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這只藍色巨鳥在喂白沙吃東西這方面真的很執着。
或許在它樸實無華的養崽觀念裏, 雛鳥在誕生後不吃東西一定會被餓死。
白沙對它采回來的那些紅色果子退避三舍。藍色巨鳥見狀,親自叼起一顆,想要喂到她嘴裏, 卻因白沙寧死不屈的閃避始終沒有成功。
藍色巨鳥似乎有些生氣, 頭頂華麗的羽冠豎了起來。它把果子丢下,想要輕輕啄兩下眼前不懂事的雛鳥以示懲罰。但眼前的白色雛鳥早已經被它啄的毛都禿了幾塊, 縮在鳥窩裏不斷啾啾啾的模樣可憐極了。于是巨鳥又有些不忍心下嘴,只好耐着性子繼續把果子湊到雛鳥身邊去, 指望着它突然開竅吃一口。
白沙拼了命地想要說話, 但說出口的都是些“啾啾啾”的聲音。
幾分鐘後,藍色巨鳥終于失去了耐性。它雙翼一展,輕巧地飛離巢穴。白沙下意識剛想跟上去,往前蹦了幾步,但很快又想起自己不會飛, 只好頹唐地緩緩倒在鳥巢裏。
不知過了多久,藍色巨鳥終于回來了。這次它叼了三四枝茂密的樹枝, 枝葉間挂着許多顏色大小不一樣的果子。它在鳥窩前站定,然後用爪子和喙把那些果子一個個薅下來,整整齊齊地堆好,随後又起飛,換了個方向對着巢穴,把已經開始自閉的白沙推到那堆果子前面。
白沙:“啾啾啾。”
舅舅,你清醒一點啊!
看着那只藍色巨鳥單純的眼神,白沙就知道, 她舅舅八成還沒有恢複自我意識。
她要嘗試喚醒舅舅的理智。
她這麽想着,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 湊到那些果子面前聞了聞……
別說, 好像還挺香的……
幾分鐘後,一只肚子圓滾滾的白色雛鳥仰面躺在幹燥平整的巢穴裏,輕輕打嗝。
藍色巨鳥在邊上靜靜等待她把所有食物消耗完,然後搖曳着華美的尾羽飛到了巢穴裏。本來不大的巢穴被它那麽一擠,瞬間就沒了什麽空當。
藍色巨鳥低頭,用喙梳理白沙頭上的羽毛。白沙頓時警覺起來,就地一滾——她可不想變成一個禿子,沒想到這一滾就直接滾出了巢穴,把她和巨鳥都吓了一跳。巨鳥剛想飛出來救她,就見白沙在空中瘋狂撲騰着翅膀,居然也顫顫巍巍地飛了起來。雖然飛行軌跡有些歪歪扭扭的,但好歹是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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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掌握了飛行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飛到藍色巨鳥面前,在空中做了個不怎麽穩當的三百六十度大翻轉,展示自己從頭到腳的樣子,然後沖着藍色巨鳥啾啾啾。
您看不出來嗎?
咱們倆完全是不同的鳥啊!
我不是您的直系後代,您讓一只非親生的雛鳥出現在巢穴裏,您都不覺得奇怪的嗎!
據白沙所知,許多鳥類都只靠巢穴辨認自己的雛鳥。只要雛鳥還待在巢穴裏,那它就是自己的孩子;如果雛鳥不小心跌落到巢穴之外了,那它們就可能當場失憶,忘記自己有過這麽一個崽。
這只藍色巨鳥能把她叼進巢穴裏“悉心照顧”,明顯是能清楚意識到白沙到底是什麽鳥的。
既然辨認出來,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它們長得根本不像啊。
誰知,藍色巨鳥無動于衷,甚至還把白沙的行為當成一種高興的行為,也輕柔地鳴叫了兩聲,飛到空中,做出和白沙一樣的三百六十度旋轉,姿态華美雍容,像是在慶祝白沙終于學會飛了。
白沙:“……”
她實在是沒辦法阻擋舅舅這一腔“慈愛之心”了。
白沙認命般地在空中調轉方向,決定自己去尋找這片幻境的出口。
藍色巨鳥一開始見白沙動作矯健,還挺高興,直到她像炮彈似的沖進了濃密的樹林裏,它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孩子似乎到叛逆期了,想離家出走。
不知為什麽,藍色巨鳥有些慌張起來。它緊緊跟在白沙身後,幾聲清唳中隐隐透着急切。
白沙很快徹底掌握了飛行技能,仿佛她生來就是屬于天空的獵手,她雖然體型小,但飛行速度極快,目力也極佳。在短暫地逡巡一圈後,她還是沒能找到所謂的出口,于是不斷升空,企圖能看得更遠、更全面。它身後傳來翅膀撲閃的聲音,不回頭也知道是那只巨鳥追上來了。
白沙在短暫的猶豫後,一個咬牙,揮動翅膀在空中急剎車,然後調轉反向,對準藍色巨鳥的腦袋義無反顧沖了過去。藍色巨鳥的雙眼微微瞪大,似乎沒想到有這一出,眼看着那個白色毛球就要狠狠砸在自己臉上——
碰。
……
白沙猛地睜開眼,鼻尖浮現出兩個細小的氣泡。和藍色巨鳥頭撞頭的痛感還沒有褪去,她下意識地擡手想摸摸自己的額頭,卻注意到自己被包裹在液體之中——
她人還在那個圓球形的裝置裏,但意識已經歸位了。
白沙扭頭一看,塞西爾·羅寧正漂浮在近在咫尺的另一個巨大圓球形裝置裏,他閉着眼,但眉峰輕顫,看起來馬上要醒了。
白沙控制着自己的身體,輕輕巧巧地落地。一直守在裝置邊的岑海雲連忙上前,把裝置的屏障打開,扶白沙出來。
“小殿下,您總算睡醒了。”岑海雲松了口氣的同時,臉上帶着隐隐的後怕,“您和陛下都已經呆在裝置裏六個小時了,按理說不該花費那麽久才對……”
白沙咳嗽兩聲,把嗓子裏的水汽給咳出來,聲音有些沙啞:“六個小時?”
岑海雲:“是的。但是按照從前那些裝置使用者的反饋數據,在精神力虛拟空間裏的時間流速比外界慢兩到三倍。”
白沙心想難怪,她感覺自己已經在那片樹林裏呆了很久了。
雖然她并沒有和那只藍色巨鳥呆在一起很長的時間。光是等待那只藍色巨鳥出現,她就已經從“天亮”等到“天黑”了。
不久後,塞西爾·羅寧也醒了。他的表情看起來有大夢初醒的恍惚感,手指輕輕揉着眉心,皮膚顯得有些蒼白。
皇帝深吸一口氣:“我怎麽好像做了個很累的夢。”
白沙:“……”
險些被啄禿的又不是你!
岑海雲查看了兩臺裝置的反饋數據,确認皇帝和白沙的身體狀況良好,笑着對皇帝說道:“兩位在裝置裏呆了六個小時……輸出了大量精神力,會有疲勞感也是正常的。稍作休息就能恢複。但結果很好,小殿下現在應該已經覺醒精神體了。”
岑海雲此言一出,塞西爾·羅寧停下了揉眉的動作,一直站在邊上做守衛的紀倫也隐隐向白沙投去目光。
面對他們期待的眼神,白沙有些疑惑地說:“可我還是沒什麽特殊的——”
不對,是有些特殊的感覺。
白沙輕輕握了握自己的手掌。
不知為何,她冥冥之中覺得自己身體裏流轉起了一股明顯的、強大的力量。而她的五感似乎也得到了直線提升。如果讓她置身于一場風雨中,她甚至能憑借目力和直覺猜測到每一絲雨珠的形态和它落地前的下墜軌跡。就連她的精神力感知也……
岑海雲見白沙陷入沉思,溫聲安慰道:“您剛才在虛拟的世界裏應該已經見過自己的精神體。您只要想象着精神體的模樣,然後将它召喚至您眼前……”
白沙照做,她胸口前的虛空中突然泛起了珠光色的透明漣漪。
漣漪裏飛出一只輕靈的白色小鳥,滿身蓬松的雪白羽毛,豆粒大的黑色眼睛,背部、尾羽及翅膀邊際是淺黑色的,憨态可掬。它在空中歡快地轉了兩圈,白沙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掌,它就輕巧地降落在她掌心中。
……像顆毛絨絨的湯圓。
她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小鳥的腦袋。小鳥睜着眼睛,親昵地蹭蹭白沙的手指。
“原來是你。”白沙說道,“咱們終于見面了。”
這只小鳥在還沒成形的時候已經保護過白沙許多次。
“啾啾啾。”
小鳥發出一串短促的、細柔的叫聲。
白沙已經習慣于聽見這聲音了,并且由衷感受到親近與喜悅。仿佛他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的夥伴,他們的精神彼此相連。
白沙逗了幾下小鳥,卻發現身邊似乎陷入了一場絕對的寂靜之中。她擡頭掃視一圈,發現所有人,包括岑海雲,都盯着她掌心的那只小鳥發呆。
“怎、怎麽會?”岑海雲似乎是有些吃驚,又開始查看之前的那些數據,“以殿下覺醒時的精神力波動數據來看,精神體應該是……”
岑海雲看一眼平板,又看一眼面前的白色小鳥,陷入一時的失語中。
白沙扭頭去看舅舅,發現塞西爾·羅寧也正盯着她的精神體出神。
“這是個什麽物種?”皇帝微微挑眉,神色肅然地問道。
“從外形上看,酷似一種叫做銀喉長尾山雀的鳥類。”岑海雲微愣,随即開始搜索帝國的精神體數據庫,搜了半天,有些遲疑地說道,“……目前,帝國還沒有出現銀喉長尾山雀這種屬性的精神體。”
所以這是帝國唯一一只銀喉長尾山雀喽?
白沙又揉了揉小白啾的腦袋。
還好她的小白啾看起來毛發量相當旺盛,沒有虛拟世界裏被啄的這裏禿一塊、那裏禿一塊的凄慘模樣。
知道小白啾的真身後,皇帝也陷入了沉默。
“你們這是怎麽了?”白沙問道,“有什麽不對勁嗎?”
岑海雲微微抿唇,有些為難地說:“帝國史上,皇室嫡系血脈的精神體都十分一致,應當是傳說中的玄鳥……”
“之前我确實曾經見過小殿下精神體的一部分。”紀倫出聲,“與玄鳥的特性類似,但沒有現在這麽的……”
這麽的嬌小玲珑。
白沙看着他們一言難盡的表情,突然想到自己在《帝國簡史》裏讀到過的文字。
在阿瑞斯帝國,精神體與精神力的強度雖然沒有官方驗證過的直接聯系,但帝國文化普遍認為:一個人的精神體越龐大、所屬的物種越兇猛,精神力也就越強大。
每個帝國人幾乎都是戰鬥的一把好手。但戰力的強弱也有極大的差別。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想要評估一個人的實力,可以先看看他/她的精神體。
白沙:“……”
所以,她的小白啾是被嫌棄了?
白啾似乎感應到白沙的心情,輕輕啾了兩下。
“小殿下身負皇室嫡系血脈是肯定的,大概是中間有什麽環節出了差錯……”岑海雲的眉頭皺了起來,“會是因為缺乏營養嗎?不應該連精神體的物種都變了啊。”
塞西爾·羅寧深藍色的眼眸瞥向白沙,眼神裏似乎有些白沙看不懂的東西。倒也不是失望、憤怒、蔑視,而是種淡淡的傷感。
“……如果父母的精神體受過損傷,那孩子的精神體,是不是也有發生變異的可能?”皇帝冷不丁抛出這麽一句話。
岑海雲思考片刻,謹慎地回答:“有這個可能。”
但皇室基因的強橫,帝國人都知道。看白沙和塞西爾·羅寧長得那麽像,就知道她絕對繼承了不少皇室的基因。
“或許也是覺醒的過程出了點問題。”岑海雲的聲音突然拔高,她看着那兩臺輔助覺醒的機器說,“這些機器裏應該記載了兩位在虛拟世界時的畫面,裏面有小殿下精神體成形的過程,是不是遭遇了什麽意外,一看便知,現在治療說不定還來得及。”
說着,她将數據導入一左一右兩個光屏,以白沙和塞西爾·羅寧為第一視角的畫面頓時浮現出來。
白沙和塞西爾·羅寧在虛拟空間裏呆了很久。
從光屏中可以看到,白沙一開始是以煙霧的體态活動,在森林裏晃來晃去,連個鬼都沒遇到。
而塞西爾·羅寧那頭,他的精神體是只華美的藍色巨鳥,每一寸羽翼都閃爍着熠熠的彩光。那只巨鳥在進入森林的第一時間就感知到了自己的使命,于是它選擇:開始築巢。
它明顯不是個築巢的料,光是挑選材料、編織巢穴就失敗了無數次。好不容易以強大的學習能力把巢築得有模有樣,它又嫌不夠漂亮,一腳把巢穴給踢飛,選擇顏色更鮮豔、更柔韌的藤葉來編織巢穴的底部。
玄鳥在築巢的過程中表現出了超乎想象的挑剔。等它把巢築好,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
皇帝:“……”
圍觀的幾人:“……”
玄鳥把巢築完,後知後覺的發現雛鳥還沒到位。于是它飛到空曠的溪流處,用叫聲來吸引雛鳥的回應。
白沙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從光屏的影像可以明顯看出,她是自然而然地化為了一只銀喉長尾山雀的模樣——即使她面前就有一只玄鳥。
這說明她的精神體天生就是這般模樣。
所有人都沉默着,沒有人開口,于是光屏上的影像資料繼續,他們又欣賞到了玄鳥是怎麽差點把小白啾給薅禿、白沙怎麽努力抗議卻沒有用,還有就是白沙最後孤注一擲的撞頭行為,讓兩人從虛拟的世界中清醒了過來。
“……很明顯,小殿下在覺醒的過程中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識。”岑海雲咳嗽兩聲,打破尴尬的沉寂,“這很不同尋常。”
按理說,像皇帝那樣失去理性,才是輔助覺醒裝置的正常運行結果。
不過岑海雲說這話明顯是為皇帝挽尊——
作為研究者,岑海雲也主持過不少輔助覺醒的實驗。但帶崽技術差勁到皇帝這種地步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果然,看完所有資料後,塞西爾·羅寧的臉已經微微發青了。
“算了吧。”白沙讓小白啾飛到自己肩上,“銀喉長尾山雀也沒什麽不好的。”
岑海雲看了眼在白沙肩上蹲着的小鳥,不得不承認,它是很可愛。
紀倫也神色平靜地對白沙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只有皇帝看起來不是很高興,但他對待白沙的态度比來的時候更加溫和。他對着白沙的肩頭伸出手,柔聲道:“過來。”
小白啾聞言抖了抖,把頭埋在白沙的頸側,掩耳盜鈴般全當沒聽到。
塞西爾·羅寧:“……”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白沙。
精神體也受主人影響,這說明白沙也不願意把小白啾交到皇帝手裏。
估計是被啄禿的心裏陰影還沒過去。
白沙滿臉無辜地與自己的舅舅對視,只見塞西爾·羅寧身後緩緩浮現出一只透明的藍色玄鳥,優雅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和小白啾相比,玄鳥的體型堪稱巨大。
玄鳥扇動翅膀,小心翼翼地飛至白沙身邊,用喙把縮成一團不願意看它的小白啾輕輕叼了出來,這回倒是沒啄掉它一根毫毛。
十幾秒後,小白啾放松了警惕,叽叽喳喳地跟玄鳥交流起來,倒是親昵了很多。
突然,白沙腳邊傳來了一陣輕輕的吼聲。她低頭一看,紀倫的黑豹不知什麽時候也出來湊熱鬧了。
小白啾明顯發現了新的目标,歡快地騰飛而起,繞着黑豹飛了兩圈,然後輕巧地降落在黑豹的頭頂,斂起翅膀,悠閑自得。而黑豹也像是怕驚擾了它,緩緩地趴下,只有長長的尾巴在地面上輕輕敲打着。
岑海雲笑了:“看來小殿下的精神體雖然個子小,但膽子很大。”絲毫都不畏懼貓科動物這種天敵般的存在。
塞西爾·羅寧:“……”
皇帝和自己的玄鳥面面相觑,雙雙陷入無言之中。
……
白沙的精神體已經覺醒,于是她還要重新參加一系列的檢測,來評估精神力的數據。
雖然她肩頭只是多了一只小小的鳥,但她的體質和精神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升。這讓岑海雲頗為不可思議。
首先,營養不良給白沙造成的影響已經被降至最低,現在她連一根發絲裏的細胞都充滿活性,整個人看起來也愈加容光煥發,似蒙塵的明珠被輕輕擦拭幹淨,存在感直逼她身邊的皇帝。
而她的精神力等級也成功攀升到了三s級——量表的指針直接指向了最高處,再高就是機器無法具體檢測出的領域了。
塞西爾·羅寧問白沙:“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白沙從檢測精神力的儀器上走下來,聽見皇帝的問話,沉默片刻。
她現在……很想找人酣暢淋漓地打一架。
雖然她之前的志願是做機甲師,但從小也沒少在格鬥課上操練。更別提她還學了點機甲駕駛的皮毛,更是躍躍欲試。
塞西爾·羅寧看出了白沙眼底的興奮之色,滿意地點頭:“很好,記住你現在的這份感覺。今後,也要帶着這種意志不斷提升自己。”
白沙:“我可以上帝國的軍校嗎?”
塞西爾·羅寧:“當然——不過,我們得先确定你的執事大臣,還得把你護衛的人選定下來。”
白沙的精神體不是玄鳥,這讓塞西爾·羅寧有些吃驚,但更堅定了為她找個靠譜護衛的決心。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但白沙已經燃起了對帝國軍校的興趣,塞西爾·羅寧也樂見其成,當天就替她安排和韓昽見面的事宜,争取把執事大臣的位置給定下來。
第二天,由皇帝牽線,白沙和韓昽在白沙寝宮的書房裏碰面。而皇帝本人并沒有出現。
韓昽穿着一身深藍色的修身禮服,如此前白沙看過的照片那樣穩重優雅。
他眉目舒朗,是十分耐看的類型,雙眼是透徹的暗藍色,帶着一絲清冷的氣息。
“午安,殿下。”他的視線落在白沙肩頭的小白啾上,微微一頓,随即表情沒什麽變化地說,“奉陛下之命,今後由我來暫任您的執事大臣。”
韓昽是內閣首領韓溪的侄子。如果他不願意,想要辭去這個執事大臣的位置,白沙也不會勉強他。
但他開口就是“暫任”,倒讓白沙覺得有些驚訝。
“‘暫任’是什麽意思?”白沙說。
“我不會拒絕您,殿下。”韓昽選擇開門見山地直說,“但執事大臣對您而言非常重要。等您有了合适的人選,大可以自行選擇由誰來坐這個位置。”
帝國除了皇帝外,最高的權力機關是國會,享有立法權。
國會之外,還有樞密院。樞密院是皇帝建立,用以商議國事的組織,有部分的司法權和監督權。而內閣則脫胎自樞密院,人才精簡,個個都是帝國的中流砥柱之才,最得信任的幾位,甚至能直接分享來自皇帝的軍政大權。
帝國有個不成型的規矩:皇儲的執事大臣,基本就是下任內閣首領。
但魏歷作為塞西爾·羅寧的執事大臣,現在卻正主持樞密院,處理帝國法務相關的決策。雖然他本身也是內閣成員之一,但到底還是差了一籌。原因只有一個:現任內閣首領韓溪,曾經是大皇女的執事大臣。
所以,皇帝選韓昽來做白沙的執事大臣,是有理由的。韓家的家世足夠顯赫,又與白沙“沾親帶故”,故而不會拒絕皇帝的任命,還會主動保護白沙。
換句話說,皇帝是讓白沙借韓家的權勢來鞏固地位。
而韓昽的意思也是:您可以利用我,但不必許諾我內閣首領的位子。
白沙從不信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如果我們的利益不捆綁在一起,我又怎麽相信你會毫無保留地支持我呢?”白沙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還是說,韓家對我沒有信心,想提前退出下一輪的帝位争鬥?”
韓昽微愣,随即擡頭,目光清正地緩緩說道:
“殿下,我這麽做的理由只有一個:韓家是站在您這邊的——無論您對我青睐與否,這點都不會改變。”
“您不需要付出代價來确保我的忠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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