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勸降

“大哥!大哥!你這是做什麽啊!”

“大哥!”

“放開我!你們是什麽東西, 竟然敢動我?!”

魏滿一聲令下,身邊的從者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将魏速拿下。

“嘭!”

魏滿根本不理會魏速的大喊,他腿一踹, 直接踹在了魏速的膝蓋彎兒上.

魏速“啊”的大吼了一聲,雙腿一曲,“咕咚”應聲跪在地上, 疼得他兩只膝蓋似要粉碎!

魏速跪倒在的地上大喊:“爹!爹!您救救兒子啊!爹, 您看看大哥!他平日對外人心狠手辣也就算了, 今日竟然要拿下兒子!兒子到底做錯了什麽啊,竟然大哥如此狠心!”

魏速突然被拿下,按在地上,魏父在馬車裏都聽到了動靜,趕緊撩開車簾子,跳下車來,說:“我兒!我兒,這是怎麽回事兒!?有話好好說啊!”

魏滿雖是魏父的嫡子, 但是從小調皮搗蛋, 上房揭瓦,簡直“無惡不作”,而且騙人的手段一套一套的, 沒少讓魏父動怒着急。

可以說魏滿是明着壞。

而魏速呢,其實是那個最壞的,因為他暗地裏壞, 背地裏壞。

魏速是個庶出的支子,身份地位不高,文韬武略沒一個成就,但是會巴結人,總是跟在魏父身邊,裝的特別乖,日常裏魏滿惹事兒,魏速就給魏父打小報告,且添油加醋。

因此常年累月下來,魏父就更寵愛魏速一些。

對于魏父來說,魏滿是光鮮的外袍,穿出去體面,而魏速則是敗絮的棉襖,套在裏面暖和。

魏父一見到魏速被按在地上,灰頭土臉,當即就着急的說:“快,先把人放了,都是一家子,有什麽話兒不能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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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速也哭喪一般的說:“爹!兒子的膝蓋要碎了!這……這也不怪大哥,定然是那閹黨宦官,又在大哥面前說了兒子的壞話罷!大哥就是一向耳根子軟,爹,您千萬別怪大哥!”

張讓一聽,本與自己無關,魏速不知為何突然拉扯上自己來。

張讓十分坦然的說:“與我無關。”

魏速立刻說:“爹!您看那閹人否認的如此之快,必然與他有關!大哥定然是受了這閹人的蒙蔽蠱惑!閹黨!你到底給我大哥灌了什麽迷幻湯?!我……”

“夠了!”

魏速的話還未說完,魏滿已經斷喝一聲,臉上青筋暴怒,眯着眼睛,沉吟沙啞的說:“閉上你的狗嘴。”

魏滿一向不會生氣,也不會怒喝別人,他這人藏得深,旁人都以為他是纨绔,也因此對他放松警惕。

如今魏滿突然破功發難,吓得魏速一個激靈,心裏發抖,猶如篩糠一般,老老實實的便閉了嘴。

別說是魏速了,魏父也吓得一個激靈,都不敢給魏速求情了,話頭挂在嘴邊上,愣是沒說出口。

唯獨張讓一個人,仍然面不改色,仿佛魏滿生氣、微笑、輕佻、怒吼,其實都一樣似的。

魏速吓得面色慘白,魏滿冷眼盯着他,說:“你做過什麽好事兒,你難道不知?還要把責任推卸給其他人?我魏家的兒郎沒有你這樣的懦夫。”

魏速一聽,心裏心虛的厲害,他方才嚷得聲音有多大,其實就有多心虛。

魏速覺得魏滿不可能知道寡婦的事情,但魏滿突然把自己抓起來,又沒有其他事情,尚且抱着僥幸的心思,所以一直胡攪蠻纏的。

魏速揣着明白裝糊塗,魏滿就說:“好!你不承認,我今日便當着兄弟們問你,衛家寡婦可是從你這處,知曉了我等的身份?”

魏速心裏“咯噔”一聲,果然是此事!

“不!不不不!”

魏速連忙否認,說:“不是我!不是我啊大哥!斷然不是我!”

他說着,看向張讓,說:“是他!是這個閹黨透露出去的,不關我的事!”

魏滿冷笑一聲,說:“還不承認?”

魏速寧死不承認,說:“大哥,您不能逼迫弟弟承認,中了奸人的離間之計啊!”

“逼迫?”

魏滿輕笑了一下,說:“你說得好。”

魏滿擡起手來招了一下,說:“我魏滿最拿手的,不就是逼迫麽?你說的正是,今日你若不承認,我便打到你承認!來人,動刑!”

從者立刻上前,準備杖責魏速。

魏滿的杖責可不是打板子這麽簡單,也不是抽鞭子這麽簡單,而是用五色棒責打。

五色棒乃漢代的刑具,由紅黃綠白黑塗于棒上,因此得名,魏滿的五色棒還加了倒刺,專門杖責犯禁之人。

鼎鼎大名的宦官叔父蹇圖,就是死在五色棒的杖責之下。

魏速眼看着魏滿要杖責自己,別說是打幾下了,自己嬌生慣養的,打一下也萬萬承受不住,非皮開肉綻不可!

魏速眼睛一轉,哭喊着:“爹!孩兒錯了!是兒子錯了!兒子一時被迷了心竅,因此……因此才,才……”

魏速因為懼怕五色棒的責打,一下子全數招供。

魏父根本沒想到,寡婦之事如此狼狽,竟然全都是魏速招惹出來的禍端。

魏速哭着說:“爹!兒子是只酒後失态,并非有心之過,爹,您救救兒子罷!救救兒子罷!”

魏父雖疼愛小兒子,但大兒子到底是嫡子,而且如今還要起兵征兵,倘或這時候魏父為“棉襖”開脫,豈不是親手撕爛了光鮮的“外袍”?

魏滿的威嚴何在?必然會影響征兵,以後還有誰會信服魏滿?

雖棉襖破了,可能會冷一些,但身為達官貴族,怎麽能沒有光鮮亮麗的外衣呢?

就算裏子寒冷了一些,面子還是要的。

魏父這麽一思量,當即沒有說話,回頭便上了辎車,“嘩啦!”一聲放下車簾子,眼不見心不煩。

魏速一看,差點一口氣厥過去,大喊着:“爹!您救救我救救兒子啊!您不能不管兒子!大哥會打死我的!大哥……大哥我錯了……啊!別打!別打了!”

魏速的喊聲突然變成了慘叫,随着“嘭!嘭!嘭!”的聲音,從者已經開始行刑。

因為五彩棒上帶着倒刺,第一下下去便已皮開肉綻,何止是鮮血橫飛,簡直是肉屑橫飛。

張讓則是冷漠的站在一邊,淡然的看着這慘烈的場景,沒說一句話。

站了一會兒,張讓還轉過身去。

魏滿以為張讓只是假裝淡定,終究見不得這殘酷的場面,哪知道張讓轉過身去,從行囊裏掏出一個餅子,找了塊幹淨的地方,席地而坐,竟然就着血肉橫飛的殘酷場景,無動于衷的吃起了餅子。

魏滿:“……”

魏滿一看,心裏琢磨着,這宦官當真非同一般,若能為我所用,的确是好的,若有一天叛變,無異于養毒成癰……

魏滿杖責了魏速,魏速一直凄厲慘叫,魏滿就令人堵住魏速的嘴巴繼續打。

“主公!”

一個從者拱手說:“主公,二少爺暈過去了,可還要繼續行刑?”

魏滿只是冷眼看了眼,便揮手說:“拖下去。”

魏速被打的半死,因為身受重傷,根本不能一起趕路,而且魏滿此行來陳留,是為了謀劃大事,帶着魏速就是個累贅,指不定哪天魏速再做出什麽“無心之失”,他們一行人就要被全部連累而死。

魏滿幹脆就讓魏父帶着魏速,回老家避難去了,也免得哪天自己真的打死了魏速,再這麽說,也是同父的弟弟。

魏父這個人雖然曾經高居太尉,但其實是個沒什麽膽量,也沒什麽報複的中庸之輩,因此魏滿讓他帶着魏速回老家避難,魏父當即一口就答應了,很快便帶着魏速離開,與他們分道揚镳。

這日魏滿送走了魏父和魏速,便往回走過去,“嘩啦!”一聲,掀開車簾,就見車中坐着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

正是呂布了。

魏滿打起車簾子,看了一眼呂布,說:“他們已然走了,你若是想要活動,便下車來走動走動,也無不可,可別說我苛待了你。”

呂布身上還有重傷,不是一兩日就能養好的,面色稍微蒼白,不過比那日已然好了不少。

這些日子呂布受傷未愈,絕敵不過魏滿,魏滿離開衛家,便把他軟禁起來,準備了車馬,讓呂布一直藏在辎重的馬車裏,連魏父和魏速都瞞騙了過去。

呂布看了一眼魏滿,冷聲說:“魏校尉的好意,布心領了,不知魏校尉何時才會放布離開?”

魏滿一聽,笑的格外歡脫,說:“離開?随時離開啊,你要是想走,那走便是,何必問我?只是……”

魏滿活動了一下手腕,“嗤——”的一聲拔出自己腰間佩劍,對着日頭輕輕的晃着自己的劍光,挑眉說:“只是,你若能走出十步,我跟你姓!”

魏滿的意思很明顯了,就是趁着呂布不敵,軟禁呂布。

他救了呂布,可不是白救的,雖魏滿答應了張讓一個條件,但沒有好處的事情,魏滿是絕對不會白白浪費精力的。

如今呂布虎落平陽,怎麽也要扣押住他才行,佟高少了呂布,那就是少了一條手臂,對他們大大的有利。

“你!”

呂布當即就被魏滿的口吻氣的動怒,腹部的傷口一痛,忍不住皺了皺眉。

魏滿沒再多說,“嗤!”的一聲還劍入鞘,放下車簾子,往空曠的地方走去,撿了個石頭坐下來,準備吃點幹糧充饑。

魏滿坐下來,将幹糧餅子放在手心裏,慢慢的掰着,他掰了幾塊,卻不放在嘴裏,而是又掰的更碎,如此反複。

就在這時候,突聽“沙沙”的聲音,藍色長擺出現在魏滿面前。

魏滿擡頭一看,原是張讓。

張讓主動坐在魏滿身邊,也拿了一塊餅子。

魏滿有些納罕,張讓竟然主動過來,而且坐在自己身邊,這是要和自己搭讪的意思?

這石頭臉的宦官,今日竟如此反常?

張讓坐下來,果然是要和魏滿“搭讪”的,淡淡的說:“看來魏校尉是有心事。”

魏滿一笑,輕佻的撞了一下張讓的肩頭,說:“哦?你竟如此了解我?”

張讓不為所動,好像魏滿調戲的根本不是自己一般,側頭直視着魏滿,篤定的說:“為呂布的事情。”

他這麽一說,魏滿當即收斂了笑意,眯着眼睛去看張讓。

張讓慢吞吞的将餅子掰開一半,然後拿起半張餅子,放在唇邊輕輕的咬着,他的吃相很斯文,細嚼慢咽的,吃了一口餅子,慢慢的咀嚼咽下。

魏滿眯眼看着張讓的動作,起初只是為了觀察張讓到底知道什麽,但後來也不怎麽的,魏滿竟然被張讓這慢條斯理的吃相給吸引了,發粉的嘴唇、纖細的脖頸,喉結平整并不突出,吞咽的時候微微滾動的喉嚨,說不出來的令人心神微顫……

張讓并沒在意魏滿的觀察,幽幽的說:“呂布是一頭不服管教的狼,魏校尉說得對,人與狼不可能為伍。但正因為呂布是一頭野心勃勃的惡狼,所以才給了魏校尉這個機會……”

“哦?”魏滿似乎聽得有些頑味,說:“怎麽說?”

張讓繼續說:“倘或魏校尉手裏的肉,比佟高更多,那麽呂布這條狼,效忠的就不是佟高,而是魏校尉你。”

魏滿眯了眯眼睛,張讓說的很對,就是這個道理,呂布的為人,張讓看的十分透徹。

可問題也擺明在眼前,他們雖趁着呂布重傷,軟禁了呂布,但只能軟禁一時,呂布早晚有一天會恢複,到那時候……

無異于養虎為患。

魏滿說:“你也說了,我要與佟高比肉,如今的形勢來看,佟高手裏的肉,比咱們手裏的肉更新鮮,量更大,呂布這頭野狼,如何會放棄佟高的肉,反而投靠我們呢?若是搞不好,養狼的人,反而……變成了肉。”

張讓聽到魏滿的發問,并沒有什麽表情變化,只是淡淡的看着遠方撥動篝火的張奉。

又溫吞吞的吃了一口餅子,才突然說:“不如讓奉兒試試罷,說不定可勸降呂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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