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彩頭

張讓順從十分, 看的張超一陣眼熱。

魏滿一面挑釁的看向張超, 一面也覺得十分頭疼。

為何如此頭疼?

因着張讓太過坦然, 他明明坐在自己懷裏, 卻未有半絲的扭捏, 做着如此谄媚的舉動, 也不見半絲的不悅。

張讓實在太過坦然, 因此反而“扭捏”的變成了魏滿,魏滿總覺着有什麽隐隐不對勁兒似的。

懷裏抱着的不像是個嬖寵美人兒, 反而像是一塊燙手的山芋!

魏滿心中別扭, 但并不表露出來,外面看起來風流潇灑至極,還笑着對張讓說:“來美人兒,喂我飲酒, 可好?”

張讓聽魏滿這麽說,仍然沒有半分的扭捏猶豫,倒了一耳杯的酒, 送到魏滿唇邊。

張超眼熱的厲害,張邈則是覺得魏滿當衆與嬖寵嬉戲, 簡直不把自己放在眼裏!

張邈冷笑一聲,說:“賢弟,我看你這裏空空蕩蕩, 也沒什麽用處,既然你左右征不到兵,不若……”

他說着, 笑了笑,又說:“不若把衛家的家資,轉手給愚兄,可好?”

魏滿笑着說:“轉手?為何要轉手給大哥呢?”

張邈說:“這……不是明擺着的理兒麽?賢弟這裏實在空曠荒涼,坊間也有賢弟不好的傳聞,既然征不到兵馬,何必占着軍資不放呢?”

張邈又說:“愚兄還聽說,你手上不但有衛家老太公的家資,還有那宦官張讓的寶藏,可有此事?”

一提到“張讓”二字,魏滿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森然,而張讓本人卻未有一點兒的表情變化,好像他們讨論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張邈雖提到張讓,但他本人沒見過張讓,因此張讓就在他面前,他也渾然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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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邈繼續說:“賢弟如今手頭上的這些軍資,堪稱是富可敵國,卻空有軍資,沒有壯丁,不若全都交給愚兄,咱們到底是過命的交情,在雒陽城裏一起喝酒吃肉的交情,如今你若是把這些交給愚兄,也放心一些……愚兄得了這些軍資,也好物盡其用,招兵買馬,反抗董賊不是?”

張邈說的簡直冠冕堂皇,其實呢?

內地裏可謂是道貌岸然了。

張邈說罷了,就看向魏滿,又催促的問:“賢弟,可好?”

魏滿一笑,并沒有立刻說話,而是突然劈手将耳杯“啪!!”的砸在地上。

因為魏滿力氣很大,耳杯砸在地上竟然一下裂開了口子,裏面的酒水飛濺起來,險些濺了張邈一臉。

若不是張邈躲得快,此時已然變成了落湯雞。

就聽魏滿“呵——”的冷笑一聲,說:“兄長說這麽多,還不如直接明搶!”

張邈哪知道魏滿一下就撕開了臉皮,完全沒給自己猶豫的機會,當時就愣住了。

魏滿又說:“閹黨的寶藏不過是道聽途說,老哥哥這也相信?衛家的家資乃是衛老太公傾囊相助,老哥哥若是中意,也去找個豪紳,令他們傾囊相贈,不就了事?何必在這裏明搶暗哄呢?”

張邈臉色登時難看下來,一陣青一陣紅,雖他的确就是想要搶魏滿的銀錢,但張邈身為陳留太守,當地軍閥,也是要面子的。

如今這層面子被魏滿毫不留情的撕開,簡直血肉模糊,疼的張邈咬牙切齒。

張邈臉上青筋暴突,一陣陣蹦跳,突然壓低聲音,惡狠狠的說:“魏滿,你就不怕……我就告發了你?!”

魏滿如今可是朝廷欽犯,不僅拐帶了漢室正統陳留王,還帶走了佟高夢寐以求的寶藏,所以佟高恨不能扒其皮、抽其筋、飲其血、啖其肉。

張邈便以此威脅魏滿,雖看起來并不是大丈夫所謂,但似乎抓住了關鍵。

魏滿冷笑一聲,說:“老哥哥好計謀,有膽量你去告發便是了!”

張邈也冷笑一聲,說:“老弟,咱們昔日裏關系如此親厚,何必為了這些小錢兒,傷了和氣呢?是不是。”

魏滿陰霾不語,此時張讓卻突然動了一下,他靠在魏滿懷裏,因此張邈和張超并看不到他的表情。

其實張讓面上也毫無表情。

張讓聲音很溫柔,語氣淡淡的說:“太守必不會如此。”

張邈一聲嗤笑,說:“你一個嬖寵,知道什麽?還要上趕着出來現世打臉?”

張邈顯然看不起張讓,覺得他就是一個以色侍人,以邪辟谄媚侍人的嬖寵罷了,根本不值一提。

張讓不理他的冷嘲熱諷,繼續說:“太守一心想要起兵反抗董賊的暴/行,若當真向朝廷告發了魏校尉,那太守在地方的威信和聲望何在?”

張邈聽到張讓的話,登時眯起眼睛,用灼灼的目光細細的打量起張讓的背影來,這是他見過張讓之後,第一次仔細的打量張讓。

張讓又說:“太守想來十分注重自己的聲望和名聲,因為一個告發,太守必然會被其他義軍打成董賊黨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兒,太守可會做得?”

張邈聽到這裏,牙關緊咬,後槽牙一陣陣發顫,因為張讓說的正确,張邈絕不會做這種損害自己威望的事情。

要知道佟高已經招惹了天怒人怨,在這種情況下,天下必然是有德者才能居之,各個地方軍閥已經躍躍欲試,開始響應讨伐佟高的號召,正在做足前期準備,就等着會師在一起,組成聯軍,一起興兵勤王。

因此張邈在這種情況下,必然注重自己的名聲,如果他朝佟高告發了魏滿,必然就是佟高黨派,會惹來其他地方軍閥的圍攻。

地方軍閥無法一口氣攻下佟高,那還不抓住佟高的喽啰,群起而攻之?

倘或站錯了隊,那後果着實堪憂。

張讓簡直一劍戳在了張邈的心窩子上,而且快準狠,立時出血。

方才張邈被魏滿撕開了臉皮,本還疼着,以為能威脅魏滿贏回面子,豈知道面子沒贏回來,心窩子還被魏滿的嬖寵紮了一記,疼得厲害。

張邈嗓子裏發出“嗬嗬”的地笑聲,說:“好哇,好!沒成想,老弟的嬖寵,口才都如此出衆啊?”

魏滿見張邈那模樣,就知道他對張讓起了殺心,當即笑了一聲,滿臉寵溺的将張讓摟在懷中,笑得一臉溫柔多情,說:“老哥哥千萬別見怪,都是被我給寵壞了,沒規沒據,沒大沒小的,想什麽說什麽,也不忌諱……”

他說着,輕輕撩起張讓的下巴,挑眉說:“沒大沒小,怎麽說話的,看來我要好生的懲罰與你才行,你自己說,讓我如何懲罰你?”

魏滿随口中斥責着張讓,但沒有半分誠意,反而像是表揚一樣,不止如此,又當衆調上情來。

張邈的下馬威沒有成功,反而是魏滿和他的“嬖寵”兩個人聯手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那不是下馬威,堪稱絆馬索,張邈騎着高頭大馬,一路飒沓而來,結果卻登時栽在了兩人面前,而且灰頭土臉。

張邈臉上青筋暴動,但是也不好發火。

他雖想要搶奪魏滿的錢財,但終歸不能明搶,畢竟魏滿可是名門之後,他老爹乃是當朝前太尉,人脈甚廣,而且魏滿本人也十分出名,若是他突然殺了魏滿,必定惹人口舌。

這義軍結盟的節骨眼上,絕不能出現任何醜聞。

因此張邈沒有辦法,只得突然“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來,笑的前仰後合,随即撫掌說:“哎呦喂,老弟,哥哥與你開個頑笑,可千萬別當了真去!”

魏滿見他這麽說,就知道張邈服了軟兒,不由給張讓遞了一個眼色,心想着張讓還真不賴,不怨他平日裏氣自己,關鍵時刻也能氣死旁人,當真是好用得很。

魏滿又想,也虧得是張邈沒看到張讓方才淡定的表情,若是看到了張讓的表情,張邈此時恐怕已經暴跳如雷,以頭搶地了。

張超見他兄長受了羞辱,大笑比大哭還要難聽,當即十分不甘心。

又見魏滿的“嬖寵”,生的漂亮風流,而且嘴巴也巧,簡直就是一副玲珑心肝兒,心中更是喜歡,想要占為己有。

于是張超便站出來,準備給他大哥出頭。

張超笑着說:“孟德兄弟,咱們左右無事,不如比劃比劃,正巧也用武藝給大家助助酒興!”

張超心想着,魏滿不過是雒陽城裏的一個纨绔,平日裏喝酒吃肉,飛鷹走狗,也不幹正經事兒。

他雖十九歲舉得孝廉,但多半是因着家底兒豐厚,乃是大宦官魏沛的孫兒,所以朝廷才看了這份薄面,供他在朝中頑樂取悅。

張超頂看不起魏滿,覺得魏滿與自己大哥關系親厚的時候,就知道喝酒吃肉,也沒什麽作為,因此想要用比武,來殺一殺魏滿的風頭。

他豈知道,魏滿喝酒吃肉,飛鷹走狗,形容輕佻,其實都是虛僞的掩飾,與表象相反,魏滿這個人反而心思深沉,疑心病很重,而且少師最愛兵法,文韬武略無所不精。

張超篤定魏滿就是一個喝酒頑美人的纨绔,因此有恃無恐的道:“如何?孟德兄弟可願與我打賭,咱們賭個大些的,也免得小家子氣,就賭……這錢財和嬖寵!”

張超說着,指着張讓,又說:“若是誰比武贏了,衛家的錢財就歸誰,當然了,彩頭還有這個美人兒!”

魏滿一聽,“啪啪啪”的拍着手,興致勃勃的說:“好啊,甚好!我竟不知老弟你打賭,喜歡算計旁人的彩頭,無論是衛家的家資,還是我懷中的美人兒,那都是我魏滿所有!老弟這算計的甚妙,你若贏了,便贏個盆滿缽滿,你若輸了,也沒個計較,這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張超被他一說,臉上無光,一咬牙就說:“我若輸了,便立時磕頭,喊你一聲魏爺爺!”

他說着,就怕魏滿不應張,故意冷笑一聲,說:“孟德兄弟,你不會是怕了,所以才對反複推脫罷?”

魏滿嗤笑一聲,長身而起,伸手搭在張讓肩膀上,還是親昵的摟着張讓,微微低頭附身湊在張讓耳邊,看似是耳語,卻用張邈和張超能聽到的聲音,笑着說:“如此看來……我可要多一個小孫兒了。”

張超惡狠狠的看着魏滿,說:“今日這錢財與美人,我是要定了。”

魏滿沒有他那陰狠的模樣,拍了拍張讓的細腰,說:“去那邊,乖乖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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