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舍不得

“張奉?”

魏滿有些吃驚納罕的看着張讓, 不知他為何提起張奉。

“為何要張奉去勸降?”

魏滿立刻發問,說:“難不成張奉有什麽不同之處?”

相比魏滿的急切,張讓并不焦急,還是慢吞吞的吃着餅子, 一口一口,吃的很慢,也很細, 那動作好像不是吃什麽粗糙的餅子, 而是在吃山珍海味。

魏滿眼看着他“鄭重”的吃着手裏的破餅子, 急的不得了,就想讓張讓趕緊回答自己。

于是魏滿劈手直接奪過了張讓的“山珍海味”,那只破餅子,握在手中不給張讓,說:“你先回答我,回答完了再食。”

張讓被奪了餅子,也沒着急,就說:“原因很簡單在, 張奉說過, 他曾經對呂布有恩,呂布這個人雖然野心勃勃,但是重情義, 張奉不像丁原,呂布殺死義父丁原是因為要投靠佟高,丁原是他的絆腳石, 而張奉與呂布沒有根本上的利益沖突,因此奉兒去勸降最好,在咱們裏面,他的把握最大。”

魏滿聽着點了點頭,的确是個道理。

張讓又說:“而且……”

他說着,皺了皺眉,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樣,似乎在思量什麽無解的難題。

魏滿說:“而且什麽?”

張讓說:“而且…讓總覺得,呂布十分關心奉兒,超過了救命之恩。”

他這麽一說,魏滿也隐隐有這樣的感覺,不由仔細思量起來。

他半垂着頭仔細的思量着,目光很自然的就落在了張讓的那只餅子上。

他剛才劈手搶過了張讓的餅子,餅子上還留着張讓的齒痕,竟然和張讓本人一樣,一絲不茍,整整齊齊,咬成了一條平整的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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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滿本在思量張奉和呂布的問題,但看着那整齊的齒痕,腦海中不由開了小差,竟然拐了好幾個彎兒,突然想到剛才張讓吃餅子的畫面。

這餅子……

好像比其他的餅子都好食?

指不定味道不一樣,因此才能叫張讓吃的如此細心。

魏滿心想,難不成幹餅子還能吃出肉味兒來?

他這麽想着,登時有些口幹舌燥,為自己找到了借口,當即慢慢舉起張讓咬過的餅子,也想就着那平整的齒痕咬上一口,嘗嘗個中滋味兒。

只是……

“魏校尉。”

魏滿剛要咬上去,突聽張讓喚了一聲自己的名字,吓得魏滿一個激靈,莫名心虛,差點把餅子抖手扣在地上。

張讓平靜的看着魏滿,說:“魏校尉,那個餅子是讓吃過的。”

“哦……是麽。”

魏滿裝作糊塗,答應了一聲,把餅子塞給張讓,塞給張讓的時候還有些可惜,剛才應該果斷咬一口嘗嘗。

果然時不我待,追悔莫及……

“踏踏踏!!”

馬蹄濺起塵土,飛快地向前掠起。

“大哥!”

一騎快馬直沖而來,停在大部隊跟前,說:“大哥,并未尋得呂布下落!”

這飛馳而來之人,正是那日裏匆忙離開衛家的張超,也就是魏滿的至交好友,陳留太守張邈的弟弟。

張超說:“四下裏尋遍了,都找不到呂布,這消息指不定是假的!”

張邈眯了眯眼睛,說:“找!繼續尋找,就算把陳留給我翻個底朝天,也要找到呂布的下落!如今呂布身受重傷,斷不可錯失良機,若不能斬草除根,便是養虎為患,呂布素來記仇,等他養好了傷痛,必然與我們為敵,到那時候……”

不需要張邈再廢話,張超也知道後果,他們帶兵偷襲呂布,呂布肯定記在心裏,只待養好傷痛,必然找他們報仇。

張超立刻領命,又說:“大哥,弟弟還打聽到一則消息,說是衛家那老頭子變賣了家資,全數資助了魏滿,如今魏滿得到衛家的家底兒,已經離開衛家開始征兵了!”

張邈聽了,沉聲不語。

張超就說:“大哥,不是弟弟要說他壞話,這個魏滿,心思深沉,大哥可千萬別輕信了他!魏滿在雒陽之時就得到了張讓的寶藏,如今來到了陳留,還搜刮了衛家的家資,現在他手上的錢財之衆,便是十個大哥也拗不過他!倘或真的讓魏滿在陳留征兵,那些壯青必然都被拉攏走,還要大哥您這個陳留太守做什麽?倒時候您這個陳留太守豈不是形同虛設?被魏滿這個外來豎子,爬上頭去作威作福!”

張邈冷聲說:“夠了,勿要多言!”

張超見張邈那表情,便沒有再多說,他知道大哥一向耳根子軟,聽不得勸,張邈顯然已經懷疑起魏滿了。

果不其然,張邈陰沉的說:“去,派人給我打聽魏滿的消息,好生跟蹤監視,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立刻向我禀報。”

“是,大哥!”

張讓建議讓張奉去勸降呂布,魏滿覺得目前也只有這個辦法了,而且還是死馬當活馬醫的辦法。

于是魏滿便站起身來,找到張奉。

張奉正在撥弄火堆,見魏滿走過來,立刻說:“主公。”

魏滿點了點頭,說:“坐,來坐罷,不必如此拘束,你我認識已然十年有餘,咱們都是知根知底兒的,何必如此拘束見外呢?”

魏滿因為想讓張奉辦事兒,所以開場白十分親和,張奉一聽,趕緊說:“是。”

于是兩個人坐下來,魏滿就伸手搭着張奉的肩膀,說:“張奉,我平日裏待你如何?”

張奉連忙說:“主公待奉有恩,平日裏待奉自也是極好的。”

魏滿笑着點了點頭,說:“自然。”

他們正說着話,呂布坐在辎車裏,就打起車簾子往外看了一眼,巧了,剛好看到魏滿搭着張奉的肩膀子,兩個人親昵無比的說着悄悄話。

呂布沒有多說什麽,只是眯了眯眼睛,臉色有些發沉。

正好魏滿說到讓張奉去勸降呂布,擡手指了一下辎車的方向,于是三個人六目相對。

“嘩啦!”

眼目一對上,呂布立刻放下了車簾子,隔絕了魏滿和張奉的視線。

魏滿就對張奉說:“不知你可願幫我這個忙?”

張奉一聽,原來是讓自己勸降?趕緊拱手說:“卑職在所不辭,一定盡力勸降,只是……”

張奉有些猶豫,說:“只是……卑職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勸降成功。”

魏滿笑着說:“這有什麽?你只要盡力便是,成功與否,聽天由命就是了,我斷不會責怪與你。”

張奉點點頭,說:“那卑職現在就去。”

張奉說着,拿起醫藥箱,正好趁着給呂布換藥的時候說一下這個事情,也不會顯得十分突兀。

張奉帶着藥箱,很快上了呂布的辎車,“嘩啦——”一聲打起車簾子。

呂布坐在辎車之內,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張奉,并沒有說話。

張奉矮身進來,說了一句:“呂都尉,換藥罷。”

他說着,又是“嘩啦!”一聲放下車簾子,車子裏很昏暗,密不透風,随着車簾子放下,車廂又回歸了黑暗與平靜,連呂布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

張奉沒有立刻說勸降的事情,呂布也沒開口,而是熟門熟路的褪下自己的衣衫,将腹部和後背袒露出來,讓張奉給自己換藥包紮。

張奉借着微弱的光線,微微俯下身來,給呂布解開腰上包紮的布巾,然後拿出傷藥來,輕輕的灑在他的傷口處,小心翼翼的重新包紮起來。

他這樣包紮着,哪知道呂布先開口了,說:“我知你是來勸降的。”

張奉心中一驚,不過強自鎮定下來,口氣冷淡的說:“既然呂都尉已然知曉,那也不必奉多費口舌了。”

呂布低聲笑了一聲,聲音沙啞低沉,說:“你想勸降與我,可沒那麽容易。”

張奉擡頭看着呂布,說:“不容易,那是有多不容易?”

呂布突然抓住張奉的手臂,“哐!”一聲将人抵在辎車的牆壁上,眯起一雙虎目,他的身量遠遠要比張奉高得多,這樣桎梏着張奉,有一種要将張奉生吞活剝的錯覺。

張奉眼神顫抖了一下,不過并沒有慌張,而是說:“怎麽,呂都尉不歸降也便罷了,竟然還要殺人滅口麽?”

呂布盯着張奉,說:“不,布可舍不得。”

張奉眼神又顫抖了一下,不知呂布說的什麽意思,呂布繼續說:“畢竟……你是我的恩人。”

張奉聽他這麽說,原來舍不得是這個意思?

呂布又說:“倘或有一方一定要歸降,布還是勸你,不如就此降了我,與我一同回雒陽去。”

張奉冷笑一聲,似乎聽到了什麽有趣兒的話一般,說:“呂都尉,還是別煞費苦心了,主公對奉有恩,奉就是挫骨揚灰,也絕不會倒戈于人!”

呂布聽着張奉的話,沒什麽怒氣,亦沒什麽意外,十分了然的看着張奉,只是眯了眯眼睛。

突然在張奉耳邊,沒頭沒尾的低聲說:“張太醫如此忠心耿耿,布當真……有些嫉妬魏校尉了。”

魏滿眼看着張奉上了辎車,去勸降呂布,他素來是個多疑的人,心中自然不放心,就怕呂布反咬一口,策反了張奉如何是好?

因此魏滿便站起來,放輕了手腳,慢慢走過去,靠攏在辎車邊,悄悄的聽裏面的動靜。

魏滿剛走過去,還沒聽清楚裏面說些什麽,隐約聽見“嘭!”一聲,似乎是什麽砸到了馬車車廂。

就在這時候,魏滿的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竟是張讓。

張讓站在魏滿背後,坦然的看着魏校尉,淡淡的說:“魏校尉,你這是在做什麽?”

魏滿:“……”

剛剛在聽牆根,不過現在被抓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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