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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若晨又道:“我與錢老爺曾有婚約,雖後來解了,但錢老爺心裏忿恨,我明白。這事将軍也知道,如今我與将軍議親之事,我會親自與錢老爺招呼,免得錢老爺還有什麽妄想和誤會。另外,錢老爺這人名聲不好,将軍可不想與他有什麽拐着彎的沾邊關系,安家的女兒,誰家都好議親,錢家就算了。這事安老爺記清楚了。不然惹得将軍煩心,我也是安撫不了的。”
安若希低下頭,掩飾自己歡喜的表情。大姐要自己去與錢裴交手了嗎?不再隔着她把她當盾使了?
【我保護不了你。】
安若希眨眨眼,将淚意眨回去。也許她們的姐妹情意,并不似她以為的那般糟。
安之甫憋着一口氣,吐不出去,咽不回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從古至今,理該如此。如今大女兒脫籍,自己攀了門高親,竟找了太守夫人撐腰辦婚事,将他這親爹踢至一邊,居然還敢告誡他不得與誰結親。更氣人的是,他居然反駁不得,亦不敢存異議。太守夫人溫婉微笑,說着客套話,他難不成還能擺臉給難看?
四房段氏這時候竟然開口圓場,說道:“大姑娘有這好福氣,自然也是我們安家的福氣。我們安家沾了福,日後定會過得好。大姑娘嫁了,甭管誰主婚誰操持的,安家始終是娘家,大姑娘也常回來看看,才不負我們與大姑娘相互間的情意。”
“就是這道理。”三房薛氏笑吟吟地附合着。“大姑娘心裏還有安家,我們大夥兒也是惦記着大姑娘的。再怎麽說,都是一家人,日後常來常往便好。有什麽事,也有娘家照應着。”
譚氏皺眉給了薛氏一個白眼,真是牆頭草,見得段氏說了好聽話就附合上去了,不要臉。
安若晨與安若希同時看向了段氏。段氏看起來精神不錯,打扮得體,衣着光鮮,妝容精致,似已恢複從前那般模樣。只是這樣的聰明話一向是譚氏說的,由段氏說出來還真是叫人驚訝。
安之甫也不管這裏頭什麽亂七八糟各心思,總之趕緊抓着臺階下,揪着“娘家”這詞,對太守夫人說了好一番客套話,表示若需要安家準備些什麽便直管說,嫁妝總是要的。當初安若晨與錢裴定親之時,嫁妝都是準備好的。
譚氏暗地裏用腳碰了碰安之甫,安之甫回過神來,話鋒一轉,又道當然那些不合适,全換新的,全部換新的。
“好呀。”
安之甫一愣,還以為太守夫人和安若晨會推拒,尤其安若晨,肯定會借這個當面給他不好看。沒料到太守夫人沒說話,安若晨卻是搶先爽快答應。
“既是安老爺有心,我再推拒便不合适了。”安若晨轉向太守夫人道,“回頭我列個單子給夫人,夫人看看妥不妥當,若沒問題,便讓安老爺準備吧。別的不說,我娘在世時,也是極挂心我的婚事,如果既是我要婚嫁,也要讓我娘知道的。”
等等。安之甫這才發現自己打錯了算盤。原想着反正太守夫人說了她來辦,那他湊合出點嫁妝算是擠進這婚事裏,坐穩護國大将軍岳丈大人的名頭。怎料到安若晨竟擺出一副要狠狠宰他一道的架勢來。
列單子?意思是她想要啥就要啥?且到時還是讓太守夫人來幫着要,他不給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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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甫臉都要綠了。
安若晨心情愉悅面帶微笑地告辭,段氏殷勤地相送,嘴裏說着好聽話,又幫着安之甫将場面圓了回來。譚氏差點氣歪鼻子,安若希則是着急想給大姐使個眼色,四姨娘确是從前打了壞主意的,如今也千萬要小心。
但安若晨看也未看她,安若希的眼色遞不過去。譚氏瞪了安若希一眼,讓她回房去,給太守夫人送客的風頭被段氏和薛氏搶了,她一肚子氣,一點都不想沾這事的邊。
安若希被瞪得低頭,只得回屋去了。但她心情不錯,盤算着若是大姐的婚事真辦成了,那龍大将軍就是她的姐夫,日後真有什麽事,大姐願意幫她,龍大将軍願意替她說話,那爹爹和錢裴也不敢如何。大姐說她會與錢裴談,也不知能談什麽,錢裴不會再來威脅她了吧?
正思慮着,一進屋卻赫然發現屋裏站着個男子。安若希還未尖叫便被那人制住了捂住了嘴。
那人道:“我叫盧正,是安管事身邊的護衛,我來與你送信,你若不嚷嚷,我便将你放開。”
安若希看他模樣,确是在安若晨身邊見過,遂點了頭。
盧正将她放開,安若希忙問:“大姐可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我?”
盧正搖搖頭,道:“不是安管事有話說,是龍将軍。”
安若希一驚,龍将軍?還未回過神來,突然被盧正捏住了下颚,塞了一顆藥丸給她嘴裏,再一拍,安若希未反應過來便将那藥丸吞下了。
安若希大驚失色:“你喂我吃了什麽?”
“毒藥。”盧正冷靜地道:“将軍說了,你的事他知曉了,你想嫁個好人家躲開麻煩,他會想辦法。但他恐婚嫁的好處還不足夠,二姑娘分不清好歹,被錢裴吓唬吓唬便站到他那一邊。将軍不希望安管事被自己親姐妹算計,所以便由這法子讓二姑娘時時記得。這毒需每月服一次解藥,只要每月一服,對身體并無大礙,但若漏了一月,怕就不太好了,性命之憂這結果,二姑娘心裏要有數。此毒只将軍能解,只要二姑娘安安分分,待戰事危機解除,将軍自會将解藥奉上。”
安若希整個人僵在那,什麽意思?錢裴吓唬她,而龍大将軍就幹脆直接給她下毒嗎?
安若希驚得胃抽搐,捂着喉嚨幹嘔起來。可那藥丸已經吞了下去,吐是吐不出來了。
盧正又道:“這事姑娘不要聲張,也不可大吵大鬧,将軍與我皆會否認。姑娘找大夫把脈也看不出什麽病症,旁人只道姑娘瘋魔了。且事情鬧開,我反而不好給姑娘送藥了。我話已說完,姑娘保重。歡迎姑娘到紫雲樓作客。告辭。”
安若希腦子嗡嗡做響,只知道自己被下了毒,進屋前還滿心歡喜,進屋後如墜地獄。須得每月服解藥?!萬一他們漏了呢,萬一他們解藥丢了呢?
安若希拼命想吐,卻吐不出來,想痛罵盧正,而盧正已悄然離開。安若希愣了半天,千百種念頭在腦子裏閃過,最後卻只會撲在床上嚎啕大哭。
盧正神色如常地趕到安府正門,回到安若晨他們正離開的大隊伍裏。田慶見了他悄聲問:“事情辦好了?”
“自然。你不願做這惡人,便由我去羅。”
田慶嘿嘿笑着:“我最見不得姑娘家哭哭啼啼了,大吵大鬧也很可怕。”
盧正白他一眼。“那安姑娘問起來,你來解釋。這差事你總得幹一樣。”
“安姑娘也許不問呢。”田慶道。
結果安姑娘問了。
因為安若希哭完了回過神來,第二天就跑到紫雲樓來興師問罪。
安若希到時,安若晨正探訪一家尼姑庵回來,在府門處看到在等她的安若希。
“他們說你不在,不讓我進門。”安若希的語氣相當蠻橫。
這态度讓安若晨不高興。“你看到了,我确是不在。”她領着安若希進去,将手上雜物交給來迎她的丫環,囑咐備茶,在偏廳裏接待安若希。
安若希随她一路走,低着頭不吭聲,身後跟着盧正和田慶。安若希先前對上盧正目光,忙避開了。盧正若無其事,仿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般。
到偏廳的路不算太長,安若希卻走得頗艱難。身後的盧正讓她如芒在背,但她咬了牙,覺得非得當面戳穿安若晨不可。依她看來,安若晨此舉,可比錢裴惡心百倍!
安若晨領着安若希進偏廳,盧正留在不遠處值守,田慶離開了。在紫雲樓裏其實這二人不必跟着安若晨,畢竟衛兵巡值,安全還是有保障。只是安若晨見客,又是安若希,盧正主動留下來,萬一安若晨追究事情,他總要回話的。田慶溜得那快,被盧正白了好幾眼。
安若希與盧正隔了一牆,沒那麽別扭不自在了。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久久未說話,過了一會丫頭上了茶,安若晨這才問:“找我有何事?”錢裴那處安若晨還未去,總不好拉着太守夫人連着跑許多地方。不會才一日工夫,那惡人又找安若希麻煩了吧?
安若希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有難處,想請教姐姐如何辦。”
安若晨皺皺眉,難道錢裴真這麽快反應?“你說。”看來她還真得厚着臉皮再拉一拉太守夫人才好。
安若希仰了仰下巴,被安若晨事不關己的冷淡語氣激得又憤怒起來,她道:“姐姐了不起,從前只當你攀上了高枝做了管事,原來你的目标可不是管事,卻是将軍夫人。”
安若晨一愣,也擡了擡下巴,不自覺地學起了将軍挑眉。這二妹毛病又犯了是吧?
“所以呢?”安若晨的語氣也冷了,“我做将軍夫人又招你不痛快了?若我從前對你的态度讓你有誤解,覺得随時可來我這兒對我大呼小叫冷嘲熱諷的,那還真是對不住了。我重新與你說清楚,有話直說,好好說,別拿在安家的臭脾氣來我這兒撒。”
“直說便直說。”安若希蹦起來,“你了不起,人前一套人後一套,難道能把龍将軍迷得團團轉。你虛僞狡詐狠毒,比錢裴還不如。”
安若晨完全不懂安若希在鬧什麽,她皺眉頭瞪着安若希。
“你的那個護衛。”安若希一指外頭,隔着窗戶一段距離,那外頭站着的是盧正。“你将他帶到家裏,趁着太守夫人與爹爹說那親事時,闖到我房裏,強逼我服了毒藥,說這毒每月需服解藥。我若對你有半點不利,便教我毒發而亡。”
安若晨驚訝,但她很快收了表情,依舊穩穩坐着。
安若希盯着她看,冷笑道:“你要告訴我你不知情?龍将軍真是好手段,為了你什麽都敢作。錢裴只是恐吓威脅于我,将軍倒是敢害人性命,這便是護國大将軍的作為嗎?無恥之極!”
安若晨不說話,她知不知情不重要。将軍為她做的事,她不想把自己撇出去裝無辜。而且她知道對安若希來說,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被錢裴威脅,被将軍下毒,她兩邊都受了欺負。
安若希瞪着安若晨,安若晨直視于她,不曾閃躲。安若希瞪着瞪着,大笑出來:“姐,你真的好手段。你跟我說實話,你對将軍怎麽了?你爬上了他的床,做了他的通房丫頭,你狐媚子功夫太好,迷了将軍的心,所以他便為你做這出格的事嗎?也是,反正你也嫁不掉了,起碼将軍儀表堂堂,英俊潇灑,可比那錢老爺強多了。”
安若晨還是不說話,她在忙着壓抑心頭怒火。
安若希仍不罷休,她一掌拍在安若晨手邊的案幾上,大聲道:“随便哄哄我說幫我找好親事,當我是傻子嗎?”
安若晨盯着她,安若希吼完了,在安若晨的目光逼視下後退兩步,跌坐回椅子上。
安若晨冷道:“發完脾氣了?威風完了?事情解決了嗎?”
安若希抿緊嘴不說話。
“你說你有難處,便是有這難處?你想向我請教,我倒是可以教你些處事之道。”安若晨盯着安若希,聲音板板,不怒而威:“第一,審時度勢,你要弄清楚你現在到底是什麽處境。錢裴威脅你,将軍威脅你,你可曾想過為何?若是你沒有利用價值,錢裴都懶得理你。可你要想明白,只求得一時安穩,但沒找好出路,便是一輩子捏在他手裏,待他用完你了,你沒用處了,又知道得太多,他是否會殺人滅口?将軍威脅于你,是為何?是防範。若你不使壞心,不謀害于我,他又會對你如何?”
“第二,忍辱負重。你看我當初敢跟爹爹拍桌子嗎?他說什麽我便應好。對你們各房我能避則避,不挑釁不生事,靜待時機。如今你既是中了毒,想安安穩穩過下去,就莫要在我面前張狂。你方才字字句句皆是侮辱挑釁于我,惹惱了我,于你有何好處?你連毒都服了,這點都不能忍,如何活?你若是聰明的,該在我這啼哭,訴訴委屈,抱着我說說這段日子過得多不容易多害怕。我能在将軍面前說上話,這事我若願幫你,是不是能解你危情?你沖我吼叫,圖一時痛快,卻是斷了自己後路。”
安若希啞口無言,被訓的說不出話來。當初安若晨在家裏确是各種僞裝,弄得人人看輕于她,以為她便是個笑話,生不出事來,結果卻是拼到最後搏命出逃。而且,還成功了。非但如此,再回來時,竟然成了未來的将軍夫人。
“莫嚣張,給自己留點後路。你要知道自己到底圖什麽?後宅之中,妻妾鬥狠,各種心機,不過都是為了争寵,謀得家中地位,掌着好處。你呢,你想要什麽?我如今即将嫁給将軍,你不巴結,好歹也要與我和睦相處,求我相助,偏偏跑來與我嚣張,你腦子進水了嗎?”
“那……”安若希張口欲言,卻被安若晨打斷。
“我與将軍清清白白,你滿嘴污言,胡說八道,大吼大叫,毫無禮數。我今日不願再與你說話。你回去吧。待你想明白,真有難處來與我請教,換副面孔再來。”
安若晨言罷就要走,安若希一驚,忙拉着姐姐衣袖:“是我錯了,我一時生氣,又害怕。我一害怕就控制不住脾氣的。姐姐你知道的。就原諒我這回吧。”
安若晨瞪着她:“你害怕就控制不住脾氣我是不知道,我倒是知道你不敢去錢裴這般吼,卻常來我這兒吼。”
安若希讪讪應道:“這不是,你是我姐嘛。”
安若晨指指椅子:“既是姐妹,你坐下,你娘管着爹爹的賬,與我說說,他還有哪些值錢玩意心頭寶貝的?”
安若希愣愣,腦子自動開始認真想爹爹到底有哪些寶貝,報了幾個,想想不對,她明明是來興師問罪的,怎地與姐姐一道謀起爹爹的家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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