又是黑夜,更是萬籁俱寂,透露着說不盡的滄桑。
馬車在出城的小道上飛馳,偶爾還能看到路邊遺棄的死屍,有的屍體幹脆爛在路邊,有的屍體被削去了腦袋當做戰利品,烏鴉成群結隊的盤旋,馬車一過,登時驚飛而起,發出“呼啦啦——”的振翅聲。
林讓眼看着無盡的滄桑,面上雖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不過還是皺了皺眉。
魏速賊眉鼠眼的盯着林讓,魏父和林讓無法置氣,因此轉過頭去對魏滿說:“我兒,咱們去了趙梁,你有何打算?雖為父有一些舊部,但萬不能和佟高的二十萬大軍相抗衡。”
打算?
魏滿沒有立刻回話,不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林讓,只是用餘光瞥了一眼。
他的首要打算,當然是撬開林讓的嘴,讓他把寶藏吐出來才是。
在玄陽城裏,那是佟高的地盤兒,因此魏滿不方便明面上做什麽,但等到了趙梁,即使林讓曾經多麽不可一世,那也是落在了自己手裏,還能翻出天去?
一切,不都由自己說了算……
就在這時候,“咯噔!”一聲,馬車壓到了一塊石頭,因為飛馳的速度很快,車子難免颠簸了一下。
林讓沒有防備,被颠的一歪,倒也不至于摔倒,魏速則是眼眼疾手快,林讓根本無需人扶,他卻畫蛇添足的沖過去,還抓着林讓的手,笑着說:“這麽不小心?車上颠簸,要不靠着我罷?”
林讓皺了皺眉,不等他說話,“啪!”一聲,魏速的手腕已經被人捏住,力氣之大疼得他半邊都麻木了,登時被迫松開了手。
擡眼一看,就見魏滿握着他的手腕,十分“和藹”的笑說:“二弟,你怎的不關心關心為兄?這面窗口太吹,我這傷口着不得風,你來與我換換。”
魏滿說着,強硬的一拉魏速,立刻把魏速拽起來從林讓身邊拉開,拽到了對面,和自己換了位置。
魏滿便坐到了林讓身邊,還順手把自己的披風披在林讓肩上,目光幽幽的看了一眼魏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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