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康恒生命科技公司被立案調查, 與其勾結的首席治安官認罪伏法——這注定是要載入藍斯洛星史冊的一天。

檢察院并未對外公布康恒科技研究源晶的事,只說該公司為了獲取天價利潤違規制造并販賣禁藥,同時在制藥過程中造成污染, 導致不少藍斯洛星居民患上奇異病症。稍後, 檢察院會代替受害人群向康恒科技公司提出索賠,賠款将用于建立專用基金會, 為治愈這些奇異病症增添經濟上的支持。

康恒生命科技公司于一夜之間聲名掃地,在聯邦醫療界造成極大震動。最重要的是, 康恒科技還是軍部點名合作的“聯邦模範企業”之一。這一次, 不僅康恒科技遭受重創,就連一群軍部官員都反應不及,吃了暗虧。

周影這次真是玩兒了一把大的——周家內外,有無數雙眼睛盯着他,不少人因為這次的事件對他恨之入骨。但他畢竟是周家嫡系子孫, 背後還站着寧鴻雪,所以也沒人敢輕舉妄動。

他們只能慨嘆:周影終于也學會了玩手段, 目前看來心計還不一般。從此,帝都世家之中又多了一位心髒手狠不好惹的周家人。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周影解決完這一切、踏上藍斯洛星的土地時,他心頭沒有半點大仇得報的快意,也沒有計謀得逞的滿足。

他神色恹恹地被護衛簇擁着來到治安署,所到之處人群自動為他讓步,仿佛是在迎接藍斯洛星的新主人。

周影在治安署辦公室裏見到了親手逮捕釋榮遠的偵查官,伊萊克斯·霍爾曼中尉。這人有一頭周影讨厭的暗紅色半長發。頭發顏色紮眼不說, 還不肯好好打理, 就在腦後捆成一束了事, 淩亂的發絲從偵查官的軍帽下溜出來;領夾也是斜扣的。渾身上下有股二流子的味道。

不愧是在藍斯洛星這個偏遠的小星球上流浪了整整八年的偵查官。

“恭候多時, 周小少爺。”霍爾曼中尉露出一個爽朗的笑容,“現在康恒科技留在藍斯洛星上的源晶試驗點已經被全部搗毀,我們也算幸不辱命了。”

“這些東西你自己處理就好。”周影沒什麽興趣地說道,“我來是問你,我哥哥究竟在哪兒。”

“……寧将軍沒有跟你提過嗎?”霍爾曼中尉有些意外地說。

周影的眼神瞬間泛起淡淡的煞氣。

霍爾曼中尉直接一個戰術後仰,打開光腦分享了一個地址過去:“他就住在這兒。昨晚周嵂上尉也參與了剿滅治安署勢力的行動,這會兒應該在補覺。”

和白沙的精彩冒險相比,昨晚周嵂的經歷就有些乏善可陳了。

因為白沙離開前的囑托,周嵂一直留在路齊家看守“異種”。後來,釋榮遠派去剿滅異種的巡邏兵跟周嵂撞上,周嵂解決那些巡邏兵之後,路齊家的兩只異種又開始暴動,他又不得不轉頭去鎮壓異種……直到釋榮遠伏誅,被禁锢的帕爾芬·路齊急匆匆地從制藥廠拿了星蟲基因消融劑,給她的父兄注射。但可惜為時已晚。她的父親和哥哥雖然解除了異變征兆,卻都沒能活下來。帕爾芬情緒崩潰,當時周嵂也在邊上。她因此遷怒了周嵂和白沙——這就又是另外一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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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昨天所有人都度過了混亂不堪的一夜。最輕松的估計就是靜怡和亞寧。他們雖然在地牢裏被關了好幾個小時,但絲毫沒有受到傷害,最多就是掉了幾根頭發。等他們出獄後,釋榮遠已經倒臺,康恒科技已經被查封,而他們的霍曼老師還搖身一變成了聯邦偵查官——

現在他們也不算是毫無背景的人了!他們有個軍官當老師呢!

或許由于實在是太興奮,等白沙處理完源晶、拉着他們回慈育院休整的時候,他們都不肯乖乖休息,非要讓白沙像講故事似的把前因後果都說一遍。

白沙要回慈育院給小夥伴們說書,而周嵂選擇先回自己的閣樓。

他換下風塵仆仆的衣衫和武器,去浴室洗了個澡。淺寐幾小時後,天光已經成了濃重的紫色。

他從床上爬起來,點開光腦,打算問問白沙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就在這時,樓下商鋪的門被人推開。

寧鴻雪和霍曼來這裏之前都會提前跟他打招呼——他以為來的人是白沙。于是他走下樓,自然而然地揚起一個淺淺的微笑,說道:“我正打算聯系你,不如晚上一起……”突然,随着他的視線移至來者的面容上,他的聲音立刻停頓了下來。

“阿影?”周嵂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意外。

“是我。”站在門邊的長發少年眯起一雙狹長的眼睛,那副與周嵂如出一轍的精致容貌卻蘊養出了截然不同的氣質。他乍然開口,語調中有細細的寒意,如綿密不斷的風雪,冷淡中透着陰郁,“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意外啊,哥、哥。”

周影的一聲“哥哥”瞬間把周嵂的五髒六腑攪在了一起。

周嵂輕輕撇過眼:“……你怎麽會來這裏?”

周影看見周嵂對他的反應,更是氣不打一出來,又痛又恨地說:“怎麽,因為看見來的是我,所以讓你失望了對嗎?”

“我可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弟弟,被你抛在帝都星整整兩年不聞不問的親弟弟!”

“你居然還問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自從周嵂“失蹤”後,周影從來沒有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憤怒或是惶恐的情緒。因為他知道,偌大的一個周家,只有周嵂和他是真正的家人。或許後來又出現了姓寧的舅舅,但也改變不了周影在帝都星的生活實質——從哥哥走後,他就是孤身一人,再無親友相伴。

後來,寧鴻雪找到周影談話,說周嵂根本沒死,也不算失蹤。他只是想呆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養傷,等合适的時機再出現。

周影慶幸之餘,卻也堅信周嵂只是累了,很快就會回家找自己。

他懷揣着這種期盼,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直到他真正死心。

他終于明白,自己如果不主動打上門,周嵂能在那個鬼地方龜縮一輩子!

“你讓舅舅給我帶話,卻不願意親自見我一面。還說什麽你主動離開、我就能做名正言順的周家繼承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周家是什麽鬼樣子,我做這個家主為什麽?那個有萬貫家財的魔窟我早就呆夠了!”

周影再也忍不住,将自己的怨憤和不平全部宣洩給了自己的哥哥。

周嵂雙眼低垂,眉間似乎因感受到某種痛楚而微微蹙起。

半晌後,他才壓着聲音說出一句:“抱歉。”

“……我沒想到你會那麽傷心。”

從往日的表現來看,周影對權勢的執着遠勝周嵂。加上各方條件影響,周嵂覺得周影才是最合格的家族繼承人。恰好他對周家的一切感到厭倦——而有他這個長孫在,周家的元老們也不好提出更換繼承人的事——因此他是真的以為,只要他離開帝都星,他們兄弟倆就能各得其所、各償所願。

但現在周影卻告訴他,他想象中的“圓滿”,其實從來沒有存在過。

聽到周嵂一聲消沉的道歉,周影臉上的戾氣像是被按下了靜止鍵。

只在頃刻間,周影就冷靜了下來,他抿着唇說:“……既然你知錯了,那就跟我回家。”

周嵂沒有馬上給出回答。

正因為他低着頭,不肯直視周影的臉,因此沒有看見周影眼底逐漸積聚起來的黑暗。

“跟我回家吧,哥哥。”周影忽然換了種态度,用淡淡哀求的語氣說道,“現在形勢已經不一樣了:周猙被我趕出了中央星系,康恒生命科技公司也馬上會回到我們手裏,我們身後還有舅舅。從此,整個帝都星再也沒有人再敢小瞧我們。我們可以憑自己的意志去生活了。”

“……你不想再殺星蟲,那就不殺。不想再上前線,那就不去。不想配合那些亂七八糟的實驗也沒人敢逼你低頭——誰為難你,我會把他們統統清理掉。”

“跟我回家好不好,哥哥?回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家……”

周嵂的神情有了明顯的動搖。

周影說他這兩年過得不好,周嵂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雙生胎,從落地開始就一直生活在一起。父母去世後,他們也是彼此扶持着,相依為命,在周家那個人心鬼蜮的地方努力生存下來。

周影無法忍受失去兄弟的痛苦,周嵂在藍斯洛星也悵然若失,時不時責問自己的良心,認為自己是個不負責任的兄長。

“……好。”周嵂心想,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我和你一起回去。”

周影一愣,還沒來得及露出欣喜的表情,就聽見周嵂說:“但我得先跟一些人告別才行。”

周影:“……”

周影輕聲冷笑。是啊,他在帝都星飽受煎熬,可他這位兄長在藍斯洛星可不是無依無靠。

“你要去見誰?是霍爾曼——還是那個白沙?”

周嵂:“你知道他們?”

“當然知道。”周影看似若無其事地回答,“你在藍斯洛星多虧了他們的照顧。”

不知為何,最後的“照顧”二字被周影說的有種咬牙切齒的味道。

“說起來也巧。”周嵂的語氣逐漸變得輕松起來,“霍爾曼中尉和白沙他們接下來也要前往帝都星。說不定,我們會在帝都星再見。”

周影:“……”

“霍爾曼先生是聯邦軍事檢察院的偵查官,本來就是帝都星人。白沙他們則要去帝都星求學。我們離他們很近。”周嵂感到由衷的欣慰,對自己的弟弟說道,“晚上我想去見他們,順便和他們告別。阿影,你要一起來嗎?”

“我就不了。”周影在心裏把陰魂不散的白沙痛罵了一百遍,但他好不容易把周嵂勸回家,不敢在周嵂面前表現出對白沙那夥人的不滿,他只好說,“我還有些公司的事情要處理。等你們聚完,我再來接你回帝都星。”

周嵂不疑有他,答應下來。

與此同時,慈育院也沉浸在一片分別的悲傷氣息中。

瓊夫人和霍曼老師要離開慈育院、回到帝都繼續工作,連格溫妮特也要離開。慈育院必須換一個承辦方。幸好現在的霍曼老師在藍斯洛星政府中極有話語權,他安排政府牽線搭橋,計劃在藍斯洛星建立一個真正官方的、設施完備的孤兒救濟院。慈育院裏的病兒會移交到政府手中,得到妥善照顧,而目前未成年的孩子們也有了免費上學的機會。

一時間,整個慈育院即将分崩離析。而他們現在住的這個破破爛爛的荒山院區,也會被推倒,改建其他建築。

這一晚,許多在慈育院中長大、離開慈育院的年輕人都回來給瓊夫人和霍曼老師送行。他們紛紛送上了臨別禮物——雖然大部分都不怎麽值錢,但都是經得起回憶的物件。

“感謝您。”他們說道,“如果不是老師們的付出,我們都不敢想象現在的自己會是什麽樣。是你們拯救了我們。”

即使不茍言笑如瓊夫人,在這一晚裏也沒有皺過一次眉頭。她只是微笑看着這些孩子,神情和煦,仿佛他們都是她最優秀的學生。

而霍曼老師換回偵查官制服後,看起來不再那麽潦倒落拓。他整晚都忍耐住了想喝酒的沖動,和孩子們敘話、擁抱、告別,眼眶通紅卻還維持着自己作為老師的威嚴形象。

“嗚嗚嗚,霍曼老師,我們舍不得你——”

平時那些年幼的孩子們避霍曼老師如蛇蠍,今天卻都哭得不能自已,抱着霍曼的腿求他不要離開。霍曼一個個安慰他們,語氣溫暖至極。

“老師,我也要抱抱!我也舍不得你!”亞寧忽然不知道從哪個地方竄出來,他似乎是情緒到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直往霍曼的懷裏沖,“老師,我舍不得和你分開啊老師——”

“停停停,你湊什麽熱鬧?”霍曼青筋直跳,“你們不是要去考聯邦中央軍校嗎?中央軍校就在首都星。”

亞寧:“啊。對哦,我給忘了。”

“還有。”霍曼提防着亞寧往他身上抹眼淚鼻涕的行為,說道,“我已經跟藍斯洛星的戶籍部門聯系,以後你們三個的戶口就跟我走。你們考上任何一所軍校,學費都由我幫你們出。軍校放假的時候,你們就來和我住,我在帝都星有房産。”

亞寧:“……啊?”

“啊什麽,傻小子。”霍曼用力推了他一把,“還不快邊兒去,收拾行李,明天跟我回帝都星!你們也不必去洛登星參加選拔測試了,就在帝都星考,也免得跑來跑去累得慌。”

聯邦法律規定,公民十四歲成年。但在嚴格意義上講,這只代表父母将孩子養育到十四歲,就不必再被迫承擔孩子的生活成本和教育成本。實際上,越發達的星系,教育越容易內卷,父母只把孩子培養到十四歲是不可能的,怎麽也得養到大學畢業了再說。如果孩子有出息,選擇進一步深造,那父母可能還得接着負責給學費和生活費。

……所以,霍曼說這話,是準備要領養他們三個的意思。

亞寧鼻子一酸,這回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哭着撲向霍曼老師,鼻端挂着的兩道晶瑩的鼻涕在風中微微搖晃:“老師——”

霍曼大驚失色:“不是叫你別過來嗎?!”

大部分人喜歡在喧鬧聲中告別。

而靜怡和白沙則偷偷爬上了慈育院的屋頂躲清靜。她們兩人一手一罐酒精飲料,伸出手,對着高高的黑色夜空幹杯。兩罐飲料彼此碰撞,發出一聲輕柔的脆響。

在今天,靜怡終于滿十四歲了。她們倆得以經過合法途徑購買了含酒精的飲料。

“這回算喝上酒了,你總該高興了吧?”靜怡對白沙說道。

“度數有點低。”白沙往漆黑的瓶口裏瞧了一眼,挑剔道,“喝起來沒有那種五髒六腑都在燃燒的感覺。”

靜怡:“傻子,劣質酒精喝起來才會有那種刀割似的感覺。”

白沙:“真的嗎,我不信。”

靜怡擡起手中的飲料:“這兩罐飲料是聯邦本年度銷量最好的時尚飲品,一罐要350星幣。”

白沙嘆息:“好吧,那我再努力品味試試。”

聯邦的酒精飲料真的很奇怪,要麽是清淡到發澀的口味,要麽就是香味沖頭甜到爆炸的款式。白沙還在貨架上找到過一款所謂的“複古風仿啤酒味飲料”,據說配方完美還原了舊時代風靡過整個人類文化圈的“啤酒”。但白沙嘗過一杯試用裝後,覺得啤酒的味道是有了,但卻是過期啤酒,或許裏面還泡過某種苦澀的動物內髒。

白沙反倒最喜歡在寒波星喝到的所謂“劣質酒精”——至少它口感很純粹、夠直接。

而且,她發現自己似乎體質特殊,怎麽喝都不會醉。也不知道這算件好事還是壞事。

“我們馬上要離開藍斯洛星了。”靜怡長嘆一聲,向來堅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迷茫,“你說,我們将來會懷念這裏嗎?從前我只想着離開這裏,考上最好的軍校、成為最優秀的聯邦軍官。但我現在卻有種直覺,或許将來,我們會更想念在藍斯洛星的這段日子。”

雖然這裏貧瘠、荒僻,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不算好人也不算壞人,但他們抵抗住了來自黑暗的遮蔽與侵蝕,最終向光明的未來大步邁進。

他們會永遠記住這裏的時光,就如同他們會一直記住自己是誰。

“懷念是正常的。将來有機會回來看看就行。”白沙兩腿盤起,表情輕松地說道。

靜怡扭頭問她:“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白沙揮手:“別,靜怡,你這話聽起來像是要跟我告白。”

靜怡:“……你想讨打嗎?”

白沙:“哈哈哈。放心吧,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來,為聯邦中央軍校幹杯!”

白沙剛舉起杯子,打算把剩下的飲料一口悶了,卻在屋檐底下看見了周嵂的身影。

周嵂擡頭,水墨般的眉目被輕淡的月光照亮,眼角眉梢仿佛含光。

他沿着兩座牆壁相交之處輕巧地爬上三樓,走到白沙和靜怡身後。

“你來晚了。”白沙微微後仰,警惕地說道,“酒已經被我喝光了——”

周嵂微笑着搖搖頭:“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兩年過去,少年的眉目脫去稚嫩,輪廓變得更加清晰起來。在藍斯洛星的時光并沒有損耗他的心智,相反,他變得更平和、豁達,如山岚間輕輕拂來的一陣清風。

“我弟弟來找我,我馬上要回家了。”周嵂說道,“今天是來跟你們告別的。”

趁白沙還在發愣,他伸出雙臂,擁抱了白沙一下。

“很高興遇見你。”他輕聲說道,“我們中央軍校見。”

随後,他幹脆地放開白沙,沿着牆壁幾個降落跳下天臺。

靜怡目瞪口呆,雙眉吊起,指着周嵂的背影道:“他什麽意思?!”

白沙一愣:“搞了半天他也是中央軍校的學生啊。唔,曠課兩年,算起來他還真沒畢業。”

“我不是說這個。”靜怡皺着眉,做了個擁抱的動作,“我是說他剛才那個——是什麽意思?”

白沙一頭霧水:“不就是告別嗎,還能有什麽別的意思?”

靜怡:“?”是她想多了?

靜怡看着白沙把飲料罐從她身後拿出來,這才發現,從周嵂出現的瞬間開始,白沙就趕緊把飲料罐藏了起來,似乎真怕周嵂一言不合把她的罐子給搶走。

“就算飲料喝完了,但這罐子是特制金屬罐,也挺值錢的。”白沙堅定地說道,“把它帶回商店回收,還能值40星幣呢。”

靜怡:“……”

靜怡忽然呵呵笑了兩聲,覺得自己完全是杞人憂天了。

她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一會兒聊藍斯洛星的廢品回收系統,一會兒又聊帝都星的物價問題。幾分鐘後,亞寧喘着氣跑到陽臺上來,眼眶紅得跟被人打了似的,他興奮地說:“你們倆怎麽還在這兒?快回去收拾行李吧。我們明天就要出發去帝都星了!”

靜怡一挑眉:“明明喝酒的是我們,怎麽你大半夜的開始說醉話?我們還沒考上中央軍校呢。”

亞寧把霍曼打算收養他們的事情告訴她。

白沙:“好家夥,霍曼老師是打算做我們一輩子的老師啊。”

靜怡:“……那我們要喊他‘父親’嗎?”

亞寧一愣,和靜怡、白沙一起,三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深夜,霍爾曼中尉和慈育院的每個人告完別,輕輕擦掉眼角泛出的淚水。

男兒流血不流淚,霍爾曼更沒有在孩子們面前流淚的習慣。如果連他都哭了,那些孩子會以為他不願意離開藍斯洛星,哭得更兇。

霍爾曼中尉嘆息一聲,走向自己的房間,腦海中不斷閃回着在慈育院的日日夜夜,有苦澀的回憶,也有美好的回憶……

突然,三個黑色的影子從他的房門裏竄了出來。

他們三個齊齊站成一排,底氣十足而又深情地呼喚道:“爸爸!”

霍爾曼:“!!!”

他差點被吓得心髒停跳,還以為眼前的一幕是一場噩夢,突然有三個老大的孩子竄出來喊他叫爸爸,而他四十好幾了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再仔細一看,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三個小混蛋。

“你們想幹嘛?”霍爾曼捂着自己的心口說道,“想偷襲我嗎?”

三人組搖頭:“我們只是來向霍曼老師您表達感謝之情!怎麽樣,您有沒有很感動?”

“滾。感動個屁。”霍曼老師笑罵道,“你們仨要是哪個沒考上中央軍校,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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