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嬌妻

從護城河回來,徐硯琪便又回了自己的房裏去忙着碧玉觀音像的事情了。陳慧和楊蓉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陳慧回去的時候徐宗文正在她的房裏看書,陳慧和徐宗文雖是夫妻,但二人卻是分房而睡的,自新婚之夜她的失态之後徐宗文便再未進過她的房間,如今看到房裏多出一個男人,雖是自己的夫婿,但仍讓她吃了一驚。

徐宗文看到立在門口的陳慧将手裏的書放在一邊,走了上來。前幾日徐硯琪的話徐宗文也私下想過,或許陳慧以前真的發生過什麽,不過既然她如今是他的妻子,他也不希望兩人之間一直這麽僵持下去,所以今晚便主動過來了。

不過,若不是今晚過來,他也不可能看到他的娘子竟然有如此的才情,看到那些書上的批注和隽秀的字跡,徐宗文若說不意外那是假的。

在徐家,讀書最多的除了徐宗文自己便是他的二妹徐硯思了,其實徐宗文一直很欣賞徐硯思的才情,只是他這個庶妹一身的傲骨,又争強好勝,平日裏雖不曾做過什麽壞事,卻也是讓他喜歡不起來的。

詩詞歌賦,琴棋書畫這樣的東西心無雜念的人學起來是修身養性,但若是把它當作争強好勝的工具,又總讓人覺得少了些韻味兒。他的這個庶妹便是後者,而陳慧卻是前者。只是,有着滿腹才情的女子,又為何會有這般怯懦的性子呢?

徐宗文不由得再次将目光落在陳慧的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藕荷色蝶戲牡丹錦緞長裙,腰間系着一條豆綠色絲帶,外罩寶藍色小坎肩,墨發高绾,略施粉黛,清雅秀氣,小家碧玉。

只是,那一雙滿是智慧的雙眸本該有一股靈動之氣,而如今卻灰如死水,不見波瀾。

似乎感受到了徐宗文的注視,她面色微微有了一絲嬌紅,一雙手有些尴尬地交疊在一起放在身前,看上去極不自然。

徐宗文刻意忽略掉那份怪異,笑着問道:“今晚護城河熱鬧嗎?”

陳慧微擡眼眸,撞上徐宗文的目光後又飛快移開,輕輕地點了點頭,未發一語。

見她如此,徐宗文卻是不惱,只繼續道:“我剛剛看你這裏竟有棋譜便随意地翻了一下,那些批注可是你寫的,倒是很有意思。”

“是。”

“一個人下棋到底有些無聊,不如我陪你對弈一局?”

徐宗文的提議讓陳慧面色微怔,随即輕輕地點了點頭,轉身吩咐絮窕去準備棋盤。

昏黃的燭光下,徐宗文和陳慧一坐便已是兩個時辰,桌上的茶和糕點絮窕已陸續地換了幾次,而棋局卻依然不曾分出勝負。

徐宗文也有幾分驚訝,他看過的棋譜無數,自認在這清原縣裏沒有幾個人會是他的對手,卻不曾料到自己的妻子也是個棋中高手。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對面的女子,如今剛好輪到她落子,只見她纖細白嫩的食指和中指間夾了一顆白子放在鼻尖,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黑溜溜的眼睛再不似從前那般靜如死水,反而有了睿智的光芒。

倏地,只見她眸中精光一閃,手中的白子已然落下,等她再次擡頭看向徐宗文時眼中已帶了一絲狡黠。

徐宗文看了心中竟猛地一顫,一股莫名的柔軟在心頭蕩漾開來。原來,她并不是沒有表情的。

或許只有下棋時的陳慧才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那個她吧。

許是看得太過入神,徐宗文竟忘記了落子,陳慧原打算出聲提醒,擡眸卻剛好對上徐宗文泛着柔和的目光,她不由得心上一緊,瞬間恢複到之前膽怯呆木的樣子,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陳慧的反應讓徐宗文清醒過來,想到自己剛剛的舉動,一時竟有了幾分尴尬。

他将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了幾下,這才道:“看來今晚是分不出勝負了,如今時候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我們明日再繼續。”

徐宗文說罷起身出了屋子,陳慧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看着下了一半的棋局,眸中閃現幾分憂郁,幾分惆悵,最後終化作一聲無奈地嘆息。

二十天轉瞬即逝,當徐硯琪把修複好的碧玉觀音像放在芷巧和朱彤面前時,二人難以置信地捧起來輪流查看。

“真的是一點裂紋都看不到啊,那位師傅當真是好手藝。”芷巧看着那碧玉觀音像眼睛都亮了。

徐硯琪淡淡地對着朱彤吩咐:“你把這碧玉觀音像給你哥哥送過去,我之前答應了要給他在府中找個差事,我已問過母親了,便先留在膳房裏打雜吧,等以後哪裏有了空缺再補上去。

朱彤聽罷感動地掉下淚來:“謝謝小姐,小姐願意救助哥哥奴婢便已感激不盡,如今竟又幫哥哥找了夥計,真是折煞奴婢了。”

徐硯琪笑着取出巾帕遞過去:“大姑娘家怎麽說哭就哭了,你若真覺得過意不去,日後有了什麽事可不許再刻意相瞞。你和芷巧自幼便跟着我,在我心中便如同親姐妹一般,我誠心待你們,可不是讓你們把我當外人看的。”

朱彤伸手接過巾帕擦了臉上的淚水,對着徐硯琪點頭:“奴婢知道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什麽事瞞着小姐了。”

徐硯琪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讓朱彤拿了碧玉觀音像出去。

朱彤剛走,蘇氏便派了人來喚徐硯琪過去用早膳,徐硯琪不由有些疑惑,今日用早膳的時間未免早了些。

不過卻是并未多問,一番梳洗打扮之後便去了廳堂。

到了才知道,原來蘇氏看今日天氣不錯,不似之前那般炎熱,便想着帶着女兒前往龍隐寺上香。徐硯琪和戴贏和離有一段日子了,外面的傳言也不似之前那般火熱了。

想到女兒成親不到半年便出了這事,蘇氏心裏便萬分不是滋味兒,好好的一個女孩子,如今又嫁過人,将來再想找什麽好人家真的是不太容易。

蘇氏原本也不是什麽信佛之人,但思慮再三,還是覺得去拜拜佛給女兒去去黴運也是好的,只望女兒将來的日子會好過些。

不過這些話蘇氏卻是并未當着女兒的面說的,只說是許久不曾出過門了,借着散心的機會去龍隐寺拜拜菩薩。

其實蘇氏的心思徐硯琪豈會不懂,不過既然蘇氏怕自己多想,徐硯琪自然也不會說破。

用罷了早膳,蘇氏便帶着女兒上了路。

許是因為今日天氣涼爽的緣故,前往龍隐寺上香的人格外的多,曲曲折折的小路上盡是各色的馬車和人群,倒是極為熱鬧。

到了龍隐寺,遠遠地便能聞到寺廟特有的檀香味兒.

拜了佛祖,蘇氏和徐硯琪便被一位小師傅請到了後院裏等着用齋飯。

今日的天氣格外舒爽,但對于立在山頂的龍隐寺來說,卻是有些冷了。正所謂高處不勝寒,坐在龍隐寺的後院,猛烈的風一陣又一陣地刮過來,透過薄薄的單衣吹進體內,讓人止不住地想要打寒顫。

徐硯琪攏了攏身上的衣裙,起身對着蘇氏說道:“這山頂風大,娘親和桂姨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馬車上給你們取外衣過來。”桂姨便是自幼跟在蘇氏身邊的貼身侍女,後來又跟着蘇氏在徐府為奴,為了護着蘇氏倒是吃過不少苦頭。直到後來蘇氏嫁給徐知縣,這才又将她要在了身邊。

蘇氏一直将桂姨當作姐妹一樣對待,所以在徐硯琪心裏也一直敬她為長輩。

“小姐還是留在這裏陪夫人吧,這種跑腿的事讓老奴來辦就好。”桂姨說着也跟着起了身,并拉住徐硯琪。

徐硯琪笑着搖頭:“沒關系的,我跑得快,一會兒就回來了。”

蘇氏也跟着道:“你且坐下吧,她年輕,跑跑腿兒也好。”

見蘇氏也如此說,桂姨這才乖乖坐了下來。

徐硯琪走後,蘇氏才又接着說道:“她平時敬着你點兒也好,你也不要推辭。若不是我,你也早就嫁人生子,何至于跟我受了那麽多苦。說起來,也是我有愧與你。何況你待阿琪如己出,她凡事想着你也是應當的。”

桂姨聽得眼眶一紅,只點了點頭,倒是沒再說什麽。

徐硯琪還未走到龍隐寺門口的時候,便見一直守在外面的芷巧已捧着衣服跑了過來,看到徐硯琪慌忙迎上來:“小姐,山上風大,我把衣服給你們送來了。”

徐硯琪笑着接過:“我正打算去拿,你這丫頭倒是心細。”

芷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裏是她心細,是朱彤先想到來着,她不過是出來跑腿兒罷了。

“對了小姐,我剛剛在外面看到了懷寧侯府的馬車,也不知是哪位夫人過來上香,那個鄭管家也跟着來了。”

“哦?”徐硯琪柳眉微挑,來上個香連鄭管家都給帶上了,看來也不是什麽普通的夫人少奶奶了。

“衣服送來了你就先回去吧。”徐硯琪對着芷巧說罷轉身便又向着後院而去。

而當她到的時候,卻見蘇氏正同懷寧侯府的朱老夫人和懷寧侯夫人柳氏坐在院裏的石凳上閑聊。

徐硯琪腳下的步子頓了頓,果真是朱老夫人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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