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鲛淚(二十)
鲛人姑娘們跳的這支舞叫滄海生花,舞如其名,嬌豔明麗的姑娘們就像一片片開到極盛的薔薇花瓣,被風随手拂入海水,浮在飄忽不定的海面,依然綻出豔極美極的姿态。
直到一支舞完,鲛人們都散場離去,彌生還坐在珊瑚叢裏,呆呆地望着前方。滄瞳悄無聲息地游到他身後,突然拍了下他的腦袋,笑道:“呆子,在看什麽呢?”
彌生回過頭來,眉眼彎彎,說:“看你。”
滄瞳霎時就紅了臉,半晌才羞澀地說:“淨會胡說八道。”又問:“方才那支舞好看嗎?”
“好看。”彌生連連點頭,說:“不過在我眼裏,你是跳得最好看的。”
滄瞳後退兩步,說:“其實我叫你來,就是想跳這支舞給你看。”她緩緩擺好動作,又沖他眨了下左眼,“只跳給你一個人看的。”
先前的滄海生花,是一簇花瓣拂落海面,紛紛揚揚,如夢似幻。滄瞳獨舞的滄海生花,是一朵花被洶湧的漩渦卷入海底,随波逐流,是漆黑陰暗的海底,唯一一抹豔麗的色彩。
舞畢,滄瞳沖彌生嫣然一笑,恍惚一道光束從海面上打落,倒映在滄瞳的眉眼之間。
彌生癡癡地望着她,只是看着看着,卻又緩緩低下了頭。
滄瞳忽然說:“我給你跳了這麽好看的一支舞,你要怎麽報答我呢?”
彌生笑道:“滄瞳希望我怎麽報答?”
“嗯……”滄瞳游到彌生面前,手指摩挲着下巴,似乎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說:“我們倆都認識這麽久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麽呢。你把你的名字告訴我,就當你報了我的大恩大德吧!”
明明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名字,彌生卻支支吾吾地不肯開口,過了半晌,才道:“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過去的東西,就讓它留在過去吧。”他擡起頭來,沖滄瞳輕輕地笑,說:“滄瞳,你是給我新生的人,我的新名字,就你幫我取吧。”
滄瞳給他取的名字叫彌生。
意為彌久,長生。
而現在,眉目陌生的卻又出奇熟悉的人苦笑地看着她,說:“沒有別人,滄瞳,從一開始就是我,一直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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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瞳呆呆地看着他,兩粒潔白的珍珠倏忽而落。
真相總算大白。
彌生其實是另一條住在沉船裏的魚,因面目醜陋,不敢見魚,只有滄瞳偶爾來沉船中逛逛,時間久次數多了,他對她暗暗上了心,便花了心思耗費法力,一直将沉船維護如初。直到那一晚,滄瞳将和尚的屍體帶進沉船中,也給彌生帶去了一線機會。
他心中怯懦,雖有附身在和尚身上與滄瞳相會的念頭,但終究還是怕事情敗露,反倒惹滄瞳讨厭,因此也一直只是趁滄瞳不在時,偷偷附身其上,自己暗暗體驗。誰知有一日不知為何,滄瞳忽然而至,他驚慌失措,但再恢複原樣已經來不及,只好轉身,僵硬地說:“你來了?”
故事也就此開始。
聽到這裏,滄瞳已是淚如雨下,不斷的珍珠從臉頰上滾落,被海水襲卷而去,不知最終會落入誰的手中。看得謝桑是心如刀割,恨不能把手放在下巴上托着,将掉下的珍珠全接住,塞進自個兒口袋裏。
彌生垂頭喪氣地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悶悶地說:“原本就是我騙了你,是我不對,你要打要罵我都受着,滄瞳,不要哭了。”
誰知他這一開口,滄瞳反而哭得更厲害了,“為什麽不要哭?我就是要哭!”
彌生看着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話來。滄瞳氣勢洶洶地沖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質問道:“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我……”彌生眼神閃躲,不敢看她,“我怕你知道之後,就……”
“就不喜歡你了?”滄瞳恨恨地說:“為什麽不喜歡你?是因為你長得其實不好看?還是……還是你以為我喜歡的是一開始的和尚,而不是後來的彌生?”
彌生被她震住,呆呆地看着她,“滄瞳……”
“我喜歡你,”滄瞳說:“我也會一直喜歡你。”
彌生的眼前迅速地浮起一層水霧,他閉上眼睛,用力将滄瞳擁入懷中,說:“對不起,我不該懷疑你。”
滄瞳的手猶豫着緩緩擡起,最終落在他的背上,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說:“你我之間,不必說這個。”
謝桑靜靜地看着,心想,若是故事到此為止,倒也是個圓滿的結局。
可惜這不是結局,妖精們漫長的生命裏,總有無數的意外與刀光劍影再等着他們。
待輕輕揭過這一頁,映入眼中的,便是滿目瘡痍了。
鲛人族與夜叉族那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終于也拉開序幕。
他們那會兒鬧得厲害,動靜大到隐居在杭州不問世事的謝桑都聽說了些許風聲。有個客人找上門來,端着謝桑遞給他的極樂酒,心中還躊躇着究竟是喝還是不喝,為了掩飾內心的慌張,便有一茬沒一茬地跟謝桑聊天,從西漠的魔龍老牛吃嫩草娶了比自己孫女還小的第二百五十房小妾,講到南海夜叉恬不知恥攻破鲛人的老巢後将一幹女眷撸去供己玩樂。謝桑看透了他的險惡用心卻也不點破,只有一句沒一句地應着,聽到南海夜叉的所作所為,也不由得眉頭一皺,啧啧地道:“禽獸。”
那天來的客人正是只仙風道骨的丹頂鶴,她這兩個字倒将他們二人全罵了進去,對視一眼,互相尴尬地笑笑。
丹頂鶴兄補充道:“應該說是禽獸不如!”
算掐指算起時間來,滄瞳與彌生真正陰陽相隔,也正是在那個時候。
滄瞳正是在鲛人族的大本營被攻破後,被那群禽獸不如的夜叉撸去的女眷之一。
夜叉們天生面容醜陋,對不管男女老少個個貌美如花的鲛人又嫉又恨,有朝一日得見往日嫉恨的對象跌落塵埃匍匐在自己腳下,可把他們高興壞了,不少鲛人遭到了肆意的□□,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滄瞳藏在鲛人群中,披頭散發形容狼狽,一時倒被夜叉們忘在了腳後跟,暫時無恙。只是躲得了一時躲不過一世,一日,她終于還是被一只夜叉拎着脖子揪了出來,朝一處珊瑚叢中拖去。
她拼命掙紮,那夜叉的利爪卻如鐵鉗一般死死地扣着她的脖子,仿佛一只咬定了獵物咽喉的狼。路過的夜叉見了他們,暧昧而無恥地哄笑起來,那刺耳的笑容如利劍一般紮入滄瞳的心窩,她被一把甩進了珊瑚叢中,挂在珊瑚枝上,渾身無力,卻還倔強地撐起身子,咬牙道:“有本事就直接殺了我,不要磨磨蹭蹭的!”
那夜叉猛地飛撲過來,陰狠的面容卻在瞬息變幻,彌生握住滄瞳的手,聲音裏是藏不住的顫抖,“滄瞳,你沒事吧?”
也虧得彌生本來面容看上去就像夜叉家的親戚,又通變化之術,竟順利地瞞過了一路的夜叉,找到了滄瞳。
滄瞳忍住滿眼的淚水,撲進彌生懷裏,哽咽着說:“我沒事。”
“沒事就好。”彌生安撫地拍拍滄瞳的背,“此地不宜久留,咱們得趕緊走。”
“可……”滄瞳猶疑着望向關着他們族人的牢籠,她知道憑彌生一己之力,能救她一人已屬不易,但要她甩下他們獨自逃脫,心中還是愧疚而不忍。
彌生知道她心中所想,寬慰說:“你們一時不查被夜叉占了便宜,但總體實力在夜叉族之上,等回過神來,總能将這口惡氣出回去。鲛人族已做好反擊的準備,很快就會打到這裏,你的族人們也會獲救的。”
滄瞳點點頭,抽了抽鼻子,帶着哭腔說:“彌生,謝謝你。”
“傻丫頭,”彌生輕笑一聲,伸過手來摸她的頭,“你我之間,不必說這個……”手還未落到滄瞳頭上,他便愣住了,緩緩低下頭,一柄叉子穿透了他的胸膛,露出血淋淋的尖刃。
一個面目猙獰的夜叉手持兇器,不知何時悄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惡狠狠地道:“我就說怎麽覺得你面生,原來是鲛人族的探子!”
滄瞳尖叫:“彌生!”
彌生嘴中嘔出了一大口血,鮮紅的液體融入腥鹹的海水中,很快消散不見,他掙紮着說:“快……走……”
夜叉攪動手中的兇器,在彌生的胸腔造出殘忍的聲音,冷笑着說:“先前倒還沒發現,這次撸來的鲛人中竟還有這樣的絕色,你安心去吧,美人就由我來替你……”他話還沒說完,卻愣住了,手中握着的兇器的柄脫手而出。
彌生抓住貫穿自己胸膛那頭的尖端,竭盡全力地往前一拔,整柄魚叉都從他胸前的大洞處穿透,落入彌生的手中。他忍着渾身的劇痛,回過身,怒目圓睜地将魚叉擲入愣住的夜叉的腦門。
夜叉連哼都沒有哼一聲,屍體從珊瑚叢上摔了下去。
彌生捂着胸口觸目驚心的傷口,扭頭哀哀地望着滄瞳,啞聲說:“快……走……”最後一個字脫口,他閉上眼睛,直直地朝無盡的海底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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