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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龔月朝你是個**吧,你看看你那副蠢樣子,就像路上要飯的乞丐……”
“我說王雪绛,你可別侮辱乞丐了,乞丐都比他看着順眼,我跟你們講,他爸被捉奸的時候,光着屁股跪在地上跟警察求饒來着,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了,後來從那賓館的樓上跳了下去,直接摔殘廢了。我爸在家裏說的時候,可笑死我了。你看他現在這副樣子,像不像他爸,這是不是就叫有其父必有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計以後也跟他爸一樣,哈哈哈哈哈……”
“龔月朝,聽說你還報警了,你看看警察肯幫你嗎?”
“龔月朝,這個小破倉庫,你猜誰會來救你?”
“灌進去,快灌進去……哈哈哈哈……好喝嗎?我親手給你調制的呢……”
“謝謝你,龔月朝,我們做好朋友吧……”
“我考上法律系了,你以前幫過我,我以後幫你。”
“小朝,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那好,咱們就好好謀劃一下……”
“小朝,我知道,你肯定能成功的。”
“你……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麽?啊……好疼……求求你,別殺我,你要錢,我給你!”
“你想怎麽樣?啊,那是我要做手術的手,別,求你……”
“你好,區食藥監局嗎?我想舉報……舉報柳園小區外面的老四川九宮格火鍋使用潲水油,證據,有的,我往你們官網公示的郵箱裏面發了幾張照片……好,收到了是嗎?謝謝。”
“下面一場比賽是兩人三足,參加的選手有財政局的孫雨和黃濤,教育局的……”
“本院認為,被告人龔月朝持械傷害他人身體,造成一人重傷的嚴重後果,其行為已構成故意傷害罪。公訴機關指控的罪名成立。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條第二款、第五十七條第一款,第五十六條第一款之規定,判決如下:被告人龔月朝犯故意傷害罪,判處有期徒刑五年(刑期自判決執行之日起計算,判決執行前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刑期即自二零一五年……”
“龔老師,你最近還好吧,嗯,胖了點兒了。告訴你個好事兒,我們最近又破了個殺人案,那人死得挺慘的,你看,我們警察除暴安良,也挺好的,對吧?”
“老師,我不是很開心,我媽又讓我相親去了,我不願意去,她還跟我急眼,你說我要不要跟她說說你的事兒?哎,算了算了,我怕她上火,等時機成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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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漲工資了,估計我再幹幾年,還得上個稅了。等你從裏面出來,不用工作,我也能養得起你。哎,你別笑話我啊!”
“龔老師,我上次給你帶來的書好看嗎?我可喜歡這個作者的書了,我覺得你也能喜歡。現在可流行他的小說了……”
“龔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對你說得一切都是在開玩笑?”
“我肯定能等到你出來……你信我……”
“龔老師,我喜歡你……”
龔月朝醒來時,眼前不再是鐵架床上鋪的木頭板子,而是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空氣中飄散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傍晚的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打在他的身上,在這乍暖還寒的春日,帶給他一抹暖意。他的左手邊的上方懸着一個輸液袋,裏面的液體滴答滴答的順着一根管子流淌進他的血管裏。他晃了晃頭,除去左側肩膀傳來劇烈的疼痛外,還有一種頭暈目眩感覺,他覺得自己就像飄在雲端,找不到方向,潛意識裏還有他在那些亂七八糟夢境中掙紮的疲憊。
很久沒做過關于以前的夢了,這應該是三年的牢獄生涯帶給他唯一的收獲。這次,兒時在痛苦中的掙紮伴随着成長中的點滴竟然通通向他襲來,往事歷歷在目,攪得他的心裏并不好受。痛苦永遠都是根深蒂固的,他也不知道這些負面的情緒究竟要糾纏他多久。
他帶着剛剛蘇醒的疲憊,就在痛苦的泥沼中掙紮了半天,才慢慢找回了昏迷前所經歷的那一段記憶,與之相伴的還有自己被送到監獄醫院後,大夫将他按在病床上處理傷口的場景。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打斷了龔月朝的思緒,他往門口看了一眼,來人是個上了些年紀的護士。龔月朝認識她,是監獄醫院的護士長,之前他有一次發燒住院,也是這個護士長負責照顧的他。她腳步輕盈地走到床邊,體貼地幫他掖了掖被子,龔月朝看見她滿是笑意的眉眼,猶還記得她那溫婉柔和的聲音跟水一樣。他覺得她和他很小時候的母親很像,那時候他還有個和睦而又溫暖的家……
因為護士長的這種對于陌生人施與的善意與溫柔,他一直對這位護士長的印象很好。
“你醒了。”她用帶着涼意的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應該是不燒了,我給你量量。”她一邊說着,一邊從護士服的口袋裏摸出了一根體溫計,甩了甩,塞到了他的腋下,然後擡眼看病房裏的挂鐘,“你感覺怎麽樣?”
龔月朝突然覺得胸口湧起一陣溫暖,這股溫暖沖散了他剛剛的無助感。他想答,喉嚨裏卻像跟堵着什麽似的,半天都沒說出話來,他皺着眉看向她,用沒打針的手指了指喉嚨。
見他這樣,她便走到床尾将病床搖了起來,随後給他倒了一杯溫水,“你昏迷了一整天了,又發着燒,溫度降下來就沒事兒了。喝點水吧,別急,慢慢的,分開咽。”
水順着喉嚨緩緩地流淌到了他的胃裏,溫暖而又滋潤,喉嚨堵着的東西被順下去了,才開了口:“有點暈,傷口也疼。”他聲音嘶啞,還沒辦法用太大的力氣說話,不過是姿勢不舒服,他稍微動了動,扯到了肩膀上的傷口,疼痛順着神經直接連到了心髒,冷汗馬上就滲了出來,吃痛的呻吟着:“嘶……好疼。”
“你別自己動了,我幫你。”護士長過來給他借了力,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倚着枕頭。“哎,你們是怎麽惹的他?一把削尖了的塑料尺,能把你肩膀戳出那麽大一個血窟窿……而且因為放尺子的環境不好,你的傷口情況不是很好,還好處置的及時。”
忙完了這些,護士長将他腋下夾得體溫計取了出來,“嗯,不燒了,三十七度二。”一邊說着一邊記錄在本子上。
龔月朝等她寫完,“我想問下……”
“嗯,你說。”她又去看了看藥袋裏的藥水和滴速,目光轉向他。
“時沐城沒事兒吧?荊天明呢?”
“時沐城啊……是你救的那個人吧,他沒事兒,活蹦亂跳的呢。上午的時候,還打申請過來看你來着,見你沒醒就又走了。至于那個荊天明,據說本來要出去了,鬧上這麽一出,估計還得繼續蹲着。”她說着,嘆了一口氣,“其實這件事中,最倒黴的是三工區的管教和負責你們監舍的管教,他是叫鐵元吧,出了這麽檔子事兒,上面專門派了個調查組過來,說是什麽監管疏漏,好在你沒什麽大事……你要是沒救過來的話,他們飯碗都難保。以前咱們監獄有個警察因為盜竊進來了,他那是偷竊癖,心理疾病,不止一次了都,他就覺得人生啊,面子啊都毀了,趁別人不注意跳了樓,死了,負責他的那個獄警直接回家了。”
龔月朝無奈笑着,說:“我還沒活夠呢。”
“我可給你個思路……”護士長壓低聲音對他說:“你找找關系,疏通一下,你這怎麽也算見義勇為吧,寫申請減刑,肯定沒問題。”
“……我沒想過。”
“別沒想過,趁住院呢,就現在想,我可聽說你進來之前是老師,何苦在這裏面一直蹲着,你判得不輕,五年蹲滿了人都廢了,出去之後,外面到底什麽樣,社會發展到什麽程度,你都知道嗎?還能适應嗎?”
護士長走了,留下龔月朝一個人在病房中,他不禁陷入到沉思中。護士長說得沒錯,他原本是覺得讓日子就這麽敷衍着過吧倒也沒什麽不好,一眨眼三年也跟流水一樣就過去了。可當別人提出了更好的意見,某些想法便跟野草一樣肆意的生長起來。
他得出去了……不能就這樣在這裏面浪費人生了,就是出去呼吸幾口自由的空氣也好啊。
龔月朝回到監舍已經是一周之後了,負責的管教除了路與為,還換了一張新面孔,時沐城說鐵元因為荊天明的事兒拿了個處分,調整了工作,而這件事中被荊天明牽連的還有負責三工區的領導和一個獄警,工頭也因為協助荊天明被采取措施,吃了挂落。
龔月朝還聽說,事實上,荊天明殺時沐城的想法早就有了,他用幾盒煙買通了工頭,拿到了那把厚實的塑料尺子,他說的借口是馬上就要出獄了,想自學點技術好找工作,尺子是輔助工具。那個工頭被薄利熏心,又被荊天明幾句胡言蒙蔽了神經,任其拿走了一把尺子,還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一直幫着荊天明欺上瞞下,以為別人不能發現。
荊天明利用空閑時間将尺子打磨出了鋒利的尖端,就把它藏在廁所的水箱裏,那個水箱很高,沒有人會去在意,一切準備好了,他便準備尋找合适時機對時沐城施與報複。
很快,機會就來了。
時沐城前段時間身體抱恙,一直病恹恹的沒什麽精神,正好丢尺子的事情曝了光,工區裏沒找到,監舍管教勢必要把整個監舍翻個個。天時地利人和,再不動手可能以後就沒機會了,于是荊天明成功的躲過了混亂的工區檢查,回到監舍就實施了行動。好在被龔月朝及時發現,不然時沐城的小命就要喪失在這無名小卒手裏了。
龔月朝怎麽都沒想到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能琢磨出這套傷人的辦法,又或者這其中有人出主意或者唆使,而這就無從得知了。這件事的後果是荊天明徹底離開了這個監舍,等待他的還有一場結果未知的審判。至于誰來填補那張空着的床位都是未知數,反正能消停一段日子,也不是壞事。
龔月朝抓緊時間打好了申請,洋洋灑灑的交待了自己在監獄裏的表現及見義勇為的經過,措辭正面而又真誠,三年的監獄生活,原本文筆就不錯的他,寫這種文章更是得心應手。他把申請交給了路與為,路與為拍胸脯表示絕對辦好。
到這裏,龔月朝又要誇路與為了,他是個挺會辦事的年輕人,比較懂人情世故,雖然秦铮铮與他是同學,可秦铮铮這個直球子只知道悶頭苦幹,要說圓滑和城府,路與為明顯更勝一籌,又或者說是路與為在監獄工作的幾年将他複雜化了,也有可能秦铮铮也變了,只是龔月朝不知道。
申請交了上去,關系是陳煜生去跑的,沒多久,法院的減刑執行通知書就下來了。龔月朝知道這事兒能辦妥,但怎麽都沒想到,他竟然可以拿到十八個月的減刑,也就是說,在時沐城出獄的兩個月之後,就在今年的這個夏天,他也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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