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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希也裝成偶遇的模樣道:“剛去紫雲樓見了大姐,沒想到這般巧遇到了錢老爺。”

“是挺巧呀。”錢裴笑着,“安大姑娘可好。”

“大姐挺好。如今做了紫雲樓的管事,出入皆有丫頭仆役伺候,不比在家裏差呢。”

“與大姑娘都聊了什麽?”

“就是敘敘閑話,別後情形。”安若希回答得小心,字字斟酌。

“大姑娘與二姑娘看來感情很是和睦。”

安若希想了一想才回:“讓錢老爺看笑話了。大姐趁機嘲諷訓斥我一番,只是依着爹娘的囑咐,我賠了許多小心話,費了不少勁讨好,最後也算維系住了姐妹情誼。”

錢裴笑了笑:“那還真是委屈二姑娘了。”

“不委屈,是我該做的。”

錢裴又道:“二姑娘能如此想便好。日後姐妹常來常往,也是美事。”

安若希點點頭,然後做了個為難的表情,嘆口氣道:“只是我那姐姐脾氣大,要讨她歡心也是不容易。”

錢裴笑起來:“二姑娘若是有難處,直管與我說。我與大姑娘頗有緣分,差一點便結為夫妻了。大姑娘對我不喜,我卻是惦記着她的。日後怕是還得麻煩二姑娘多多美言,幫幫我的忙。”

安若希道:“這個自然可以的,錢老爺有何囑咐便告訴我,我定當盡力而為。只是……”安若希頓了頓,小心看了錢裴一眼,“只是我聽得傳言說,爹爹生恐錢老爺對大姐逃婚之事懷恨在心,欲與錢老爺再結親,以補償對錢老爺的虧待。父母之命,我自是聽從的,只是若我又與錢老爺有了婚事之約,怕在大姐那處便不好說話了。到時她見都不會見我,我想幫上錢老爺的忙,怕也有心無力。”

錢裴哈哈大笑。笑得安若希心驚膽顫。

錢裴笑完了,道:“安家的女兒當真是一個賽一個的有趣啊,我從前還真是沒看出來。二姑娘冰雪聰明,真是教人歡喜。”

安若希緊張得咽了咽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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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裴道:“二姑娘請放心,安老爺說的玩笑話,我未放在心上。二姑娘安心為我辦事,我必不會虧待二姑娘的。”

安若希微笑道:“錢老爺客氣了。大姐從前不識趣,令安家蒙羞,錢老爺未記恨,當真是心懷寬廣。”

“那麽今日大姑娘可與二姑娘提到四姑娘的消息?”

安若希忙答:“大姐不知四妹下落,聽起來,她還未放棄,還會找下去。若日後有了消息,我定會告訴錢老爺。”

“好。”錢裴滿意點頭,又問:“聽說安老爺将大姑娘院裏的人全遣走了,那府中豈不是沒了大姑娘在意的人了。今日大姑娘可問起了誰?”

安若希想了想,答道:“給我們安府送菜貨的那位陸大娘,是大姐的幫手。”

安若晨悄悄将《龍将軍新傳》放進龍大屋裏的桌上。龍大不在,她特意挑了這個時機過來的。放下就走,莫名覺得臉有些熱。

回到自己院裏,處理了些雜事,将方管事交代與她對的賬對清楚,然後無事可忙。一閑下來就有些胡思亂想,越想越覺得赧然,生出要去把《龍将軍新傳》要回來的沖動。

當初寫《龍将軍列傳》時,她只為在爹爹安之甫面前編造花癡模樣,故而胡說瞎掰編得溜,完全沒卡殼。而這次這本新傳是認真費了心思,仔細回憶說書先生說過的龍将軍事跡,還有從宗澤清、盧正、田慶等人處聽來的将軍勝戰佳績,遣詞造句,且加進了自己的誇張贊美之詞。既然拍了馬屁就往狠裏拍,将軍自己要看的,讓他看個夠。

寫完了頗是歡喜,似完成件大事。但如今想來,她是不是誇得太狠了?英明神勇不算,還睿智聰慧,風趣可愛。

安若晨想起最後這個詞,差點将腦門撞桌上。怎麽會失心瘋寫将軍可愛呢,她當時寫的時候是怎麽想的?但說實話,那一則故事,将軍路遇幾個因戰亂與家人失散的孩童,他嚴肅安慰,又唠叨關懷,暗地裏想着花招讓娃娃們不再害怕難過。遇到敵軍,他領着部下護着孩子們殺出重圍趕到安全的村落,最後幫他們找到家人。安若晨寫的時候,腦子裏全是将軍訓斥她時的模樣,臉板板卻透着體貼,極嚴肅的表情裏有着溫暖。就像故意在冰冷的铠甲下面偷偷藏着柔軟的心。

多可愛的将軍!

安若晨寫得非常痛快,覺得自己寫得好得不能再好。

結果現在書擺上了将軍的桌子,她卻覺得別扭起來。

不行,一會将軍就回來了,他會看到那本書。

安若晨嘆氣。要拿回也來不及了,衛兵已然看到她拿了書冊進了将軍屋裏,若将軍知道她趁他不在又拿走,那就太丢人了。

安若晨捂住眼睛,這比寫将軍可愛更丢人。

安若晨決定出去走走,到姜家衣鋪刺探刺探李秀兒吧,看看這回她是何反應?趙佳華會再次出現嗎?

嗯,這種時候用這類嚴肅的正事安撫一下自己是最有效的。

姜氏衣鋪客人非常多,安若晨等了一會才等到李秀兒注意她。

李秀兒過來招呼,說當時與安若晨定的是後日取衣裳,如今衣裳還未制好,年底客人太多,實在忙不過來,還是得後日才能取呢。

安若晨笑說只是順路逛逛,未記錯取衣裳的日子。她問了問有無新進料子,扯了扯年關買賣等閑話。李秀兒一一應了。之後有別的客人需要招呼,李秀兒趕緊忙去。

安若晨借着看衣料子呆了好一會。她注意到李秀兒時不時偷偷看她一眼,在鋪子堂廳後院來來回回。安若晨暗忖她是否又去給趙佳華通風報信。果然李秀兒過來問她忙不忙走,請她到雅間喝喝茶歇歇腳。

安若晨欣然答應。

雅間裏有數位客人在喝茶等試衣,安若晨皆不認識。聽得她們高談闊論着各家的閑話,安若晨更印證了這裏确是收集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她喝了好幾杯茶等了許久仍不見趙佳華來,心裏有些失望。只是李秀兒忙中偷閑總過來招呼點心茶飲,讓她又想着再坐坐說不定會有收獲。

結果沒有。

安若晨終是決定離開。她不知李秀兒是故弄玄虛還是趙佳華吊她胃口,但她覺得她等的足夠,今日到這裏便好,總不能太被動。

安若晨一路走一路思索下一步該如何。

李秀兒确實與趙佳華是一夥的,她們之間有聯絡。

趙佳華更強勢些,感覺上李秀兒受她支使,就如同當初受徐媒婆支使一般。

不知趙佳華在解先生組織中是何位置,會不會她根本比徐媒婆更高一級,所以解先生才放心讓她來挑釁?

安若晨甚至更大膽的猜測,有沒有可能趙佳華比解先生級別更高,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掩護。什麽被徐媒婆控制,什麽從外郡青樓帶回來……

安若晨站住了。

她看到路邊有個小小的女娃娃,約摸兩歲的模樣,眉清目秀甚是可愛,手裏不知攥着什麽,孤伶伶的,一個人站着。

安若晨認得這娃娃。

劉茵——趙佳華的女兒。

此時劉茵小臉上顯得有些慌張,似哭不敢哭,左右張望。

安若晨也往周圍看了看,未見着趙佳華,也未見着奴婢仆婦婆子模樣的人。

只有小劉茵,似被抛棄了一般,委屈又可憐地立在街邊。

這是個餌。

安若晨心裏知道。

她看着劉茵,想起了四妹安若芳。

四妹五歲時被姨娘騙來套她的話,害得她母親遺物被搶,她被毒打。安若芳知道真相後那一臉驚恐、愧疚與眼淚,安若晨至今都記得。

她曾經一度很讨厭四妹,她提防她,四妹卻總喜歡粘她,用盡一切她能想到的幼稚的辦法讨好她彌補她。

她故意為難奚落四妹,當時四妹小小的臉上也是劉茵這般神情,慌張,似哭不敢哭。

安若晨走向劉茵。

這是個餌,她對自己說。

她決定吞下這個餌。

之前還奇怪為什麽李秀兒故意留她而趙佳華不出現。

原來如此。

她出現了。

只是換了別的方式。

安若晨不明白其用意。但她會弄清楚的。

安若晨走得慢,一邊走一邊看了一眼街頭一角。盧正正站在那兒,對她點點頭。這表示劉茵附近沒有危險,她可以去。

“茵兒。”安若晨在劉茵面前蹲下。

劉茵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顯然不認得她是誰。想開口說話,左手裏的東西卻掉在了地上。

安若晨低頭看,那是顆甜棗果子糖。

劉茵也在看。看看地上這顆,再看看右手那顆。手上的已經啃了一半,掉地上的還沒來得及吃。

劉茵擡起頭來時眼睛裏含着淚水,小嘴撇了起來,似随時要大哭一場。

安若晨被她的可愛模樣逗笑了,她讓春曉去前頭糖鋪子再買包甜棗果子糖,然後對劉茵道:“茵兒,你娘呢?”

劉茵搖搖頭,再低頭看了看地上掉的棗糖,猶豫了一會,彎腰要撿。

安若晨把她攔住。掏出了帕子溫柔給她擦手,再問:“誰帶你出來的?你怎麽自己在這兒?”

劉茵聞言往四周看看似在找人,好半天才道:“不見了。”

“你娘不見了?”

劉茵搖頭:“蘋兒。”

安若晨猜這是個丫頭的名字。

“是蘋兒帶你出來的?”

劉茵點頭:“還有陳婆婆。”

“蘋兒和陳婆婆去哪兒了?”

“不知道呢。”劉茵搖頭,“走着走着不見了。”

“你娘呢?”

“沒來喲。”

居然放心讓兩個下人帶孩子出來嗎?安若晨對劉茵微笑道:“茵兒記得我嗎?我是你娘的朋友,上回在衣鋪子我們見過。”

劉茵歪了歪頭,認真打量着安若晨。

春曉把糖果子買回來了。安若晨打開紙包。

劉茵眼巴巴看着,回了一句:“記得。”

安若晨失笑,這娃娃,想吃糖果子就說記得了。她挑了顆遞給劉茵:“不記得也沒關系。來,吃這顆。那髒的咱們不要了。這裏一包呢,全給茵兒。”

劉茵接過來美美的吃上了,眼睛看着一整包甜棗糖果子,笑了起來。

安若晨喂她吃了兩顆,把紙包遞給春曉拿着,自己将劉茵抱了起來:“姨帶你回家找娘,可好?”

劉茵饞嘴地看了看紙包,春曉忙再遞給她一顆棗糖,劉茵這才點點頭,奶聲奶氣道:“好。”

小饞貓呢。安若晨蹭蹭她的臉,抱着她往招福酒樓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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